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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廖子璇听到的版本里，宁父曾经也想要和杨洁的姑姑断绝关系，都被杨洁姑姑用以死相逼的手段给挽留住了。
宋文英对此的评价是——一个成功的男人，看人的眼光要准，找个乖巧懂事的二奶也是种学问。
廖子璇不认同，她从一开始就觉得不该有二奶的存在，还如此明目张胆地成了一种风尚。
“这些大人，真是糟糕透了！”廖子璇想起来宁悠悠舅舅那长脸就一阵恶寒，“你舅舅一家是真够过分的，满脑子都是金钱算计。”
“不光如此。”
宁悠悠继续说道。
其实宁悠悠对这些事的容忍程度还算高，她不光接受了自己的后妈和她肚子里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的孩子，但她不接受的是外婆一家的态度。
宁母是家里最大的孩子，外婆一家五女一男，除了远嫁的二姐之外，剩下的人在逐县都混得很差，连工作都是宁父帮忙找的。
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宁母帮忙处理的，谁家有点事，求到宁母这里来，她心一软，就问宁父开口要钱。
这么多年，宁悠悠一家光接济外婆家砸出去的钱都有个四五十万了。
宁母死后，宁父端午节、中秋节都会带着宁悠悠去外婆家送礼，该有的礼节一点都没少。
但人死如灯灭，宁母的去世，到底断开了两家人的关系。
“我舅舅，还有我那些小姨，没有给我爸打过一次电话，也没来送个礼什么的，我都有他们的QQ，每到过节，我爸都让我给他们发祝福信息，可他们都没理过我，更别说打个电话什么的了。”
宁悠悠眼里噙满了泪水，她强忍着，说道，“我妈还活着他们敢不上门吗？他们几家人还得请我们去华西吃饭呢，虽然都是我爸掏的钱。”
林昂翻了翻口袋，递给了宁悠悠纸巾。
“别太难过，人情就是这样的。”林昂想起了自己的小姨和小姨父，也是这样的，“我小姨去世后，我们一家跟小姨父家就没什么来往了，人是连接两个家庭的枢纽，枢纽没了，有没有其他的关系，该散的就散了，你要看开些。”
廖子璇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宁悠悠是个多洒脱的人，这么点事还不至于让她哭。”
“嗯。”
宁悠悠吸了吸鼻子，“我觉得林昂说的这种情况我也能接受，那咱们就真的别来往了对吧，看我外公外婆是我的义务，我逃不掉，但不理这些亲戚我完全能做到。这次家长会，我爸要照顾待产的后妈，来不了，他也不想随便找个厂里人来帮我开，就想让我舅舅来，毕竟我们还算熟悉。结果，我妈那些个好弟弟好妹妹，一个推脱一个，没有任何人想来。”
廖子璇很容易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问题，她设身处地为宁悠悠想了想，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她抿着嘴，尽量克制自己的怒火。
“这得亏不是我家亲戚，否则我非得去闹个地覆天翻不可！”廖子璇还是没忍住，一拍桌子，“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惯的他！给他们花的钱都花狗肚子里去了。”
林昂轻拍着我的背，“这桌子不是我们家的，拍坏了要赔。”
廖子璇正在气头上，哪管这些，一拍自己的钱包，“老子有钱，买他十个八个的来拍。”
许春天和林昂对视一眼，无奈一笑。
许春天打趣道，“这要是在古代，你绝对是一百单八将里的一位人物，为兄弟两肋插刀的大侠。”
“廖大侠，先消消气，我们先听听悠悠的舅舅为什么又来开家长会了吧。”
不等许春天说完，宁悠悠也一拍桌子，震的手臂发麻。
宁悠悠痛呼一声，接着说，“我昨天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以为我舅舅是良心发现了，我还打算叫上外婆家的其他人一起吃个饭呢。总归是之前常相见的亲戚，我也不想闹得太难看。结果——”
说到这里，宁悠悠终是忍不住了，痛哭起来。
“结果，是我爸给我舅舅打了一笔钱，让我舅舅这个月多帮忙照看照看我，他怕他照顾小的去了，顾不上我，我会难过。不仅如此，我三姨又找我爸借了一笔钱，说是给我三姨夫换辆车。”
许春天将宁悠悠揽进怀里，“要哭就大声哭吧。”
宁悠悠泣不成声。
“我很不服气，我很气，我气我爸没骨气，我们对得起他们家，谁都挑不出我们的理儿来！再看看他们呢？做了些什么事？想断关系就断啊，凭什么要对他们有求必应呢！我们欠他们的啊？我妈欠他们的啊？凭什么让他们看看我，还得低三下气的拿钱求他们来啊！”
廖子璇也跟着红了眼眶，爆了两句粗口。
“人类进化的时候怎么带了他们啊！进化还不完全，良心都没长。”廖子璇劈头盖脸一通骂，还捎带上了宁父，“你爸也是，怎么心这么软呢？”
“因为——”宁悠悠嗫嚅道，“他说，我妈耳根子软，怕我妈知道了他不管家里人了，会怪他，也会难过。”
怒意被这一番话堵在喉咙。
廖子璇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许春天轻声问，“那你呢？被你爸爸说服了吗？”
“没有。”宁悠悠擦了擦眼泪，“我还是不服，我替我妈不值，她的弟弟妹妹怎么就是这一副德行呢？我觉得她一定后悔过，是她不节制的帮助把他们惯坏的。”
许春天又问，“所以你想做什么，需要我们帮你做什么？”
“我想问问他们到底怎么想的，是不是觉得我妈特傻，特好欺负！还想问问他们日后想怎么相处，还算不算一家人，如果不算一家人了，就带他们去我妈坟上磕三个头，前尘恩怨一笔勾销，陌路罢了。”
真能陌路吗？
廖子璇想起来前一阵宁悠悠找她要过初中的书目，说是给舅舅家的妹妹准备的。
也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那这忙，我廖子璇帮了。”
廖子璇伸出手来，林昂也跟着伸出手，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廖子璇手的上边。
“算我一个。”
许春天拉起宁悠悠的手，放到了林昂的手上边，四个人的手紧紧交叠在一起。
“我们一起。”
第11章 .总之就是人心难测，没法保证这么多人心思是一样的。
临到中午，书店外熙熙攘攘，背着大包小包的学生家长和ʝʂɠ学生们挤在公交车站前等车，开车的人更多，整条大路堵得水泄不通。
廖子璇耳朵尖，听到了声响，接着廖辉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璇璇，你在哪里呢？我结束了，咱们该回家吃饭了。你妈知道你考的不错，临时叫了一帮姐妹来庆祝，你可别耽误。”
“我在书店有点事，你先回去吧，或者在停车的地方等等我。”
廖辉琢磨了下，回答道，“反正也堵车，我等等你吧，光我自己回去，你妈指不定又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好。”
廖子璇晃了晃脑袋，那些混乱的思绪如同乱麻，缠得她抽不开身，剩下的人也眉头紧锁，显然是没想到什么好主意。
宁悠悠的要求听起来很合理，也没那么难，可真要落到实处上，则是举步维艰。
单是要把宁悠悠外婆一家人聚到一起这件事，就把大家都难倒了。
宁悠悠百无聊赖地翻动着桌上的鸡翅和薯条，并没有想要吃的欲望，整个人的状态都很差。
林昂想了很久，他不是个思维跳跃的人，只能想到一些循规蹈矩的办法，“我这就算抛砖引玉了，要不让悠悠的外婆或者外公出面，组织家庭聚会，这样最简单了，只需要搞定外公外婆就可以了。”
宁悠悠苦笑道，“我外婆家里，我舅舅说了算。因为家里就他一个男丁，我外婆说了，我舅舅是一家之主。而我舅舅的态度，你们知道的，要不是我家还有点钱，他早就和我们断了往来了。”
“那你外公呢？”廖子璇吐槽道，“非得论个家主，他才该是吧。”
“我外公？”
宁悠悠脑海里浮起一个身形佝偻的瘦小男人的模样，脸色黝黑，沉默是他最好的注解。
“我外公这辈子被我外婆管的死死地，我小时候住在外婆家一阵，都没怎么听我外公说过话。”
老一辈的故事，更令人唏嘘。
宁悠悠叹息道，“我外公本本分分的庄稼人，我外婆家有点钱，我外公算是个上门女婿吧，但我外婆同意孩子跟外公姓，我外公这就一辈子对我外婆感恩戴德，对她百依百顺，大气儿都不敢出，就这么过了几十年。”
说到这里，廖子璇不免想起了自己的奶奶，她也是个顶个的泼辣户，村里人提起她身子能抖三抖，然后不免同情起廖子璇那个每天笑嘻嘻地在家做饭带孩子的爷爷。
可事实上，若不是廖子璇爷爷游手好闲不想工作，她奶奶也不会逼着自己变成一个凡事斤斤计较，对人对事态度强硬无比的人。
因为那个年代，忍气吞声就会被人欺负死，只能靠这些粗鲁的行为来伪装自己。
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
很多事情，外人看热闹，身在其中的人，才能看到热闹下，早就千疮百孔的心。
思索片刻，林昂又说，“要不让悠悠装病？借着需要人来照看的借口，让他们家来帮忙？”
“人家是自私凉薄，不是蠢笨。聚会人都不齐，还指望着靠这个能让一家人到场？”
廖子璇无情地驳回了林昂的提议，林昂眸子里闪过一丝失落，想要说什么，又沉默了起来。
“嗯，林昂这个提议放在别人家里也算合理，但是鉴于帮忙开个家长会他们都推三阻四的，光是生个病，他们大概率不会来。”许春天缓和着气氛，试图沿着这个方向推导下去，“要不把病情说的严重一些呢？”
“严重一些？”廖子璇吃掉手里最后一个鸡翅，“那不得去医院探病？先不说我们能不能租到或者借到一个病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人家不找宁叔叔确认一下吗？”
讨论眼看又陷入了僵局，杨洁突然说道，“悠悠，伯母去世的时候，我陪你整理她的遗物，她不是留了一些东西吗？存折之类的，用这些能不能把大家叫过来？”
杨洁因为去买肯德基，并不知道大家为什么要费劲把宁悠悠外婆一家人聚到一起，但她和宁悠悠足够亲密，知道一些细节，许春天就把她留下来一起讨论了。
许春天朝杨洁竖了个大拇指。
“还是杨洁心思细腻，这倒是个办法。”
宁悠悠也难得点了点头。
两个小时，大家讨论了七八种方向，这种是目前来说最靠谱的了。
廖子璇顺着这个想法说下去，“如果是留下了一大笔钱，说是要分给大家呢？让大家来讨论下怎么分配？”
许春天蹙眉道，“那这样的话，悠悠的外公外婆是不是不适合出现？本来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现在要是有一笔所谓的遗产，他们大概率也不会来。”
“而且。”许春天总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合适，“这样其实有点考验人性的感觉。来了，虽然能得到一笔钱，但显得非常功利心，不来，至少还留了份体面，之后再想办法从宁叔叔那里把钱要过来，也不是不可以。”
总之就是人心难测，没法保证这么多人心思是一样的。
廖子璇右手托腮，左手攥紧了拳头，有些烦躁。
“人为什么这么复杂啊，坏人也不是纯粹的坏，好人也不是纯粹的好，既要利益还要顾面子，想要钱还不想委曲求全，怎么什么都想要啊。”
廖子璇并不是个情绪稳定的人，在宋文英的高压教育下，她表面上必须做一个乖乖女，所以私底下就更叛逆些。
原本廖子璇和林昂初中也是同学，但廖子璇因为打架，初一下学期就去了镇上读书。
林昂怕廖子璇会冲动，他用温润的手掌覆盖住了廖子璇的左手。
感受到廖子璇的手逐渐放松，他才松开手。
“事情总会解决的，不要太着急了。”林昂冲着廖子璇笑了笑，“还有我呢。”
宁悠悠打了个冷战。
“你们两个！简直了！”
宁悠悠原本还忧心忡忡，结果情绪被这么言情小说的情节给冲淡了。
廖子璇脸色微红，起身活动了下手指手腕。
一阵铃声响起，又是廖辉。
廖子璇接起来，“马上来马上来。”
“你妈催了，你明白的，回去晚了可就麻烦了。”
不等廖子璇挂了电话，许春天起身就把她往门口送，悄声说，“反正我不用回家，我今天去悠悠家睡，整理下伯母的遗物，看看有什么能用的没有。”
廖子璇狐疑地看向宁悠悠，宁悠悠微微颔首。
许春天要比廖子璇更细心周全，既然这样，廖子璇也没再犹豫，“那我走了，我们QQ联系。”
宁悠悠问道，“你回家能玩电脑吗？你妈不是规定了上网时间？”
廖子璇得意一笑，“这次考得好，我妈那边一切好说，成绩为王嘛。”
说完，廖子璇拿好东西，转身就走了。
林昂抓起书包，跟了上去。
“我和你一起。”
第12章 .他们是海上仅有彼此的浮木，即使知道没有希望，也得相互鼓励，彼此守望。
从书店到廖辉停车的地方，其实只有几百米的距离，即使是走路再慢的人，磨蹭着走，十分钟也总能走到了。
廖子璇和林昂只有这十分钟的时间，去聊一些只有他们才知晓的秘密。
可他们就这样沉默着，谁都没有先开口。
路两边种了许多叫不上名字的灌木丛，廖子璇扯了几片叶子在手里撕着玩。
“这习惯不好。”
林昂蹲下身来，把廖子璇扔掉的叶子碎片捡回灌木丛里去。
廖子璇轻声叫着林昂的名字，“林昂。”
“我在。”
“林昂。”
“我在。”
廖子璇又叫了几声，林昂就应了几声，语气里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他只是有些难过。
林昂不知道该怎么样安慰廖子璇，他只能说出那句老套没有新意的话，“不要怕，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可现在事情已经超出了我的掌控。”
“这很正常。”林昂握住了廖子璇的手，“就像你说的，人是很复杂的，这不是一场游戏，大家也不是游戏里只会重复那几句话的NPC。我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有各自的想法，你永远也不会算到事情究竟会如何发生。”
“那怎么办？我就要这样放弃吗？”
“但至少我们可以随机应变，只要大方向不出问题，剩下的事情都可以修补。”林昂解释道，“只要许春天愿意相信这一切，就足够了，剩下的，随她发挥，我们配合就好。”
“如果能帮到别的人，未尝不是件好事，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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