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大战也是持久,苍龙白虎玄武勾陈也为守护凡间而陨。但当时魔星早蛊惑了一些神灵,此后亦是几番余乱。我便是余乱中受伤,落于东海之底。我听闻近五百年又有魔星诞生,新五行神,” 素女又是一顿,“竟全部陨落了,鸾凰......亦是祭石了。”
重黎怔住了。没想到师父师妹竟是因自己的过失,祭石而陨,难怪朱雀血脉衰弱濒亡。
“朱雀真神也是用心良苦,” 素女见他失魂落魄,安慰道,“你同火石被封数万年中,如今散了火灵石魔气,是你自身元神与那魔魂博弈的善果,也是完成了真神对你的期许。如今火灵石已净化,若能重聚火石,再镇苍穹,便是全了真神的心愿。现下最紧要的,还是制住这灵石元神,并聚齐火灵石。” 素女关切的看着重黎缓缓抬起那猩红又盈了泪水的双眼,手轻抚着他的臂膀安慰着。
“这火灵石,” 重黎叹了口气,“也被夺了去。” 怒己不争的摇着头。
“可是那魔尊?”
“你怎知我去了魔域?” 重黎讶异的看着素女那世事洞明的笑颜,“你这虽失了神髓,倒仍是不一般的神通。”
“听闻魔尊萧辰绝色又很是狠厉,那群狂妄之灵都认她做了尊上。” 素女笑着,“我自是多了几分关注。你能从她手下逃了出来,倒也是不减当年神力了。”
“我哪里是自己逃出来的。不过听那魔尊的意思,这灵石也不在她那,也不知被何人夺了去。 她捉我想问个究竟,我却更一头雾水。” 重黎无奈的叹了口气,“说起来这一梦醒来,灵石修成了元神不说,魔竟也有了族,自居了那海域。还真是沧海桑田。”
重黎与素女叙了半日的旧。从魔族到大荒,思了许多旧人,不免有些伤感。又想到寒露暂时也是不可近身,这丫头修为太弱,以防魔魂趁自己虚弱之时再伤了她。思来想去,便问素女何处可以藏身修炼。
“我自东海出来,在巫山曾栖居一些时日。你是纯阳至火,修炼时不招致妖邪是最好了,那里有个洞,天然避日,宜摆阵也适宜压制这火灵石元神。”
“那倒是好,” 重黎笑了,“你熟悉这洞,可随时用这叶子唤我这索,倒是不必担心这魔魂做些蠢事。”
素女笑了起来,“说得也是,我没了神职,闲散了许久,哪曾想竟被你拴住了。”
重黎看着素女嗔怪的笑着,也憨然笑了。
第三十章 下山
云华山依然山高云深,白衣如云,时而游移在青山绿水之间,安稳静好。但冲虚掌门近日来却是眉头不展,缄默寡言,时常孤立在万卷书山峰前。
重黎近日给寒露寄来了法信,他不善文字,徒寄来了个极长的影信。影信上的重黎依然是憨厚又诚恳,全然不似那日红魔的样子。他简要交代了灵石元神入体和他要闭关的事,但主要还是唠叨寒露不要停下修炼,待他出关便来与她成亲,定不负她。之后的大部分便是一些训练的决,又比划又叮嘱的。
寒露与师父师兄一同看的这法信,先是想着重黎还是“负了她”的好,后又被他认真叮嘱的样子逗得哑然失笑,只觉得这厮当真是把血脉之事放到了心尖上,自身难保了还这样絮絮叨叨。
冲虚看着影信,沉吟不语。
仙界暗流涌动,各掌门频频合议,却又互相忌惮,无法坦诚相对。那日大比,岳予他们几人都搜得了土灵石,想必其他宗门多少也都接触到了这五灵石,却无人谈及所获,单单是隔靴搔痒的议这灵石怕也是落入凡间,要做好准备之类。各宗门这样做,冲虚也很是理解,他也未提及岳予将灵石带回华山一事,这只会给华山派招来灾难。冲虚前几日与太一商议,想来现在只能等个契机了。
寒露见师父陷入深思,便收了重黎那絮絮叨叨的影信,后来都是修炼的口诀和法印,日后慢慢再看也来得及。
冲虚意味深长的看着寒露和云隐,突然问道,
“你们几时动身去太白门?”
“过了午斋,未时。” 云隐道,“露露先试试针法,若尚不能医,便早些回来,若是可医,或会晚些。”
冲虚点点头,又转头问寒露,“你这遁甲,可开多少局了?”
“昨日开到了七十二局。” 寒露骄傲的说道。
这段日子冲虚亲自带她修水系设局。首先便给她遁甲修炼定了阶。首阶是九宫八卦阵,也是重黎教她起离火的阵局,这是修道的基本阵局。第二阶是十八活局,传闻张良以此兵法谋略了天下。而第三阶便是这七十二局,这是姜太公的简局,修到此局已是难得。不过她也只是刚能布设,还不善运用,唯仗着这火系的炁和极目的观微,才设的如此顺利。她先要熟了这三阶,灵活运用了,再深入握奇的一千零八十局,免得她魔障。寒露牢牢记得师父的叮嘱,“修遁甲者可是十人九疯,贪执是最要不得的。”
“到此为止刚好,下山多实操历练。” 冲虚点头道。
云隐一愣,“我只道是去看下白兄,师父的意思,当是下山历练一番了。”
“劫缘相接,躲是躲不掉的。”冲虚叹了口气,“你们这次下山,自当小心。”
叶芝帮寒露收拾着东西,一边收拾一边抹起了眼泪,寒露看她哭了,也跟着哭。两人抱着哭了一会,又叮嘱了一阵子,约着好好修炼,等云雪真人许叶芝下山历练时,再一起云游。
送走了叶芝,寒露才去寻了师兄。
云隐见她终于是来了,笑着从怀中掏出一把如意木梳,“可还喜欢?”
寒露接过那梳子,惊喜道,“师兄何时买的?我竟不知。”
“元日你被狐妖掳走那时我覆射中的。”
寒露翻来覆去看着这流云木梳,面色微红,“师兄可知这梳子是不能随意送的。”
云隐哪知在人间梳子是定情之物,只笑道,“恁多讲究,能有何物是师兄不能送你的。”
寒露早猜到师兄是不知,但心下还是有些失望,瘪着嘴“哦”了一声。
云隐不知露露为何不悦,又道,“我一直留着,就等你生辰给你。”
寒露一惊,“师兄如何知我生辰?”
“ 你元日时见到节气酒令自己说的,” 他学着寒露嘟起嘴巴,故作委屈的样子,“阿爹阿娘甚是潦草,我生于寒露,刚好合了姓氏,便取名了寒露。”
学的惟妙惟肖,把寒露逗笑了,嗔道,“师兄笑我,我才不是那样呢!”
云隐微微笑着,“今日正是寒露。下山奔波,要多辛苦些了。”
寒露把玩着这把梳子,笑着说,“我自小便是四处奔波。以前遇些劫难,只哭着祈求神仙来助,如今自己修了道,身边还跟着个仙,若可以救那些战乱中疾苦的百姓,护住他们微薄的身资,医治他们,倒是可以偿了许多心愿。”
云隐听得微愣,他不入尘世,不染尘埃,哪里曾想过这凡间之人竟会哭着祈求神仙来助。
“以后便是你来行医,我来护你。” 云隐轻声道。
寒露听得心中微动,转而又笑道,“露露自己也要护自己,也要护着师兄。”
云隐笑着,“那可有劳露露了。”
两人说着,一同去了那镜月峰头。一个御风,一个御羽,腾了云端,迎着薄雾清风,向那繁华的京都飞去。
“师兄,修真成功,是不是肉身就不会变化?” 寒露笑着喊道,天高云淡,日光温热,金风扬起了她的衣衫和发丝,她只觉得心情大好。
“修真后基元不会再自陨,还是会长大。不过长大后就不会变了。” 云隐笑答。
“那师兄已经长得够大了,应是不会再变了,” 寒露咯咯笑着,突然又瞪圆了眼睛,“若我太没有天赋,修真成功时是个老太婆怎么办!”
云隐哭笑不得,“露露总有好些怪念头。”
“我若是老了才修得真人,师兄也还是这样子,那我就要叫师兄小云隐了。” 寒露想着好笑,“师兄岂不是像我的儿子!那我们就是云游母子了!”
云隐无奈的摇头道,“ 竟占起我的便宜来了ʝʂɠ。”
寒露神情却愈发认真了,“眼见着我与师兄一般大了。你看那白灼,比白泽大那么多,竟要唤他兄长。我若是到白灼那么大,而师兄还是这般模样,我可叫不出口。”
云隐苦笑不得,“你若是介意,也有这回春术。”
“回春术?”
“这术法亦是基元之术,你修医术,应是不难。只很是费修为。大多仙人倒是反着来,紧着精进法术,倒是会变得年长一些了......”
两人于云间聊着,留下阵阵笑声。一些鸟雀叽叽喳喳的绕着他们,随着他们飞,直到二人于建康城郊落了下来,鸟儿才散去了林间。
云隐又变出了两个帏帽,寒露笑得捧腹,师兄竟如此怕世人。她接了帏帽,还未戴上,突见一道白光劈来,分开了两人。
定睛一看,竟是白灼。
白灼剑光忽闪又奔至云隐,两人缠斗起来。云隐自从内丹被炼化后,体内真气不阻,白灼早便不是他的对手了。但云隐不明白白灼为何来战,怕又中了什么调虎离山之计,唯留了半分心思对打。 可就在云隐要发最后一招制敌时,突然一片叶飞来,竟制住了他那一招。
云隐一惊,还有人?
白灼躲过了这掌,便又开始攻击,如此三番,总会在关键时期有人助白灼一力。
寒露循着轨迹看去,见远处树上暗影处斜躺着一个人。便飞出三枚玄针,哪知竟是被三片叶子挡住了,玄针直直的又飞回来,速度之快,寒露以极目瞬移方才躲过。
墨染躺在树杈上,眼皮耷拉着,嘴里叼着根树枝,上面还挂着几枚叶子,满脸的无奈和无聊。心里想着那日萧辰一边抚摸着她那只虎不虎,猫不猫,鸟不鸟的 “小夭”。
“你们到人间方便,就一起寻灵石吧。”
“喏。” 墨染早料到是这安排。
“顺便去找找云隐麻烦。”
墨染没接过这种含糊的指令,“多麻烦?”
“留一口气就行。”
墨染想到这里更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摘了一枚叶子,弹了出去。他弹得轻巧,那叶却是堪比暗器,云隐慌得躲开,让白灼又占了几分上风。
尊上对这云隐兴趣也太大了,先是要查他,现在又找他麻烦。这是要作甚。不过这个白灼和云隐差了太大一截子。这样下去也探不出个什么。他想着,眼见着手上的叶子要没了,云隐又要制住了白灼,叹了口气,恁得麻烦。
忽地一阵旋风转到了云隐和白灼中间,墨染接上了云隐的招数。
云隐马上处于了下风,顿起了十分注意,半点怠慢不得。此人修为高深难测,招招利落,以八卦阵御风,卦应机而动,速起速换,风亦可锋利如刃,亦可灵活如藤。云隐逐渐的疏忽了白灼。
寒露只觉得这股风很是熟悉,这是那日将她卷回云华山的风?她还在想着,忽地一阵剑气袭来,她慌得一躲,却见白灼正迎了上来,知这厮见云隐无暇他顾,又打起她双目的注意。此刻剑气四起,寒露躲是躲不过了,转了身子,踏步结印,起遁甲,引离火,唤巽木起风,火势上涌,瞬间散了白灼剑气。白灼眉头一皱,持剑向寒露刺去,寒露瞬移一闪,却是来了白灼身后,两根玄针直指白灼天突神道两穴,针将触及时,白灼才恍然,慌乱起了内力弹开玄针。
这一击躲得白灼心有余悸,这丫头何时这么厉害。
墨染突然叹了一口气,“ 哎,累死了。走吧。”
白灼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一阵风卷到了秦淮郊外一僻静处。墨染停了法术,往前径直走着,“这时辰正好,酒家开了坛,人也不多。”
白灼追了上去,心中尽是不解,“墨染大人......”
墨染知他要问什么,“ 尊上只是想探下云隐法力。那么卖力做甚。不用打得过。”
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忽的停下,转头看着白灼。
白灼不由得脖颈一凉。
“尊上留了一口气的人,你最好别招惹,坏了魔域规矩。”
白灼愕然。
墨染迈着外八字大摇大摆得往前走远了。心里却想着方才的对招:这云隐有此等天赋,怎才这般修为。
第三十一章 弃子
白泽重伤之初,尚有许多仙道中人前来探望,道友小聚,寒暄问候之后,总是唏嘘一下这太白门的变故,互相交换下自己探望所见所闻。不过就如这建康城里时而流行的曲儿一般,这股风尚很快就散了。天才从云端堕了泥淖,也不过是建康城一台戏的热闹。太白门这段日子清净了许多,白泽也终是熬过了残魂之痛。在门人看来,他现在虽仍日日卧床,但不疯癫狂躁了,已甚是满足。毕竟前些日子被折腾的,早不奢望再见当初的白泽真人。门人其实也无暇顾及白泽。太白门本就缺了两位主事的,而自打天上火以来,掌门金皓也是愈发见首不见尾,一应事务都交予其他弟子代管。这掌门向来重利,生意是从不过外人手的,就是曾经的白灼和白泽也只是帮着打点。所以这番放手,想来想去也只能认为是在操白泽的心。而掌门为何从不过问也不探望白泽呢?想来是并未寻到解法,有愧于心了。
白泽却心如明镜,师父只是弃了他这枚棋子。众仙都道是金皓为白奕爱徒,白奕练功走火入魔,临终托孤,金皓继任掌门,视白氏兄弟为己出。只是年少那几番亲近不得的苦涩,让白泽早意识到师父关心的不过是他这可练就金刚神力的魂魄。如今魂魄已残,他也不必担心自己侮了仙父白奕的英名,也自知是不能满足师父的期许了。废人一枚,他苦笑,恍然意识到自己曾苦苦经营的不过是虚梦一场。他曾羡慕云隐对身外物的置若罔闻,甚至也会羡慕白灼的肆意妄为,现在自己没了天资和仙父的荣光,理应轻松了。至少他是这般自劝的。
那些叹息和怜悯让他厌烦,每日便借着残魂余痛,装着呆愣,谁也不理,久了他人也知趣不扰。唯独希儿总是三番五次的来。他对希儿倒不装这呆愣,只似三九天般刺骨的冷。希儿看着泽哥哥那因不见日光而愈发惨白枯瘦的脸,本是心疼,但那冷言冷语又每每气得她摔门而出。实在消不得气时,便去那秦淮河岸,寻些温存贴心的玉郎解闷。只是不过几日,便又忘得干净,寻了个独骗自己的借口,来见她的泽哥哥。
希儿这是刚被泽哥哥冻得憋屈,冲去了花坛,手里那把剑变做了鞭子,抽着着坛上花草树木,不一会便是满园花叶纷飞。侍女们一声不吭的站着,忽地见鞭子停了,面色慌了,都垂低了头,胆小的竟是抖了起来,怕是姑娘又嫌花草打了不痛快,要打她们了。抖了半晌不见动静,再一抬头,姑娘早不知去了哪里。
寒露和云隐正跟着小厮去寻白泽的屋子,忽听了娇滴滴的一声 “云哥哥”。两人停脚,循声望去,远处月洞门处婀娜着个细柳般的身段。水墨画般的素雅园景中,这一抹桃红当是点睛一笔。
云隐做了礼,“希儿姑娘,白兄可还好?”
希儿婉约的笑着,抬步摇曳了过来,妩媚的笑着,“泽哥哥知道云哥哥要来,早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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