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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次看到丁丽露出如此惊慌失措的表情，即使在她被绑架时，她都没有如此紧张过。
“完了，我要被处罚了。”她的脸色露出慌乱不安的神色，想向身边的人求助。
“这是怎么了呀？大小姐。”陆文化伸长脖子，看了一眼丁丽的手机，只见微博头条赫然写着：年轻女孩深陷缅甸—深度揭露诈骗集团背后的罪与恶。
陆文化浏览了几行文字，很快眼睛也睁大了，望向丁丽，“这……这是谁，她怎么知道神的存在？”他看了一眼张云朗，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继续往下翻阅这篇新闻。
张云朗的耳朵很快捕捉了神这个词，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丁丽又生气又害怕，她勉强镇定，继而愤愤不平道：“这特么谁写的，让我来看看，李……李攸宁、方阮，这两个人什么来路？”
张云朗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心里已然明白，这篇文章是攸宁直接地提醒，提醒他在电信诈骗的背后，在丁景天和丁丽父母两背后，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可是，用这样的报道提醒他，无疑也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他有些担心攸宁的安危了。
于此同时，远在京州的李攸宁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的电话。
“您好，请问是李攸宁女士吗？”
“我是，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深市精神卫生中心的陈医生。你还记得我吗？”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陈医生，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茂兰经过治疗已经好转，她说……她说她想见你，有一些事情她想亲口告诉你，你可以来深市一趟吗？”
第四十六章 神的身份（1）
攸宁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是兴奋的，当她发出这条新闻的时候，她最大的想法是可以提醒到张云朗，在电信诈骗集团背后还有人。
没有想到在深市的陈医生看到了，茂兰的身体也好转了，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如果茂兰愿意和她对话，那就意味着她可以知道神更多的信息了。神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吸纳那么多的女孩子，在仰光城区之外的塔里究竟有什么秘密？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当然她也为茂兰的恢复而开心。她想到了在心言那里的月季，按照月季的身体状况，估计她应该早就去世了。她黯然神伤。
其实她很感谢心言告诉她一些东西，因为她觉得医学对病人的治愈只能是在身体上，精神上的治愈有时候是需要信仰的。
陈医生用的是医学手段，而心言用的是精神手段。
信仰的力量太强大了！思及此，不知为何她打了个寒颤。
“喂，李小姐，您还在听吗？”
“我在的，陈医生。刚…刚有点走神，没问题哈，那我明天一早就飞一趟深市！”
“这次还和你的同事一起来吗？”电话那头的陈医生突然提出了这么一句。
“是啊，我们一直一起的。”攸宁有些疑惑，“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随口问问，因为……因为他是男人，我怕他的到来会刺激到茂兰。”
“不会的，他到时候会在医院外面等我的。”攸宁和她保证。
和陈医生挂完电话后，攸宁的眉眼舒展开来，细微的开心像涟漪一样在心中荡漾。
不过想到张云朗，她又默默地叹了口气：她还能为他做什么呢？除了这篇报道，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专注眼前事了。
她想着和方阮早去早回，所以这次也不用再联系唐显述了。
她本身就不喜欢麻烦别人，上一次见显述，一方面是他们好久不见，另一方面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套话。
——
“你怎么来了？”茂兰微笑着看她，“是来看我的吗？”
攸宁被陈医生引入病房的时候，眼前的女孩正在看书，虽身着病号服，但脸色好了不少，披肩长发放在耳后，一双眼睛清清亮亮的。
一缕光线投注在茂兰身上，漾出一些光晕。
由于长期住院的缘故，她的皮肤有些白，身形略瘦，捧着书本看向她的时候，显得十分乖巧。
攸宁心想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但是看她现在的状态，恢复的很不错，有点怕刺激她，急忙道：“这段时间工作不忙，所以来看看你。看你脸色好了很多，我真心地为你感到开心！”
茂兰听到这话，脸色也露出了浅浅的微笑，她拨了一下头发：“多亏王院长照顾。ʝʂɠ”
李攸宁仔细打量她的神色，一切正常，“那茂兰，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关于……”
她停顿了下，“神。”
茂兰露出吃惊的神色，很快消失不见，她看向攸宁：“你真的……真的想知道吗？”
攸宁没有说话，茂兰看了她一眼，很快明白了她的想法。
她点了点头，坐在了床边，指着访客椅对攸宁说：“你也坐下来吧！这是一个我并不想回忆的故事。”
她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诉说。
我和Kyaw，她看攸宁有些不解，继而解释道：
Kyaw中文音译是吉的意思，他是佤邦人。现在人们提起佤邦，基本都是会想到电信诈骗，但是那块地方多是说中国话，书写汉字，与你们边界地区的人民没有区别，因此佤邦才会被称为“缅甸小中华”。
所以他的中文名字叫袁吉。
我和他相识在佤邦，那个时候他25岁，我才10岁。你知道缅北的，政局混乱、军阀混战。我们这里的人信仰佛教、原始拜物教和神灵崇拜、伊斯兰教、印度教和基督教等等。
我的母亲和他的母亲都是忠实的基督教徒，我们在一个教堂相遇。
她的脸上浮现出痴迷的角色，“可能是我从小父亲不在身边的缘故，我对他一件钟情，他那时候额头宽阔，长相俊朗，鼻梁高耸挺拔，眼睛神采奕奕。”
说起相遇的场景，茂兰的脸上依旧是害羞的。
我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身上，两家人因此认识，又因着都信仰基督教，所以母亲常约着他们一起做礼拜。
那个时候我还在读书，他已经大学毕业了。
过了2年，他正式开始在教堂工作，成为一名牧师。
他出生在佤邦一个异常贫穷的家庭，因为父亲去世，所以他从小就靠着教会的救济长大。
他对教会有极深的感情，从小就会引用圣经中的段落，一周七天都穿着去教堂礼拜的服装，随身携带圣经，和所有人谈论宗教。
但他很快发现，基督教并不是他理想中的宗教。《圣经》中有一条著名的诫命就是，除了信奉上帝以外，不可信奉别的神，忌讳数字13和星期五。基督教徒认为，数字13是犹大的编号，犹大是耶稣的第十三个门徒，曾在最后的晚餐中背叛了耶稣。因此数字13被认为是不忠诚的象征。星期五则是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日子，因此星期五被认为是悲伤和痛苦的象征。如果，数字13和星期五相遇时，会被认为是更加不吉利的日子，因为两个不幸的因素相加会产生更大的负面影响。
但是袁吉出生在5月13日，那天正好又是星期五，所以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给他过生日。
所以那个时候他很痛苦，所以他又想求助佛教。
佛教是缅甸的国教，但是深入接触他发现民众信仰中文化程度偏低。虽然佛教信仰之中亦有一些精英阶层，他们学习了众多的经论，深入经藏，得受法乐，但大多数的信众文化水平不高，所以深入经藏难。三藏十二部，最后由“大藏经”变成“大葬经”，佛教最后只会余下偶像崇拜，而不知见法性即是见佛。
他特别赞成《金刚经》中偈子说得一句话：若以身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还有就是佛教接引的大多数都是一些老头老太太，许多人认为信佛是老年人的事，所以当地特别是居士阶层年龄大的人多，女性多，这些老太太让他每天头疼欲裂。
因为他家庭贫困，他一直想去做一些慈善事业，这个时候他发现基督教做得比较好，有比较完善的社会慈善事业，所以许多人就冲着这一点信仰了上帝。反观佛教，证圣果的人少，所以基本不关注慈善事业。而且过度强调来生化，解决现实问题的层面少。有位大师曾说：仰止唯佛陀，完成在人格。他很赞成这位大师的话，所以他发现佛教更有问题。
“李小姐，你是不是很意外我能懂这么多？为什么还会心甘情愿被他骗吧？”
攸宁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因为那个时候他真的是个好人啊！”茂兰的眼里有泪水闪烁，她的思绪飘向了过去：
“你知道的，茂兰，我希望我可以借鉴这些宗教的优势之处，成立一个所有人都可以平等地接受上帝福音的地方，让贫穷痛苦的人能够和我小时候一样，接受到帮助和救济。”她仿佛又听见了那个青年坚定的声音。
于是，他成立了一个慈善组织“希望之翼”，宣传仁爱、平等的理念，专门为缅甸的底层人民施粥布道，举办义诊、收养孤儿、开设托儿所、为失业者介绍工作。
对于一直以来饱受欺凌与歧视的底层人民来说，愿意对他们伸出援手、愿意和他们以兄弟相称的，无疑是“大善人”，尤其是在缅北这种地方。
他们愿意对袁吉倾诉自己的苦恼和想法，也愿意接受他的意见和建议。
而袁吉，是一个天生的煽动者。
最开始的慈善活动，很快就吸引了大量底层人民，这些被免费食物吸引而来的人，又被他极具说服力的话语与极强的人格魅力所征服，身体和灵魂都得到了依靠和寄托。
这些人，成为了他第一批最忠实的追随者。
袁吉的名声，也渐渐传开——他开始从一个小小的牧师，成为一个领袖。
每当他开始布道，他的追随者就会邀请自己的朋友与亲戚一起来聆听他的教诲，而他慷慨激昂的演讲，让所有人都进入了狂热的个人崇拜之中。
而后，慈善组织“希望之翼”正式改名，成为了一个宗教——“神赋教”。
在“神赋教”正式成立后，袁吉因为反对战争、反对军阀分裂、反对缅甸越来越大的贫富差距，被当地保守势力强烈排挤打压。
八年前，他在教中宣布，佤邦很可能发生战争，缅北已经不安全了，让最忠诚的信徒和他一起，前往缅南发展。
事实也证明，他这个决策是对的。缅北大大小小的武装割据不断、战火纷飞，人们自顾不暇，而缅南政治稳定、经济繁荣，也有利于教会的进一步发展。
虽然他最初只带了不到百人前往仰光，但对于“神赋教”来说，只要袁吉在，发扬光大也只是时间问题。
他用同样的方式，在仰光继续布道，仅仅用了两年，就成为了一呼百应的宗教首领。
在巅峰时期，缅甸“神赋教”的信徒突破两万人，在印度、日本、韩国，甚至你们国家都创立了分部。
这个我知道，攸宁心里想着，并且还会借用网络信息时代的特点，与时俱进了。
这个时候，对于政治选举来说，这已经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大票仓”，而只要能够拉拢袁吉，就能够获得这两万人的全力支持。
缅甸是一个多党制国家。于是，缅甸的政客开始频频与袁吉联络——每当他们需要大批的志愿者、情绪激昂的人群或众多人的签名时，袁吉的“神赋教”总不会让他们失望。这些政客还需要洗钱、女性，袁吉也不会让他们失望。
政客们给袁吉提供金钱与物资支援来换取选票，而这又进一步壮大了这个宗教。
在与权力接触的过程中，袁吉也逐渐从一个奉行仁爱平等的牧师，慢慢找到了自己本心，一个掌控教徒身与心的独裁者。
继而她停顿了下，问攸宁，“你知道Kyaw在缅甸语里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
她苦笑了下，“Kyaw 在缅甸语里是权力的意思……”
第四十七章 神的身份（2）
茂兰接着诉说。
后来他开始自称是救世主，宣称自己是耶稣、乔达摩佛陀、甘地的转世，伪造徒手治愈癌症的神迹，只为了让他的信徒更加信服。
你还别说，有些社会名流和政府官员真的得了很重的病，比如肿瘤之类的，在他那里竟然看好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李小姐。”茂兰问她。
攸宁不由得呆愣在那儿，这件事情还真的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难道……他真的会医术？不应该呀，就算他会一点，也不至于治疗好肿瘤病人啊！我不知道。”
茂兰目光闪了闪，唇角溢出一丝苦笑，“他真的会。”
“他真的会？他真的会医术吗？难道这从头到尾，不仅仅是一场骗局？”
“不是，你知道这几年医学高速发展，很多癌症成了慢性病，进入了免疫靶向化疗时代，药物也越来越可及，很多化疗药可以针对多种癌症的。”
“是的，我知道，然后呢？”
“所以啊，他有一个国外的医学团队，如果病人得病了，他会把诊断资料发给国外，直接和国外沟通，国外的专家们会给出治疗手段。有时候国外上市的口服药他会通过走私，进到国内，然ʝʂɠ后贴上一层“神赋教”的外壳。虽然缅南和缅北比，经济和医疗好了太多，但是和你们国家以及欧美比，还是差了很多，而且很多药物拿不到。”
“那些人还真敢吃？”李攸宁觉得袁吉真是个天才，这个时候他还可以当二道贩子。
“人在绝望的时候是什么都可以尝试的。”
茂兰看了攸宁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攸宁感觉她这话意有所指。
“后来呢？”
“后来因为这些药物，有些达官贵人的病看好了，更加信任他。所以他们把自己所有的财产都贡献给他了，并且和周边的人宣传，他的名声越来越大、教会规模越来越大了，在仰光很远的地方，他建造了一座雄伟的堡垒作为自己的圣地。”
紧接着她讽刺地一笑，“比大金塔规模更大，这座宫殿周身涂金，你没见过，你见了就知道它多么雄伟壮观，像众神的宫殿。”
是的，的确和你说的一样，我见过这座宫殿了。攸宁心里想着。
“而且因为他延长了很多癌症贵人的生存期，所以很多政府官员和他关系很好，他提的要求不是特别过分的话，他们都愿意答应。”
茂兰有些累了，按着头部坐了下来，继续说着。“我听说他还有一个地方专门可以带这些官员去玩，不过我不知道在哪里？”
李攸宁想着：这可真是缅甸版的《我不是药神》，邪教竟然还能与时俱进，利用医学的力量，可以拍部电影了。
茂兰凝起眉心，缓了口气继续道：
在我们看来可以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很多人都不知道，尤其是放在当时，配上他极具说服力的铿锵演讲，与周围所有狂热信徒的欢呼和鼓掌，让很多人都相信了他“圣父”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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