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必须要破掉这个局,阮佩娴便笑着提议:“主任,我看不如这样,让大家自由报名,然后我们找人出一套题,大家一起考,谁分数高,谁去。这样最公平了。”
本以为方运红会反对,结果她却举双手赞成:“我看这个可以,不过要选理科和工科的题,这次是去学技术的,不是去学文化课的。”
阮佩娴想着无论出什么题,她都可以提前把答案告诉侄女,这都无所谓。
今天是星期六,只上半天班,这半天主要就是开部门总结会,他们没有会议室,就直接在大办公室里开。
方运红和阮佩娴站在上首,先欢迎新同事苏月禾的到来,同时给苏月禾的定位是主任助理。
也就是说,以后主任去哪儿,她去哪儿。
大家都很热情,无论男同事还是女同胞,跟那么漂亮的女同事天天呆在一个办公室里,看着都赏心悦目。
而且新人是主任亲自去挖过来的助理,那不就是武则天身边的上官婉儿吗?领导身边的大红人,不能得罪。
苏月禾也是礼貌而又得体地一一跟大家打了招呼。
她看出来了,方运红比较严厉,在部门内部比较有权威,而阮佩娴则比较高冷,跟同事之间比较有距离感。
接下来是部门工作总结,因为都是业务上老生常谈的琐事,所以很快就过了。
开会总结会,方运红才道:“大家都知道,今年厂里要选派三个人去省城大学深造,因为要求是技术骨干去学习,本来是轮不到我们的,但我跟厂里领导再三申请,领导最后还是给了我们一个名额。”
小贾听到这个话题,原本歪着的坐姿都微微摆正了。
苏月禾也张着耳朵静静听着,想知道她作为新员工,有没有资格去争取这个名额。
方运红继续道:“这说明什么?说明领导对我们部门的重视,我们也应该用好的成绩回馈松香厂和领导们。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名额只有一个,选谁去?应该让谁去?”
大家都议论纷纷,其实无论男女,只要年轻的都想去。
去深造一年,回来就是大学生啊,谁不想争取?
阮佩娴接过话题,道:“我们列了几个标准,符合以下标准的,都可以报名。”
大家都屏息静气地听着,苏月禾发现小贾紧张地把手臂都抓红了,她猜小贾应该是害怕会被父亲连累。
“第一,要初中毕业以上。”
小学毕业的都是大龄职工,几个小年轻个个都是初中毕业的,大家都欣慰地点了点头。
“第二,品行端正,没有记过和处罚的记录。”
有人问:“是本人,还是家属的过错也算?”
阮佩娴:“只算本人。”
小贾闻言,松了一口气。
“第三,入职满两个月。”
这不是就针对苏月禾,专门卡她的吗?她入职一个半月,还差半个月才满两个月呢。
苏月禾不免有些失望,多难得的机会啊,要是再晚半个月就好了。
但其他人不会想着这是针对苏月禾的,每个人都在看自己的条件符不符合,有兴趣的人都满意地笑了。
又有人问:“怎么选拔?”
阮佩娴回答:“我们找人出一套题,大家公平公正地考,谁的分数高,名额给谁。”
这规则看似很公平,但有几个脑袋灵活的,马上就意识到这里面可能存在的猫腻。
有人在窃窃私语。
方运红大声道:“有不同意见的,可以大胆提出来,只要你们的建议合理,我们改。”
窃窃私语的人,都不敢站起来质疑,只有小贾咬着唇,似乎随时都可能站起身。
苏月禾趁机小声拱火:“这不公平。”
“就是嘛,姑姑出题,侄女考试?怎么公平?”小贾咬着牙,压着声音,说得愤愤然。
但是提反对意见的同时,方主任要求提出合理建议,怎样的建议算合理?
苏月禾跟小贾附耳说了几句,小贾连连点头,这个主意可行。
有了苏月禾的建议,小贾站起来了:“两位领导,我想知道找谁来出题?”
阮佩娴料到了小贾这个刺头会来挑事,她道:“我们会找青城中学的老师出题,放心,题目和答案都不会提前告诉我们。”
小贾:“怎么确保题目和答案不会事先泄漏给其他人呢?万一我或者阮青青认识那位中学老师呢?”
刺头果然是刺头,阮佩娴刚想反驳,被方运红阻止:“小贾质疑得有道理。”
其他人马上附和:“确实可能会提前泄漏题目。”
“质疑可以,有没有解决方法。”
这就是大家一开始不敢质疑的原因,你质疑还得要有解决的方案,谁一下子能想到合适的解决方案。
当然,这个人有,那就是苏月禾。
小贾自信道:“不是9月份才入学吗?时间也不着急,那不如等1个月,等到5月中旬,初中毕业考试的时候,我们去跟初中生一起考。”
这个办法绝了!初中毕业考试的题目,省里直接出的,谁能提前知道题目和答案?
阮佩娴当即反对:“时间来不及,我们这个月就要把人选报上去。”
小贾:“怎么就来不及了?领导你们不去争取一下吗?”
刺头让阮佩娴头大。
关键是方运红偏偏又要在这里讲究民主,尊重大家意见:“我们让大家提建议,提了建议我们又堵回去,这不好,会严重打击大家的积极性,也会让大家以为,我们有私心。”
这直接戳阮佩娴的肺管子了。但她还不好表现出太过激烈的反对,不然所有人都会认为,她就是有私心。
方运红道:“时间其实也没差多少,现在是四月,距离五月中旬初中毕业考试,也就一个月多一点,我去跟上面争取一下,问题应该不大。”
领导都说要去争取了,阮佩娴只能点头表示赞同:“那我们试试看能不能争取。”
说完,她又不咸不淡地补充了一句:“想要参加的,去燕姐那边报名,明天截止。”
她就是要堵死苏月禾的路。
苏月禾刚想跟小贾一样,站起来奋力抗争一把,结果方运红又说话了。
“大家不用着急报名,毕竟去省城学习,一去就是一年,只发基本工资也就是说每个月只有二十元左右,有家庭负担的,一定要考虑清楚,跟家人商量好了,再报名。然后,选拔方式和截止时间,等通知。”
阮佩娴再次无语,矮人家半截,她都说不上话了。
苏月禾忽然意识到这次竞争,她完美隐形了,这挺好。
散会后,坐她们前面的阮青青回过头来问苏月禾:“苏禾,你报名吗?”
苏月禾笑道:“如果符合条件我就报名。”
阮青青知道苏月禾是高中生,她担心苏月禾成绩比自己好,便问:“你成绩怎么样?这次好像是只考数学和化学。”
“只考数学和化学?我这两门都是弱项,我是语文政治比较强。”
“那你怎么考上高中的?”
“我不是考的县里面的高中,我考的是公社高中,当年招不满人,我成绩低也进去了。”
小贾倒是支持苏月禾:“试试嘛,试试又不需要交钱。”
旁边的燕姐笑道:“人家小苏刚结婚,你就让人家去省城读大学,那怎么可能嘛。”
后面的袁娇又在那儿照镜子,她说话也直接,只笑着怼燕姐:“怎么着,结婚后就离不开男人了?”
几个结了婚的女同事马上反驳:“恰恰相反,是男的结婚后就啥都不会,是男的离不开女人,不是我们女人离不开男人。晓得不?”
男同事不承认:“反正我婆娘离不开我。”
大家嘻嘻哈哈起哄完,开始干活了。
苏月禾作为主任助理,她直接去找主任,想问接下来有什么工作安排。
方运红给了苏月禾一些资料和档案,让她先熟悉经营部的工作,并把办公室钥匙给了苏月禾一枚。
“我办公室以后如果有电话响,我不在的时候,你记得来接。有什么事情就记录下来,第二天告诉我。”
“好的,我记住了。”
“下周一我要去肥皂厂通知他们涨价的事,你跟我一起去。”
“我要带什么吗?”
“带上笔和笔记本就行。”
“好。”
说完工作,方运红问苏月禾:“刚才开会说的,去省城大学深造的事,你有没有兴趣?”
跟别人,苏月禾可以打太极,对自己的直属领导,她得要让对方知道她的真实想法。
“主任,我想报名。”
方运红满意地笑了:“行,我晓得了,你有兴趣就行。对了,厂里领导偷偷跟我说,后勤那个潘大姐,被你搞进去了?怎么回事啊?”
苏月禾没有详细说,只简单道:“她和她相好的骗了我爸的钱。”
方运红明白了,“行,我知道了,这事我不会说出去的。你去忙吧。”
*
因为是星期六,不到十一点大家就下班了。
苏月禾回到家,刚好参加军属大院召开的本届运动会的动员会,就在院子中间的小广场,宣传处的主任主持动员大会。
小广场上,各团当即拉起了队伍。
三团军属只有苏月禾孤家寡人,三团齐政委的老婆汪小珍没来开会,而三团政治部主任的媳妇薛嫂子是个矮墩墩的胖子,她是会议过半才来的。
但有薛嫂子帮忙,总比苏月禾一个人强。
薛嫂子比苏月禾熟悉这家属院的情况,她道:“如果每支队伍要五个人,我们肯定人不够。汪小珍也不知道她来不来,有家属来随军的两个连长老婆都大着肚子,武进他妈带着他妹来了,他妹妹可以考虑。”
苏月禾想了想,她家女人多,实在不行把赵青霞和她几个妹妹都叫上,肯定能凑够五个人。
或者汪小珍的妹妹汪小琳也可以,她就怀着试一试的态度去找了汪小珍。
汪小珍就是那种典型不爱社交,内向封闭的人,但人不难说话,对苏月禾也很客气。
她自己不愿意参加比赛,也知道苏月禾跟她妹妹熟悉,她说可以叫她妹妹来。
吃完午饭,武进的妹妹也答应了参加,加上薛嫂子,也就是还缺一个人。
苏月禾就想着让她四妹或者赵青霞来,如果赵青霞愿意,那是最好的,如果赵青霞不愿意,那就她四妹上。
由于梁正烽没空,苏月禾本来想坐客车回家的,结果小廖为了蹭车开,硬是请求送苏月禾回去。
就这样,小廖把她送到了家门口。
她这次带回来五斤的咸肉,还有不少饼干、糖果和白面粉。
憨豆听见车响就已经一路奔跑着迎上来了。
“憨豆!想我没?”
憨豆蹦着跳着围着苏月禾打转,尾巴摆得那叫一个欢。
已经是下午2点多,老妈出工去了,三妹在学校补习,四妹和幺妹割猪草去了。
就爷爷一个人在院子里,看着师傅们盖瓦。
“爷爷!”
苏老爷子看见孙女,开心笑起来:“我就想着,你怎么还不回来。”
苏月禾笑问:“铺砖了?”
“还没,不过你回来了,可以让他们先铺砖。”
“要得。我跟他们说。”
苏月禾把带回来的东西放好,才去找老冬,“老冬叔,瓦啥时候能盖好?”
“你自己看嘛,西厢已经盖好了,马上盖东厢,估计还要两三天。春耕了,我也着急想早点干完活儿。”
苏月禾道:“楼板我明天去催一下,我之前跟你说过,我爷爷年纪大了,怕潮湿,他的房间要铺地砖,地砖也早就买回来了,要不你今天先给他把房间的地砖铺好。”
“下午铺地砖?”
“是啊,铺的完吗?”
“就西厢北边这个房间嘛?没得问题,今天做晚一点,应该能完成。”
苏月禾一听那时间刚刚好,今晚她就可以帮爷爷把地儿弄好,她笑道:“麻烦你们了,晚上在我们家吃饭。”
老冬笑着推辞:“不用不用,我们回家吃,你妈给了饭钱。”
苏月禾也没勉强,她回头走到爷爷边上,告诉他消息:“没问题了,今天能把你房间的地砖铺好。”
“那你别忘了,今天晚上……”
“不会忘,就按照我们之前商量的那样来。”说完苏月禾想起苏柏松的事,“爷爷,苏柏松农历二月出生的?”
苏老爷子想了想:“是吧。咋了?”
哦,那就是苏柏松已经满十六岁了。
“我就想知道他是几月出生的人,那么鬼精难缠。”
苏老爷子也挺失望:“我看他还没死心,有一次他想偷偷进我房间,被我瞧见了。家贼难防啊。”
“爷爷,我跟你说实话,苏柏松这个人,品行不好,狗蛋砸我们家砖,就是他唆摆的。”
“啥?”苏老爷子大吃一惊,“他为啥这么做?”
小孩子想要偷钱,那是有利可图,但苏柏松让别人砸自己二伯家的砖,他图啥?
“图啥?恨我逼他家赔偿和还钱,恨我帮爷爷你转移钱财呗。”
苏老爷子摇了摇头:“苏柏松这娃儿,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从来都是这样,只是我们之前没发现。其实我怀疑我们家跟赵六福家的矛盾就是他引起的,他偷偷把我们家猪放出来,导致小猪去吃了赵六福家的卷心菜,之后又去唆摆狗蛋砸我们家的砖。”
苏月禾说着,仔细观察爷爷的表情变化,“苏柏松很聪明,但都不是用在正途上,如果不好好教育,以后说不准会怎样。”
苏老爷子叹了一声,为难道:“你说要怎么教育好?”
当然最好是去少管所,但爷爷未必愿意,她反过来问:“爷爷你怎么想的嘛。”
“打一顿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像他这样的,最好让他去参军。解放军能教育人!得给他一个改造的机会。”
苏月禾:“……”
果然是亲爷爷,怎么着都舍不得大义灭亲。
苏老爷子继续道:“现在要想参军也很难,名额太少了。要不,你让正烽想想办法?他是团长,肯定有办法。”
有办法也不是这么用的呀。
苏月禾气道:“爷爷,你真是!苏柏松这么害我们家,还时时刻刻想偷你的钱,你却让我们去想办法帮他搞到参军的名额,让他去参军,这不是鼓励他犯错吗?伤害亲人,还能获得一个参军名额。他会不会想,犯更大的错误,还会有更大的奖励?”
苏老爷子语塞!
关键是,孙女说的有道理。
“那怎么办?”老爷子没主意了。
苏月禾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我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送他去少管所。我们只有狠得下心,不要溺爱,把他送进去,他才有机会改正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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