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疼,只有下面右边疼。”
“嗯,”许修言安心搂着她,“很晚了,睡吧。胳膊肩膀睡酸的时候哼一声,我给你按。”
“会影响你睡眠吧?”
“不会。”
安静两分钟,初愿问:“你现在帮我按按行吗?左肩有点酸。”
许修言滚动的喉咙里轻应了声,手移到左肩上来,调整力度到初愿觉得恰好舒适,慢慢给她揉着按着。
初愿屁股疼,始终保持趴着的姿势,趴得脖子有点酸,轻轻晃了晃脖子,许修言温热的手从她左肩移到后颈。
初愿侧着头,在黑暗里寻许修言的面容,待到双眼慢慢适应昏暗光线,看见他目光隐约清柔得似如水的月光。
许修言好像不知疲惫,她没说停,他一直未停。
好似过了十分钟,又似过了二十分钟,他或按或揉,接连不断地为她放松着。
初愿左手挪下来贴着他腰上的暖肤,困意慢慢浮上来,眨眼的速度慢下来,轻声问他:“你不累吗?”
许修言淡道:“给女朋友按两下,有什么累的。”
“……我要是一直不喊停,你会一直帮我按吗?”
“不会,等你睡了我就停了,你不知道吗,员工都这么偷懒。”
“……”
他真是一点煽情都不得。
初愿没再说了,时间太晚,困意彻底撑不住眼皮,终于沉沉睡去。
许修言是个骗子。
初愿睡去以后,他没有停。
初愿熟睡后,胳膊肩膀容易压得发麻和酸疼,而他熬夜熬惯了,刚接手蒋氏的时候,早上五六点钟才睡觉都是常事,就这么支着身子侧撑着头,睁眼看初愿到天亮,手上断断续续地为她按摩放松。
早上七点半,初愿听到手机震动声醒来,摸了自己的,不是她的,震动的是许修言的手机。
许修言刚睡不久,睡得沉,初愿推了推他,他醒来,拧眸问她:“肩酸?”
“不是,你手机响了。”
许修言拿出枕头下的手机接起来,同时支起身子继续给初愿按肩颈。
初愿心里有点迷茫,她睡觉时感觉许修言好像帮她按摩了,但醒后又见他睡得比她还死,一时分不清昨晚是真实还是梦。
魏哲汇报说:“许总,初烈的车到医院门口了。”
挂了电话,许修言下床穿衣服,对初愿说:“你哥来了,我先走了。”
初愿侧头看他:“你昨晚还说不怕被我哥打死。”
“不怕是不怕,但我为什么要等着被你哥打?我傻么?”
“……”
她被许修言的逻辑给说服了。
初愿盯着许修言看,看他戴上眼镜,向后捋了两下头发,软趴趴的头发就被拢出了造型来,他头发丝好软,比他的个性软多了。
许修言用湿巾擦脸擦手,边走到她面前来:“感觉怎么样,头晕吗,屁股还疼吗?”
初愿总难为情直接说出屁股这种词汇,分别感受了一下说:“都还好。”
“嗯,一会儿早餐多吃点,白天我不过来了,晚上过来。”
初愿不知道他晚上会用什么办法再支开初烈,但她知道他肯定有办法就是了。
初愿又想,她之前还以为许修言会故意和她哥起冲突气她哥,但最近看来,他总是会避开和她哥起正面冲突。
她猜测着,许修言可能是想看到她真的爱上他,才是对她哥最大的报复?
许修言没有久留,为她打开窗帘后离开。
在他走到门口时,初愿叫住他:“许修言。”
“嗯?”
“西海村的村民得病,和你有关系吗?”
“我说没关系,你信吗?”
“你说,我就信。”
许修言定定地看她,忽而微笑:“初愿,你知道的,我不喜欢用说的,只喜欢用做的。”
“……”
就不正经!
许修言离开,初愿让阿姨扶她起来,走到窗前下望寻找许修言的背影,身后忽然响起爸妈的声音。
“宝宝还好吗?”
“愿愿还好吗?”
初愿回头,意外不只初烈来了:“爸,妈,你们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啊?”
初爸初妈念叨着走过来,说女儿都摔住院了能不过来吗,昨天半夜就想过来了。
初妈摸初愿脑袋,心疼说:“咱博士宝宝的脑袋没摔坏吧?有没有脑震荡啊,今天下午再做个检查?头晕不晕,恶不恶心?”
初爸上下看初愿,生气说:“你说说你怎么这么不小……不是,不怨你不小心,初烈你家地板怎么回事,都把你妹摔成这样了!赶紧把里里外外的地板都换了。”
初烈:“……”
他就多余去接这二老过来。
初愿跟爸妈说着自己没事,不坐不躺不挨床就不疼,一边装作看风景的样子不经意往下看。
楼下十五六层有个停车场,她望见了许修言离开的身影,许修言边走边按着肩膀活动手臂关节,绕着手臂走向站在车边的魏哲。
初愿心满意足地想,昨晚真不是梦。
初烈低头看玫瑰花,揪了个花瓣在手里捻着:“这么早就有人给我们愿愿送花呢?”
初愿回头笑:“是我男朋……是你妹夫送的。”
“……”
妹夫,全世界他最讨厌的词。
**
许修言上车不久,路上被一辆车拦下,司机放下车窗,蒋家王管家过来说:“许少爷,蒋老请您去吃早饭。”
许修言客气说:“辛苦王叔,您给我打个电话就可以了。”
王管家也客气:“不能怠慢了许少爷,得来接的。”
两人客气两句,许修言下车对魏哲说:“你回去吧,中午不用来蒋老家接我,你忙你的,按时吃饭。”
魏哲会意,明白是让他回医院继续盯初烈的意思,点头说:“是,许总。”边对王管家问了好。
王管家慈祥地笑笑。
许修言跟王管家上了车,对司机说:“李默,路过赫海丽雅酒店停一下。”
稍停,许修言对王管家说:“王叔,我去客房洗澡换衣服,蒋老看我脏兮兮的,怕是会嫌弃我。不会太久,十分钟。”
“少爷多虑了,但您请随意,蒋老了解少爷的习惯。”
“嗯。”
寒暄差不多了,许修言偏头看窗外,眉眼里的平静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不久,到蒋家,许修言一身深色西装,过三道院门,接过王管家递来的毛巾净手,进去饭厅。
蒋老已等在饭厅,是简单的馒头米粥咸菜和几道小炒菜,见许修言近来,笑着招手:“小言过来。”
许修言脱了外套递给王管家,解着衬衫袖口卷起,问蒋老:“您加白糖吗?”
蒋老递碗给他:“半勺吧,医生不让吃太多糖。”
许修言为蒋老添了白糖,他也添了半勺糖,拌着白粥慢慢喝着:“去年您还不听医生的话,今年终于听了。”
蒋老叹道:“不听不行了,还是得听。”
一老一少两人的早餐,慢悠悠地说着话,周围安静,气氛温和,像一对亲爷孙。
到两人放下碗筷,王管家上来收走,换成茶碗,蒋老入了正题:“听说霍老太打你了,好些了吗?”
“好些了,”许修言说,“您教我才智本领,老太教我修身养性,我近来行事是有些高调了,应该的。”
“她担心我不再信任你。”
“那您还信任吗?”
“我希望你和宛儿结婚。”
“……”
许修言掀眸看头发花白的老人:“老爷子,您失忆了?”
蒋老长长叹了口气:“总是不甘心么,真不能跟宛儿结婚?”
“不能,”许修言轻轻晃着茶杯说,“爷爷,从我帮您的第一天起,我就说过我不会和您的任何一位孙女或外孙女结婚。我当时可以选择去跟霍老太或是孟先生做事,但我最终选择帮您,是看中您的慈与善,您说不想公司的两万员工在您无能的儿孙手里过不安定的生活,我敬佩您的义,也感谢您信任我给了我最大的权利。”
“这些年来,蒋氏的营收连续增长到去年营收超三千亿,我没有辜负您的信任,守诺为您守住了百年基业与所有新老员工。”
“而您今天找我来,若是被董事会里的蒋家人逼得想对我上屋抽梯,提醒我不娶蒋宛就失去一切的话……有人毁了我,我就毁了集团。您了解我深知‘狡兔得而猎犬烹,高鸟尽而强弩藏’,我不可能没有准备,集团的命脉在我手里。”
蒋老脸色难看:“我还没说什么,你就跟我说了这么多!”
“您信任我,但除您以外的所有蒋家人都不信任我这个外人。您不说,我需要说清楚。”
蒋老气得重重咳嗽。
许修言起身为蒋老抚后背顺气,边慢条斯理地说:“初愿想和我恋爱到圣诞节分手,无论她怎样想,我都不可能和她分手。”
“爷爷,这是我对您表的态度,请您不要对我逼婚。”
第27章
蒋老咳嗽是老毛病,咳嗽一会儿缓过来,摆手叫许修言不用再帮他敲背顺气。
许修言为蒋老添了茶,待蒋老喝了两口后落座回去。
蒋老缓着长气说:“你这孩子的心思啊,初愿没回国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你真的无欲无求,我还时常想,只要你没有喜欢的姑娘,宛儿就会有机会,你竟早就喜欢初愿了,你很能藏心啊。”
“您知道我树敌多,虽然初愿是初烈的妹妹,没人敢动她,但她在国外,若有人想神不知鬼不觉做什么,我和初烈就算有通天的能耐,也难以及时护住她。”
蒋老喟叹:“为保护她,你忍了这么多年,你倒是能忍。”
其实他在初愿回国后,很快就通过许修言与初愿的相处,猜到许修言应是早已惦记初愿多年。
而在初愿回国前,他确实对此事没有察觉,许修言做事着实谨慎。
对视到蒋老的赞赏目光,许修言缓缓摇头:“您不用这么看我,我不只是为保护她,还因为我确实配不上她。”
蒋老立即纠道:“不要妄自菲薄、自轻自贱,人的出身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不是我说的,是初烈说的。”
“……”
初烈那孩子,也是个急脾气。
“初烈确实讨人厌。”
许修言评了这一句,边不疾不徐地说:“但我也理解他保护妹妹的心情,我家确实很烂,会委屈初愿。”
蒋老皱眉欲再纠正他,许修言没给蒋老机会:“这么多年,我感谢您给我的机会,而我自己的努力以及如今我手里的项目,都是我要娶初愿向初家下的聘礼。这份聘礼我准备这么多年,无论您老说什么,我都绝对不会和蒋宛结婚,也不会放弃,还请您老尽早接受这个现实,不要逼婚,否则鱼死网破。”
蒋老脸色又难看了:“你跟别人说话都拐弯抹角从不直言,跟我倒是直接。”
许修言弯了唇角:“不然您不死心。”
“……”
“初愿,竟然是初愿。”
蒋老喃了好几遍她的名字。
他还记得初家小姑娘小时候就充满精气神儿的漂亮,混不吝浑不怕得像玉皇大帝的亲闺女,再搭上她那张精致脸颊与明亮眉眼,更加神气活现的漂亮,走哪儿都叫人情不自禁打听她是谁家的娃娃呀,这样神采奕奕亭亭玉立,想攀个娃娃亲。
蒋老问:“臭小子什么时候开始惦记人家的?”
许修言眉目陷入久远时间的记忆里,心头的情绪逐渐漫上眉眼:“大概是,从她生着病软弱无力,却为别人骂我的一句话,冲上去与人打架开始吧。”
她那时小胳膊小腿儿,又生着病,却怒目圆瞪得像要把那些人的嘴巴都撕了,凶巴巴得厉害极了,也势单力薄极了、可爱极了,他立在一旁瞧着她,心里有种被不大点儿的小姑娘护着的不悦,也有被小姑娘吧唧亲一口脸般的畅快。
蒋老看许修言眉眼里浮现出的逗趣似的笑意,无声叹息许久,许修言的性子确实会喜欢有趣的姑娘,他逗人家姑娘几句,人家姑娘再还上几句,他就乐在其中。
蒋老回忆着说:“我记得,初愿和宛儿年少时发生过冲突,难怪你这么多年都没怎么正眼看过宛儿……所以你更不可能和宛儿结婚,即便是作戏。”
许修言手指拨弄盖碗,轻描淡写地落下一个字,同时固若金汤坚定:“是。”
蒋老紧接着问:“那你刚刚说她想和你恋爱到圣诞节分手是什么意思?”
“……她没那么喜欢我。”
“哎哟,”蒋老呵呵呵乐了,“有意思,有意思。”
“……”
**
许修言与蒋老用罢早餐,陪蒋老在院里院外看鸟散步。
蒋老有午睡的习惯,午睡在午饭前,许修言没再等着陪蒋老用午饭,在蒋老回房午睡后,他先行离开。
离开时,王管家递来茶,许修言饮茶时目光定了两秒,继而饮尽最后一口茶,毛巾净了手,王管家递给他一些补品和花篮:“这是蒋老送给初小姐的,希望初小姐早日康复。”
许修言收了东西说:“谢谢蒋老心意,里面有红包吗?”
王管家指果篮:“在这里,蒋老说是只给初小姐,不给许少爷。”
许修言唇畔流露出笑意:“谢谢爷爷,谢谢王叔。”
“少爷您客气了。”
许修言拎着东西与王管家道了别。
出第一道院门时,许修言余光扫见侧后方一个身影闪过,抬眼看已停雨的天空,仍是雾蒙蒙的,拿手机发了条信息,闲庭信步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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