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哥,哥哥.......寒露心里模仿着,跟个母鸡似的。
“不打扰白兄便好,” 云隐转头看向寒露,“露露善些医术,这些日子一直寻着方子,如今有了些眉目,便又来叨扰了。”
“云哥哥这是哪里的话,” 希儿微蹙着那对柳眉,娇嫩的小脸端是嗔怪的模样,“爹爹一早便交代我一定好好招待云哥哥,若不是爹爹少了泽哥哥灼哥哥相助,也不会忙得都来不及招待云哥哥。”
这话里眼里只是云隐,寒露便似透明一般的。这些“哥哥”“爹爹” 听得她耳朵嗡嗡的,那拉长了的娇滴滴软绵绵的腔调,她不知道是如何发出来的。
终于是到了白泽的屋子,远远看去,门是开着的。白泽坐在桌边,抬眸见了云隐,便站了起来。那一瞬间,寒露只觉得白泽与那日救他的人并无二样。她做了礼,当着希儿的面自然不能表谢,她想以这礼传达了谢意。
白泽温煦的笑了,“我却是无法回礼了,寒露姑娘莫要见怪。”
寒露方意识到自己唐突了,讪讪的一时不知如何说好,也没看见旁边的希儿狠狠的白了她一眼。
“希儿方才不是有事要忙?” 白泽道,却并未看向希儿,而是转身坐了下来。
希儿知道泽哥哥是指她说的 “泽哥哥总冷着希儿,也莫怪希儿去寻其他乐子”。她本想着借着云隐来了,泽哥哥对她多些体恤,没曾想竟又是要赶她出去。
白泽笑了起来,“怕是云兄来了,希儿便忘了自己的事。” 这话说得ʝʂɠ像是玩笑,只是白泽是冲着云隐笑的。
云隐一阵不适,讪讪笑了下,又看向寒露,寒露只仰着脸看他笑话。
希儿气得又想摔门,但不能在云隐面前摔门,何况还有个寒露。终归是个千金,她沉的下来,“泽哥哥说笑了,我是给云哥哥引个路。云哥哥,我还有事,便不打扰了,你们且慢慢聊着,这回可定要留下尝尝希儿的手艺。”
云隐笑笑,“有劳希儿。”
希儿摇曳着身段,出了门,拐过了那月洞门,终于是不再摇了。怒气冲冲的出了院子,嚷嚷着要寻几十个玉郎陪她。
寒露以极目细细看着白泽的手臂。他双臂魂魄确实已断,神魂断裂处有触角延申,但是无法渗入双臂,炁更是不通。想是因天上火炼化,溶了这臂的许多经脉。
寒露边看着,边和白泽细细解释着。
白泽定睛看着她泛着深色幽蓝的眼睛,一时发怔,竟没有注意到她说话。
“白泽真人?”
白泽回过神来,笑道,“在下冒犯了。寒露姑娘可是极目?”
寒露一愣,“白泽真人好眼力。”
“我母亲亦是极目,用极目之时与姑娘甚是相仿。方才见寒姑娘的眼睛,实在让我想起母亲。”
云隐道,“说来与你相识十余年,竟从来没有听你提起令堂。”
白泽淡然笑着,“母亲去世多年,这几日清净,倒也常想起来这些模糊的旧事。 ”
云隐见他神情,知是忆起了旧事。“虽不曾有幸相识,但从师父口中,当年的白奕仙人和洛瞳仙人也是仙界一段佳话了。”
白泽摇摇头,“父亲尚武,母亲却尽天赋之能只用于医人,不肯做他用,也是让父亲很是气恼。” 白泽顿了顿,想到了什么,“难怪白灼对姑娘行那卑劣之事,想来是觊觎这极目了。”
云隐点了点头,“露露修为不足,这极目反倒是个麻烦。”
“母亲早早修仙,尚不堪其扰,何况是寒姑娘。” 白泽说着,低沉了一瞬,“不过白灼有自己的心思,觅了异宝也不会告诉旁人。我没从师父口中听得寒姑娘极目一事,想来师父也是不知了。”
云隐听着稍微放心一些。寒露的极目,自然是越少人知越好。
寒露却专注得很,似是听不见两位闲聊一般,取了玄针,注入了法力,早开始施针了。拨弄的针脚顿了顿,寒露眉头微蹙,指尖渗出了火力,那针倏的透了红。
白泽眉头一蹙,笑道,“ 这臂许久没有这般知觉了,寒姑娘果然神医。只是姑娘这水系之力却是比母亲的霸道许多。”
“这玄针上说是有玄武真神的遗泽,倒也并非全为我的水炁。”寒露目不转睛,皱着眉头,轻声道,“方才那处连着周身筋脉,却是肉骨交融,拨弄不开,我融入了些火炁。”正说着,她忽地展了笑颜,“拨开了。”
她笑盈盈的抬头,“真人可是准备好了?今日可施针,但这极其细致,万针不止,刚才那痛,也只是万分之一了。”
白泽笑了,“刚才那痛,不及残魂之痛的千万之一。姑娘自是放心,倒是辛苦了你。”
寒露闻言放了心,便细细开始施针,缓缓讲着,“这针是以灼气熔炼,再以水气调和,终以寒气凝聚,方可拨通经脉元气。” 寒露边说着,边凝神观测着,寻那适宜之处,拨弄着玄针,“理了静脉,炁便通了。我见真人身魂之气很是强势,或可试着以修为运臂。虽不及曾经,但也是可用的。”
白泽静静听着,凝视寒露的双眸,那双眼恍惚间似是变了,那声音也似是变了。母亲,他想,这段时间以来,他常常想起她。残魂之痛时的那对血目,让他恐惧却又贪恋,那是母亲的双目。可他不知为什么他总要看到它们在流血。不过此时,他见到这双目,他们没有流血,而是泛着那熟悉的幽蓝。
月牙挂了树梢,已是亥时了。
寒露一鼓作气拨了双臂,大汗淋漓,面色惨白,倒是比久病避日的白泽看得还要虚弱。白泽双臂有了知觉,不由得感叹,却见寒露身子一软,要倒了,云隐忙拥了她怀里。抱着她到白泽安排好的屋子。看着沉沉睡去的寒露,云隐又是擦汗,又是输气,一会笑笑,一会叹气。过了好一会,见寒露睡得安稳了,才回了自己屋子。
夜深。
一缕黑烟从花坛窜出,打着圈儿的在太白门里流窜,钻入了寒露的房间。那缕黑烟幻化成一个浓艳的女子,凑近了寒露,细细打量着,嘴角掀起一抹笑。这应是所托之人了。她凑近了,手在寒露脸上轻轻划过,她那紫红的手指尖渗出了一枚紫色圆珠,滴入寒露眉间。逐渐的,寒露双眉紧锁,惨白的脸上又渗出了汗来。
女子端详了一会,眼神流转了纸窗外。又化作了烟雾,飞入了旁边云隐的屋子。
那女子近了床边的帷幔,细细看着云隐那恬静的脸,一时看得迷离,“好俊美的玉人,” 说着凑得近了,“说起来,也是好久没蓐着荤腥了。”
一层薄薄的紫气罩住了云隐。那女子骑了云隐身上,俯下了身子。
第三十二章 梦魇
云隐忽觉一阵燥热,朦胧中睁开眼,只见得露露含情脉脉的望着他,吻住了他的双唇。那双唇柔软湿热,舌尖颇为熟练的撬开了他的唇与齿。一时分不清是梦是真,只觉得小腹一紧,气血都充了下去。
那魔正在得意,却见云隐忽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一手架上那魔,因他眼前仍是寒露,留了三分余地,便是这三分,让那魔钻了空子,化了一股烟遁了屋外。
他眉头紧皱。以梦之心念为幻,应是一只魇魔了。只是太白门内为何会有魇魔?又想起传闻中这金皓豢养魔魂之事,看来传言不虚。只是这魔为何会如此肆意的流转在太白门内? 太白门又怎会放任不管?思虑至此,忽想起寒露,霎时瞬移了去。
那魇魔正立在寒露床旁,掌心对着她。寒露额头那枚紫珠早生长了一枚曼陀罗花,遮住了她半侧脸。魇魔正细细的施着法术,忽觉背后一凉,中了云隐一掌,冲散了身子,徒留了半分魂气,哀怨的瞥了云隐那俊秀的面容一眼,又钻出了屋子。
云隐无暇追那魇魔,匆匆来了床前。也不知这魔是不是金皓有意为之,只是这金皓向来谨慎,就算对寒露仍是心有芥蒂,又怎会在太白门中对客人用魔?
云隐坐了床边,见寒露面色惨白,眉头紧蹙,身子不停的颤抖着,入了噩梦。 他伸掌散了炁来吸这魇花,那花散出丝丝缕缕的紫黑色气息,入了云隐的掌心,寒露的梦魇陡然呈现了眼前:竟是云隐在和希儿素女交鸾寻欢,那希儿还笑她卑微低贱,却有着不堪的心思,可悲可耻又可怜;梦魇深了,是蟒妖猩红了双眼,追着她漫山遍野的跑,而她却跑不动了,正要被吞下时,阿娘阿爹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眼睁睁的看着那妖吃了阿爹阿娘;再深了,黑漆漆的天地了无生气,一只展翅腾飞的巨蛇飞了她面前,落了地,正要化成人形......
梦境到了这里,那曼陀罗般的魇花便散尽了。云隐看着寒露惊惧的瑟瑟颤抖,冷汗淋漓,紧紧皱着眉头。她竟有这许多恐惧的心事,这几年只见得她活泼了许多,还想是放下了爹娘之事。他俯身轻轻擦去了她额头的冷汗。又想起了那梦魇的最初,她何时知的素女?又如何知自己与素女相知?云隐突然想起了珙桐叶,难道露露那日是探了叶子见到了我去会素女?想到这里,忽地嘴角竟挂起丝笑意,定是如此才见得素女了。露露会担忧自己与素女和那希儿......想着竟越发开心了。怪不得露露一定要摘了这叶子,想来是吃醋了。想到露露会因自己而吃醋,云隐像个孩子得了糖果般展了笑颜,凝神看着寒露那渐渐恢复了安逸的睡容,简直合不拢嘴。
这边魇魔神魂涣散了,躲了树稍,愤愤的怨着,这玉郎这般急得赶来了,难道心上人竟是那女子?竟是贪错了嘴,偏扰了不该扰的人。未完成所托,想来那人是依仗不上了。她想着,四处张望这结界,不如自己冲一冲,但这身子被那人伤了,得先寻些现成的梦魇补一补。她搜寻着,果然见了一屋子自被一股魇炁包围了,好重的梦魇。她心里一喜,化了那缕烟,钻入了白泽的屋子。
魇魔见白泽周身的魇炁已然浓黑,心里只是欢喜,如此浓重的魇炁甚是难得,她无力种珠,径直吸了那魇气,瞬间舒适了,享受的婀娜着身子,俨然醉了一般。
魔之所谓魔,往往在于贪执。 这魇魔刚恢复了体力,却又起了贪欲,近了白泽,种了一枚的紫黑魇珠ʝʂɠ,落入白泽眉间,只想着这人恐惧怨恨深重,可大补一把,却不知白泽虽是残魂之躯,却也是真人之身,怎会如寒露般不知不觉?那珠刚种下,白泽双眼豁的睁开,吓得那魇魔一愣,刚要逃,却被一股金网牢牢困住了。白泽坐了起来,定定看着那挣扎的魔,冷哼一声,“这大概是师父密室中的魔魂了。我竟沦落到这样一个散魔亦敢觊觎了。”
白泽目光狠厉的盯着那魔。他不是云隐。云隐尚有几分顾虑,毕竟在太白门是客,他又是不愿沾染是非的人。白泽自恢复了神智以来,对师父的密室也起过心思,只是这密室认血脉之力,唯金皓和希儿可入。白泽想着,那金网倏得收紧了,收了魂入臂。又驱使了这魔炁入院划破了结界,故作了这魔逃了出去的迹象。
可怜这魔,两番贪欲,生生断送了自己性命。
早上云隐起得早,在寒露门前站了会,想她昨夜没有睡好,可能还在睡着。又踱步到附近的花园。心情是大好,也不知是看着花坛里的什么,笑得比这初升的朝日还痴。
希儿知云隐去了花坛边,匆匆的整理了下妆容,便寻了去。
希儿也是一夜未眠。她昨夜回来,见寒露还在泽哥哥屋里逗留着,也不知他们在做些什么,只很是气恼。便想起了爹爹前些日子捉了的魇魔藏在了密室,还未炼魂,尚有些逃生意志,倒是可以拿来利用一番。她待众人睡去了,自去了这花坛,开了六合阵法,打开密室,与这魇魔做了这交易。魇魔可挖掘人最深的恐惧,轻者郁郁寡欢,执念深重者或可入魔。希儿还想着那日结界森林之辱,倒是个机会,好好教训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寒露。可这一夜未等来魇魔来报,又四处寻不见这魇魔,心里便慌了。她本想到时再给关回去,爹爹也不会察觉。难道是云隐捉了这魔?若如此,云隐会如何?会不会毁了太白门的名声?无论说是有外魔入了结界,还是有魔在太白门内,对太白门都不是太好的名声。纠结着,心里思量了百八十个说辞,但还是要先探探口风。
“云哥哥!” 希儿声音清脆甜美,宛如早间的鸟儿嘀鸣般婉转动人。
云隐回头,笑着向希儿作揖,“希儿姑娘起得可真早。”
“ 早上起来要锻炼的。” 希儿笑得春花灿烂,“ 云哥哥昨晚睡得可还好?”
云隐并不想过多牵涉太白门的事儿,便装作不知这魇魔,“ 很是安稳。太白门结界牢固实在名不虚传,在这闹市之中,夜里竟是比云华山还要静谧。”
希儿有些讶异,便继续问道,“那......可是好梦?”
“梦这种事情,又怎么会记得。” 云隐轻轻笑着。
希儿便开始扯些别的,拉着云隐聊天,云隐得了冲虚的装傻充愣的真传,如何都不透露魇魔之事。
寒露噩梦虽是被云隐及时止住了,醒来心情仍有些郁郁。听得门外有希儿那银铃般的阵阵笑声,打开了门,果然是和云隐在聊着。心里愈发的沉了一下,重重的关上了门,又回身坐了床上。也不知生了哪门子的气,只是心头闷得厉害。
“露露,睡得可还好?” 云隐的身影停在了门口,“若是醒了,我们动身罢。” 云隐只觉得太白门还是不要久留。
“我是差不多了。不过师兄还是可以再聊会。我再睡会也行。”
云隐听这话说得酸,又想到昨晚她这梦,便笑了,轻柔的说道,“我这一早上在这等你呢。你可快出来罢。这城里可有些好吃的,再晚些吃不上了。”
寒露见云隐这样说,便打开门出去了,希儿也在,也笑盈盈的走上来,“ 露露昨晚睡得可好啊。”
寒露心里觉得奇怪,怎么就突然亲昵起来了,只是憨憨笑道,“ 好的很。”
希儿心里打鼓,这魇魔不会真的自己跑了罢。
“听闻金皓仙人尚未回来,我们再见一见白兄,便告辞了。” 云隐道,也不管金皓不在门中是不是真的,便是装傻当是不在了,如今白兄无大碍,他也不想再带露露回来。
哪知三人到了门口,侍候白泽的下人只说白泽不甚舒适,先不见两位了。寒露担心是因为昨日医治不当,一定要进去再看看。哪知白泽在屋里听到他们了,便说手臂很好。只是昨夜没有睡好,困得厉害,状态实在不好,这次先无礼了,下次定要到云华山道谢的。
云隐心里猜是那魇魔所为,便应道让白泽好好休息,他们先行告辞了。
屋里,白泽见两人身影离开了,方才放了心。寒露是极目,怕是可以看出来端倪,是要躲她的一阵子。
希儿送了两人到门口,看着两人并排走远,嘴嘟嘟着,心里有些郁闷,敢情忙了一晚上,偏自己和泽哥哥没有睡好,又把父亲的魇魔搞丢了,这两人倒像是没事儿似的。这样想着,提着衣裙,径直冲去了泽哥哥的屋子,也不敲个门,自顾的推开了,吓了白泽一愣,转身望着希儿满面关怀了迎了上来,认真的打量着他。
“泽哥哥如何没有休得好?可是做了噩梦?” 希儿担心这噩梦没有伤到寒露,倒是伤了泽哥哥,泽哥哥刚熬过了残魂之痛,可不能被她一时赌气害了。
白泽躲了那灼灼的目光,冷笑一声,“希儿不陪陪云弟?他们要在建康城转一转,希儿最是了解这城里的消遣,不正好可亲近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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