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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错坟后她掉马了——酌以【完结+番外】

时间:2024-02-22 23:07:11  作者:酌以【完结+番外】
  “公主也对沈氏不满吧。”褚惠掸了掸灰,几步与她相对而坐,“若是毫无憎意,怎会放弃唾手可得的好日子,远走异乡呢?”
  明亮的一双眼,像是要将褚惠盯穿。
  谁也不都是风里浪里滚过,褚惠状若无物,侃侃而言,“要是先皇后还在,若是先皇后曾留下一子,沈琮死了,便可以安安稳稳为公主这个独女寻个佳婿。背靠母亲与亲弟,谁又敢不珍视公主呢?”
  就像是笃定这些话一定会刺痛阿姀一般,语气压重了几个字,又在话尾暗含诱导之意。
  手中的茶缕缕热气升腾,逐渐在手中变凉。
  阿姀莞尔,却又戏谑,慢悠悠道,“褚惠啊褚惠,向来从无人告知于你,你诱供的水平的确奇差。”
  褚惠放在桌下的手,用力攥了攥衣袍。
  可阿姀也没想着就此退让,“让我来猜上一猜。你困兽之斗,遽然亮出了一张底牌,自以为逼我来此便能牵着我的鼻子走,不过是想……”
  语罢消声,吊足了人的心肠。
  察觉到褚惠的呼吸点点加重,阿姀才继续说道。
  “不过是怕邶堂被衡沚整个挖了出来,血本无归罢了。”话语轻飘飘地,却在褚惠心上砸出个血肉模糊的坑。
  他太怕了,怕这苦心经营了数十年的计划,就此功亏一篑。
  “而我若对沈氏恨之入骨,将我拉进这个局,便不算你败得一塌涂地。”
  温水入喉,有人熨帖有人却热锅烹油。
  “其实你心中想问的有很多吧?比如到底如何发现了你自认为隐藏得很好的踪迹,比如发现了之后为何不立刻处置,而是囚你在此。”
  褚惠的眼中泛起冷意,再难掩饰自己情绪的翻涌。
  “所言不虚吧?”阿姀满不在乎的样子,叫人看了更心中生恨,“自小受恩师怀乘白教导。在他之前,是你的老师秋渊得了才子嘉名啊。”
  人总会为切身利益的事而疏于伪装,古今之人无一例外。
  而褚惠只是千万人中普通的渺渺之身,自然也逃脱不了。
  “公主激我也无妨。”褚惠长叹一声,“我是恨你父皇,若不是他听信奸臣所言,无论是老师还是我自己,都不会沦落到如今下场。可公主又何尝不是为他所累?年幼时便被迫远离父母,又有几条人命捏在当今新帝手中,这几年来,公主很不舒畅吧?”
  一来一往的招式,阿姀也被触及痛处,此时默然。
  褚惠亦学着她的法子,紧追不舍,“公主就不想知道,你一直追查的尤潼之事,其中到底有着沈氏怎样的禁忌吗?”
  “所以你想拉我入局,我并未拒绝啊。”
  目光交汇之间,电光火石乍闪。说善不善,说敌也不敌。
  无非是想给各自留下些筹码罢了。
  可此时显然是褚惠处境更加焦急,所以更加冒进。
  阿姀今日替校场画了张武器架的草图,又帮忙在物件布局上做了改善。段参是个面冷心热的实诚汉子,为了谢她便将衡沚年少时指挥的几场小战记录,带给她解闷。
  新婚的小夫妻嘛,以此能够增进情谊,段参心想送这个总比些金银一类更加合宜。
  阿姀挺开心,认真品读了好几日。
  今日这一招,便是学了衡沚某一守城之战中的战术——缠而后绞,徐徐图之。
  这句话正是当时的督军给予年轻世子的评价。
  人情也如战场,讲究一个有来有回,藏锋而后进。
  出言却又不说透,激得对方自行暴露在她的视野之中,后手无论如何发力,不过都是轻松攻下而已。
  阿姀自在从容,成竹之势,即便是黑的也能编成白的了,“但我有两个条件。”
  “公主不妨讲。”
  “此一,晴方不再留于你门下。与我相熟的一位医士看中了她,要收徒悉心培养。”阿姀两指把玩着茶盏,徐徐道来,“此二,若我与邶堂联手,你需让你的上峰来见我,谈过才算。”
  反正也是看中了她身份地位,大不了投钱,这都是后话了。
  “这便好了?”褚惠显然迟疑,不信这么轻易就能说服。
  “当然。”先扬后抑,“不可能。”
  褚惠的心,又悬在了半空中。
  阿姀笑意更甚,无异于鸣金收兵,“鉴于你的命现在捏在召侯手上,也便是捏在我手上。”袖中抖出一个霁红的葫芦瓶,倒出些粉末在褚惠杯中。
  瞧着那粉末在水面浮浮沉沉,褚惠的心也随着紧了起来。
  “喝下这个,月半发作,我会给你抑制的药,防止你暗中阴我。”像是谈论日常般,便脱口而出了拿捏人姓名的话,沈氏的影子于此时显现无疑。
  阿姀不以为耻,反而为自己能够成为不受制于人的一方而庆幸并警醒。
  今后无论在何处,也要一直做占尽上风的一方。
  起码在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之前。
  雨声静下去,又渐响。
  阿姀喝了一盏又一盏,正怕他相出什么应对的方法之时,褚惠下定了决心,颤抖着摸上了杯沿。
  “你可知,研制这瓶毒药的时候,褚晴方便在一侧。”
  此话比毒药更穿心烂肠,褚惠仰头喝下去时,眼角盈出些浑浊的泪来。
  人一点下定决心要做到什么,便会相应地失去什么,以□□际遇平衡。
  阿姀静静看着他捂嘴咳喘,既看到了他万绝不复的报仇决心,也看到了他难以成事的关键,那便是自己仅存的良心,褚晴方。
  可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呢。
  世上最不缺的,便是薄幸又后悔的人罢了。
  “如此……公主可满意了吧……咳咳咳。”
  “不止。”阿姀凉薄地道,“尤潼之事,你也要一字一句,全都说清楚。”
  雨势又大了。
  阿姀分神看着窗外,想着府外撑伞的人,风凉雨急,心境不再动荡了。
  不知他会不会往屋里躲躲,廊下也很冷啊。
  褚惠缓了缓,好不容易不再咳,才将阿姀真正想知道的事说完。
  “公主应该知道,尤潼此前,是崇安殿侍卫长吧。”褚惠又给自己添了杯水,“令徽年间都城有雷雨,殿中异相,尤潼奉命带人探查。就在此时,他发现崇安殿的红墙上被闪电一照,有斑斑褐色血迹,却又闻不出血腥。”
  阿姀听闻过此事,但她不在宫中,并不知道当年的实情。
  “尤潼惊骇之下,不敢如实告知沈琮,生怕沈琮暴怒之下杀了自己。于是便悄悄剐了些墙泥,想私下查一查此事到底有什么蹊跷。”
  沈琮在殿外焦躁等候许久,得到的便只是侍卫长一如平常,告诉他只是墙面受潮,需要重新涂刷的结论。
  这本是尤潼随便找的借口,没想到几日之后,工部确实重新找来了涂料,协同将作监找了工匠,重新将崇安殿的墙壁粉刷了一遍。
  “果然,沈琮并没有放过这些人,认为他们并不精心侍奉天子,又不敬之嫌。以此为由将牵涉其中的几人全都廷杖,其力之重,有几人当场毙命。”
  沈琮甚至命群臣围观永宁门外行刑,褚惠便是其中之一。
  那时的场景,还算历历在目。
  “尤潼也是其中之一。不过多久,他就被逐出了宫,很清醒地跑出了都城,消失得无影无踪。沈琮没几日便忘了这件事,也就不再追杀。尤潼流落原州,投奔了车马将军李崇玄,归其麾下。直到沈琮死了,才敢开始调查那墙泥的事。”
  “不过公主你猜,为何一被查到,他就不明不白地死了呢?”褚惠话里有话,神神叨叨地看着阿姀,似乎希望她悟出些什么。
  “沈氏只有一件事,与世代有关,不能为他们所知,那便是承嗣啊。”
  阿姀恍然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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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姀:如果摆在面前的衡沚和褚惠,只能选择坑一个人的话,那肯定是选褚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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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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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廊下有雨水簇簇落下,雨幕之后,阿姀一手撑伞,一手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走出来。
  这褚府的石板路,石板也太过不平了。有了沟壑起伏,便容易积水,要是走路不当心,随便踩上去,那一定累得衣摆全都被泥水染脏。
  衡沚便在屋檐下,如此等着她走过来。
  踏进遮蔽之下,阿姀顷刻松了口气,很顺手地将伞递给了衡沚。
  “回家吗?”
  阿姀摇了摇头,“城南有个老书生过世,正直今岁寿比耄耋,所以家里要大半,我得去盯着。”然后拍拍衡沚的肩膀,“你先回去吧,不是还要去校场?”
  衡沚被这动作惹笑,手搭上去握住她,“走吧,送你去。”
  唔,看来现在的待遇,要比从前好很多嘛。
  来时便无车马,好在东街也不算远。若要并肩而行,便不能一人一伞,容易溅湿肩膀,也不好说话。
  多余的一把伞便被衡沚拎在手中,撑了一把足够大的,正好能臂膀相贴,容下两个人。
  “不问问方才说了什么吗?”阿姀平视着前方,状作不经意地问。
  快到端阳了,走出坊间便会见到许多行商卖彩绳和香囊的小贩。
  即便有雨也不耽搁,用宽大的油纸将木架一遮,自己带个斗笠,仍是热闹一片。
  走到一架香囊前,衡沚腾开手,囫囵看了看,挑出一个颜色浅淡的,比在阿姀身前。
  “眼下阿姀不正准备告诉我吗。”用的是陈述的语气。这大半年来说长不长,对了解阿姀的行事风格,时候确实足够了。
  由平日里便可及更多,若是不想提及的事,她是不会再自己提起话头的。
  就比如,去蜀中,就再也不曾提及过。
  衡沚对任何事都有分寸,不说也便不问。
  “是准备告诉你。”阿姀从他手中接过伞撑着,衡沚弯腰将这粽子形状的小香囊系在她衣带上。“一会儿到了说吧。”
  预想之中的好看。
  或是说,什么佩饰都能合宜地为她起到陪衬的用处,不会格格不入。
  ——为人夫君,便要舍得为娘子的胭脂水粉和衣裳钗环。
  前两日衡沚遇得章海来公堂报账,走得匆匆忙忙差点撞到衡沚,又慌慌张张道歉,他才道出了这句话。
  原来是替夫人去抢新上市一款胭脂的。
  衡沚一想,自己似乎也没正经送过阿姀什么钗环,除了上元时让云鲤替她戴上的华胜。
  阿姀说的那个老书生他倒知晓。
  从前的那个员外,在城周办义庄和学堂,便是请了这位去教书。
  老书生家就在废弃的学堂旁边,后面即是茂林高草,多生蚊虫。若是待今日这雨一停,其侵扰更甚。
  虽离端阳尚有时日,这香囊中的艾叶丁香银丹草都是驱蚊虫的良药,阿姀带着便少受些叮咬,夜里也可无忧了。
  “老板,多少银子?”衡沚便自然地从怀中掏出碎银子来。
  小贩一见是召侯与夫人挑中他的香囊,别提多眉开眼笑了。
  赚个名声比这香囊的几钱银子有用多了,于是殷勤笑着,“那里好收侯爷和夫人的钱,您看得上便是我的福气了,夫人戴着玩吧。”
  小侯爷似是被这话恭维到了,心情不错地转眼望着阿姀。
  阿姀坦荡荡回看过去。
  事实是哪能买东西不给钱,那召侯夫妇的面子今日都要丢尽了。
  衡沚捏了两块银子,看起来能买十来个这般大小的香囊,递给了小贩。
  走在路上,阿姀低头见那香囊随着自己步伐的起伏,一晃一晃地动,也挺开怀。
  挽郎姓朱,四十岁上下,正在店里忙活着,准备傍晚带人去老书生家中守灵。
  见衡沚与阿姀一前一后地进门来,很有些震惊。
  他尚不知晓后来的事,周嫂子去请他时也并未将阿姀的私事一概说清,只说了她们两人开铺子,请挽郎来一同经营。
  阿姀才想到,便立刻为两人介绍道,“见过的,这位是召侯,这位是与我同僚挽郎的朱大哥。”
  这句见过的,才让朱清辨认出来,眼前这位顺从站在阿姀身后的,竟然是城外出殡时杀四方的召侯世子。
  “那你们……”
  阿姀赶快辩白道,“误会!误会!那时世子本有事询问,不是要绑我的。后来相识渐深,才成婚了的。”
  朱清脑中迅速理解着这段话,虽然冲击力极强,还是很快消化了——他们阿姀,这是时来运转,平步青云了。
  刚刚相识那会儿,朱清见到的阿姀还瘦得没二两肉,瞧着就让人心生怜意。
  他还嘀咕,这姑娘到底禁不禁哭,钱还没挣到手,人哭昏过去了可怎么好?还是周嫂子极力为阿姀说话,他们才一直共事了下去。
  几场丧事下来,朱清对阿姀便有了翻天覆地的新认知。
  这姑娘岂止能哭,简直太能哭了。尤其长得又好看,一哭便更惹人疼,为此他们接了好些生意,手头一时宽绰了不少。
  而且一同吃饭时什么也不挑,见什么吃什么,好养活得不行。
  那时还感叹,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沦落到来做这种事谋生,老天真是不长眼。
  可现下看来,成了召侯夫人,便再也不用受苦啦!
  想到这里,朱清开怀地笑笑,赶快给两人腾了地方,好让人家在阁楼说些体己话。
  热茶一杯,算是消磨了雨天的清冷。
  两人同捧着茶盏,一个在措辞,一个在等她措辞。
  “褚惠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把沈氏拉下马。”阿姀淡淡评述,“也正常。我那混账亲爹亲佞远贤,平白坑害了秋渊一家,连同他的学生。恩师惨死,自己也不得不流落北地为官,郁郁不得志,是得生出些要命的念头。”
  “就为这事,我那时还同怀先生一起骂过沈琮。”像是什么高兴的事般,阿姀还略得意地扬了扬眉。
  “不过我一点也不在意他能不能成事,我在意的还是尤潼那件事。”话锋一转到这儿,便显得凝重了,“我猜除了邶堂之外,也不是一两个人憎恨沈氏了。按着褚惠的说法,沈家绝后,与崇安殿的建造有很大关系。”
  不过最后一句,阿姀藏着没说。
  褚惠话有深意地盯着她,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果真的想知道真相,不妨亲自回都城去看看。
  回到都城,迟早有一天是要回去的。
  只是还不是现在。
  衡沚轻啜一口茶,润过嗓子之后说,“邶堂既与都城有关,便不再深究下去了。但如若再与游北勾结,那我必不轻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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