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下人们的回报,贾母只觉得心中憋屈之极,可一时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孙绍祖,只看女儿扔给她的两张纸,便知道不堪为配。若是真的让二丫头嫁给了对方,贾家的名声也就败完了。
而靖海侯这边,一句让迎春跟着参与大皇子妃之死,就已经绝了乌家和贾家的亲事。
不管这个意思出自于谁,是水豫宸自作主张也罢,最上皇帝的示意也好,或者是当今的想法,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被牵扯到案件之中的迎春,不能和靖海侯有任何的牵扯。
想到这里,贾母只觉得五内俱焚,然而事情还不算完。
就在水豫宸带走黛玉,与贾敏迎春回到林府之后,一道最上皇帝的圣旨,便降临贾府。
这一次除了宣旨的小顺子,身后更是跟了一众礼仪部官员。
在圣旨宣读之后,这些官员仿佛蝗虫过境一般,目光炯炯地四处查看。先对于荣国府的大门品头论足,随即又过到仪门处,等到了荣禧堂,更是彼此争论不休。
“太过了,实在是太过。”
“这武将世家就是有些过分,哪里能够如此呢?”
“又何必多做想法,如今我们便只做我们该做的,这些越制的地方一并去除。”
“还有件事情别忘了,往年里的赏赐也得拿回来,毕竟有些东西,以如今的一等将军,可是不能够用的。”
几名礼部官员叽叽喳喳地说着,他们丝毫不理会贾母,和贾赦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在荣国府转了一大圈,最后几名礼部官员推选出一名堂官,仔细地向众人解释。
荣国府最开始的时候,是以国公府的制式来修建的。但实际上因为开国皇帝,对于荣国公的偏爱,有些地方便用了郡王的规制。
以前还不算特别的越制,但是现在就有些不对劲儿了。毕竟如今荣国府中住着的,可只有贾母。
也是因此,原本只是一般越制的荣国府,就成了严重越制。
就在贾母和王夫人没反应过来之时,第二日礼部在核算完之后重新登门,这一次和前一日便完全不同了。
由礼部侍郎牵头,首先便开始清理贾母居住的荣禧堂,王夫人居住的荣庆堂。
门楣越制,拆。
檐高越制,拆。
房屋数量越制,拆。
短短的三天时间,荣庆堂、荣禧堂从泱泱大家的辉煌之地,变成了符合规制的……废墟。
毕竟贾府还要举行一场皇家赐婚的喜事,因此少不得快些拆除才好。既然要快,自然在有些地方便要略粗鲁。
本来贾母虽心头不甘,但至少礼部所言无法辩驳,便只能捏着鼻子认下。她心头明白这件事,便是水豫宸对于之前自己所言的报复。
不然怎么会那么巧?水豫宸前脚离开,后脚圣旨上门,礼部竟然紧紧跟着。
贾母心中苦涩难掩,背着儿子媳妇子,在夜中痛哭一场,唯一知情的只有鸳鸯。
鸳鸯虽想劝慰贾母,却也知道老太太如今年纪大了,越发地执拗起来。若告知她,错的人是她,对方定然不会认可。
无奈之下只能将这件事情埋在心底,然而未曾想到,两日之后当她们回到荣禧堂之时,鸳鸯几乎不敢相信,她眼前所见的好的。
原本巍峨的高檐,如今短了一半,上方的瑞兽也足足少了四只,如今那缺少的四个底座,明晃晃的反着光。
荣禧堂的五间正房,缩成了三间,虽说仍留着外框,可里边却是一片狼藉。
而原本上下的六阶台阶,也被足足削去了一层。地上的金砖也从金砖换成了青石砖。
看着眼前这一切,贾母再也无法忍耐,手中的龙头拐杖瞬间松开,她两眼一翻便向后倒去。
“老太太,快来人,老太太昏倒了。”
鸳鸯一直注意着贾母,看着情况不对,便手上用力想要扶住贾母。可是她不过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哪里扶得住年事已高,又洗软烂之时,身形丰腴的贾母。
只一个上手,鸳鸯便一个踉跄,跟着向后倒去。
【作者有话说】
咳咳,这就是水妖精的报复,你哪里疼,我就戳哪里,戳不死你!
迎春站起来了,她黑化了,从今开始,她就是迎春黑化版1.0!
小可爱们可以期待下黑化版2.0,绝对值得期待。
第69章
当天贾母便病倒了。
鸳鸯一直服侍着昏迷的贾母,直到下半夜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几日事情发生了太多,一直坐到床榻之上,鸳鸯这才有时间细想。
她本就是个聪明之人,更兼心思纯正,因此反而要比那些,执迷不悟的贾家众人看得明白。
今日看着,不过是九皇爷的些许报复,然而鸳鸯却从中看出,荣国府的日暮西山。
其实这一点她早就该想到,贾赦虽领着一等将军却并不上朝,而贾政如今更是在天高地远之地。
只是以前她被贾家的自说自话蒙蔽了双眼,看不出贾家的危机,早已经近在眼前。老太太仍旧抓着往日的荣光不肯放手,可如今贾家的儿郎,又有谁能够承担大业。
难不成还要如同前儿一般,靠女儿家的牺牲吗?
想到这儿便又想起了二姑娘迎春,二姑娘苦得很。外头的人都以为对方锦衣玉食,每日无忧无虑,可她却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在贾家挣扎。
“真是的,我这也是操没边儿的心,就算迎春姑娘再如何,也有疼她的林夫人,人家可是正经的姑娘。”鸳鸯笑过一阵,无奈地捶捶自己的头,只让自己不要再瞎想。
也希望如今,二姑娘能有个好结果,不然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终究是躲不掉。
实际上鸳鸯所担忧的,也正是贾敏所忧愁的。她虽然将迎春接回家中,但也不是长久之计。
夜半时分,贾敏的心头越发地沉重起来。她思来想去再也睡不着,索性掀开被子下床,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下一件长袄披在肩上。
她脚上踏着一双软皮包边天竺鞋,一节雪白的脚踝露在月色之下,如今的夜里已经有些凉意。一缕夜风而过,让贾敏抽痛的额角有了一丝缓解。
贾敏望着天边的一弯朔月,心头的烦乱散去很多,这一次她与母亲已然撕破了脸面。
虽然两个人都没有说任何一句过火的话,但彼此都清楚所剩无几的母女之情,被损耗得一干二净。
她不明白老太太到底是年纪大了,还是怎么回事?当年她嫁人之时,贾母握着她的手一字一句地交代,女儿家万不可成为娘家的摇钱树。
“这女子成婚宛如二次投胎,父母能护你前半,却护不了你后半。你所能指望的便是夫婿,也是因此一定记住,最要紧的便是不可,将夫家放在第一位。”
那时贾母所言仍历历在耳,然而今日和往时,却是天壤之别。
相比起自己的大哥,贾母在迎春的事上不言不语,才是让贾敏最为震惊的。
想到这里,贾敏转头望向西边。那正是黛玉的院子,因为担心迎春心头苦闷,因此黛玉主动提出,要和对方住在一处。
而贾敏也欣然同意,两个孩子是正经的表姐妹,自该多在一处亲近才好。
“还好玉儿,乖巧……”想起女儿,贾敏心头划过暖意,若说她此生也的确是幸运的。
夫君爱重,唯一的女儿更是乖巧懂事,除了娘家这笔糊涂账,一时贾敏镜找不出什么是让自己烦忧的。
思及此处,贾敏拉拉自己身上的袄子,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她却反其道而行。如今偏又这般对于感叹,未免太过矫情。
这个想法来得突兀,也让贾敏哑然失笑。她自嘲地摇摇头,便打着回屋,却不妨见到一双含笑的凤眸。
“你……”
“夫人莫怕,是为夫。”
林如海笑着说道,眼见着贾敏眼中惊讶,他一时担心夫人会吓到连忙解释:
“我醒来看你不在,便知道你恐怕因这两日的事情烦心,一出来果然见你在对月惆怅。如今天气冷,可还要仔细一些才好。”林如海体贴地微笑,随即送上一只暖炉。
这暖炉里边乃是紫铜铸造,上面雕刻着和合二仙图,雕工极为精美。外边则套着粉色芙蓉花瓣锦缎暖手,在开口的地方,还绣了一圈细细的牙边。
只是此时却可看出边角颇有些不公正,歪歪地露出一截儿炉体。贾敏低头失笑,自家老爷是正经的文人,恐怕将这暖炉小心翼翼地装进去,便废了他大半的精神。
“老爷辛苦,如今夜已深了,明儿老爷还要大朝,不如快点休息吧。”贾敏听着外面梆响,已经打了三更,明日乃是十日的大朝,还得早起为上。
林如海点点头,伸手揽住贾敏的肩膀,低声地说道:“夫人还说我,明日,大嫂不也是要求见于你吗?要是一时抠漏眼儿,可怎么办。”
他口中埋怨,手上的动作却是越发地轻柔。
夫妻二人回到房间,林如海将贾敏送到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又将暖炉整理下送到她的怀中。
偏偏贾敏又想吃茶,林如海便按住对方自己去取了,一直温在面包里的茶壶。
他先到了半盏茶,送的贾敏的唇边为她漱口,等贾敏吐到痰盂之后,这才又将新倒好的茶送到对方面前。等到贾敏吃完,他这才又取了漱口的清水。
将贾敏安顿妥当,林如海索性就着贾敏的杯子,自己也吃了半盏。
本来在夜晚吃茶不好,可偏偏也不是怎的,今日夫妻二人将茶杯放下,便进入梦乡。
第二日一早,贾敏再醒来身边被褥便已经冰凉了。
李嬷嬷见贾敏伸手抚摸自己身旁的被褥,眼神笑意盈然。
“太太可起了?咱们家大小姐和表姑娘,正在外面等着给您请安呢。
老爷一早上走的时候特地吩咐了,今儿不许叫醒您,让您好好休息。”
先是听到黛玉和迎春在等自己,贾敏连忙坐起身便要起,等听到李嬷嬷那带着几分揶揄的话,一时被掀到一半,竟是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嬷嬷!”贾敏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烧,她有些生气自己脸皮太薄,又有些懊恼自家嬷嬷的调侃。
看着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的嬷嬷,贾敏只觉得脸上更烧起来,她不再问其他只赶紧的梳妆打扮。
好在众人皆知,这两日因为荣国府的事情贾敏未曾睡好,今日里多休息了一会儿也是正常。
等贾敏让黛玉和迎春过来见面,又过了两盏茶。
她先打量迎春的气色,也不知为何许是因为离开荣国府,迎春面色红润,连姿容都比往日里剩了三分。
若说以前她的容貌,乃是贾府女儿中的垫底,如今却虽不及宝黛二人,却与探春较之高下。
“看着还好,这样我便放心了,缺什么少什么,只跟你妹妹说,又或者跟我说。”贾敏笑盈盈地迎春拉到自己身旁。
因都是自己人,加之如今天气也已经不暖和了,贾敏便将她们安排到,自己的书房之中。
迎春一直低着头,顺从着贾敏的动作,当听到对方此言,脸上露出笑容。
原来离开荣国府的感觉是这么好,迎春在心中回味,不要看不过短短两日,与她便好似重生一般。
如今又听着自己姑妈的软语安慰,迎春鼻翼有些发酸,她用力地抱紧贾敏的胳膊,将头埋在脖颈。
“傻孩子。”贾敏也未曾多话,只是叹息一声。
一直站在旁边的黛玉,唇边含笑。直到看着时间确实不早了,这才出言提醒二人这会子还没吃早饭。
贾敏一拍头有些懊恼地说道:“可真是,明明还有着大半时间,怎么就在这儿跟你唠叨。
咱们得快点,且等一会子,你太太来了,恐怕还要说些硬话。”
听到邢夫人上门,贾敏点了点头。仿佛是掐着点儿一样,她们吃完饭后的半刻钟,邢夫人便来到门前。
今日里她的心情显然很不错,一进门便小跑着上前拉住黛玉的手。
“我的儿,如今这天也渐渐凉了,怎的还在这儿等我。”邢夫人笑盈盈地说着,见黛玉脸红,随即转头看向贾敏。
贾敏请邢夫人上座,却见邢夫人直接摇头。反而等贾敏坐下,用力地腰身下沉,竟是给贾敏躬身行礼。
“姑太太,今儿我不为别的,就是来谢谢姑太太。要是真的让这孩子嫁出去,我们邢家几辈子的脸面便都丢干净了。”
实话实说,邢夫人真的并不在意眼前的迎春,不然她也不会十几年只当看不见。
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贾敏的确是帮了邢夫人。
亏得贾敏等人搅黄了这桩婚事,不然邢家的名声,恐怕便葬送在邢夫人手中。
她身为填房本就艰难,甚至连管家权都拿不到,每每都是想办法东拼西凑。
若是一时出了事情,恐怕邢家的名声也就完了。可要知道,如今她们家里还有着两位未出阁的姑娘,一位小爷呢。
邢夫人想起这一节,便觉得后怕,自然是对于贾敏和黛玉感激之情日盛。
“不瞒大姑奶奶,今儿我出来的时候,老爷还在吩咐我呢,让我好好地跟大姑奶奶说,到时把迎丫头送回去。
要我说做他的春秋大梦,凭什么迎丫头就给随他摆布。我看啊,这次虽说靖海侯府,必然不能了,但是恐怕孙家那儿,他还未曾死心。”
说起贾赦,邢夫人眼中难掩厌弃,也正是这毫不掩饰的厌恶,让贾敏觉得惊讶。
“大嫂,你不怪我?”贾敏觉得自己的大嫂好似变了个人,如今看起来,果然真真是变了个人。
看着贾敏那惊讶的打量,邢夫人有些尴尬的揉了揉耳垂,丝毫不在意因她的动作,让掐丝珐琅彩釉耳环歪了一边。
她有些腼腆地看着贾敏,见对方虽有诧异,却并没有什么鄙夷之色,心头这才真正地安稳下来。
“不瞒姑太太,我今儿上门是为了两件事,第一个自然是要看看迎春丫头,毕竟这丫头虽不是我生的,可到底在我跟前儿长了这十几年。
不怕姑太太笑话,我以前觉得她太软了,因此,实在是不待见。可前儿,她突然立起来,我真真是瞧着爱的不行。”邢夫人深知在场的众人都是有心计的,恐怕最傻的就是自己,因此她索性一句机锋不打,只实话实说。
她这一番反向操作,倒是赢得了贾敏的好感,见到对方也不像往常那般无视。
既然知道邢夫人的真实心意,贾敏也放松了下来,和她聊起方方面面。
如此一来,却让贾敏有些惊诧,本来在她所知,邢夫人这人出自小门小户家中官职并不算高。因此最开始的时候,贾敏还有些惋惜自己的哥哥。
可没曾想到如今看来,对方哪里是草包一个,反倒是扮猪吃老虎的好手。
“也不怕姑太太的笑话,我自嫁人那一刻起,便看透了,左右我不过就是个填房。若是有命,自己生养一个还好,若是没命要不过就是一个人罢。”邢夫人冷笑一声,她在成为填房之前就已经预料到,自己恐怕不可能会诞育属于自己的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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