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开始咚咚咚的嗑着响头,嗑得寒露心里咯噔咯噔的。
“我们都救了母虎,当然是不会伤它了,你还是不要嗑了。” 寒露皱着眉头道,却还是有些怕他,不敢去扶。
那虎男听了寒露这样说,又抬头看向云隐。
云隐点头道,“幼胎在腹,尚无自保之力。我刚在你体内种下了符咒。如若你从今为善,不再寻无辜道人与百姓的麻烦,便可与幼虎相守。如若你有杀心或教子从恶,这符咒便会令你自爆而亡。”
虎男没有想到仙人不仅不伤他虎儿,还给了他一条生路,这下嗑得更是厉害了,前额都出了血。云隐忙过去扶起了他,“你如今误入了怨气,善道怕是难修了。人间还是莫要再去了,若是去,也不要去建康。”
虎男都当是仙人的告诫,连连点着头。
二人出了虎洞,天色已晚,径直往勾容走去。
“师兄不告诉他是太白门所为,又不想让他去建康,想来是为了保护他。” 寒露回头看了眼还在洞口目送他们的虎男。
云隐叹了口气,“冤冤相报总是不好。何况妖灵通常至纯,至纯则易染,若是心中生了恨,这恨又去不掉,便会生执了。”
“生了执便会入魔。” 寒露接道,她如今越发了解这三界六生之别。
云隐点头。
月色如水,洗亮了山路,林间静谧,两人默契的散着步子,一时入了月色,一时入了树影。
“先去看了这些伤患,明日再回建康一趟罢。有个故人,也想带你见一见。” 云隐笑道,看着在月色下笑得无邪的露露,全然想象不到她心中藏了那些恐惧。
“故人?” 寒露笑道,“以前总听闻师兄不入凡尘,没想到这繁华京都之中,倒有许多故人。”
“何来许多?”
“白泽真人啦......” 寒露数着手指,想说上次珙桐叶所见的,突然想起师兄没有提过,忽地住了嘴,徒留一个手指竖在那里。
云隐知她心思,笑问道,“还有谁?”
“这......个啊!” 寒露瞪圆了眼睛说,“这要见的不就是第二个?快说说,这又是哪位故人?” 寒露岔开了话。
云隐心里笑她反应倒是快,说道,“建康城外秦淮河畔,有一仙子名为素女,医术仙界闻名。我之前体内灵丹气息不调,曾寻她相助,上次下山,一来探望了白兄,二来便去寻了她,也是她告诉我,唯有极目之人方可救白兄。”
寒露一愣,难道是上次见的美人?
“素女不仅善医术,也善琴瑟。仙凡两界闻名。只是她行迹不定,若她在的话,酉时也顺便去听她一曲。”
寒露想着那日所见,确实也是乐府的装饰,思了半晌,试探着问,“师兄与这女子......只是故人?”
云隐点点头,“若不是因为白兄,我也是十余年未见她了。若非白兄之伤难解,我哪里好去叨扰她?她道行颇深,所知甚多,我当时也只能想到她了。”
寒露低着头,听得仔细,脸上不自觉洋溢着笑。
云隐见她样子,又说,“哪里想到,这仙界闻名的神医都不如我们云华山的露露。”
寒露脸上更是笑开了花,扬着脸望向师兄那满眼的宠溺,“师兄你再夸,露露可是要骄傲了。”
云隐只是望她笑,寒露别过了脸,却止不住的笑。昨夜那梦压在心头的阴霾散了大半,只觉得月色好美啊。
二人又从树影下走入了月光,周边亮的突然,忽地那皓月似是从天而坠,化作一道锋利的白光,直奔云隐而来,云隐一闪,却见寒露早被一人带入暗影处,他起身追去,“师兄!” 正听得寒露喊的瞬间,腰间便被一支冷箭刺入,霎时碎骨般的痛,他还未及反应,迎面又一道白光直刺入了他前胸。
“师......” 寒露自暗影中哭喊了半句,忽然没了声音。
云隐一口血吐了出来,原地动弹不得,愕然望去。
皓月前,一个身影缓缓落下。
第三十五章 扶桑木
寒露被困在了阴影中,双手背了身后,嘴巴被封的死死的,动也不得,喊也不得。身旁站了一人,懒塌塌的歪着身子,似是后颈有个什么线吊着方站得起来一般。那人并不看她,听她喊的时候厌烦的捂了下耳朵,她又要喊,他一弹指禁了声,那时他瞪着眼睛瞅了她一眼,做出了个唬她的样子。她方瞧见了他的模样,这是那日同白灼一起袭击她和师兄的高手。
她看着师兄吐了口血,焦急的望着她的方向,刚想过来,忽地一个女子落下,挡住了视线。
寒露怔住,这是......那日祝融峰的女子......重黎说她是……魔尊!
寒露尝试了所有法术,心念起火炁,心念起五行阵,凝神起极目瞬移,可她偏偏定在了这阴影中,半点动不得。
墨染懒洋洋的看她一眼,皱了眉头,“别折腾,好好看着。”
魔尊立了一会,右手又弹出那把虎头细剑,朝着云隐挥了去,云隐刚一躲,却正迎了另一股剑气,重重抽了他脸上。剑气融入了月色,抑或是月色便是那剑气,四面八方袭向云隐。顷刻间,云隐脸上身上腿上被劈出了道道深深ʝʂɠ的剑口,他几乎没有半点还手之力,魔尊的剑气左右夹击,劈得他是倒都倒不下。
这不是在对打,这是一个人在凌迟虐杀另外一个人。
寒露看得心如刀割,泪眼滂沱,可是她连动都动不得。
“你哭个什么......” 墨染看着寒露,皱着眉头。
寒露用满含泪水的眼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嚯!” 墨染笑了,“小娘脾气不小。” 说着又转向魔尊,心中暗忖,萧辰今日很有兴致啊。
萧辰终于停下了,像那猫玩够了耗子一般,立在那里面无表情的打量着。
云隐撑着身子,又望向树影,终于看清了露露的身影。她没事。云隐脸色稍舒展了些,又回头看这女子。鲜血渐渐渗透了白衫,只这一会他便如着了一身红装,颤颤巍巍的望着那比月色还白亮的女子。
“你是谁......” 云隐问。他不解,若要杀他,第一剑就可以了。他想起寒露提及的女子,难道这就是那个魔尊?只是他听闻这个魔尊很少招惹仙门之人,为何要这般羞辱他?
“你知道你是谁吗?” 萧辰道。
云隐皱了眉头,她面无表情,淡漠如月。他不懂,她认识他?他是曾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她才要如此折磨他?这剑气伤的不仅是皮肉,这魔的金伐之力绵延不绝,如若剧毒一般,伤口还在不停的渗透,他只觉得浑身钻心蚀骨如被虫啃刀刮的刺痛,神志有些模糊了。不行,他努力凝聚了神志,又看了寒露一眼,还有露露,可是他要怎么办,他根本不是这个魔的对手。
萧辰也向阴影中看了一眼,眸色一动,又转头看着云隐,冷哼了一声,“ 看好了。这一剑是准的,偏不了。”
云隐眉头紧了,只见萧辰左手一扬,那枚剑忽地撑开,云隐看清了剑迹所指,正对着寒露眉间。他浑身惊惧的一震,“你究竟意欲何为!”
“你该问的是你有何可为。”
云隐眉头紧皱,一会看向寒露,一会看向萧辰。露露根本躲不过这剑炁。这魔难道只想折磨他?难道伤他不够,要杀了露露方能解恨?他到底做过何事,竟招她这般记恨?
萧辰剑气指着寒露,那冷艳的容颜满是杀气,“你,可救得了她?”
云隐急得内心一阵血涌,那女子双眸挑衅的闪了一下,“杀。”
话音刚落,她指尖一弹,剑气发出了。
墨染微怔。
寒露惊恐的见那剑气瞬间到了她眉头,忽地一股气息迎面而来,散了剑气。那股气息似是个透明的人形,随即揽着她腰身转入了月色里,恍惚一瞬,她已在云隐身后了。
云隐气喘吁吁,弯着身子,右掌还对着那树影。
墨染眯着眼睛看向云隐。
双元神,速度竟快得过萧辰的剑气。虽然以他的修为,早该有这双元神之身了,但刚才那魂还未完全成型,看来是临时逼出来的。
他又凝神看着萧辰。她对这个云隐,还真是颇有兴趣。
寒露想喊师兄,却仍是张不开嘴。
“还不错。” 萧辰走近了,云隐忽然发现自己半点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萧辰从他怀里取出了那枚金石碎片,看了一眼,“不过想带着灵石,还是差远了。”
云隐瞪着她,只为了灵石?
萧辰面无表情,左手收了石,右手浮出一支朱褐色牧笛。
“我以此物,换你灵石。” 萧辰说着,这牧笛便飞入云隐腰间,自别了上去。
萧辰回头看了墨染一眼,二人瞬间消失了。
寒露刚觉浑身一松,却见师兄瘫软了下去,她把师兄抱了怀里,两人都瘫了地上。云隐身上血衫开始滴血,脸上也是剑痕斑斑,那双清眸却是望着寒露,见她哭得泪眼婆娑,却笑了起来,“没事了,露露,不哭。” 可他说完了这句,便昏了过去。
寒露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云隐衣衫浸血,都黏贴了伤口上,她一边哭一边慢慢扯掉那溶入伤口的衣物。待衣物都褪去了,只见的浑身伤口累累,翻着白肉,还泛着金色的伐力,伤口还在不断深入着,多处已可见骨。她不明白这魔尊到底是何意,现在也没有时间想是何意。她又抹了眼泪,先是起了八卦阵,以防夜间妖兽来侵。又开始运气,先散去这金伐之力,止住伤口的蔓延和血涌,如是运了一个多时辰的气,她已是面色苍白,大汗淋漓,那金伐的炁终于是散掉了。云隐那紧皱惨白的面色渐渐舒展开了。她又从风袋中取出了药和净布,慢慢擦拭着,直到带的净布都用光了,旁边堆了小山般的血布。这才开始涂抹上药。寒露气息微弱的抹着,忽地眼前一黑,也昏了过去。
山间鸟鸣阵阵。
天色亮了,却仍有些阴郁,或是个阴天了。
云隐眯着眼看着雾蒙蒙的天空,迷茫的想。忽觉得冷,他低头看了看,只见自己上半身赤裸着,还有些剑痕。寒露趴在他身旁,脸红肿得似个熟桃,身上血迹斑斑,倒像是她挨了这许多剑。两个手心都抹满了药,黏糊糊绿油油的。
云隐忆起了昨夜。他伸手探了探寒露的额头,她气息很是微弱,却仍在源源不断的散着火炁,云隐不解,愣愣的又向四周望去,发现他们还在八卦阵中。
这是祭身阵,施术者但凡还有一丝气息,就是昏死,也会维持着阵法。寒露知道自己给云隐渡炁后,自身修为撑不过天明,只怕是这一滩血迹引来灵兽,便早做了这准备。
云隐心头揪紧了。忙施法术破了寒露的阵,将她那被冻得冰凉的身子揽入怀里,紧紧拥着要暖她的身子,另一手在她后背给她输送些真气,但他刚挺过这蚀骨的伐力,气息也很是微弱,只见得寒露的脸色越发的铁青。云隐别无他法,只能拼命的渡炁。
那根牧笛从他血衫下飞了出来,悬在了寒露和云隐上方,徐徐转着圈,似是有山风入了笛中一般,竟兀自奏起了清扬的调子。云隐愣愣的看着这牧笛,那笛声自是散发了一股青色的气息,渐渐罩住了寒露,又入了寒露的身体。
那笛子奏了一阵子,停了下来,又自别回了云隐腰间。
寒露那惨白的脸上,却渐渐有了生气。云隐眉间一展,惊喜的唤着,“露露?”
寒露只觉得眼皮沉得睁不开,迷茫恍惚的看见了云隐的脸,忽地亮了,“师兄!你醒了!”
云隐哭笑不得,“是你醒了。你何时竟学了这祭身的法阵?你这修为怎么能轻易用这法阵!”
寒露愣了愣,哦对,她昨晚是用了这法阵。
“这都是风后阵里的。那可是师兄给我的。” 她唇色煞白,却笑得灿烂,“这多有用,晕过去还可防身。我可搬不动师兄,这白嫩白嫩的,野兽最是喜欢。”
云隐见她还有心开玩笑,不知如何说好。这阵法确实有用,可以维持到内丹耗尽。可是她没有想到内丹耗尽了,也命不久矣吗?
寒露见师兄皱着眉头看她,扭捏的想寻别的话,忽然又见得师兄身上的伤竟是几近愈合了,“哎?师兄?你这身子何时愈合的这般快了?”
云隐一愣,“是你自己昨晚渡的炁罢。”
“我这点修为,勉强的散去金伐之力,止了血罢了,只能捡回一命,” 寒露凑了上去,这医者天性来了,也不顾男女之别,贴近了看得仔细,“真的是快愈合了,怎会愈合的这么快。”
云隐被她呼出的气息惹得面色通红。听她这般说,忽然想起了那牧笛。他从腰间将那沾着血迹的牧笛取了出来。
“这是......” 寒露想起来这是昨日那魔尊送的。
“碧海扶桑木。” 云隐仔细端详着,忽然说。
“扶桑木?” 寒露一愣。
云隐点点头,“这牧笛是扶桑木所制,传说中的上古神器,笛声可生灭万物。” 他回头看着寒露,“刚才你气息微弱,是这牧笛救了你。或也是它助我愈合伤口了。”
“生灭万物......” 寒露喃喃道,“这不……正是师兄的天赋吗?”
寒露与云隐相视着,这魔尊到底是何意……
第三十六章 魔尊的灵宠
刑天殿中,魔尊坐在宝座上,鬼头上卧着小夭。宝座两边各立一人,右侧是墨染,左侧月影。殿下两侧各立一些魔,左侧黑衣蓝带,是影魔,右侧黑衣红带为染魔。这影染之分,也是萧辰来魔域所划。将元神魔气所化无肉身之魔,赐一字为影,取意光之影;妖兽胎卵所生有肉身之魔,赐一字为染,取意染气之身。名字便由他们心意,登记入簿则可。白灼不在,像他这样后来入魔界的,这样的议事多要避开,和仙界外门弟子相似。
影魔人形较多,却多少有些残缺,比方说月影半面戴着面具,是因那一面残缺的,不过许多影魔也不介意,放眼望去,缺耳朵少胳膊的,甚ʝʂɠ至没有脑袋的,大有魔在。染魔中人形少些,如墨染这般是人身修道而成,而大多的却是妖魔。妖魔原型都受些原身影响,有些化了人身站着,以示对魔尊的敬重,有些也不愿站着,虎头马面,狼牙猴腮,爬着盘着,真似个妖精动物园。
一鸟头人身的染魔出列,站于正中,躬身做礼道,“尊上,剩下金石都在太白门中了。”
萧辰点头,回头看下众魔。
“在仙门之中比较麻烦。你们有何提议?”
殿下的魔面面相觑。
一影魔哑着嗓子道,“太白门密室难入,除了金皓本人,无人可进。”他没了腿,又不想低人一头,便自飘了同等高度。
“不如便挟持了那金皓,逼他交出金石。”一马面染魔道。
“或者就挟持了他那女儿。”这是个大鼻头细眼的人形影魔,缺了一腿。说这话时,笑得狡黠。
“那小娘挺骚气。”另一影魔突然笑了,嘴角似有些津液,“那媚眼儿一抛,你心儿都不跳了。”
那大鼻头魔冲他使了个眼色,两人淫笑起来。
“你们两个淫魔,肚子里净是些脏物。”那鸟首染魔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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