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晋中兴奋地拿着鞋子,给到林观音手里,让林观音穿上试试。
林观音一路上都被白虎背着,就在镇上走了几步路,脚底没多脏,能直接穿上鞋子,只是刚一穿进去,她发现着实是有点太好穿了。
田晋中看着她,站起来,抬了抬脚,那鞋就十分顺滑的掉了下来。
“……”
鞋买大了。
田晋中捂着脸,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失败了。
现在去换鞋,人家肯定也不认了。
他蹲在地上当蘑菇,哎,太失败了,早知道就让林观音试一试鞋子了。
哎,他怎么这么失败。
哎,他好没用。
呜呜呜,钱已经花掉了。
都够买几个馒头了。
田晋中万般后悔,林观音拍了拍他的肩,然后示范着走了几步,确实走起来还好,就是跟只鸭子似的,圾着鞋子,拖拖拉拉的。
呜,我田晋中太没用了。
眼见着田晋中要在地上画圈圈哀悼他失败的人生,然后挖个坑,就地把自己埋了。
林观音陪着他蹲下来,在地上写:[没关系,总比没鞋穿好。]
呜,她竟然说的很有道理。
有总比没有好吧。
田晋中终于站了起来。
*
他们一到客栈,就感觉怪怪的。
林观音蘸了蘸清水在桌上写:[前面的几个人一直盯着你。]
田晋中暗暗点头。
别说前面几个人了,他怕是这个客栈都有问题。
他们图便宜去了家镇外的客栈,这里的人烟远不及城镇里面,一发现有问题,田晋中觉得就连打瞌睡的掌柜都有问题。
他悄声说道:“杯里的水不能喝了。”
林观音点点头。
“馒头也别吃。”
林观音顿了顿。
“你吃了?!”田晋中忍不住拔高声音。
林观音迟疑地点点头。
不能怪她,她跟田晋中走了整整一天,早就饿了,况且她自小都是作为普通人长大,警惕性没有田晋中这种自小就处在江湖中的人强,人家端了馒头,她自然就吃了。
田晋中这话一喊出来,别说旁边的林观音了,就连村口耳背的二大爷都能听见。
本来偷偷观察他们的几伙人,一下子站起来,狞笑道:“哼,既然都被发现了,兄弟们也不必装了。”
“田晋中,张怀义究竟跟你说了什么?”
不是!
他们可以当作没有发现的!
再来一遍好不好?
田晋中有点崩溃,他来客栈是来睡觉的,不是来找死的。
林观音怀里的老虎跳下来,迅速变大,威风地嗷了一声,差点把这里的房顶给掀了。
趁着他们被白虎吓傻眼,田晋中拉起林观音就跑,结果他跑地太快,林观音穿了双大鞋,根本跟不上,才走到门口,便啪唧一下掉到地上。
鞋还做了个优美的抛物运动,砸到了客栈里面。
林观音爬起来,结果只剩下一只脚有鞋子了,她转过头,望着客栈里的鞋子表示惋惜。
田晋中砍了好久的价才买的呢。
虽然,买大了吧。
田晋中赶紧把她拉起来,说:“别看了,快跑吧!”
然而,林观音这一摔成功把最佳的逃跑时机给摔掉了。
客栈里虽然有几个被白虎咬死了,还有一两个有了可趁之机,越过恐怖的白虎,跑到他们这。
田晋中还应赴得过,亮起金光咒就跟他们开架。
可是他还没有随意到可以一边打架,一边护着林观音。
于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林观音被人架走了。
等他反应过来,敌人已经拿着刀架在林观音脖子上了。
“田晋中,张怀义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田晋中很抓狂,张怀义跟他说的东西,是能到处乱说的吗?
白虎见林观音被抓愤怒地扑上前,然后敌人刀架地更近,隔开了林观音的脖子,画出一条红线,白虎被迫停下了脚步,狠狠地低吼着。
“御兽师?”抓她的人很是嚣张,“就算你御的是灵兽,自己不行还是不行。”
林观音讨厌自己成为别人的拖累,于是她伸出手,紧紧抓住了锋锐的刀,利刃瞬间割裂了她手上的茧,林观音眉头都没皱一下,紧紧抓着刀,往外怼。
“怎么?你想抢我的刀?”
林观音不发一言,继续抓着刀,刀已经将她整个手心都割开了,伤口深可见骨。
“既然如此,我就砍掉你的手吧。”
林观音双手拽着刀,他便使不了,就算林观音会被砍掉双手,可在之前他要不了林观音的命,那也就不能再威胁田晋中和白虎。
可就在他们争执的时候,天空忽然降下一个碗,破碗掉在地上,啪地一声发出清脆的声音,碗里酒也洒出来。
酒水还未彻底撒完的时候,凭空降下了一条金色的线,绑住林观音身后人的脖子,将他生生吊了起来,那个人完全没有防备,就这样吊在半空中。
他被勒住了脖子,感觉自己快要被掐死了,赶紧去抓脖子上缠得极紧的细绳,可那绳子又不是真的绳子,只是金光咒而已。
他怎么抓也不法,痛苦地在半空中挣扎。
“晋中啊。”
客栈里忽然传来争斗之外的声音,这声音听上去从容又懒散,本该如这春天一般温暖,可在敌人耳里却如刚过去的深冬,让人心底发凉。
客栈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摁上了静止键。
而林观音也愣住了,她呆呆地转过身,看着那个她寻觅已久的人,慢悠悠地从台阶上走下来,边走边说:“这修行呢,还是要灵活一点。”
“比如,金光咒也可以这么用。”
说着客栈里凭空生出一个金色的球,将几个人团团围住,而球体越来越小,他们越来越挤,感觉随着球体的缩小,他们的身体也挤成一团,快要被捏碎了,不由得高声尖叫。
但这些声音都被那个人隔绝在金光咒里面。
林观音张了张嘴,又比了比手,发现怎么都无法表达她想要表达的意思,急得哭了出来。
可是,她连哭泣的都是无声的。
没有人注意到她在哭。
她从未因为自己的哑疾有过什么抱怨,她知道这是天生的,没办法,可在这是她却痛恨自己说不出来。
她喊不出自己的名字,更喊不出张之维的。
要是错过了该怎么办啊?
她如今换了模样,又死了这么多年,张之维不认识她怎么办呢?
她好不容易遇到这世上最好的人,可是在死时不能向他好好道别,如今也无法跟他相认。
她……
她该怎么办呢?
耳边再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她眼里只注意到张之维。
张之维一点没变,又变了许多,他头发长长了,扎了个团子,碎发在头上张牙舞爪,鬓边也落下几根头发,显得恣意又潇洒,和以前是一个样子,可是他又不是之前的张之维了。
他明显沉了下来,即便穿着隔绝尘世的道袍,还是满身烟火味,桀骜不驯的人松弛了下来,再不是以往远离尘世的修仙客了。
他变得不像他自己,却像是这世间的任何一个人,真正融于这尘世间了。
林观音向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
然后越走越快,到后面甚至跑了起来。
张之维转过头,终于注意到了向他跑来的林观音,看上去有几分面熟,他想细究那双眼睛,可林观音哭得泪眼模糊,让他看不清楚。
林观音扑过来抱住了他。
张之维皱着眉,想推开她,结果被她抓住了手。
她两手的伤口都深可见骨,弯曲不得,但她硬是忍着剧烈的疼痛,用沾满血的手,在他手心里一笔一划地写字,她写的很慢,每一笔都疼得颤抖,以至于平时写字的笔锋全没了,只余下来不成形状的字。
张之维掌心的纹路被她手心里血填满了,一时分不清究竟是她手里的血还是张之维的。
[之维,]她写道,[我是阿音。]
张之维震惊地看着她,然后眼见着她走了两步,忽然摔下来,闭上了眼,栽倒到他怀里,和噩梦中的一样,她浑身都是血,呆在他怀里。
了无生气。
--------------------
第45章 思量
=====================
“师兄。”
“师兄!”
“师兄!!”
张之维醒过神,抱着怀里的林观音,看见了焦急唤他的田晋中。
田晋中跑过来,抓起林观音的手,捺了捺她的脉搏,松了口气,说:“她没事,估计是方才那个馒头里下了点东西。”
张之维理了理林观音脸上的碎发。
她披头散发的,完全不扎头发,估计也是没有条件,浓密的头发就如同一匹黑色的布将她半张脸都盖住了,显得整个人格外瘦小。
林观音这具身体跟之前周莲的很相像,但也更加瘦弱,她裹在打着补丁的大褂里,这衣服明显不是她这个尺寸的,应该本来是要给一个身材更加高挑的姑娘,她穿着,就跟穿一件大袍似的,配合着脚上仅剩的一只鞋子,显得很是狼狈。
“师兄。”田晋中看张之维又在出神,以为他又犯起老毛病了。
自从从金陵回来以后,张静清专门找张之维谈过,但即便如此,张之维状态也不好,不是时不时的出神,就是跑到山下的小镇闹失踪。
也只有张怀义找得到他了。
他们曾向张怀义讨教过如何找张之维。
那时,龙虎山正在经历盛夏,每个人都热的满头大汗,心情烦闷,山间的蝉鸣声嘶力竭,吵得人心情更差了,张怀义倒是一如既往,不急不徐,一问就装傻,然后再拐弯抹角十八弯,搞得大家猜不到答案。
于是,大家打起胆子跑去找张静清。
张静清也热,可比起炎热他更难受,人的修行之路是有尽头的,在某一个时候就会达到天花板,然后彻底停下来,可张之维不同,他似乎就没有天花板这个东西,往往一段时间不找他,他就飞速成长,以惊人的速度站在世间修行者的顶端。
但是,这样的人,却停下来了。
张静清想过,其实继承天师府最好的人选是张怀义,因为张怀义会因为继承天师度更进一步,但张之维不一样,天师度于他是桎梏,反而会耽误他,而且他的心性也不适合当天师。
可,自金陵回来以后,张之维沉下来,变得无比适合成为天师。
这是天师府之喜,却也是张之维之悲。
而作为张之维的师父,作为亲手把他养大的,如师如父的张静清很难受。
“师父,在哪里能找到之维师兄啊?”大家已经习惯张怀义的拐弯抹角,一旦他犯这种毛病,转头就跟张静清告状,“怀义师兄又在跟我们打哑谜。”
张静清一脸凶相,平时看上去非常威严,没人敢惹,可是好奇心战胜了这种面对师长的恐惧感,他们拉着张静清的衣袖,跟要糖的小孩子似的,非要张静清给一个答案。
张静清给了。
“山下哪里最热闹,他就会在哪里。”
是了,现在的张之维喜欢人多的地方,红尘越是纷杂,他越能平静下来,仿佛在热闹的凡尘中听着人们的欢声笑语、嬉笑怒骂就可以无视这世上的苦难,残酷的战争,和噩梦中再也无法醒来的金陵故人。
他彻底入了世,如果不能从中解脱,便此生也出不了世。
“师兄。”田晋中担忧地看着他,不由得又喊了一声。
张之维淡淡地“嗯”了一声,轻轻一抬手,向前推了推手,那枚巨大的金球和空中的金线便全都消失了。
他们没想到张之维能放过他们,惊恐地盯着他,竟都产生了死而复生的感觉。
忍着疼,跑的跑、走的走、爬的爬,都想用尽全力离开这个远超人类的怪物。
但张之维看着怀里狼狈的林观音,轻飘飘地说:“跑什么?”
心底不自觉地漫上来的恐惧感,沿着脊椎一寸寸地往上爬,他们就像木偶一样,机械地一点点地往后转,就见张之维摊开手,问:“解药。”
“没有解药,”他们怕张之维误会,连忙说,“只是普通的蒙汗药,睡一觉就好了。”
也是,当今唯有唐门用毒技术至高,没有专门修毒家伙,哪里轻易能做毒,多是自己在市集里卖的玩意,但高级一点的□□、鹤顶红这种,不说买不买得起,那玩意不能真正做到无色无味,谁真的敢吃进去啊。
张之维点点头,让他们把身上的钱财和药品都留下。
“……师兄。”田晋中无语凝噎,心想,出家人抢劫不太好吧。
他们为了保命,只能全都撒了,诺大的一个客栈,撒了满地的金银珠宝,配合着被打碎的桌椅,怎么看,怎么怪。
张之维指着地上的钱跟田晋中说:“你去镇上的夜市再去买一身衣服和鞋子,顺便去请个大夫,不必在意价钱。”
……张之维该不会嫌弃田晋中穷吧。
啊,师兄,不带这样的,他就算穷,也记得给林观音买鞋啊。
虽然……买大了吧。
但他这不是也没经验吗?
有经验的田晋中这回仔细瞧了瞧林观音的身量,牢记于心,心道,要是再买错,他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34/59 首页 上一页 32 33 34 35 36 3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