官道两旁的树稀稀疏疏,枯叶都已从树上掉完,寒风嗖嗖的钻进了众人的身体里肆略。
官道上马车里的人,怀里都抱着手炉,头上的发髻高高梳起,点缀着几颗玉珠。
麦子原地抖了抖身体,这地方刚好是通风口,这风吹的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大风来的猛烈,将众人的衣衫吹的四处翻飞,麦子她们板车上的树枝都被吹飞几根。
跟着长长的队伍,终于轮到了他们进关。
麦子他们早已将砍刀收好,槐花收在板车的夹层里,之前多次进城也没有被搜出来过。
兵役粗糙的检查了,麦子她们板车上的货物,就挥手让她们出了关口。
石老他们还在等着出关,麦子几人就找了一块空地等着。
马车车道那边还在慢悠悠的放行,负责检查马车官道的官兵穿着皮甲甲胄,麦子猜测应该是徽州的府衙亲兵。
负责石老他们这边的官兵则是身穿官衙布衣,面恶凶煞,动作野蛮。
麦子百无聊赖的观察着这些人,突然就瞧见白素英抬脚上了那车队里最大的一辆马车。
样式也比其他马车精巧,车顶弧面,四角翘起,不像其他的马车只是平整的木面,车体也是呈棕色,在清一色的旧制马车里犹为显眼。
白家六口人也紧随其后,风刮起马车车轩的帷幔时,隐隐约约能瞧见是一个年轻男子。
麦子瞧着马车远远的离去,也不知她的这位老乡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尽管白素英这些日子的举动有些莫名其妙,麦子也没有低估来自一位经过现世信息化教育的女性,只希望她能把这个世界生活水平拉高一些。
第58章 刑口
小草坐在板车上缝着羊皮羔子, 三块羊皮刚好能做成两块坎肩,穿在外面更保暖些。
石老抬头看了看黄昏的天,万里无云, 看这样子离下雨还远着, 老头一个人坐着闷闷的叹着气。
“这老天爷不下雨,风倒是刮的呼呼的, 冻死人嘞。”徐婶抖着脚, 抱着柴火架起火堆。
天气越来越冷,大家为了节省柴火, 都是围成一堆柴火, 依偎着坐在火堆的一边。
从并州过来,植被反而越来越稀疏,枯叶干树随处可见,这也方便了他们拾柴火。
“可不是, 这两天的风大的人都走不动道,都快赶上合州那块了。”
一个黑瘦的汉子抱着三岁大的小女童, 小孩也不哭闹, 乖乖的坐着, 等着爹爹给她一颗颗烤着的菽豆。
闻到豆子的焦香味时, 汉子便从火堆里扒拉出两颗外面焦黄的豆子, 留给了小孩当零嘴。
“哪那能比得上?沙暴卷得人都飞到半空中了, 老田家几面墙都吹跑了, 那可是泥砖修的屋子嘞。”
徐婶扯着嗓子说起那日的情景。
当时, 溪水村人从合州城出来后,村民们回了村整理家当, 准备出逃。
结果刚踏入溪水村,就瞧见那沙暴卷起来直冲合州城去。
溪水村的村民躲在地窖下才活了下来, 出来一看,村子的房顶家什都被吹得七零八落。
众人想起那日情景,也是胆战心惊。
若不是石头他们,怕是那日他们就葬身合州城底了。
徐婶又抱了一堆柴火过来添火,麦子从火堆里面抽出一根燃着的柴用来引火。
倒了两碗多的水在铁锅里,再放入舂好的豆子,煮开之后,同小草分了一碗。
一碗热汤下肚,虽然粗碗里的豆汤瘪淡无味,身子要暖和了许多。
……
白素英如今正坐在马车上,大口喝着黄米熬制的粥。
四四方方的案桌上摆着一盘八宝豆腐,上面零星点缀着松子仁屑和蘑菇屑。
“粗茶淡饭,白姑娘可吃的习惯。”马车上的男子温润笑道。
白素英吃了半月的干饼碴子粥,喝到这谷香浓郁,清淡适口的米粥,自然是满意的。
只不过比起以前,那也只是将将就就。
“不错,豆腐的方子我也给你了,之后劳烦公子送我们到都城。”白素英擦了擦嘴,宛然笑道。
宁笙没有错过白素英脸上的神情,这女子也只是看起来精明罢了,行为倒是颇有几分奇特。
如此看来她肯定不止一个这样的吃食方子。
“那是自然,天冷,白姑娘用着暖炉免得过了寒气。”宁笙将怀里的暖手手炉递了过去,白素英大大方方的接了过来,抱在怀里。
马车摇摇晃晃的踏在官道上,白素英想起了池西。
她本来以为池西是一个运筹帷幄惊才风逸的少年郎,接触下来,却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户子弟。
兴许有些才智,只是对她来说,还是不尽如意。
白素英本就不是能吃苦的人,特别是跟整天混迹在臭汗堆里的粗人打交道。
所以瞧见马车上的这些达官贵人,白素英当然选择一头扎进了这钱权声色里。
这边麦子他们的队伍,继续朝着徽州的方向行进,夜晚歇息时就准备些白天的干粮,白天的日子里就用来赶路。
路上碰到的齐人挑着粮担,或是背着大过身子的包袱,在漫长的荒野里面慢慢前行,偶尔还能搭上两句话。
麦子瞧着前面有几户人家停了脚步,将挑着的担子放在路旁,几个挽起袖子的汉子正坐在土堆上歇息。
旁边的妇人小孩在旁边架着锅子煮食,里面下的全是豆叶霍苗。
逃荒还带着一家老小的人家,一路上麦子遇到的不多,便开口问道:
“大哥,你们这是去哪里?”
那汉子瞧这群人风尘仆仆,身上的灰垢结了厚厚的一层,听这小子的口音,应该是从边远的村镇来的。
“邢口,你们是去徽州吧,那边比我们这里还要旱。”汉子好心说道。
石老听到汉子的话,也凑了过来。
“大兄弟,邢口往哪边走?”
石老头接过麦子的话,继续问了汉子,从怀里摸出一小包菽豆递了过去。
汉子见还有菽给他,一脸惊喜,大方的接了下来给了旁边的妇人,热情开口道:
“谢了,前面的官道岔路走上面那条就是了。听我们同乡说,那去徽州的官道路上多了不少强盗小偷,专盯着外乡人抢。”
麦子和石老同这位热心大哥道了谢,跟上了队伍。
后面又跟这里的人打听了一番,石老头紧锁着眉头:
“唉,看样子我们也只能去邢口了。”
溪水村人于是又朝着邢口去,太阳每日直照着众人的脑门。
这几日大风忽作,时而南风时而东风。
今天的大风终于是自北而来,众人被风推着前行,好似省力了些。
就是太阳直射着众人眼睛,斜眯得睁不开眼睛来。
“爹爹,你看,天上在积云诶,是不是要下雨了!”
田户的女儿小芽坐在平板车的篮子里,篮子里铺着厚厚的茅草,黝黑的手指着天空。
众人听到小芽的声音,暗压着激动往天上看去。
只见天上的云像浓烟一样直冲冲的往上,云堆里开始有沉闷的雷声响起,天色一下变得暗沉。
众人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这一整年里,不是没积过厚云,村民还没开心过来,那云忽的就散了。
盯着天上忽然积起的云层,村民们又怕是空欢喜。
只是以前从未打过这种雷声,又多给了村民们几分希望。
第59章 闷雷
暗灰色的浊云, 将阴霾压向大地,云层深处闷雷滚滚。
只见天上的云越积越多,很快叠起来了了重重云层, 下面的云层厚的发黑, 上层的云白絮状,中间隐隐有红云缠绕。
壮阔的景象浮现在众人眼前, 伴随着拉磨一般的雷声, 大风刮的众人眼睛都睁不开。
麦子赶忙同小草将油布撑起,把木桶水壶通通取了出来放在地上。
村民们纷纷在地上挖了许多小坑, 这样就能多收集一些雨水。
渐渐的, 麦子感觉到脸上有一丝湿意,就听到有人大叫:
“下雨了!”
紧接着就听到一声惨叫,身前身后传来被重物砸击的声音。
麦子这一秒心里慌了一下,这是被袭击了?
眼前很快砸下来许多栗子大小的冰雹, 大的就有拳头这么大,砸下来有些直接半陷在泥土里。
麦子反应过来, 立马忍着疼痛将小草拉到板车底下躲着。
冰雹一个接一个的砸下来, 有一些砸到了担子上, 直接将担子砸的稀烂。
有很多颗被二次弹到了麦子她们躲在的板车下面, 弹到麦子的手臂上就像被弹弓弹了一样疼。
可见冰雹第一次砸下来的威力。
“快!大家找地方躲起来!抱着头!”麦子跟小草瑟缩在板车下面。
慌乱的人群一下安静下来, 有板车的就赶忙学麦子他们一样躲在板车下面, 叫着旁边的村民一起躲在下面。
小草瞧见不远处的田户抱着小芽, 用半个身体挡着外面的冰雹, 赶忙叫道:
“小芽,和你爹来这里!”
小草和麦子都在一辆板车下, 那个小板车下面没有人。
田户将女儿紧紧抱着自己怀里,躬着身子跑了过来。
还有些没地躲的村民只能双手抱头, 被砸的闷哼惨叫。
麦子见此,大喊道:
“用被褥包着头!找个硬的东西顶在头上!”
这些村民赶紧照着麦子说的做,情况才好些,没有人再受伤。
好些村民的受伤轻的,头被砸的淤青水肿,最严重的一人满头是血。
白色的冰雹在这片大地上跳着舞,从高处狠狠砸下地面,然后弹了两三米高,最终停在地面上。
麦子看着这冰雹落下大约持续了十几分钟,一切都变得风平浪静。
麦子从板车上面爬了出来,刚刚被砸中的左手隐隐作痛。
“小五,你被砸到没有。”
麦子将板车下的小草拉起来,看了一下小草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没砸到我。”小草摇摇头,看向麦子左手,见只是一些淤青,便放下心来。
村民们好些都受了伤,石老组织着受伤较轻的大家捡着冰雹。
受伤最严重的,头被砸了一洞,脸上全是擦伤。
槐花正在旁边给男人上药,男人的血却一直滋滋的往外流,根本止不住。
因为流血过多,男人的嘴唇慢慢开始失去颜色。
这个男人麦子有印象,好几次她们的板车推不上去,都是这个沉默的男人主动上前提了一手。
第60章 冰雹
男人脑袋上的洞很大, 血窟窿一直不停的冒着血。
这得动手术清创缝合,可是麦子只会简单的急救手法。这么严重的伤势,对这个世界来说, 已经无力回天了。
石老头从怀里颤颤巍巍的掏出水壶, 给男人喂了一些,又撕碎了一些小饼, 一点点喂着男人吃下。
男人挣扎着努力睁开双眼, 呼吸逐渐变得沉重,最后留恋的看了一眼这个世界, 呼吸停止。
麦子心中堵着一口气, 闷的她难受,自从她手上沾了那几条人命以后,她以为她已经习惯了生死。
当眼睁睁看着同路了几个月的人,就这么没了, 那股难受是沉压压的藏在心底的。
麦子想要发泄出来,却又无从发泄。
村人们将男子的草席找了出来, 将男人放在草席里面, 挖了一个大坑, 埋了下去。
这个队伍从未如此的肃穆, 槐花帮着受伤的人检查伤势。
将从家里带的伤药药材拿了出来, 麦子他们帮着处理了一下伤势较轻的伤员, 继续从地上收集着冰雹。
太阳光从稀薄的云层中透了出来, 地面上的东西被冰雹砸的到处都是。
“石头, 能修好吗? ”徐婶站在旁边,帮着麦子将板车稳定住, 麦子躺在板车下面捣鼓着东西。
“应该能,只是有根轴被砸坏了, 换根轴就行。”
麦子气喘吁吁的说道,村里的不少板车都被砸坏了。有些她还能试着修一下,有一辆被砸的中间直接裂开,完全用不了。
麦子用力将这根轴的碎木抽了出来,将她自己做的这根粗糙的木轴插了进去,和原来的轴当然是比不了。
还好只是一个固定的轴,要是是活动轴,她可弄不了。
小板车也报废了,轮子直接被砸断开。好在这辆能装两百担原石的车还完好无损。
麦子将小板车的东西都移到板车上,木柴上面还有许多碎冰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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