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单单是这样，那并不会让五条老师犹豫太久。但是，问题就是竹川不仅这样很轻地抱住了对方，他还听见竹川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五条老师，很抱歉，但是我们现在要要再见了。对我来说，老师一直都是很重要的人。所以，即使和您没有过去的记忆，但我打心底一直爱戴您，喜欢您。”
女孩子温柔的气息顺着五条悟的皮肤从脖子一直往下延伸，透过他冰凉的皮肤一直抵达他跳动的心脏。
“你要回去了吗?”他抱着竹川避开五条悟的猛烈攻击，但由于刚刚愣了一瞬，右腿还是被伤到了。
反转术式已经失效，那里就是鲜血淋淋的一大块。
“可能吧，”竹川半垂着眼眸问他，“老师是有些舍不得我吗?”
“倒也不是舍不得啦……”五条老师轻笑了一声，然后喊了竹川的名字，“小绫，你知道为什么你会来到这里吗?”
“为什么?”
“因为，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真正的强大是无比残忍的事情。”他抱紧了竹川，一点都没有要制止竹川术式发动的意思，“所以现在，和老师动手会让你感到痛苦吗?看着这个世界因你崩塌灭亡会感到痛苦吗?
“还有……看着我注定走向消散，你会感到痛苦吗?”
白色的光芒慢慢从竹川身上溢出，年轻的五条悟显然也知道竹川的术式已经开始运作了，他停下了攻击。
远处，乙骨垂眸，抓着剑袋的手指总于松开了一些。他像是松了一口气，不需要对上恩师，也没看到有朋友受伤，让他觉得很幸运。
“老师，很痛苦的。”竹川轻声说，“但我的心脏在经历了这一切以后变得坚强起来，然后我会告诉您，我找到了存在的意义。”
竹川红色的眼瞳露出坚毅的目光，她的声音虽然轻，但充满了坚定：“我不是纯粹的恶。我也可以是希望，可以是星星，是燃烧的、不灭的恒星。”
“啊，这样吗?”
五条老师终于笑了，他轻轻放下竹川，然后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把她往后一推。
“那么，老师就当你承认老师的存在了，这样一来，我的任务、这个世界的任务就完成了。”他蓝色的眼睛在白色的水雾里变得温柔起来，微风晃动着他的发丝和衣摆。
在竹川术式的白光慢慢将五条老师整个包裹，有那么一刹那，竹川觉得他像突然来到自己身边的神。在经历过什么以后，就要返回属于他的世界去了。
被推开的竹川踉跄了两步，然后倒在了五条悟的怀里。
“其实，我还想问你，”白光里传来一阵声音，“算了，这样问了，显得我很失败一样。我可是最强，要好好的记住我哦，小绫同学。”
竹川的术式完全启动，成功抹消了这个世界里名为五条悟的存在。
“呐，绫……”耳边传来一个声音，竹川扭头，看到了一双有些难过的冰蓝色的眼眸。
五条悟看起来很受伤，他长长的胳膊抱紧了竹川，她的后背也就同他的胸膛贴得紧紧的，融不进一丝空气。
“绫，你刚刚在和他说什么悄悄话?我会吃醋的哦。”
这卷的结尾会有一个很短的简章，大概是五条的梦境一类的东西。
——
第76章
一片混沌的白雾里，竹川靠在五条悟的怀里，腰上横亘着他的两条手臂。
寂静的世界里，竹川能听到他们两个人身上一切的声音。呼吸声，心跳声……
“绫，别难过。”五条悟弯着腰低头把脸埋到竹川的肩颈处，话语轻柔，“也别哭。要是你哭的话，我就变成了惹妻子伤心的人渣了。”
直到五条悟说出这样的话，竹川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已经布满了自己的脸颊。
泪珠一颗一颗落在五条悟的手臂上，再顺着他的皮肤滑下去。五条悟可以感觉到，原本落在手臂上的泪那一瞬间是温热的，但顺着他的手臂落到地面的那一刻，却变得冰凉了。
“冬天穿这么少出来是会着凉的哦。”五条悟把外套拉开，将竹川裹了进去，“到时候你又发烧生病的话，就不带你去吃冰激凌了。”
他在说这样细碎的话语时，竹川拼命地咬着自己的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悟，我没有办法。”
“嗯，我知道的。所以，不怪你。我反而觉得这样拯救了世界的你，真的超级厉害，不过还是比我这个最强差一点啦。”
从一开始，计划制定的最初，两个人就知道抹消「五条悟」这个存在，去除的可能不只有这个世界的五条悟，还有可能波及到被竹川强行拉到这里的五条悟。
“悟，对不起。”竹川的声音哽咽，“因为我的一厢情愿，你被我随意拉过来，又不得已要消散。”
“我一直觉得自己对你真的好残忍。”
“唉……”五条悟叹了一口气，把竹川的身体转了过来，让她可以好好地看着他。
竹川看见了清晨的天空，看到了梦中的大海。他的眼睛里有星光点点，也有她。
“有时候真的觉得我的妻子是个傻得有些可爱的人，但是没办法，谁叫我喜欢你呢。”五条悟捧着竹川的脸，同她额头贴额头，“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只好再说一次了。”
“听好了哦：我喜欢你，爱你。所以愿意陪你去往所有的地方，就算是世界之外也没关系。因为只要牵着你的手，我就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五条悟是个情感充沛又热烈的人，得到一份来自他的爱会让人打心底觉得温暖起来。
“不过想想也有些不公平。”
“什么?”
“因为啊——”五条悟在用大拇指擦去竹川眼角的泪滴时，自己身上也泛起了白色的光芒。是竹川的术式判断到了名为「五条悟」的另一个存在，已完成的术式无法中断，除非竹川掌握术式反转。
缔造可能性的另一面就是破坏已经发生是可能性，且威力为顺式的两倍，足以打破现在的困境。只是可惜……
“悟，你还没教会我术式反转，你食言了哦。”
“嗯，也不一定吧，我到时候再教你，一定会把你教会的。”他的手臂和发丝已经慢慢化作星光，飘向漆黑的虚空里。
“我刚刚的话还没说完呢，”五条悟最后抱紧了竹川，“绫一定不会选择把这个世界的可能性带入你的本世界吧?因为这里有那么多人已经死亡，我善良的妻子不愿意看到这种情景，所以一定会选择拒绝这个世界最后的结果。”
“所以，到时候那个世界的我一定会忘记我和你在这里经历过什么。但是你却还记得，这不公平，对你对我都不公平。”
五条悟的语速加快了一些，因为他马上就要离开了：“因为那样的话在这个世界里我们一起经历的痛苦就要你一个人承担，我无法替你分担，这不公平；还有那些美好的回忆，你只能封存我也无法保留，这不公平！明明……明明这都是我们一起经历的呀——”
五条悟最后贪恋的吻了一下竹川的额头，他说：“别哭，我在下一站等你。我永远燃烧的恒星。”
原来是永远燃烧的……恒星啊。
巨大的浓雾开始慢慢散去，冷风吹在竹川的身体上。明明在十秒之前，她还感受着自己爱人的体温，觉得这样的寒冷不足为惧。
但是现在，竹川慢慢抱紧了自己的胳膊，她觉得好冷……好冷啊……
冰凉凉的眼泪水挂在下巴上，竹川抬起头来，才发现大雾散尽，才发现抬头就是万里星光。
她看见有一颗星星，很亮很亮。即便是在群星璀璨的夜里，它依旧是那么明显和耀眼。
竹川想，它也一定是一颗拼命燃烧着的恒星吧。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结束了，接下来，我要离开这里了。”
这是竹川第一次主动离开一个虚构世界，她现在能很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和这个世界核心的联系。
她能摸到这个世界的核心，那东西就像人的心脏一样，会跳动，有温度。
当竹川需要这个可能性的时候，她就要把这个小小的核心好好收纳起来，带回本世界。但是如果不需要的话，就要——捏碎。
五指收拢，然后竹川似乎听见了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像玻璃杯摔在了瓷砖地板上，像水晶球被锤子砸开，总是那个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一样，一下子钻进了竹川的脑袋。
于是她知道，自己真的捏碎了这个世界。
大地开始晃动，轰隆隆的声音像是巨大的齿轮再一次运转起来。竹川跪坐在地上，她低着头，发丝盖住了自己的脸。
开裂的大地像海洋上碎裂的浮冰，竹川朝着缝隙的最深处跌落。风声在她耳边响起，就像那一年在高专的时候，她从东京塔跌下去的声音一样。
只不过这回不会再有一个高傲的自大鬼跑出来接住自己，说着让人安心的话，带着她往前走了。
竹川视野里白色的裙摆在模糊，她看见开裂的世界化成碎片，一片一片的粉碎开来变成光点，化成粒子。
这个世界的人们继续往前走的道路被自己扼杀了，竹川想，有时候拯救和毁灭的界限真的很模糊。
以至于她明明在未来的世界里救了所有人，却会在这一刻产生一种：原来是我毁灭了全世界的感觉。
确实很不公平啊，因为这样复杂的心情除了黑夜，没有人能和她一同分担。真的很孤独啊……
竹川跌进了一个白色的漩涡里，这回感受到的是真实的、确切的世界。她闭着眼，感觉灵魂飘荡在躯壳上方，身体也却越来越沉重。
意识一直往下跌、往下跌，最后摔进漆黑的深渊里。呼啦一下，一切瞬间又变得轻盈起来，竹川感觉灵魂瞬间同身体合在一起了。
她猛然睁开眼睛，对上了一片澄澈的蓝色。
“哦，你醒了啊。”
*间章*
2018年5月3日，晚22点整。
五条悟总算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收拾完了，高专医务室的灯还亮着。应该是硝子在加班，毕竟经历了那样的混战，最后能够稳定控制下来实在不容易。
于是五条悟难得有良心的没有去骚扰忙碌的医生小姐，他一个人走回了高专的教室宿舍。
简单的洗漱以后，五条悟枕着胳膊躺在了床上。高专宿舍的床大多数都是统一制式的，在这个人均不怎么高的国家里，五条悟这个身高真的很难在这样的床上伸展开来。
不过五条悟向来不是个喜欢亏待自己的主，他第二天就把床换了。
此时此刻，五条悟盯着白色的天花板发呆。
反转术式可以不间断地修复五条悟的大脑，让他处于一个人类无法达到的长期亢奋状态，以保证不间歇的工作。
但是现在，他忽然觉得有一点点累。是那种灵魂上的疲惫，五条悟阖上眼皮，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一树凤凰木的花朵。招摇的颜色同他小时候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小悟，生日快乐。”
突然的声音让五条悟终于反应过来，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是梦吗?不然的话，为什么看见了他可爱的学生?
五条悟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他默默地听着“自己”和竹川对话。直到他感受到了竹川的拥抱，是那么温暖，带着驱散一切疼痛的力量。
“约好了哦，以后要成为家人。”
五条悟听见竹川这样对小时候的自己说，他垂下眼眸，陌生人心想成为家人这种事情，怎么想好像都只有一种方法啊。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画面就来到了竹川离开的时候。五条悟待在小时候自己的身体里，不可以说话，也动不了，他只能看着竹川离开。
他看着自己又长大了一遍，只不过这次的他总是会看着一件和服发呆，会坐在凤凰木下一遍一遍的默念“绫”。
五条悟笑自己年纪小小，但是心思却挺多。
但是自己每次都非常不爽小家伙抱着他学生不放，有一些人，狠起来脸自己的醋都吃。
直到他陪着这个家伙来到了高专，见到了躺在河水里的竹川，五条悟的心脏开始跳得一下比一下激烈。
在天台过生日的时候，五条悟以为他自己会向竹川要一些什么不可描述的礼物，结果这家伙把人家小姑娘的围巾扯走了。
五条悟又好笑又好气，笑是因为还好自己的宝贝学生没有被占便宜，气得是原来他以前这么不敢的吗，真是不争气啊。
少年和少女的爱情朦胧又热烈，竹川从东京塔坠落的那一刻，五条悟仿佛看见了划过天际的流星。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他的学生是善良到会通过牺牲自己换取更大胜利的赌徒。
“这可不妙啊……”
五条悟迫切的想要通过什么方式告诉她，不必如此，她活着要比拯救一百个人都要重要。
毕竟人都要努力去爱自己，比起拯救世界，她更应该先拯救不重视自己生命的自己。
五条悟抱着这样的想法等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都要觉得这里不是梦，而是现实的世界。他慢慢长大，在不同的时间节点遇到了同样美丽的女孩，心底的爱意一次比一次热烈，直到他看见两个人一次一次的接吻。
一次、两次、三次……
女孩子完全被他抱在怀里，此刻，五条悟的占有欲达到了巅峰。
“为什么去爱他们了，不是说最爱老师了吗……”
孤独感包围了五条悟，而就在这个时候，竹川的术式出了意外。
她去往了另一个世界，但却把这里的五条悟带走了。
原本寄宿在五条身上的五条悟终于被放出来，他站在酒店门口，感受到了自己的学生的气息。
他策划了毁灭世界，策划了对竹川的梦中软禁，策划了两个人的较量……
只是为了告诉竹川：你有自己都想不到的强大力量，所以别害怕，带着自信早点回来。老师在那里等着你醒过来。
其实他也有想过要不要问一下竹川，她到底是在喜欢谁。是那个在凤凰木底下撒娇的男孩子，还是高专那个时候不坦诚的问题儿童?
又或者是后来的、刚刚成为教师的他。
但这句话他没敢问，他就怕回答不是他自己。
其实，最强也偶尔会有不自信的时候哦。
从所有的世界离开的时候，五条悟忽然醒了，窗户外面还是很黑的一片。
他从床上坐起来，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忽然张口呢喃了一句：
“小绫……”
小绫，我好想你。
接下来就要正式进入下一卷了（总感觉节奏太快了，挠头）
坏消息：好玩的戏码放不出来，唉……（失去梦想，变成咸鱼）
第77章
“又是同样的，天花板……和同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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