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体而言,非常温馨。柳不言试玩过,还不错,奖励了沈丘一套很贵的西装。
不得不说,之前的码字生涯带给沈丘很多好处,最起码,他会讲故事了,也更加在意细节了,这个游戏在新年到来之前,就赢得了两个奖项。
办公室的伙伴们毫不避讳地说,“哥,咱们这次的成品不是屎!”
沈丘白了他一眼。“你滚!”
不过嘛,钱包鼓鼓真是一种很美的感觉。
回东北的列车上,沈丘看着在软卧上睡着的柳不言,轻轻笑了,不过,他不太敢睡觉,他怕在火车上遇见登徒子前来骚扰......然而他想得太多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他的人生就没想着能找到灵魂契合的另一半,所以遇到柳不言之后就格外珍惜。
凌晨四点,火车的窗边,有风的声音,沈丘舒服地侧过身,看向柳不言,透进来的晨光影影绰绰,女子的睡颜很是恬静。
睡着了就是好,可以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看了,沈丘真的很久没好好看柳不言了,如今柳不言眼睛好了些,沈丘不好再那样了。
按照他的话来说,自己的眼神但凡缺少一点儿爱,都会变成变态。
柳不言突然睁开眼睛,吓得沈丘一个激灵,柳不言则一点儿都不意外,“别看了......你也睡一觉吧,否则回家没有好的精神状态。”
“谁看了?我......我是在想,到家之后买些什么东西......”
“是吗?那你慢慢想吧。”柳不言坏笑了一下,翻了个身,沈丘把自己的棉袄披在了柳不言身上。
也许是沈丘还没适应“有钱了”这样的设定,第二天,两个人站在商场里,还是一如既往的迷茫。
给柳不言花钱时,沈丘恨不得把钱都砸进去,到自己这里,还是要习惯性地看看价,然后拿出手机,点开计算器,“如果预算是一千的话,那么这件衣服就不该买啊......”
柳不言看着他算来算去的憨样儿,“我帮你付。”
“不行!你的钱省着点儿花!都存定期!”
过过穷日子的人,通常会这样,他们往往不太适应也难以想象有钱人的生活,所以就连柳不言也没能逃脱“突然变富”的定律,她站在水产品那里看了半天,买点儿什么鱼呢?这个便宜呢,还是那个更实惠呢。
“老板,死鱼和活鱼都什么价位啊......死鱼什么时候死的啊。”
沈丘不得不敲敲她的头,“宝贝,你也有钱了......怎么又忘了......”
是啊,普通人无法想象有钱人的生活,就像是有人问一个农民,“如果你像国王一样有钱,你想做什么呢?”“嗯,那我要用金锄头耕地。”“你有钱了之后怎么生活呢?”“那我吃不同口味儿的饭团!想吃什么味儿!就吃什么味儿!”
另个人开着玩笑,“我吃油条都吃两根儿!吃一根儿!扔一根儿!”柳不言和沈丘兴致勃勃地说。
沈丘摇摇头,“扔一根儿太奢侈了,你给我吃。”
刘梅在家里,等到了小瞎子柳不言,之前她对柳不言破口大骂的回忆貌似被烧成了废墟,这次见面,她还有点儿高兴,说实在的,她是无法忍受儿媳妇有病的,现在来看,她能接受了,甚至很满意。
还唠唠叨叨了大半天,说沈丘的命好。
今天难得水果摊休息一天,大门口挂着一张字条——“儿子带女朋友回家过年了,休息两天。”
两个人尴尬地聊了些家常,柳不言也颇为大方地送给了她几盒礼物,尴尬的气氛这才突然消解,“我先去做饭哈,不言你和沈丘聊着,有什么需求你就提。”
过年这几天,最是难熬,但也真真是热闹,沈丘很有良心地给办公室的人多放了两周的假期,毕竟这群伙伴还是很靠谱的,“良心老板”成了沈丘的新外号。
在各家待了几天后,沈丘带着柳不言又回了姥姥家。
周老太太晃晃悠悠地从院里走了出来,更加骨瘦嶙峋,看得柳不言直想哭,“姥姥,你送的那串珠子特别好用,我眼睛都好了!”
看见柳不言的眼神变得活跃,周老太太兴奋地流了泪。可能是年纪大了,过年这几天,她也不怎么吃得下去饭,沈丘看着难受,每天都磨着柳不言,说要不要做些什么让姥姥高兴的事情。他甚至写了十几条计划,就差做出一份儿PPT汇报了。
柳不言心中有数,她正计划着一次旅行。
“沈丘,我打算带姥姥去天安门。”
“那一起。我做规划!”
沈伟业貌似也是沾了光,听说沈丘带他出去玩时,乐得不行,唯一遗憾的就是,沈伟业,这位经常说自己身体好的老头子,出发前血压太高了,直接进了医院观察。刘梅和丈夫两个人不得不放下工作,认真地陪陪父亲。
水果摊前的那张纸上变更了内容——家里老人进医院了,过几天开门。
纸条是沈丘写的。
小城的路两边,尽是关掉的铺子,就连柳不言小时候最喜欢的一家饭店,都销声匿迹了,再也寻不见,这里仿佛在岁月穿梭时,把一些什么东西留在过去了。
天依旧是苍白的天,偶尔露出脸的太阳依旧是那么灿烂,但是大把大把关门的店铺,让柳不言的心里很是不舒服,如果没看见也就罢了,看见了,就会难受。沈丘看着柳不言,替她掖好了毛线帽,“是不是发现,很多东西都变了?”
最开始繁华的商业街,只剩下几个卖烤肠的老人,他们穿着军大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背部畸形的乞丐在商场门口长久地跪着,路过的人没有任何表情,如果我有钱肯定会给你的。
不知是谁放的鞭炮,炸响了一地的荒芜,形成久久的回音。
没什么好,没什么不好,时代就是冷漠无情的,但可怕的是,柳不言太清醒,沈丘明白她的心,把她的手塞进了自己的羽绒服里,“想太多其实本质上是庸人自扰,如果我们都再无所谓一些,如果我们停止思考,就不会难过了。”
“是吗?”柳不言冷笑了一下,“最怕的就是,人们越来越不愿意思考。”
“但思考没有行动有效。”
“有很多不经思考的行动呢。”柳不言叹了口气,捏了捏沈丘的手,“我想吃糖葫芦了。”
“好啊,那我们不言想吃哪一种啊?”
“最原始的那种。”
“很好的描述——”沈丘轻轻揉了揉柳不言的脑袋瓜。
买完行李箱和其他必要的东西后,一切的一切,貌似都往正常的轨道上行驶了——年刚过完,沈丘和柳不言就带着周姥姥坐着火车,前往天安门看升旗。
蔚蓝色的黎明,有几处星星在闪着光亮,周老太太舟车劳顿,却也热泪盈眶,五星红旗在头顶翻飞着,浪漫无比。“我此生是没有遗憾了,就是村里其他人哦——没我有福气了!”
“你们坐公交都不用人民币的哦!高铁还真是快啊!几分钟就到一个站啊!”姥姥新奇了一路。
“那是地铁啦——”柳不言更正道。
一家餐馆里,三个人坐在窗边的座椅中,“小沈啊,不言啊,姥姥请你们吃饭!”姥姥从衣服里兜拿出几张皱皱巴巴的钞票,她举着,颤颤巍巍的。
沈丘怎么能让姥姥请吃饭呢!他慌忙掏出手机。
那位服务员踌躇了一下,拿着机器就刷了沈丘的付款码,没等姥姥反应回来,服务员就说,“奶奶,您拿回去吧,已经给过了。”
“什么时候给的!”
“真的给过了,奶奶!”
柳不言突然离开了座位,跑了出去,她在店外默默地哭了,有些时候,时光不仅留下了一堆回忆,还留下了一些融不进去时代的老人。
有人从背后抱住了自己,一转头,是沈丘,“哭了?难受了?”
“迷眼了。”
“你写小说的时候,我记得迷眼向来都是借口啊?”沈丘蜻蜓点水般亲了柳不言一口。“宝宝,我也不好受,但是没办法,我们要让她至少在这一路上开开心心的。”
王苗苗的学校得到了一笔公益款,来自柳不言。
她的话说得直白,“希望孩子们能吃好饭。”新校长是一个年轻的女性,她点点头,脸上有些羞愧的红,“对不起啊,柳作家,可能是以前我们学校的某些基础设施太烂了,也出过很多事情,所以让你不太信任我,但我上任请你放心,我会经常和你报告这里的情况的。谢谢你对我们的关ʝʂɠ心。”
“啊!还有,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亲戚孩子的,叫什么来着,王......”
柳不言有些生气,“我是来捐钱的,我不是让你来照顾谁的,同时,我的钱是捐给学校的,给同学们的,不是给你们个人的!”
“不......不好意思啊......”女校长有些羞愧,但自从坐在这个位置上,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家长。
苗苗偶尔会和柳不言打电话,说自己吃得很好很好,有一天柳不言给她打电话时,那小姑娘突然哭了,“柳姐姐,你当我妈妈吧......”
“哎?”柳不言哭笑不得,“当姐姐也是可以的啦,姐姐会在大城市等你,外面的世界很好玩呢!”
第42章 终章 冬天很冷,亲一个吧!
周舟的记者生涯暂停了,他现在是台长了。
有些时候的报道,他顶着压力也要播出,被称为“新闻界的小蜡烛”,他对此既有些不满,又颇为骄傲。“如果我的存在能让大家觉得这个学科有希望,那就是我的荣幸。”不过他清楚得很,自己的全部履历,貌似都与柳不言有关。
他有个秘密,如果柳不言没有沈丘,他会追她,绝对的,可惜啊,这两年坐办公室坐的,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大肚腩了。
村里的小混混王丛,冬天结束后就进监狱了。罪名:故意杀人罪。这件事沸沸扬扬地在当地传了很久,他一脸胡茬地出现在电视上,“我没办法,我没有出路了,我在工地好好搬了一年砖,那老板竟然跑了,我手里一分钱都没有,他是活该!”
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面目狰狞的老板终于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王丛在一片鲜红中痛哭着,冻得手指发麻,他的一生,就这样吧,嗯,什么午后的暖阳,稻谷的香,秀丽的女子,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这种冷,才是实实在在的。
有出路的人,何其少呢。
苏芳草的病情反反复复,只要和父母在同一屋檐下,貌似就永远好不了,她的医生和她说,“你们家两位父母才需要来看我......”她唯一开心的事情,就是偶尔被柳不言叫出去一起吃饭,她对沈丘很满意。
吃饭的时候才是她最最最稳定的时刻,可惜柳不言不能一直陪着她,春天来了,她接到了宋红的电话,电话那头是母亲支支吾吾的声音,“芳芳啊,就苏芳草啊,死了。”
一道雷炸响在柳不言的耳畔。为什么啊,到底是为什么啊——那么健康、活泼的小女孩儿,到底怎么被父母养成那个样子啊。
后来周舟去做了个专题,他和柳不言说了一段话,让柳不言记忆尤深——“有些父母自己平平无奇,却总希望儿女出类拔萃,他们禁止女儿看手机看电脑,禁止她出去逛街、喝咖啡,整日唠唠叨叨,讲一些自以为正确的大道理,却从来不从自己身上寻找问题。”
嗯,或许这个答案,早就有预兆了。
穆笑笑考研成绩还没出来,她期待着一个好的结果,如果不好,就算了,她打算继续努力工作。但如果成了......还是得继续努力工作,她要赚学费。偶尔柳不言会和她视频电话,聊些家常,她赚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支持柳不言的小说。
“姐啊,你的主角们过得都不错,但我可能一辈子都平平凡凡的了,可能在一个小地方拿着几千块的工资,碌碌无为一生了。”
“那也不错啊,在哪里生活,都是生活嘛。”柳不言随口说了一句,然后又跟上了一句,“世界就是个草台班子嘛。”一边的沈丘觉得这话真是耳熟。
小烟回河南不久,就结婚了。柳不言给她打电话时,已经没人接听了,如果没猜错的话,新生活也是一地鸡毛,她只不过是从一所监狱转至另一所罢了。
不过刚回家时,令小烟记忆深刻的是,她有个小妹妹,在她去大城市之前算是在河南的朋友之一了,那妹妹人长得水灵,干活麻利,最开始进了一家美容院工作,没想到干了几年,就得了腰椎间盘突出,才十七岁的小女孩,就得了这么一个慢性病。
待她回家找那位妹妹时,那妹妹匆匆和她见了一面,满脸泪痕的妹妹苦口婆心地对她说,“烟姐姐,我们还是得......出去。”
“什么意思?”
“没有意思,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如果我父母来找你,麻烦你,别告诉他们我去了哪里。”小烟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如今想想,妹妹说的有道理。
手机黑名单里,唯一的那个人是柳不言——对她很有期望的人,但是如今,小烟难以面对的,也是她。
宋朗熬出头了,她终于彻彻底底地离婚了,看着离婚证,她痛痛快快地骂了好几句,事后勇敢地发在了朋友圈里。
在北京的日子仍需努力,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生活算是到头了,但“熬”也许是普通人的必要任务。这天,虽然是周六,但还是要上班,她挣扎地起身,外面,没有一丝阳光。
“没关系,宋朗,你最棒!”她眼前的镜子,是世界上最棒的镜子,她每天都对着它说上这么一句。
“宋朗,你在北京干什么工作啊?”
柳不言在电话里问,“我啊,干产品营销的,死工资,你闺蜜的白头发都快长出来了!”
“那,要不你和我干吧?我也要开公司了......”
“啊啊啊啊——”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尖叫,“也就是说,我可以吃闺蜜喂的粮了!”
“是是是!”
“我马上辞职!”
沈丘和柳不言的新游戏,在四五月份终于上市了——《四野盲盲》。
算是声势浩大吧,他们稳稳地赚了一波,接下来,沈丘要在东北再开一家公司,在茫茫的雪原尽头,在雾蒙蒙的城市边缘......他的选址,很清奇。
算着日子,也许下一次的大事情,就是和柳不言的婚礼了。
“我......还没想好呢。”柳不言轻声的回答,总是让沈丘有一种飘在空中的不确定感。他唯一能做到就是理解,无论他们的爱情有多伟大,他们始终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部分。
他释怀地笑着,柳不言就在不远处,和几名同事说着自己对游戏的新构思。
还好,四野茫茫中,一直牵着你的手。
还好,有你。
柳不言写到这里,停住了手,这段日子像是一场梦境,前几章的辛苦和后面开挂般的人生,总让她有一种极度的撕裂感。
仿佛眼前这一切,文字里的一切,都虚幻的像一场梦。
也许,自己还在农村的小破屋里码字呢吧,也许自己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吧,也许天上从来不会掉下馅饼。
她抖着手,难过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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