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人生都有遗憾。
初愿轻轻点了头。
大概章方舟就此会成为她和初烈人生里的遗憾。
上了车,初爸初妈谈论起蒋京伦,琢磨着一定是证据确凿才抓人,不知道是否数罪并罚,会判多少年。
初愿漫不经心地听着,路边路过一个公安局院子时,收到许修言的微信。
言哥哥:「故意伤害,强迫交易,强制猥/亵,强/奸/幼女,环境污染,职务侵占,挪用公款,行贿。
言哥哥:「无期,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初愿看得心跳失常,过了好半晌,放下手机偏头看向窗外,眼底慢慢闪过泪光。
许修言曾救过她,在她小学五年级的时候。
在蒋京伦把她压在森林公园角落草坪上,在他手快要伸进她裙子的时候,许修言及时救了她。
她年纪小,但其实并没有真正了解那意味着什么,只知道那是件很羞耻的不好的事,不敢和初烈说,也不想和爸妈说。
她害怕地哭着求许修言不要告诉任何人,拜托他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许修言答应了她。
这么多年,她记着这件事,但不敢想。
慢慢的,记忆里的这件事好像成为了与自己无关的事,她假装着自己没有遇到过那样的事。
原来,许修言都记得。
**
这一晚,初愿睡得格外踏实,一夜无梦。
早上醒来八点多,收到了许修言的问候微信,她昨晚临睡前怕被眼尖的初烈看见她微信备注,不仅容易露馅,还容易遭嘲讽,又改回了全名。
许修言:「早,想去海南潜水吗?」
这是他第二次问她。
两人在巴西海岛的时候,本来是有机会一起去潜水的,但为了演戏,表面上她不理他,就没有下水。
初愿按遥控器打开窗帘,窗外冬日阳光照进来,暖得像夏日朝阳,她抱着枕头翻了个身,心情很好地给他打了电话过去。
很快被许修言给挂断。
许修言发了文字来:「在蒋老家,不方便。」
初愿立即想打听蒋老怎么样了,尤其蒋老的身体,会不会捱不过去。
许修言:「蒋老没事。」
初愿放心了些,问:「你会和我一起去吗?」
许修言:「你先和黄泊元霍小妹去,放松两天,等我处理好剩下的事,过去找你。」
初愿翻看手机日历,今年春节时间晚,2月9日过除夕,今天是1月20日,时间还蛮宽裕。
许修言:「相信我吗?」
出了章方舟的事情后,她很难再相信别人,除了身边家人外,她唯一无条件相信的人就只剩下许修言。
初愿:「信。」
许修言:「如果再看见我和女人的照片,先向我本人确认。」
他这话,让她想起她上次没有信他,初愿有一点心虚了。
但她那个时候又不知道他真的喜欢她,还常以为他在逢场作戏,而且在她的记忆里,他们俩都只是小时候见过面而已,她还一直以为他喜欢孟阮。
初愿:「……不许翻旧账!」
许修言:「好。」
许修言:「我尽量一周内处理好事情,这期间你出去玩,放下手机,不要关注和打听蒋家的事,也不要和你哥讨论我,好好放松,答应我。」
他不让她关注和打听蒋家的事,初愿看着有点奇怪,而且他今天有一点话多,也有些反常。
但她毕竟刚对他说了“信”字,初愿思量着,答应了许修言:「答应你。」
许修言:「嗯。以防你多想,提前和你说,2010年8月24日下午3点,长征二号在酒泉发射,我4点在航空馆见到你,你大概不记得了。那天你说你也想上太空,说你很喜欢太空宇宙的辽阔,好奇上下四方的边界奥秘,喜欢宇宙大爆炸的奇妙,说了很多对遨游太空的畅想。」
许修言:「你说这些的时候,眼睛很亮,笑容很美,这就是我喜欢太空宇宙的原因。」
许修言:「还记得我说的那三颗卫星吗?我赞助郑哥的民营火箭是初愿号,HOPE卫星计划,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
许修言:「我的Hope,新年快乐,永远如愿。」
初愿:!!!
啊啊啊啊!!!
初愿抬高被子捂着嘴,控制自己不要高声喊出来,激动得眼泛泪花,慢慢咬着被子,呜呜呜的喜极而泣到哭了。
许修言他怎么,这么会啊……
其实关于航空馆的事,她只是隐约记得他们见过,她已经忘了具体聊过什么,所以上次看流星雨,在他提起的时候,她的记忆就是模糊的,可他却记得那么清楚。
他真的记着关于她的每件事。
初愿的眼泪涌出眼眶滑落下去,掉到耳边,她提着被子擦眼泪,越擦眼泪越多。
许修言:「哭了吗?」
初愿:「嗯。」
许修言:「收回去,见到我再哭。」
初愿破涕为笑,已经了解他,明白他的潜台词是“我给你擦眼泪”。
初愿擦干了眼泪,问:「……可以改名叫许愿号?」
许修言和初愿,合起来就是许愿嘛。
但初愿在用九宫格输完“许愿”二字的时候,觉得很熟悉,她又输了一遍“许愿”二字的拼音,愣住。
xuyuan,按键989826,他家暗室的密码。
初愿:「989826是许愿?」
许修言:「刚反应过来?」
初愿:「不许说我反应慢!!!」
许修言:「初小姐怎么这么可爱。这次改名来不及了,下次吧。」
许修言:「在海南找个海岛好好玩,等我。」
初愿抱着手机翻来覆去地打了好几个滚,嘴角翘得高,笑得合不拢嘴。
初愿:「为什么让我去海南?」
许修言:「因为想在海岛继续做在星空展没有做成的事。」
他是指求婚的事,他上次在星空展求婚未遂。
初愿却会错了意:「你上次叫我去星空展,竟然是要和我做??」
虽然听起来很刺激……但他就那么喜欢刺激的吗?!
初愿:「……凑流氓!」
许修言:「?」
第52章
许修言放下手机,抬眼看窗外,夜里下雪,早上雪停,现在天空一片洁净的深蓝。
他正坐在蒋老家的客厅里等蒋老,蒋老只说了同意见他,让他进客厅来等,没说何时愿意见他。
过了十来分钟,客厅门被人拉开,厚重的保暖挡风门帘被掀开,王管家端着热茶走进来,顺着门也带进来一阵凉风。
“许少爷您喝茶,”王管家递着茶说,“蒋老还在气头上,没消气,您还得再等等。”
许修言接来王管家递的热茶:“好,谢谢王叔。”
“许少爷您客气了。”
王管家看许修言接茶时发抖的手,不禁抬高双手护着,以防许修言手抖摔了杯子,热茶烫到身上。
这位少爷昨晚在霍老太那边挨了打,上次是刮痧弄一后背的伤,故意糊弄蒋家董事会那些人,老爷子没明说,也知道霍老太不会动手,但昨晚霍老太要表态度她教导无方,是真的对许修言动了家规、下了狠手。
许修言在霍家挨打后带着伤过来,在蒋老房间外徘徊着等了一晚上,外面是零下十来度的天气,人冻僵了,手也冻僵了,这会儿,连拿杯的手都在颤抖。
许修言接了热茶,没喝,放在手里端了半分钟,放下杯子,王管家忙接走茶杯放桌上说:“许少爷,要不我给您拿条毯子,或者我给您搬椅子放暖气旁边,您坐暖气旁边暖一暖?”
许修言摇头:“不用,谢谢王叔。”
王管家叹息着点头,也深知出了这事,许修言得受点苦。
**
初愿赖了会儿床后,记起她和初烈约定好今天详聊,终于起床洗漱。
用过早餐后,十点钟,初烈回来。
初烈换拖鞋进来,看到的场面是父亲躺沙发上刷短视频,母亲盘腿坐在沙发上打麻将,初愿站在沙发后面迈着开合步看中央十三台的新闻直播间。
三人的手机电视都很吵,但三人互相没受干扰,还一边聊着昨晚宴席上的哪道菜好吃。
这画面十分悠闲惬意,像今天就是除夕夜了。
初烈脱了外套挂上,趿拉着拖鞋进来,笑着调侃:“您三位差点小酒啊。”
初愿正要贫嘴说“就等你拿酒呢,爸都等你半天了”,初烈却收了笑,正了色,直接入了正题:“妈,你把家里户口本给我。”
初妈刚胡了牌,抬头问:“干什么用?”
初烈说:“以防你宝贝女儿半夜偷走户口本跟人结婚去,先放我这儿一年。”
初愿:“……”
“走吧,小祖宗,”初烈解了衬衫袖口,挽着袖子对初愿使眼色,“来爸书房聊。”
初爸初妈两人对视一眼,各自都将手机音量调大,表态不掺和兄妹俩谈话。
其实在初愿出生的时候,初爸初妈有商量过不能偏心儿子或女儿任何一方,得做到一碗水端平。
但后来随着孩子们长大,初烈总惹妹妹生气,妹妹又总来告状让他们俩判案,时间久了,心里还
是偏袒女儿,毕竟初烈那嘴是真欠,妹妹从小到大不知道被气哭过多少回。
而今除了女儿的婚姻大事,他们实在做不到不插手外,儿女之间的吵吵闹闹,他们能不管的就尽量不管,所以没拦着。
他们岁数大了,不能事事操心,得心大,才能陪儿女活得久些。
兄妹俩进了书房,初愿点了根线香,连音响选了首有森林鸟叫流水声的解压音乐,坐在办公桌对面的客椅上说:“哥哥,您说,妹妹听着。”
初烈斜睨她:“你少跟我装乖。”
初愿乖巧微笑。
初烈手机调静音放桌上说:“直说吧,我可以重新审视许修言,以前的不算了,但我态度一时半会儿转不过来,不可能立即给他好脸色。要听听我们昨天怎么和章方舟谈的吗?”
初愿拿起父亲桌上的一块玉石,摇头。
初烈:“那也得听。在章方舟这事上,我承认,许修言看得比我清楚。”
初愿:“……”
“章方舟喜欢你,也早看出你喜欢许修言,他把喜欢和嫉妒埋得深,因此给我种了很多对许修言的偏见,他也给许修言的商业合作上使过一些绊子。章方舟没对我生意上的事使过绊子,相反,他帮了我很多,但照片的事,他伤害了你,我以后会和他断绝来往,这不是我小题大做,是我必须守这个原则,原谅这个口子不能开。”
初愿身体前倾,想说话,初烈摆手打断她:“你嫂子已经安慰过我了,我没事。”
初烈郑重其事地说:“愿愿,哥平时喜欢逗你,但哥也护了你二十多年,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故意伤害你,可哥也做错了事,哥承认,哥向你道歉。”
初愿第一次听初烈这么认真严肃地向她道歉,以往都是贫嘴和插科打诨过去,她再看初烈眼底的疲惫,心里有了些后悔。
一直以来,她知道初烈和二叔家的大哥有内斗,初烈要得到爷爷的认可、得到孟阮父亲的认可,担着照顾家人的责任与发展集团的压力,还要操心她的事、她的安危,家里宝宝要出生,还没有和孟阮领证,初烈心里一定很累,而他总是控制她的出发点是担心她所遇非良人,才一直跟她唱反调,他最希望她得到幸福。
初愿心疼后悔与感动着,忽又听初烈说:“但你对妈说谎,你和许修言根本没分手,你也有错。我现在也只能同意你和许修言谈恋爱而已,他连那么信任他的蒋老都可以背叛,可以忘恩负义,我不同意你们结婚。”
初愿:“…………”
初愿收回感动,放下玉石,纠正说:“他没有背叛蒋老,没有忘恩负义,他只是让本就违法的人受到相应惩罚,蒋老也知道他家里有很多问题,才交给许修言处理集团事务。”
“别跟我说那些,昨天带走的人是蒋老的二儿子和孙子,可都是亲的。那孙子他爸不仅过世早,还在生前救过许修言。初愿你站在哥的角度想想,哥能放心你跟这样的人结婚生子过日子吗?”
初愿面上难过,但心里也能理解初烈的担忧,她一边想,不让结婚的话,她就和孟阮一样谈一辈子恋爱,不结婚不领证,也挺好,又不是非要结那个婚不可。
初烈看出初愿嘴角反复压下翘起的弧度,重拍桌子:“初愿你别跟你嫂子学!”
初愿笑了,谁让他和孟阮不以身作则。
“走啦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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