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吉看着坐在地上的女人,她的脸庞柔和精致,像一件精美的瓷器,当下刻着无助和绝望,就像瓷器上的灰尘,让人忍不住想抹去,让瓷器重放光芒。
他大笑,“李小姐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在每个地方都一直遵纪守法。不过呢,”他话锋突然一转,“要麻烦你和我去仰光了。”
“我不去,我为什么要去仰光?”
“李小姐,你是不是忘记你的承诺了?”他目光牢牢地盯着她。
“我什么承诺?我没承诺……”她忽然哑口无言,很快声音低了下去,是她自己说的,等他从曼德勒布教回来,她就成为他的神母。
“那你知道后来发生什么了吗?最爱你的卡娜绑架了我!”攸宁愤恨地瞪着他,“我差点死在水牢里。”
男人露出疑惑的表情,“后来你不是逃了吗?”
攸宁心里警铃大作,他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如果她和他说具体细节,那么势必要暴露张云朗,她不敢拿张云浪冒险。
所以她很快和他说道最爱你的卡娜把我送到了果利集团的水牢,后来我和他们说搞错了,他们放了我。
袁吉听她说果利集团,肩膀松弛下来。李ʝʂɠ攸宁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但她敏锐地感觉到他知道果利集团,并且还有所关联。
他神色温和,但是温和的面容下面是一个魔鬼,这是攸宁对他的定义。
因为她听见他说,卡娜这么对你,回仰光我自然会收拾她,但是你必须和我回仰光。
你同事们的命可就在你的一念之间了。
紧接着,他扔过来一本假护照,“你的材料都给你办好了,我们一会坐ZC8655 航班去仰光,16:10分宝塔国际机场起飞,19:00会降落在仰光国际机场。”
“为什么是我?” 攸宁手指互相缠绕,不安又害怕,她愤恨的看向她,眼眶有些红。
男人轻笑。
“因为你足够年轻漂亮,而且李小姐你的职业反而给了我更多的可能性呢,有了你,我相信我的事业会越来越好!”
攸宁心下发冷,她知道他怎么会沉迷于一个人的美貌呢?对他而言,她的美貌是敲门砖,他更看重她的传媒经验,毕竟邪教是需要传播的。
李攸宁没有办法,至少现在她没有办法,因为方阮还未离开深市,她怕他遭遇不测,小方跟着她跑一线已经差不多三年多了,姜晓萌已经去世了,她不能再失去小方。
“好,我跟你走!”她下了决心。
尽管前途未卜,但她没有办法。她在此刻突然想到了张云朗,他也一个人在国外,那我也即将又一次踏入缅甸,你的孤立无援我此刻感受到了,如果再也见不到你,我该怎么办?
人生本来就是充满了离别,可这样也好啊,走的突然,我们来不及告别,这样也好,因为我们永远不告别。
再见了,云朗!再见了,小方!再见了,爸爸妈妈!
她那深陷的眼窝里出现一滴亮晶晶的东西。突然,她双手捂着脸抱住膝盖,瘦弱的脊背,猛烈地抽搐起来,泪水顺着指缝无声地留下。
——
“陈艳,你就留在这里吧!”他温和地对陈医生说道。
“好的,神。”陈医生毕恭毕敬地点头。
攸宁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的头从膝盖里抬起,“等一下,所以陈医生你和我说的照顾茂兰的医生都相继出事,是你们安排好的是吗?”
陈医生看了一眼袁吉的神色,见他没有什么反应,点点头。
“是啊,”陈医生直接承认了,紧接着她开始诉说。
茂兰知道教会的事情太多了,幸好那个时候她疯了。可是随着治疗的深入,我清楚她总有一天会恢复正常,那警方就会知道事情的全部。
李医生不是我撞的,他是真的倒霉,开车来医院的路上遭遇了车祸。
对我来说反而是好事,后来我就在想能不能制造这样的事情,把“茂兰邪门”这个概念写进她们的脑海里,让没有人敢照顾她,这样茂兰就会成为我的病人,那她的恢复就是我说了算了。
所以我就开始行动了。
张医生本来视力就不好,他每天早上是小区下楼最早的,所以我在楼梯上直接倒了一桶油,他没看到直接翻了下去,腿摔断了。
至于王医生嘛,教会里那么多愿意为主奉献的人,我随便找了两个人,告诉她是要抢劫,实际上就是为了让她不上班,我也知道万一做的多了,警方介入就不好查了,所以只是在她脚上捅了一刀,并且警告她不许报警。没想到她还真的吓得没报警,还离职了哈哈哈哈。
陈医生有些疯狂,越说越激动。
“没有想到你来了之后,王院长因为你的原因亲自接管了茂兰,本来我是想对王院长也下手的,谁知道国外药企刚出的治疗精神分裂症的药-奥氮平要来中国上市,我们医院竟然成为了临床研究的入组单位,药厂找了CRO机构,机构派了五个人天天驻扎在这里,他们24小时看着茂兰,我实在找不到下手机会。我也没想到这个药效这么好,茂兰用完药之后这么快恢复了。”
“这个时候,主联系我了。他问我有没有一个记者找过茂兰?我一想这不就是你吗?主说看看能不能让你来深市,茂兰那个时候恢复的差不多了,那我想正好是个机会,而且以你的性格、你的职业,你一定会亲自来并且刨根究底的!”
李攸宁的心沉了下去,她感觉喉咙发紧,从脊梁骨开始的寒意散布到了全身。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了,那次微博头条《年轻女孩深陷缅甸-深度揭露诈骗集团的罪与恶》这篇文章爆了。她在文章结尾用了自己的名字,袁吉在网上搜索了她的脸,她在一线的各种现场照跃然于屏幕前。
自此之后,一张精心为捕获她的大网已经徐徐展开。
他就坐在那里默默地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
过了一会儿他看了一眼手表起身,伴搂着伴挟持着攸宁出了门,“陈艳,如果警方上门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为了你的事业,我可以奉献一切!”陈艳目送着他们出门,她最后的表情让攸宁害怕,她预料到了她的结局,但是她毫无办法。
这一幕令她胆战心惊,她从心里泛出了深深的不安,她看着袁吉和陈艳,此刻她的脑海里突然想到了她看过的一部美剧《美国恐怖故事》中的地狱之子迈克尔·朗顿和他的养母米里亚姆·米德。
为了信仰的人,他们可以干出任何毁灭人性的事情,包括伤害自己。
“走吧,我们一起回去!欢迎你再次来到我的世界,攸宁!”他亲吻着她的额头,在她耳边亲热私语。
第五十章 人类特性
当丁丽一行人见到丁景天时,她的脸色依旧是慌乱的,她嘴角下垂,看见自己的父亲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喊了一声阿爸,继而嘴唇紧紧地闭在一起, 不再言语。
“怎么了?丽丽,还没缓过来?”丁景天皱了下眉头,目光锐利地扫过他的女儿。
“不是的,爸爸!”她摇摇头,有些无助,眼泪在眼眶打转。
丁景天从来没有见到女儿露出这样的表情,难道是她还不够成熟?担不起这份家业,抑或是她在京州遭遇了虐待?可是看她样子一切都正常啊。他有些疑惑。
难道女人真的不堪大用,即使是自己的女儿?
“你怎么了?”他面部肌肉紧绷,眉头紧锁成一条直线,他的耐心正在被一点点地消耗 。
丁丽哭丧着脸,颤颤巍巍地将手机递给他,手机上正是那条新闻。
丁景天看了这条新闻,猛地往前一大步,抓住了丁丽的衣服,眼神中带有愤怒和震惊。
紧接着,他“啪”的一个巴掌,重重的甩在了她的脸上。丁丽一边捂着脸,一边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脸上的巴掌虽然很痛,却比不过她心底的害怕。
“老板!”
“大小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丁景天一抬手,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去,阻止了张云朗和盛温想要上前的脚步。
“这……这个记者什么来路?”他狠狠地揪着丁丽的衣服。
“我不知道,但是我在网上查了她的照片,她和她同事演唱会坐我们旁边,我看他们还携带了拍照的设备,估计是来报道演唱会的。后来我被绑架,应该……应该是警方透露给她了吧?”丁丽忍不住发着抖,扯出一个惨淡的笑,这个笑却比哭更难看。
“可……可这……她怎么会知道教义呢?”他看了一眼张云朗,见张云朗没有反应,便继续急切地问。
丁景天脸色突然变得阴沉,双眼瞪大,黑亮的瞳孔收缩成针尖般的小点,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丁丽,你给我好好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铁青着脸,用手指着丁丽,破口大骂。
“贺乐乐和许晓琴不是在医院吗?有可能是她们说的,这两个贱女人!阿爸你就不应该把她们放走。应该让她们去死!”慌乱中丁丽有些口不择言。
“丁丽!”丁景天打断了她,眼睛里闪着狞恶暴躁的光,两腮颤动着,“不放她们,你怎么安全回来?这个事情说到底还是要怪你自己,为什么不听张云朗的话?说了不能分开不能分开,你偏不信!你以为是在仰光吗?现在香游城估计警方也了解了,现在你说怎么办?”
“对不起,阿爸,都怪我,我以后不会这么冲动了!可是现在怎么办?”丁丽眼眶微红,眉头紧皱,气息急促,胸膛上下起伏,显得有些害怕。
盛温忍不住出声:“老板,大小姐也不是故意的。这次能够平安归来,实属不易。你就不要再责怪她了。”
陆文化没有出声,此刻他还不知道丁景天真正的想法,保全自己是最重要的。
张云朗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平静地望向这边。刚才出乎他的意料,所以情急之中才会出声。他看到丁丽用那双溢满泪水的眼睛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要不是因为缅甸驻华大使ʝʂɠ馆及时发出交涉函,你觉得你能回来吗?” 他冷笑一声,眼里风暴愈加浓厚。
丁景天是只老狐狸,所以他也会像狐狸一样思考:“现在这个问题报道出来,他看到了一定会很生气,如果警方深挖,可能会摧毁我们在国内的教会。对于新花朵们的到来以及我们的事业的确有很大的打击。这样吧,我联系一下他,你也主动过去和他承认个错误。看他怎么处理吧!”
丁丽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他的父亲,摇摇头:“阿爸,你怎么能?万一他要我死,你也让你的女儿去死吗?”
这话一下子触及到了丁景天的逆鳞,他大怒,直接掐住了丁丽的脖子:“你可不要忘记,他是你爸爸的指路人。如果他要我们一条命,要么是你给他,要么是我给他。”
丁丽被掐的喘不过去,余光中瞥见了父亲阴狠的神色。她不明白,父亲什么事情都可以以她为主,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他如此地偏向那个男人。
或许是她早该明白,只是她还不愿相信吧!
女儿总是对父亲抱有亲情的幻想,尤其是她母亲早亡。可是她却亲眼看见了那些她想不明白也不愿意深想的、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和父亲一起见他,他看到在果利集团说一不二的父亲跪在那个男人的脚下,亲吻着他的鞋子。
她看到那个男人指点着集团的发展,集团百分之七十的利润父亲尽数贡献给那个男人。
她看到男人把源源不断的年轻女人送进香游城,她不知道这些女人来自哪里?但她知道这些女人没用了会去向哪里。
尽管她也残忍狠毒,可是她有时候看着她们,她也在想自己的结局。
父亲无数次和她说那个男人拯救了他,可是……可是我才是你的女儿,我才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老板,够了。”盛温忍不住上前,拉住丁景天的手,“小姐要喘不过气了。”
丁景天这才放下了他掐住女儿脖子的手,丁丽头发凌乱,摔倒在地,止不住的咳嗽。
他回想起了他见到袁吉的那个时候。
在十五年前,彭家声在缅甸政府和白所成的联手之下离开了果敢,魏超仁便与彭家声断绝了联系,开始在果敢与其他实力派争夺地盘。当时的果敢同盟军,一部分随着彭家声离去,另一部分则被编入缅甸边防军。而魏超仁独掌整个边防营,是果敢唯一掌握正规军力量的当地人。丁景天则是他在边防营的部下。
“老丁,你走快一点。”前面的士兵向他招手,他不理会,刚结束一场近距离的射杀,他精疲力尽,走在队伍后面。
他们扛着枪走到了一座教堂门口。
他看到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身着黑色牧袍,身边围绕着一群阿姨,阿姨们叽叽喳喳地在和他说着话,还有人在喊着阿弥陀佛,求求老天爷保佑。可是这不是基督教吗?丁景天有些疑惑和不理解,所以他停住了脚步。
面对很浮躁的老人,他静静地倾听着,没有流露出一丝不耐地表情。
丁景天浮躁的心一下子被他抹平了,他静静地看着这个年轻的男人,此刻男人也抬头看向了他。男人有一双深邃洞悉一切的眼睛。
后来,他每次杀人,他的手还是抖着,他无法忘记人死亡之前的眼睛,他看到生命从他眼前消失,所以他经常会来找这个男人做礼拜。
他不明白这个男人到底信仰什么?面对信仰佛教的叔叔阿姨,他表现得彬彬有礼。面对基督教徒们,他也能和他们诉说上帝的教义。丁景天当时只觉得他博学宽容,能够抚平他的心。
后来他知道他叫袁吉。
袁吉告诉他:在所有的生物中。人类是唯一会对同类进行大屠杀的生物。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人性就是残暴性。
“我们之所以活下来,不是因为更高的智力,而是因为更残暴?”年轻时候的他很疑惑。
“没错,”袁吉说道:
“只要追溯人类历史就会发现,进入南北美洲的欧洲人,用武器和疾病杀死了90%的原住民。非洲大陆,为了捕获一千万奴隶,欧洲人杀害了数倍于此的无辜者。人类无法将自己和其他人种作为同一种生物加以认识,往往用肤色、国籍、宗教,甚至地域、社会和家庭作为自己的属性,其他集团的个体则被视为必须提防的异类。当然,这不是理性的判断,而是生物学上的习性。人类这种动物,天生就能区分异质的存在并加以提防。我认为这恰恰是人类残暴性的佐证。换言之,这种习性对生存有利,所以作为物种整体的习性保留了下来。反过来说,那些不提防异类的人,都被作为异类杀掉了。”
“战争只是另一种形式的同类相残。人类运用智慧,编造出政治、宗教、意识形态等词汇,试图掩饰人类相残的本能。而本质上。那只是我们的兽欲。”
他还记得他当时问袁吉,既然如此,我们该怎么办?
“景天,所以我需要你来支持我、辅助我,我要建立一个地方,博爱平等,没有战争、没有残暴,充满和平。所以你得不断地向上爬,只有站在了最高点才能拥有这些权利。”
26/39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