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如尘的目光嫌恶的扫过宿玉,不在意的说道,“路过此地,随便进来看看。”
“想必哥哥也看完了,不如回吧。”纪衣容笑吟吟的,说出的话却让纪如尘气的胸口疼。
这外室到底有什么魔力,让妹妹为他至此,纪如尘愤恨的看了宿玉一眼,然后压着火离开。
纪衣容转过身来,看向低着头的宿玉,“我哥哥与你说了什么?”
宿玉斟酌片刻,道,“纪公子说,梁家公子出身名门,品行端正,与你是天作之合。”
“嗯。”纪衣容听言并没有生气的意思,而是笑意盈盈的看着他,“那阿玉觉得呢?”
她一动不动,目光直直的看着他,执拗的想从他这里听一个答案。
“我没见过梁公子,我不知道。”宿玉认真的想了想,如实回答。
他心中明白,纪衣容总有一日会成婚的,只是那个人不会是他,纪公子说梁家公子与她是天作之合,想来也是真的。
只是他现在还做不到,对着她说出她与别人是天作之合。
纪衣容听之,说不上是难过还是高兴,毕竟她心中也清楚,阿玉不愿嫁她,让他为她吃醋,似乎有些不太可能。
但总归说出的,不是什么推开她的话,纪衣容已经满足了。
“阿玉,你知道的,我想娶的,只有你一人。”纪衣容趁机诉说起自己的心意。
“我知阿玉现在不愿,但我愿等,我相信终有一日,阿玉会对我敞开心扉的。”
如此真挚的话语,宿玉听之,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他差点忍不住道出自己深藏的秘密。
但最后还是生生忍住了。
他怕自己一说出,纪衣容看向他的目光会变,怕自己在她心中再无任何可留恋的。
第44章 阿玉岁岁平安
清晨, 晨光微熹,纪衣容双手负背站在窗前,春光明媚, 清风徐徐,是个好天气。
嗅着鼻前飘过的花香,心中缓和下来,似乎心情都好上不少,今日休沐, 她想带阿玉去城外散散心。
繁花盛开的景象, 说不定能散去些他心头堆积的乌云, 也能让他向她敞开心扉些。
“阿玉,可换好衣服了。”
听到能出去,宿玉自然也是欣喜的, 怕她反悔似的连忙去换衣服。
毕竟他已在这坐高高的宅院中困了很久了,心中雀跃的向要飞向天空的小鸟, 格外想念自由的味道。
看着他脸上重新露出的笑, 纪衣容只觉满足, 以后她该多带阿玉去外面走走才是。
这段时间是她不对。
这才是她一直想要的,若是阿玉能冠上她的姓就更好了, 她所求不过是与他举案齐眉,想到这不禁有些遗憾。
阿玉迟迟不愿答应, 她的心始终无法安定下来。
思索间, 宿玉着一袭竹青长衫走出, 上面绣着一片片竹叶,绣工了得, 青竹叶活灵活现,他有些忐忑不安的走过来, “可好看。”
纪衣容神色认真的上下扫过他,点头,“自然是好看的。”
“嗯。”那颗紧张的心才落了下来。
——
马车缓缓向着城郊出发,道路宽广,马车行的不紧不慢,行至两刻钟,马车停了下来。
纪衣容率先下马,然后伸出手。
她目光平静的看着他,其实她心中是有些紧张的,上一次,阿玉就没让她扶。
想到这,多少有些难过。
只不过这一次,她想多了,下一秒,宿玉的手就搭在了她手上,指尖相触,心中忍不住的雀跃。
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心中却是翻腾的激动,阿玉愿意让她扶,那是不是说明她们之间的隔阂过去了?
想到此,她手握成拳,轻抿一笑,牵着他的手不自觉握紧。
宿玉任由她牵着,兴奋向四处张望,青山环绕,绿树成荫,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通往山上。
他回望向身侧之人,好看的眸子里闪烁着好奇,“我们要去哪里?”
纪衣容故作神秘,含笑的摇了摇头,“很快你就知道了。”
宿玉倒也没在追问,不停的看着四周的一草一木,被困在高院后太久,他迫不及待的呼吸着这来之不易的自由。
大约是感觉到她的心情也不错,宿玉踌躇过后,半敛着眸,小心翼翼的问道,“衣容,以后能不能不要再关着我。”
纪衣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乌黑的眼眸直直看向他,像要看到他内心深处,她发问,“阿玉还会跑吗?”
宿玉眼神闪躲着,心情突然沉重起来,留下还是离开?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他无疑是喜欢她的,可自己……,也许是时候该表明真相了。
她的目光一直打量着他,自然看到了他眼中的迟疑,说没有失望是不可能的。
她已经等了很久,但没关系,只要是他,她愿意一直等下去。
知道得不到答案,纪衣容便也不再逼他,收回眼中的失落,淡然道,“以后阿玉想去哪里都可以,只是必须带着下人。”
似是没想到,她会答应,宿玉惊讶的看着他,心中一阵暖流淌过。
“以为我会拒绝?”
宿玉默默的点了点头。
自来到郾城,他就成了一只笼中鸟,而这,是她赋予他的。
纪衣容笑笑,没再解释,眼底的精光一闪而逝,他不知道,她早已安排了人,暗中跟着他,跑了,她也能找到他。
“阿玉如此想我,真让我伤心啊。”说着脸上露出受伤的神色,话锋一转,“该上去了,要不然该晚了。”
宿玉只能压下到嘴边的话,点头应道,“好。”
小道蜿蜒,却并不难走,路人偶尔还能见到其他行人,想来与他们去的是一处,宿玉对山顶越发好奇了,山顶上到底有什么?
走在小道上,一阵风吹来,吹散了一身的疲惫,格外的舒服。
走走停停,她们也终于走到了山顶。
宿玉也看清了山顶是什么是一座道观,道观在山顶的最高处,云雾缭绕,如天宫看不清虚实。
山门上刻着“白云观”,字迹飘渺磅礴颇有仙人之势。
而从山门到道观前,是一阶阶逐层升高的台阶,高阶上稀稀拉拉的跪着几个人,口中似乎念念有词,隔的太远,宿玉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他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身侧之人,希望她能给他解答。
纪衣容也看向前方,不知是看道观还是在看跪地的人,她的目光格外的飘渺虚无。
“这里叫白云观,传说,只要一阶一跪一叩首,到观前的祖师爷前,所求皆会实现。”
宿玉懂了,也明白了前面的台阶上为何会跪着人,那些人大多衣着褴褛,想来所求不过是钱财与平安。
那她呢?
宿玉还是想不明白,她为何要来这里,钱财权势她已经有了,身体也健康,为何要带他来这里?
在他探究的目光下,纪衣容温柔浅笑,然后虔诚的跪下,叩首。
“阿玉岁岁平安。”
声音虔诚而又真挚,如突然滴落到湖面的水滴,泛起圈圈涟漪,狠狠地砸到他心间。
“阿玉岁岁平安。”
神魂为之一震,让宿玉久久没能回过神来,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似绚烂的烟火在他脑海中开出了花,他跟着轻声呢喃,“阿玉岁岁平安。”
眼中湿润,原来也会有人希望他岁岁平安。
泪水突兀的从眼角滑落,在他如玉的脸上,留下一道湿湿的泪痕。
在他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角落,他从没忘记过家人的抛弃,对于当初家人的抛弃耿耿于怀,而现在那一声声“阿玉岁岁平安”,似乎将这个角落填满了。
没有家人的爱又如何,他有纪衣容的爱,不是吗?
她的爱比得过这世上的千万种爱。
“阿玉岁岁平安”在一声声虔诚的低唤里,从前的苦难被尽数洗去,只留下了她真挚的声音。
等他回过神时,纪衣容已经行了好远,她还在继续,虔诚的一阶一跪一叩首,一声“阿玉岁岁平安”。
能得她此般喜欢,宿玉想,他此生死而无憾了。
他快步走近,沉默的跟着她,聆听着她一声声虔诚的“阿玉岁岁平安”,心中也开出花来。
好半响,他道,“你不必如此的。”
纪衣容念出最后
一个字,抬头看他,清浅一笑,如山间拂过的风,虽轻却入人心,“阿玉,我想如此,是我自愿为你做的,你不必劝我。”
那日曾遇到的那对妻夫,始终浮现在她眼前,男子冷漠的双眼,女子眼中的痛苦与后悔,都让她记忆犹新。
她很幸运,纵然她将阿玉弄的伤痕累累,他也未曾怪过她。
可她还是自责。
更重要的是,阿玉不让御医为他检查身体,至使她现如今也不知他身体如何了,纵然已经让御医为他开了调理身体的药,可她还是很害怕。
害怕,有朝一日会失去他。
今日,她是来赎罪的,她打听到白云观很灵,跪百级台阶又如何,她只想他岁岁平安。
亦如当初,初雪天的相拥,为了他,纵有一丝可能,她也要为之一试。
当然,她本可以自己孤身一人前来的,但她也有私心,她想他能看见她的一腔热枕。
下跪,叩首。
“阿玉岁岁平安。”
宿玉似乎也明白了她的想法,不再出言,默默的站在她身侧。
太阳已升,春天的日头不算热,但在日头下待久了,还是不免出一身薄汗,宿玉看到了,默默的上前一步,将跪地叩首的纪衣容藏进自己的光影里。
随着日头越升越高,纪衣容的动作也越来越慢,即使有宿玉在前面为她遮阳,她还是不可避免的出了一身的汗。
膝盖也早已跪的发疼,额头与手心也被摩擦的发红,她的声音也已染上了沙哑之意。
宿玉不忍心的开口,“衣容,你的心意,我已知晓,剩下的台阶,不如就算了吧。”
纪衣容一笑,“阿玉不信我?”
“我当然信你。”宿玉坚定的道。
“阿玉,等我。”
说完,便又专心的起身,跪下,叩首。
“阿玉岁岁平安。”
日头西移时,纪衣容终于看到了头,台阶的尽头是祖师爷的金身。
一阶一跪一叩首,她终于来到了祖师爷金身前,纪衣容无比的虔诚,下跪,叩首,低唤,“阿玉岁岁平安。”
宿玉一直都在默默数着,三百六十五级台阶,三百六十五声“阿玉岁岁平安。”
此生已无憾。
“善人的心愿,祖师爷收到了。”
纪衣容听到声音抬头,一个身穿道袍的道姑,正站在一旁和善的看着她。
见她看来,道姑和善笑着,递出一张折成三角的黄符给她,“善人会得偿所愿的。”
“多谢。”
纪衣容接过,低头道谢,再抬头,那人已没了身影。
她走向宿玉,拉起他的手,摊开他的掌心,表情虔诚的将三角黄符放入他手心,莞尔一笑,“阿玉要岁岁平安。”
第45章 四十五
夜色如墨, 春风袅袅,明月高悬于夜空,银白的月辉洒向山川四海。
院中石凳上, 宿玉已静坐了许久,指尖都已有了凉意,但他却毫不在意,目光一直停留在月洞门,等着来人。
从白云观回来后, 他想了许多, 她为他做了这么多, 他也该坦诚自己的内心了,无论纪衣容最后的抉择如何。
在此之前,能得她厚爱, 已是无憾。
宿玉释然一笑,清浅的笑意似在清冷月色下悠然绽放的昙花, 他抬手摸向怀中的荷包, 那里放着纪衣容一跪一叩首为他求来的平安符。
日后若是离开了, 想起这枚平安符,他就能记起那日她虔诚而又真挚的一声声低唤。
那一声声低唤, 给予了他勇气,足以让他去面对未知的选择。
不知等了多久, 在他温柔的目光下, 一身月白色衣袍的纪衣容面上含笑, 缓步向他走来。
衣袍边绣着祥云与仙鹤,随着她走动间的衣袂翻飞, 那展翅的仙鹤似乎活了,在祥云里自由自在的飞翔。
纪衣容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了, 闻到了淡淡的酒香,她随意往桌上瞟了眼,桌中间放着一壶酒,阿玉想喝酒了?
她抬眸,看向对面之人,“阿玉,是我来晚了,让你久等了。”
说话间,眼神一动不动的直勾勾的望着他,阿玉怎么看都看不够。
宿玉也含笑着摇头,“不晚,来的刚刚好。”
宿玉动手为两人各斟了一杯酒,酒香淡淡,暗含着桃花的香气,与烈酒不同,很是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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