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一弦星也轻推了推他,“公共场所禁止、禁止……”
她禁止了半天,很不好意思地看向电梯中的摄像头,想到刚刚在大堂中偶遇的几位安保小哥,“禁止,虐狗?”
手冢赞同点头,然后他牵起她的手,“那快走吧。”
“嗯?”
“很快就不是公共场所了。”
“……”
被他一路牵着走向房间,一弦星也神情有些恍惚,满脑子都是非公共场所中成年男女之间可以发生的奇妙小故事。
就在险些心跳过速的时刻,她脚下清脆一响,整个人的思绪被拯救回来。
手冢也听到脚下的声响,两个人停下来,只看到落了一地的彩色碎片,红黄蓝绿的塑料薄壳在脚底相互碰撞着轻响。
看着这些不知为何的碎片形状,一弦星也却当即反应过来,这些东西是:
次郎的魔方。
手冢沐浴完从洗漱间出来时,一弦星也还盘坐在床上乐此不疲地专注于将刚刚拾回来的魔方碎片恢复完整。
她自然还记得之前在游轮上自己偶然间听到的,次郎父母在小朋友填报大学志愿这件事上的激烈争吵。
只是,不让学数学就算了,怎么连魔方也不让玩儿啊……
这种程度,只可能是人为摔碎的。
不过,还好零件都还完好,又遇见了她这么一双拼解过无数航天飞行器的手。
手指灵活地飞速转了两下被修理完好的魔方,一弦星也很开心地笑着把它举起来,就差发出“我好厉害”的自我感叹了。
然后她就对上了坐在对面床上,手冢抱臂漠然凝视她的目光。
“……”
糟糕糟糕,一时上头,把他给忘了……
正常旅行社安排的酒店自然还是两张床并行的标准间,看他神色深沉,一弦星也感觉自己身体里沉睡许久的狗腿基因终于再次觉醒了。
她无师自通般蹭到对面床上,把魔方放到他手里,“你帮忙去还一下?”
手冢垂眸看她,“为什么?”
她轻咳一声,“我也要洗澡的。”
*
手冢在偌大的酒店里找了许久,才在空无他人的顶楼天台上看到次郎。
晚间九点,雪已停下,明月高悬。
少年一个人晃晃荡荡坐在天台的秋千上,嘴里叼着根零星火光燃到半截的烟。
手冢远远看到那人丝毫未受影响,手中此刻又在极速翻转着另一个崭新的魔方,本欲转身离开,但身形停滞两秒后,还是走过去。
他抬手,拔掉少年嘴里的烟头,“未满20岁禁止吸烟。”
次郎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那个被人修理完好的旧魔方被丢到自己手里,他才意识到怎么回事。
“真不愧是一对,多管闲事的心态都一模一样。”
次郎懒洋洋把那魔方又丢回给手冢,“这里不是日本,不在室内没人管。”
他从口袋里又抽出一根崭新的烟,随后想起什么,也递给手冢一根。
手冢神情淡淡,坦诚道,“我不会。”
这倒让次郎有些惊讶,他揶揄道,“看不出,一弦太太意外严格?”
手冢没回答,但看少年又要自行点燃一根烟,他依然拦下他,然后举起手里的魔方,“来比,赢了就不要抽。”
“和我比这个?”
少年不屑地勾起嘴角,“一弦先生,你倒是很有勇气。”
十秒的转瞬之间,次郎会赢简直是情理之中。
只是看着倚靠在栏杆上神色冷静的男人,双手十指同样灵活翻飞,未到十秒便也能还原完整魔方,次郎不禁收起不屑,问道,“你参加过WCA的比赛?”
WCA——世界魔方协会。
手冢摇头,那些比赛他自然没参加过,只不过是因为,“我喜欢的人爱好这个。”
所以,即便是他曾经概念中的玩物丧志,在那些不曾相见的日子里也令人不断怀念着,去做同样的事,体会同样的心情。
“还你喜欢的人?”次郎恶寒着抖了抖,“直接说你太太不好吗?一把年纪还秀恩爱,很有必要?”
手冢没理会他的吐槽,他直接抽走了少年指间夹的烟,“方才说好,赢了,就不要抽。”
“……”
等等,那句话难道不该是:我赢了你就不要抽?
次郎对某人以模棱两可的话术完全占据绝对先机的行为哑然片刻。
“大人果然都很狡猾。”
不知想到了什么,少年忽然盯着他的脸转换话题道,“你知道职业网球运动员手冢国光吗?你长得和他很像,感觉也几乎和电视机里一模一样。”
极其聪明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狡猾地避开媒体镜头妄图窥探与透视他内心生活的各种手段,只给大众留下隔绝荧屏后的强大、冷静、冷淡甚至冷漠。
浅淡月光与地灯交汇,少年的视线里载着极度敏锐的洞察力,手冢沉默半晌,刚要回答,只听次郎快速问道:
“3144-10712146+1234x7890+973260-518的结果是什么?”
手冢,“……?”
看他半天没能回答,次郎点点头,十分肯定,“看来,你不是手冢国光。”
“……??”
手冢忍住想要推眼镜的动作,“你是否对他有什么误解?”
次郎晃了晃秋千,轻飘飘说,“没有啊,这题答案明显为0,手冢国光的话,一定答得出。”
……
明显,在哪?
“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
为什么手冢国光一定答得出?
次郎悠悠道,“因为他不是人啊。”
手冢,“……”
次郎,“如果我没记错,手冢国光15岁在德国正式成为职业网球选手,20岁第一次拿到温网公开赛的满贯,23岁成为历史上最年轻的四大满冠获得者。短短八年间,他的ATP积分排名一路从吊尾车的位置直线攀升至前十,成为与博格同样在欧洲举足轻重的人物。听说,那八年里的所有比赛,他一场都没有落下过。”
“当然,不只有网球,他在23岁就提前将美国MIT麻省理工医学神经外科的九年本硕博连读课程攻读完毕。世界顶级学府九年的专业,几乎只用一半的时间毕业?能驾驭这样如同按了快进键的开.挂人生,怎么可能会是人?”
说是一个从来不需要休息的钢铁战士还差不多。
“所以我真的很想知道……”次郎自顾感叹了许多,却在这一句时忽然看向他。
“他的23岁,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做吗?”
仿佛一切都以那一年的极盛光芒为结点。
赶着在那一年毕业,赶着在那一年拿齐所有奖项,赶着在那一年用足以站在顶端的实力换取值得托付一生的底气。
男人身形款款背靠围栏,他望着高远的夜空,神色一直平静释然,仿佛次郎所阐述的一切难以置信的的确确是遥远他人的故事。
23岁,到底是有什么要紧事来着?
半晌,他说,“他想回去找一个人。”
空气清新宁静。
次郎没想到会得到回应。
少年的整个脊背都因克制情绪而骤然挺直起来,却只看到男人单手指间轻握那魔方,整个人笼罩在月色中,周身冷静温柔。
“那他找到了吗?”次郎忍不住问。
魔方拧动的细小声响传来,他说,“那个时候,迟了一点。”
然而片刻停顿后,他又说,“以后,不会再迟。”
手冢的神情半隐在明灭交替中,次郎看着他将手中的魔方打乱,复原,打乱,复原,如此安静执着,反复数次,如同将不断错位的人生在无言中全力修正。
“所以,他的大学会选择美国的麻省理工,也是为了那个人吗?”
次郎看他停下动作,继续道,“选择医科或许能够理解,据说是他年轻时曾被手伤困扰。可他明明在德国打球,欧洲这边也不是没有优秀的医科大学向他发出邀请,在MIT就读,那样强度的来回奔波只会让他更加难以承受。”
次郎想起自己曾经有听说过,关于一弦太太航天设计师出身的谈论,猜测道,“因为那里有世界顶尖的航天工程专业?”
这一次,手冢却没再回答了,他用指尖敲了敲自己的腕表,示意给次郎,并无波动的眸光中明确写着:小朋友的睡觉时间到了。
然后他敲敲他的头,留给少年最后一句,“吸烟有害健康,与家教是否严格,无关。”
说完,手冢转过身,正欲离开,却听到身后的人从铁链伶伶作响的秋千上站了起来。
透过湿冷的空气,次郎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其实很多事说不定都存在着难以界定的假象。
被人认为冷漠的人,或许从来不曾冷漠。
而看似无解的问题,或许也能找到答案。
于是他对着他的背影开口,“男人之间的秘密,难道不是要互诉衷肠才算公平?”
手冢回转过头,看到少年惯常漠然的眼眸中难得带上认真的情绪。
“倘若现在就让你对我一无所知地离开,岂非是我占了你的便宜,手冢国光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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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腿哥23岁就准备好一切想要回去找星妹惹,但就很巧,中途又杀出山本童鞋,于是==
当然也是因为星妹最后没有选择美国和MIT,所以那十五年还是单纯的一直在错过,后文将继续解锁:)
第36章 伤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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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成年间的京都宇治市,曾经出现过这样一位天才少年。
5岁便能以心速算千亿数字,7岁第一次参加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便拿了青少年组全国级别的金奖。
因父母都是京都大学有名的历史系教授,心思开明,目光也更长远,他们从不限制孩子对于数学的天赋与热爱,无论什么,都极力支持。
父母的支持外加极高的天资,很快便让这少年在数学方面的造诣随视野开阔而一日千里。
渐渐,只要与数学相关的竞赛,少年所到之处,无不所向披靡。
而耀眼成绩带来的,很快便是位居高远的学术界对其的万般青睐。
日本无数高等学府的数学、统计、计量经济等专业都在他14岁时便不断抛来乘风载梦、通往云端的橄榄枝。
就这样,意气风发而前路坦荡的少年毫不犹豫选择了日本东京大学尤为著名的数学系。
心怀无尽渴望,少年将去游历以抽象逻辑概念所构建的无穷未知世界,并期待在那条无数先贤前赴后继的探索之路上,也能留下自己的名字。
如果故事就此结束,属于数学这卷古老而悠长的人类文明中,或许就在不久的将来便能再次生出一颗璀璨恒星。
然而故事的转折就发生在少年初入东大的那一年。
年龄过小的缘故,一开始的少年只是有些不习惯与人合住的同宿生活,于是留给大部分同学的印象单纯有些孤僻而已。
但不知从哪一天起,少年的情绪越发不稳定,他彻夜难眠,并对一切外物的认知感到奇怪。
正如在青少年群体中多发的精神障碍症的前期,青少年本身对其可能并无所知。
一直将所有的不适归因于压力,濒临崩溃的少年终于在某个毫无征兆的夜晚,独自一人,登上了东京塔旁高达50层的建筑高楼。
然后,对这世间无所留恋般,一跃而下,只留给现世流星陨落的满目悲恸与唏嘘。
以及一个再也无法长大的名字。
“叫做,结城一郎。”
男人的声音停止讲述时,一弦星也甚至难以想象,也不敢想象,从50层的至高处骤然坠落地面、剥离生命的灭顶恐惧与痛苦。
她哑然半晌,只能道,“手冢先生,你的睡前故事好可怕……”
手冢靠在床头,看她裹着被子坐在自己眼前,“但这并不能成为你把床拼在一起的借口,一弦小姐。”
手冢推门回来,发现原本单人床中间的床头柜被抽出来,两张床对在一起合成一张时,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
直到一个猝不及防的脑袋从他床上的被子里忽然笑着露出来,满脸写着:“我聪明吧,快夸我”。
忍住笑意,手冢很大方地掀开自己被子的一角。
一弦星也从善如流,钻进他被子里,“明明是两个人,挤一张单人床很不划算嘛。”
床头的灯光被调至昏暗,有手揽着她一同躺下来,男人的声音透过紧贴的胸膛环绕着她,“这么做,很危险。”
呃,这个她自然知道。
一弦星也在他怀里动了动,她抬起头,暗色中双眸明亮地笑望他,“但我想和你一起睡啊。”
呼吸静默片刻。
她只眨了两下眼睛,天地便骤然被柔软的被子遮住了光亮,男人熟悉的气息在黑暗中从上至下包裹住她。
彼此心动不止间,衣衫牵扯不断,零落着被丢出来,两个人在危险边缘徘徊了一会儿。
直到实在无法喘息的那一刻,一弦星也挣扎着拉下被子,“等、等等,我想起来了,结城是……”
见她喊停,手冢也停下来,他帮她理了理发丝,再将人安稳抱在怀中,躺好。
两个人心绪稳定后,手冢听到她问,“所以说,次郎就是?”
他点头,“结城一郎的弟弟,结城次郎。”
虽说精神障碍症这种疾病在普通人身上也会由于外因而存在1%的发病率,但在亲缘确诊的情况下,这个概率确实会提高至15%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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