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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雀春深——Ms.周一【完结+番外】

时间:2024-02-23 14:47:28  作者:Ms.周一【完结+番外】
  大概我所有的不安都能被你一眼识破,故而我能有的放肆,毫不掩饰。
  离开餐馆后,季夏带着秦少庄去了逛街。季夏美其名曰的散步也只买了一条宝蓝色的领带,还是送给秦少庄的。
  试领带的时候季夏请缨。小小的试衣间里容纳下他俩已显局促,秦少庄嗅到空气中弥漫着属于季夏的香气。那隐约的铃兰花后调在挑战着他的自控力,这香水还是今早他为季夏挑选的,此刻至他而言无疑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少庄,”季夏也察觉到这暧昧的气氛,“你喜欢吗?”
  秦少庄想笑,她是在问这领带呢,还是在问此刻间的氛围?
  她又说,“也没事,反正我只想送你领带。”
  “怎么……”秦少庄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沉起来,连季夏都愣愣地看着他。只是两人身高的差异让她的目光停留在他的喉结,目光再往上迁移又停留在他薄唇,两者一比较,季夏还是觉得喉结比较好些。
  秦少庄清了清喉咙,问,“怎么突然想送我领带?”言语间,季夏已经帮他打好了领结,她的双手附在他的双臂,像是借着他的力支撑着她自己。
  “我以前听说,上古时期的人会用打绳结的方式来记下重要的日子,我觉得这个方法很不错。但我们毕竟是文明社会的人了,用领结来替代绳结,应该更符合些。”
  季夏的话像一只从上古时期伸来的手拨动着他的心弦。他忽然想起了李先生和李太太。他过去偶然间也见过这样的场景,在李先生出门的早晨。李太太也是郑重其事地为李先生打点,然后再把他送出门。这一刻,他被震撼到了,比季夏上次的表白还要震撼。
  震撼到他想说故事。
  “我也有一个上古时期的故事。”
  “嗯?”
  “上古时期的先人们如果喜欢一个人,他们就会用棒子把对方打昏,然后扛回家。”季夏想起她被带到奉天时候也是昏过去的,虽然不是被秦少庄打昏过去。
  趁着季夏神游的间隙,秦少ʝʂɠ庄的双手已经箍住她的腰,贴着她的耳边用低沉的嗓音说了一句,“所以,‘婚’字是带‘昏’的。”
  季夏沉溺于秦少庄的尼古丁中,一如秦少庄贪婪地嗅着她的铃兰花香。季夏始终是一位理性不如秦少庄的女性,她问:
  “少庄,你是在求婚?”
第93章 夏·当时只道是寻常(13)
  【此刻,我爱的男人已经在床上睡着了。我该是被窗外的雨声吵醒的,后来又被照进屋里的月光唤醒。终于想起——啊,我的日记还没写……】
  1919年10月5日凌晨,季夏与秦少庄离别的一周前,她在与秦少庄共赴巫山后写下这篇日记。
  【少庄,你的归期是在12号的。从7月到10月,转眼间你已经陪了我三个月了。我是真不想让你回国的,你也知道,国内的局势已经剑拔弩张,我是多怕此次一别我又要攀山涉水去找你。若只是山高水长还算不上事,怕只怕……,怕只怕……】
  满心的慌张与担心也不能言衷于字里行间,一想到后来,她便怕了。
  【我已经打发哥哥回国了……】写于此,她眼泪便下来了。【哥哥回国了,我是第一次与他吵得脸红耳赤,只是为了你,少庄,只是为了你……】
  时间倒回八月底的一天,季夏在公寓附近的公园里见到了何威廉。他当时穿得很休闲,最吸眼的倒是他的亚麻色围巾,显得他带着几分慵懒。季夏当时刚翻完《仲夏夜之梦》,抬眼便看到那不远站着的何威廉。
  午后的阳光投过层层树叶,剪影落在树底的长椅和她的脸上,一塌糊涂。何威廉像是在看一部默片,又像在看一幅画。两者是极大不同的,前者是虽不作声但会动,默片里的人物总不会太遥远。可当一个人成了一幅画,那他就只能挂在墙上了。虽然伸手可触,可画,就只能隔着画框慢慢来欣赏了。
  久别重逢最怕聊过往。聊着聊着,就越没有后来。可总要说些什么呢?
  “恭喜你,威廉,马上要当爸爸了。”季夏迎上去,跟他道喜。
  关于“他要当爸爸”这事,司徒瑛是第一个知道,何威廉是第三个,第二个是周季夏。当中没有人耍心眼,只是司徒在法国处理工人罢工的时候,因为身体不舒服由季夏陪同去医院检查了。结果,就是这样的“恰巧”。
  久别重逢的第一句在季夏口中就是道喜他当父亲,那一刻他便是想起了当初她的绝情信。“此后你为人夫父,愿以诚待之,补我之爽,此后更无二三其德之为。”
  “谢谢,小……Hermia。”何威廉那转折的改口让季夏有些叹然,已是物是人非。
  与秦少庄要谈合作的何威廉终于在一个月后出现在巴黎,季夏问起他原因,何威廉说,“我们的合作取消了。何家,包括周家在秦家的奉天军械厂的投资已经撤了。”
  “撤资?!”何周两家撤资可能对军械厂的影响不大,毕竟它是秦家一家独大的生意,可对于何周两家而言,这笔投资本不在军械,而在秦家。
  “如今你哥和我已经是南方的人了,秦家也容不下这么远的人。”
  “那秦少庄说要找你谈生意……”
  “不过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虽是早已猜测到个中不妥,但如今听何威廉说来方觉自己被隐瞒得甚深。如果说秦少庄是打着与何威廉谈生意的旗号到法国来,那么他到底是掩藏了什么呢?
  “那你这次来法国……”
  “找秦少庄。”
  九月,从东方来的“话剧”团就登场了。据说傅樾桐为了这一天等了两个月。这个“话剧”团还是随秦少庄带来的,故而不管傅樾桐怎么打听都找不到孟婉君的丝毫消息。然后在某一晚傅樾桐邀约周季夏小酒馆后,秦少庄就再也不能淡定了。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季夏是不清楚的。
  是时她已喝醉,鉴于傅樾桐的人品与这些年他在周家的日子,季夏早已不设防了。此刻落入傅樾桐手里,她便是一只羔羊。
  “小小,你知道婉君在哪里吗?”
  季夏傻乎乎地摇头。酒馆里人声喧闹,他们俩东方面孔本身已是招人耳目,更何况是男的清俊,女的柔美。
  “少庄有跟你提起过她吗?”
  “她?谁呀?”
  “婉君啊!”傅樾桐着急得提了调。
  “少庄为什么要在我面前提起另一个女人?!还婉君,哪个婉君?!”她是醉得不轻了。
  “我的未婚妻,孟婉君啊!”傅樾桐激动地握着她的双臂摇晃她。
  “啊,孟小姐!”季夏的仅剩的清醒想起了孟婉君这号人物,可酒精麻痹了她的大脑,她好似记得有什么人说起孟婉君。“可是……”季夏疑惑地看着他,“你的未婚妻,不是我吗?”
  然后,有个自称是她未婚夫的男人出现了,他拍着季夏的脸,让她醒醒。季夏可烦这个人了,一直拍着她的脸。季夏推开他,嚷嚷着问他,“你是谁啊!”
  “我是你未婚夫,秦少庄!”
  醉眼朦胧的季夏分不清他的脸目,可她听到“秦少庄”这三个字时心里就发痛。“骗人,秦少庄才不是我未婚夫!我问他是不是在跟我求婚,他说不是!他说不是!不是,他说!”
  然后她就看到眼前的人在打架。一开始是两个人,然后是四个,接着又是两个,四个,六个,还是两个来着?可她并不想分清什么,她想吐,很想吐。
  小时候她试过因为贪杯而喝酒,然后就到处走。有一次午休她趁着没人看管偷喝了何先生的女儿红,然后醉得一塌糊涂,沿着小运河边走。
  圆儿醒来发现她不见了就惊动了满园子的人去找她,结果发现她飘在河道里。当时二太太直接吓晕过去,何先生吆喝去救人,所幸何威廉当时还是理智,当下跳下河里捞她上来。何威廉游过去就她时,她正脸朝上地躺着,就是个仰泳的姿势把大家吓得半死。此后何园便有明确禁令——烈酒不供表小姐。
  至于当傅樾桐和秦少庄在酒馆里闹得不可开交时,周季夏自己溜出了酒馆撞上了一个人。
  “小小……”
  那声音听起来就有些惊讶和怒气,季夏眯着眼看他,“对不起啊……”
  “周季夏!”
  这下对方就真的生气了。可这生气就直呼姓名的行为像足了她的哥哥。季夏晃着脑袋认真看着他——嗯,是哥哥的眼睛,哥哥的嘴巴,哥哥脸,“哥哥!”季夏开心地叫着。可对方皱着眉啊——嗯,哥哥不高兴了。是啊,季夏也不高兴。“哥……”季夏委屈地喊着,“哥……哥哥……”她扯着他的衣袖,喊了好几声哥哥,最后她自己和着眼泪说,“我想回家了。”
第94章 夏·当时只道是寻常(14)
  【你在最无助的时候想起谁?】
  季夏第一次想这个问题是在1910年,初遇秦少庄,被绑架的那一年。她当时就在山洞里想谁能来救她。
  老实话说一句,季夏还是知道点平镇土匪们的规矩——收了金子,撕了票子(人质)。所以才有周夫人教季夏的最重要一点——在平镇遇到土匪很平常。把一件恐怖的事用平常话说出来是一种强烈的心理暗示。这句话的意思是——遇上土匪就不要慌,因为不慌你才能自救。
  所以,当秦少庄说要计划逃出土匪洞时,相对于何威廉的谨慎衡量思考才答应,季夏那脱口而出的应承似乎显得冒险多了。至于她第二次落入土匪手上时,她就更清楚状况了。郑姐一帮子不是平镇的土匪而且他们是要拿她来威胁周云卿的,所以不会收了金子撕了票子。等何威廉带着人质前来时,季夏打蛇三寸掐住了郑姐的命门,直接通过谈判赢得自己的自由。
  季夏很清楚,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她能依靠的也只有她自己而已。这世上爱她的人有很多——周家一家,何二太太,何先生,何威廉,三少奶奶,李氏夫妇。当然,还有秦少庄。他们都是季夏的仰仗,可季夏却从不会在无助时想起他们。她不爱他们吗?不,她爱的。他们都爱季夏,却从来没有人给过她肯定的一句,“你可以依靠我的,任何时候。”
  季夏是个多么缺乏安全感和需要肯定的孩子。何威廉的那句,“季夏,你这么优秀,这么小心翼翼,无非是为了掩藏你的患得患失。”是的,确是如此,因为她从来没有在她无助的时候听过一句肯定的话。
  酒醉的那晚季夏做了一个梦,她回到了1916年的北平元家寿宴。她与秦少庄共舞,与傅樾桐交谈,她担心困在奉天的周家父子,她害怕隐藏伏击的暗杀。她在元家书房外站着,秦少庄见到她心生欢喜,他自信满满地问,“等我?有事?”
  是的,她当时在等他ʝʂɠ。那是季夏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在无助时想请求别人帮助。在那以前,她尝试努力过,拒绝傅家,拒绝躲在何威廉身后,也不愿借秦少庄名义。
  可当傅樾桐告诉她秦少庄为她所做所为时她是心生感动的,她才知道原来有个男人在背地里这么替她张罗,她当时多想依靠这个男人!
  季夏从来没有向他们求助,不是因为不爱,是因为怕失去——相比于彷徨无助,她更怕孤零零的一个人。
  酒醒后的早晨,季夏头疼脑涨。客厅的电话一直在铃铃地响,就像是一个关不上的闹钟催促着她起床。
  电话是从大使馆打来的,电话那头是梁秘书。季夏忽然想起今天是周一,也是她任梁秘书助手的第一天,抬头看一眼壁炉上的小座钟,九点了。
  “抱歉,梁秘书。”因为酒醉且干喉的原因,季夏的声音沙哑低沉得有些难听。“我迟……”
  “抱歉周秘书。”梁秘书严肃且恭谨地打断她话,季夏丝毫不敢判断这是否意味着她的上司在发脾气。“打扰你休病假了。”
  “病……假?”
  “七点时我给你去了一通电话,是周先生接听的,说帮你请病假。”还没等季夏反应过来“周先生”是哪一位,梁秘书又接着说,“周秘书,实在抱歉要请你走一趟警察局认领三个人。”
  季夏急急忙忙出门的时候遇上了“周先生”——周云卿。他手里拿着一个纸袋,里面装着前一街口面包店的面包,季夏之前给他写信说过【哥,那家面包店的Madeleines很好吃!等你来看我了,我带你去试一下。】
  “去哪里呢?”
  “哥,我是很高兴见到你的!但是我现在有公事要出去一趟。”季夏疏落地拥抱他一下,然后又急着离开。
  周云卿一手拉她回来,“去哪呢!”他吼了一声,“不知道你自己发烧吗?啊?!”
  季夏是真不觉得自己发烧,她只要一接收到公事讯号就会像马达一样运转起来。她确实是觉得头昏脑胀,喉咙干哑,但她以为那不过是宿醉的恶果。她探探自己的额头,体温确实是高了点。
  “哥……”
  “撒娇也没用!我今早已经帮比请过假的。”
  “刚刚大使馆来电了,我知道你早上帮我请过假,但这事我也答应了,就是去一趟警察局领人。哥,咱们同胞还在等我呢!”
  周云卿最后是被她又说理又哀求说服的。但是得喝完药带着周云卿一同去认人。一来她病着,二来警察局可不是适合一个女生去的地方。
  警察局等着认领的三个中国人,是男人。名字——秦少庄,傅樾桐和何威廉。三人脸上都不同程度地挂了彩。季夏看到他们时先是一惊,从未想过他们三个文质彬彬的人会因为斗殴而进警察局。然后是一咋——这三个人是怎么回事!梁秘书让她走一趟是因为他知道内情?这三个人又是什么时候聚在一起因什么事纠缠起来的?
  在警察局门外候着的周云卿看着季夏身后那三个男人,神情凝重,也很头痛。当他们五个人站在一辆车前为难着怎么回去时,周云卿提出要跟季夏去医院看病。
  “你们三个人坐大使馆的车回去吧。我和哥哥去一趟医院。”
  他们商量到最后的结果是何威廉等公司的车来接他,傅樾桐自己坐车回酒店而秦少庄则坚持陪季夏去医院。
  “那你和我哥先回去吧。六爷,我送你一程。”
  傅樾桐在北平的时候人前人后大家都尊称一句六爷,离了北平到了香港,遇到旧识大家偶然间也称一句六爷,但大多时候都称呼他一声六少。至于到了南洋,就只有不相干的人了,大多人称呼他“傅先生”。大家只都知道,南洋周家管事傅先生,至于那位北平前朝贝勒傅六爷已经随着时间和空间的维度消失于人前。
  这世上大约只有两个人还称呼他一声“爷”。主动退了婚周家小姐,和被迫退了婚的孟婉君,概而言之,是他两位退了婚的未婚妻。
  孟婉君是一直都称呼他“六爷”的,也从来都只称呼他六爷。孟婉君每次称呼他六爷时是带着一股子尊卑之别的,印象中,那句“六爷”是福着身的。周季夏不同,她高兴时称呼他六爷,更高兴时称呼他六少,换句话说,她是随心情。每次季夏叫他六爷时,他脑海里浮现的就是她在傅府回廊脱了绣花鞋里背离的一幕。他当时刚好回府,在旁看到这一幕时无不惊讶。傅樾桐看着她十分的仔细,他是在照镜子啊,可到最后,他成了镜像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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