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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雀春深——Ms.周一【完结+番外】

时间:2024-02-23 14:47:28  作者:Ms.周一【完结+番外】
  此时的北平,已经是暴风雨的前夕。总统的病逝对于中外各方势力而言并不见得是一个好消息。总统还在,各方都得顾忌三分。其他人有个好歹还能有总统调停。如果总统去世,各系都是一方独大的,因而政府的局面瞬间成了群龙无首。就拿总统的葬礼而言,总统府,军方以及政府方面都拿不出一个主意。
  秦少庄到了总统府已经是晚上7点,此时距离总统入殓已经过了26个小时。总统府外除了安保工作升级外,敏锐的秦少庄还发现藏在四处打探虚实的暗桩。看着前方的总统府,秦少庄每走一步都在算计着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如果这次事件处理不当,那么首当其冲的便是自己。到时奉天入关暂且不说,自己有没有命回奉天还是个问题。
  总统府的管家在门外就把秦少庄拦下,他身后带着四位荷枪的士兵。管家脸色并不算好,眼睛通红还有血丝,疲惫和伤心一目了然,此中还有一丝惧意。
  “秦……秦帅……”
  秦少庄还没来得及说话,屋内就传来了枪声,总统上下顿时慌作一团。荷枪的士兵闻声赶回大厅,管家已经蜷缩在角落里。堂堂总统府的管家成了现在这样,可想而知这几日总统府的情况。
  秦少庄趁乱进屋,本就不大指望这总统府能有多安宁。军靴踩在总统府的地毯上没了声响,此时一人而已。若数日后各方领了兵马来踏乱,怕是会更没声没息。
  徐才向天花板鸣枪示意,大厅内的水晶琉璃灯从高处掉落砸在大厅的茶几上,各房太太乱作一团躲在角落。徐才身后护着一位太太,瑟瑟发抖,脸上还挂着泪珠哭得梨花带雨,她穿着一身白色旗袍,头上别着一朵白花,与在场各位五颜六色的太太们对比鲜明。
  还没进门时他已经听见屋内一番争吵,这会安静下来了。徐才把枪对着一位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年纪稍比徐才年轻,他是全场伪装得最为平静的一位。
  “大公子,徐某不过是奉总长阁下命令行事。如今总统仙逝,各方蠢蠢欲动,总长阁下顾虑总统府安危才让徐某带兵把守。绝非是大公子所说的豺狼野心。至于六夫人,总长担心六夫人伤心过度,故而命徐某把六夫人接回元府,不也是出于父亲对女儿的一片关心!”
  坐在轮椅上的是总统的嫡子。两年前因为剿匪腿部中枪从马背上掉了下来成了瘸子。去年年初去了德国治疗,年底回国。回来不久后就传出了总统复辟之事且有意仿德国体制,大家都说大公子摔傻了脑袋。
  “元啸打着什么算盘大家心知肚明。”大公子身体往后靠,“回去告诉他,春秋大梦晚上想想就好!别一不小心就着了别人的道。”然后他推着轮椅往一楼的房间走。“这里是总统府,总统一天还没下葬这里都由总统府的人说了算。六夫人要走就好走不送!”
  “不!我不走!我是总统的六夫人!我不走!”她扑通一声跪下,跪着走到刚才慌作一团的女眷身边,哀求道,“二姐,三姐,四姐,五姐,求你们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别赶我走,让我送总统最后一程。”她又拉着最右边年纪稍大的妇人手说道,“二姐,求你了!你跟阿定说一声。二姐,阿定最听你的话了!”
  大公子七岁便过了给二夫人,他是在二夫人手里养大的。二夫人不是傻子,她知道元家现在掌控了整个北平局面,总统府还被元家包围了。总统去世的消息被他封锁肯定是在拖延时间,他肯定还有后招。老六是他的嫡女,深受他的宠爱,元啸肯定担心她的安危所以才想把她接回家。
  “老六啊,不是二姐心狠。这会总统府里乱作一团,你留下来有个闪失我们如何向元总长交代?何况如今府里内外都是不由我们做主的,你何必来求我。”
  听鼓听声音,六夫人顺手拿起柜子上的剪刀架在脖子上,徐才还没反应过来她便得手。“别动,徐才!”六夫人把剪刀挪近几寸。
  “我本想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种把戏我是不屑的,可我如今没得选了。”
  她看着身旁的四方妾室,自大总统病重后她们就排挤她,她虽恨她们可她们也是总统的女人,担着总统府的面子。她们的男人走了,剩下手无寸铁且砧板上鱼肉的她们,她知道她父亲的盘算,所以为了保存她们还有总统,她只能这么做了。
  “回去告诉我父亲,若他顾念这点父女情分就别急着清算总统府。我的男人死了……他还……没下葬呢!”
第44章 冬·身向榆关那畔行(9)
  秦少庄目睹这一幕的时候在想,如果有一天他故去了,谁会在他的墓前哭得像孩子一样。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季夏的模样,原本该欣慰的,可莫名又觉得伤心了。他转身离开总统府,否则他害怕这刹那念想成现实。
  离开总统府的时候周洋刚好赶到。周洋问他要走去哪里?他说随便走走吧。那晚他从总统府走回到了周家四合院。院里一片漆黑,院里的梧桐树参出墙外,只身在这萧条的腊月,更显凄凉。
  他靠着墙,借着路边微弱灯光抬头看着这课稀疏的梧桐。他心里清楚,在奉天的专列上他一路不得平静,他有太多的顾虑了。临行前他父亲交代,“过犹不及”,他知道父亲指的是他对周季夏的感情。诚然,他对周季夏花了太多的功ʝʂɠ夫了,他自己也不清楚是自尊心作祟还是他真真切切地喜欢上了周季夏。
  她虽然特别,可每个人都有特别之处。若是说小时候的情分,虽珍惜,却也不过是往日情分而已。而此刻心中念念想想的,甚至莫名因她惆怅的情绪是因何而起呢?而且此刻的国家风雨飘摇。
  “周家的人都搬去太平饭店去了。”周洋递了一支烟给他,随即点上。然后他又点了一支烟给自己。周洋大约清楚他心里是惦记起周季夏。“我今天去办入住手续的时候见到了周家的两位老仆。”
  “嗯。”他淡淡地应了句。一想起总统府的那一幕他心里十分难受。他扔掉手里的烟,问周洋,“小小的钥匙呢?”。
  “秦帅,出门的时候换了一身衣服,钥匙落在饭店里,要不回去再给你?”
  秦少庄看了一下时间,晚上九点整。周洋立即汇报,“之前渗透在瀛台的人已经安排好了,今晚就行动。”
  “太平饭店那边安排好了吗?”秦少庄往车里走。
  “都已经安排好了,房间就在你隔壁。”
  “天津法租界那边呢?”
  “先头部队抵达后已经在安排好了。”
  “九点半行动,由你负责。”秦少庄替他打开了驾驶室的位置,让他负责这次行动。“你曾经问我为什么跟李先生要你。很简单,你出身平镇,跟了李先生六年,你是何家布在李先生身边的人。”
  烧剩半寸的烟头烫到他的手指,然而周洋心里头的震惊完全淹没了他的痛楚。“秦帅……你怎么知道?”周洋扔了他的烟头,上前问道。
  “那天我就那个角落问你,为什么季夏心那么狠。”秦少庄指着墙边道,“你说你姐在何园当过差,其实你也是。”
  “何家高门大户,家仆对府内的事都守口如瓶,若非出身何园,想必有很多事你都不知道。”
  既然如此,秦少庄还把他带到身边?难道不怕他把消息带给何园?
  “我信你。我也需要你这个身份。”秦少庄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生逢乱世,人就不会单单是人,他们可能是交换的条件或者物品。1910年是何园的不幸年。时仲夏,何园有贵客来访且携一少年。人打北边来,奉天省省长长子,后来与何园的独子和表小姐遭绑匪,何园二太太个中受惊吓因而流产。表小姐惧忆此事,何园主顾及二太太情况,下令此事不得提起或泄露半句。
  后来周洋才知道,何园真正想掩饰的,是与奉天生间隙的事实。秦少庄猜错了,他出身并非何园,他只是住在何园仆人房里的一个父母双亡,与姐姐相依为命的孤儿。
  何园当时需要一个眼线安插在李先生身边,因而他们做了交易。何园把他姐姐送出国,他被安插到李先生身边。
  秦少庄以前只是考虑平镇与李先生方面联系紧密,把周洋这么个熟人留在身边能方便日后。直到那日他说出何二太太流产的事,他心知此事为何园秘辛,若非在搬周季夏东西回奉天的时候偶然看到周老爷子的日记,否则他还真不知道。此事连李先生都不曾提起,如此秘事,若非出身何园如何得知。
  回到太平饭店的时候已经是11点,秦少庄到前台取钥匙,房间还是他原先住的那间。想起这北平的事他便无心睡眠,想着要杯咖啡等着周洋回来也是好的。刚坐下,便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司徒瑛。
  她坐在靠窗座位的最后一排,托着腮看着窗,秦少庄顺着眼光看出去,窗外只有一片漆黑。她的对面摆着一个咖啡杯,杯碟下面压着一只用餐巾纸折成的餐巾花——一艘帆船。秦少庄自己面前的餐巾花,——一艘帆船,不过杯碟压着那只收口的方式明显不一样。
  秦少庄端着咖啡走过去,拿起咖啡勺敲了敲杯子,问道,“司徒小姐,不介意我坐下?”
  司徒瑛回过神来看他,已见他身后站着一位侍应。
  “clean up previous tableware,please。”司徒向他身后的侍应示意。她没想到在这里遇到秦少庄,不过他的出现并不奇怪,毕竟周季夏在他手上。以何威廉提供的情报,秦少庄若是不在今天出现才令人意外。“请坐,秦帅。”
  司徒深知他是个精明而且深城府的人,那晚她请缨跟何威廉去交赎款,就是秦少庄给一票否决的。“司徒小姐似乎不大高兴?”清走之前的餐具后,秦少庄放下咖啡杯,脱下军装大衣搭在靠椅上。”
  “我以为秦帅是不愿看到我的。但按目前的情况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揣测季夏的君子之腹了。”侍应在清走帆船折花的时候被秦少庄拦下,握在手里端详,司徒挑眉疑虑。
  侍应走后他才回话说,“司徒小姐应该明白,小小不是搬弄是非的人。小小替你解释了寿宴那晚的事。”秦少庄微笑着解释,话语间带着理所当然的熟悉感和宣示着一种所有权。“但这似乎也圆不了,你倒戈元承文。”秦少庄把折花扔向餐桌上。帆船折花的船身上留下有一个口红印,颜色带紫,秦少庄看向司徒的嘴唇,并非是她的。
  “倒戈?”司徒瞥了一眼帆船,目光刚好留意到船身上的口红印。“秦帅的指控严重了。我很清楚一点,司徒家的阵营是跟何家保持一致的,而何家和周家又千丝万缕。秦帅觉得我会蠢到破坏这黄金三角组合吗?”
  “这么说,倒卖物资给滇系的,难道就是司徒小姐的蠢作?”
  司徒张了张嘴欲想反驳,可怒火冲到嘴边她强制压下,看了眼窗外,仍旧一片漆黑。她闭上眼要求自己平复心情,回复道,“那是司徒家病急乱投医之举。我试图极力挽回,结果被你和元承文发现了。元承文就是拿这个要挟我带季夏去见他,可他当时是说聊奉天枪击案的!”司徒往秦少庄投去一眼,收敛几分语气,“秦帅该清楚,元家并不想看到奉天在这场角逐中获利。若非你们扣押周先生,我会答应这么做?”
  因为何威廉和周季夏的感情纠葛,司徒家族不得不为她和何威廉这场家族联姻准备一条后路。一旦何家和周家联姻,司徒家和何家的关系就此结束,所以司徒家倒卖物资给滇军无非是想卖个人情,寻个保障,可这并非明智之举。
  “我从美国赶到子弹横流的欧洲,就是为了挽救司徒家和何家岌岌可危的利益关系。”
  秦少庄一个冷笑。“你的挽救,难道是利用何家的运输线吗?”
  据他的情报得知,司徒赶至欧洲是因为何威廉当时正安排一批李先生的物资运回平镇。司徒瑛利用这批物资的运输通行证,在运输船上掺和了滇军的物资。能够做到这一点,秦少庄当下大约猜测到了何家在欧洲的生意。他当时还以为李先生入住何园是出于对秦家的顾虑。
  今年年初国会唐议员被刺杀,民间猜测是军阀为报复他公开指责总统所为。此事更是直接导致与唐议员交好的倪副总统遭到软禁。秦少庄以为李先生因此也对他心存顾虑,所以暗中细查了一下何园。结果李先生是去何园交收货物的,不料听闻平镇有土匪劫走货物一事因而才有平镇剿匪。
  “秦帅,我以为这事当初我解释得很清楚了。我、没有、谋害、周、季、夏。”那晚她差点说服威廉带她去交赎款,她其实是想打探那批货物的情况。结果被秦少庄拒绝,后来他们还把劫匪一网打尽。乡公所又秘密审讯他们,那批货物更是下落不明了,这倒也算是不幸之中万幸。
  “秦帅,你应该清楚我和季夏到底是不同的。我比她更加理性,善于算计。我要是在寿宴上算计了季夏,我能脱得了关系吗?我有什么得益?别忘了当晚我一直把她带在身边。若非她隐瞒你就是外套的主人,我也不至于骗她走。”
  司徒想起那日寿宴的枪声。明明当时就只有秦少庄和元承文,当时她和何威廉还担心楼上的情况,闻询赶至却又成了尚晴和元承文。她一直想不明白那晚的枪声,这是秦少庄使的金蝉脱壳吗?可元承文完全可以指证这一切。这可能是元承文的使的苦肉计吗?可他为什么要帮秦少庄?而且是在他的眼皮底下让人溜走?
  “秦帅,我可以向你保证一点,我绝对没有谋害季夏半点意思。”司徒慢慢拆开餐巾纸,“其实秦帅明白,我只是在感情上嫉妒她。可秦帅别忘了,在这点上,我们是同道中人。”
  餐巾纸上有一团咖啡迹,司徒的手指指着它,示意他闻一下。
  那是一股浓烈的苦涩味,又带着咖啡特有的香气和焦糖的味道。司徒呡了一口她的咖啡,然后娓ʝʂɠ娓道来,“前调带着苦涩,舌尖侧可以尝到一丝丝酸味,到了中调,是一股微焦的甜意,奇怪的是,到最后只留下满口腔的香意。我听说,临时大总统以前很爱喝这种咖啡。”司徒得意地描述道。
  “是美国外使夫人。”
  “不亏是李先生身边的亲卫。凭李先生和临时大总统的交情,秦帅自然知道这种美国咖啡。”此时一道亮光由窗外映进,是汽车的前灯。司徒笑了笑,从车上走下来的是何威廉。
  “秦帅,凭何家和司徒家在美国的情况,对于某些人而言可能无足轻重,但要自保还是可以的。你可能不知道,美国外使听说元总长寿宴的烟花是由何家提供的便十分感兴趣。我一直以为,秦帅应该是跟我们一条船的,但若真把人逼急了,可就另当别论了。”
  元家寿宴那晚美国外使Smith 先生就曾透露过有意把何家的烟花生意介绍给几家在北平的美国贸易公司。何威廉和司徒当时心跳漏了几拍,这种生意在这敏感的时间点由政府方面提出就不可能是个好讯号。
  当时何威廉没有答应,而今天外使夫人旁击侧敲,以帮助周家为加注筹码。
  秦少庄终于明白了这个中的计划。美国以周家作为筹码引何家入瓮,以烟花生意作为他们在北平的军火供应商的掩护。何家比周家有优势多了,一方面是何家在欧洲的信誉,不会引欧洲方面怀疑。二是,何家的烟花生意是周家没有的,这又是一个极佳的掩护和原料提供。再以周家的生意作为人情送给元家,把元家扶上总统位,到时候有了这么一个钥匙还有什么是无往不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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