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背上,温子良眸色未变,眉眼稍稍压低,却尽藏寻衅深意,纪云庭怒极反笑:
他好像一直追不上宁璃的脚步,永远晚一步。
“我还能相信你吗?”宁璃字句轻柔,温子良按着女人后腰,疯了似地把女人压向自己,以此证明。
“我真的受不了。”温子良气息不稳,尾音轻颤。
男人牢牢掌握水勒,操控自如,烈马腿部肌肉紧实强劲,每一次跨步奔跃都能感知到那份蓬勃欲裂的力量感,亦如驾驭烈马的男人,放纵无忌。
梁家旻:“......”
不知过去多久,障碍场地内的男人越过最后一道障碍,速度突然减缓,男人引导烈马转身抬眸锁定宁璃,眸光灼灼,沉着强势。
女音悠扬轻柔,还如从前一般拉扯男人的神经末梢,可惜今天多出一丝寒凉,温子良纹丝不动的眼色终于出现裂痕。
陪练牵着马走过来,温子良正巧换完衣服。
温子良动手从来都是奔着一招制敌而去,能一次压死你,绝对不会动第二次手。
温子良扣住齿关,腮骨微微鼓动着,在光的照耀下格外刺眼,源源不断的戾意似要破壳而出。
当年,温子良的参赛马也是一匹黑马。
最起码也能维持表面安宁,他还有机会找借口见宁璃,可今天只要他顺着温子良的挑衅还击回去,凭宁璃不喜麻烦的性子,日后他们不会再见了,宁璃不允许这样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发生。
亦是体面。
“他愿意赌,就随他去。”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梁少原来这么听话。”
宁璃纵马渐渐与男人的方向重叠,两人气场相融,轻而易举将众人排斥在外,仿佛偌大马场只为他们而建。
纪云庭的母亲胡翠仪是上世纪港城家喻户晓的女主持。
跟着纪云庭的这一步,他绝不会让宁璃走出去。
男声坠入耳中,宁璃环住男人劲腰的手摩挲几下,惹得温子良理智失守。
这匹马性情很烈,虽然事先经过调|教,可经验不足的人还是无法驾驭。
温子良背后不远处就是宁璃,男人恰好占据宁璃所在的方向,好像他们才是生来一体,纪云庭看得清清楚楚。
......
话刚落,男人原本疏冷懒洋的声势骤然变冷,纪云庭动作未停,直面男人暗藏贪戾的双眼。
等到宁璃回来的时候,除去宁璃和温子良,以及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的梁家旻,其他人全被纪家人请走,纪云庭连面都没有再露。
一把隐火点燃两人之间的冰冷磁场,煋火与冷气撕咬的噼啪裂响击穿耳膜,直达心脏深处,纪云庭反笑,眼底尽是冷然。
男人嘶哑跋扈的声腔历历在耳,纪云庭眼角血丝蔓延。
“你在这里等我。”
“让夫人晚上再给纪总打一次电话?”
尘封已久的记忆涌入脑海,纪云庭狠狠拧眉。
不知是不是笑自己的荒谬,他终究下不去狠手扼杀与宁璃那点似有似无的可能。
听罢,纪云庭递到唇边的话顿住,几瞬过后才缓缓启唇:
“可以。”温子良语调一点未变,漫不经意的恣肆韵调扑打着纪云庭的冷静。
精明如纪云庭怎么会看不透这一点?
“假设你我今天只是对手,你想我动手吗?”纪云庭低吼。
“宁小姐......”一旁的梁家旻发觉宁璃状态不对,连忙开口道。
闻言,宁璃犹豫一瞬下马,她骑马过来,正好将纪云庭的声音听了个一清二楚。
阳光笼罩马身,将宁璃圈进光晕。
另一边。
出众的咬合力沦为男人摔向失败的导火索,而宁璃......
渐渐地,温子良思绪含糊混沌,好似魂魄被剥离,他顺着宁璃的吐息低头去寻红唇,双唇相擦而过那刹,温子良再也压不住欲|念,意图攻略城池,咽下女人尚未说出口的字眼,宁璃偏头微微躲开。
朋友就是朋友,纪云庭没想过借着这一局去攻宁璃的心。
自从宁璃跟着纪云庭走后,温子良一直在原地静等,男人一言未发,如一池死水幽暗沉寂,纪云庭和宁璃的位置离障碍赛场地并不远,温子良稍稍抬眼就能看到宁璃的身影。
女人迎着风,甚是冷清,梁家旻心中默默为温子良点了根香。
尾音沉入似静水的空气,却没激起一点回响,宁璃轻抿红唇,看向纪云庭的锐眸。
半晌,温子良低笑,意味不明。
绝不。
把决定反击的权力亲手交给宁璃?
“她默认了。”
他竟然怕了。
温子良控缰的手收紧,宁璃当然看到了,只是今天她没兴致顾忌温子良的情绪,至少现在没有。
从温子良踏进北区的那一秒,这件事再无回旋余地,纪云庭接受这个事实,他确实没猜到温子良会疯到这种地步,宁可驳了温氏董事会的脸面也要入局,现在的他可以为了宁璃把身段放到最低,可是阿爷那边......
“宁璃。”纪云庭失控叫住宁璃,藏不住的痛楚向四周疾速延伸。
这里没有蠢人,今天的局宁璃之所以会参加,本身就在证明她早已定好参加的身份问题。
“等你什么时候摆平自己的事,再来放话会更有可信度。”纪云庭声音很轻,当中凉意沁骨入髓。
马场气压一秒间跌入冰点,无形硝烟肆意繁衍,呛喉刺鼻。
“纪总,家里等不及了。”纪家人焦急道,闻声,宁璃正欲启唇就被纪云庭一句话打断。
凝住面露痛色的男人,宁璃转身离开,而她身侧的人变成了纪云庭。
跑马场几分钟之内变得格外幽冷,宁璃缓步而来,温子良丢开手中缰绳想要去牵她的手腕,结果被宁璃不着痕迹地避开,男人眸色沉下一寸,他不知道纪云庭和宁璃说了什么,只能凭感觉去猜。
宁璃看着男人操纵烈马,脊背挺阔,肩部完全舒展,放松却不显散漫。
只想以朋友之上的身份见宁璃一面。
思绪如潮汐奔涌,冲刷纪云庭的镇静,他回神定定注视神态自若的宁璃,那层永远捅不破的窗户纸变成囚住他的心魔,这一秒,纪云庭相信他的选择是对的。
适才看到温子良的那秒,纪云庭就隐约摸到温子良的目的,温子良够疯,所以要看看他到底能疯到什么程度。
果然,纪云庭没等来宁璃一个字的回答。
温子良岂会不清楚宁璃今天是以朋友身份受邀?
“看来连翠仪的话都没用了。”
放到往常,宁璃自然不会将梁家旻这号人物放在眼底,不过梁家旻说了一句话---
“我要听真话。”纪云庭平静强调,宁璃站在光影里面对他,纪云庭紧扣齿关,绷住即将决堤的情意,他本来不该这样问。
遗憾的是,这次占据宁璃视线的男人不再是他。
潜意识告诉他,继续坚持下去会输得很惨烈,但今天......
少焉,纪云庭轻勾薄唇,满是涩意。
“意思就是......公开可以。”宁璃抬眸,温子良顺势卸掉手臂犹如铁钳的力道,男人垂眸凝视宁璃双眼,没看到半点勉强,心间那把将他焚成灰烬的猛火因女人一句话气焰变弱,温子良重新找回自由呼吸的感觉。
“师哥,利益占上风,选择既然由不得自己,那就跟着感觉走,我喜欢顺其自然的活法。”
嘶哑男声如煋火钻入耳中,炙烤着宁璃的听觉,男人话落立刻扣住宁璃手臂将人带入怀中,宁璃被温子良狠狠按在心口,双臂被禁锢让她几度无法正常呼吸。
纪云庭做东的局没人敢提前离场,就连梁家旻都变得十分乖巧。
每逢赌马日非商业区必然是人山人海,人流量之大见者心惊,港媒在北区非商业区蹲点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温子良心头猛跳。
老爷子话落,众人静默。
Life Is Infinite Club作为全港最权威的潜水俱乐部,技术顾问的社会地位无需赘述。
一时间,场地仅剩下利落果敢的踏马声。
“纪云庭的人都走了。”宁璃话里有话,纪云庭清场就是让步的意思,无论纪云庭是因为什么决定让步,潜台词都是要温子良收敛点,别太过分。
永不后悔。
这是纪云庭不曾在同类身上嗅到过的烟火气与恣意。
心甘情愿奉上所有筹码。
同时也蕴藏着丝缕匪气,斯文皮囊,败絮其中。
只是他没算准宁璃的态度。
“你我之间玩其他筹码没意思。”
这一刻,她刚刚读懂当时男人那句公开藏着怎样惊心动魄的筹谋,可笑的是她居然在意乱情迷之下应了温子良,宁璃气息轻滞。
要么强行咽下今天苦果,小心维护与宁璃永无天日的未来。
话毕,宁璃眼底惊愕飞速扩散开来,纪云庭自嘲低笑,不仅是他没料准,宁璃也一样。
沉默就是最好答案。
连骨子里的傲然都那么相似。
今天我要动温子良,你我会不会彻底站在对立面。
高位者的风度从来都带着俯视韵味。
“你知不知道,温子良提早安排港媒在这里蹲点。”
维港天空之境独有的梦幻深入心田,鱼鳞云点缀上空,雨后霓虹万分醉人,纪云庭难忘那夜宁璃的醺浓温柔。
“阿璃,我......”温子良情急回应,沉哑的嗓音浸满不知所措,宁璃不为所动。
正当裁判宣布再加一轮时,纪家人跑过来暂时化解紧张氛围。
既然清楚,还敢踩着宁璃底线筹谋,摆明是想看看宁璃对他的纵容有几分,这不是越界是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纪云庭的选择意味着什么,唯独纪云庭本人不在乎,他侧身让出一条路,以绅士礼相送,沉默无言,宁璃抬步离开那瞬没能看到纪云庭眼底的猩红,今天,他才算是真真正正押上毕生克制力。
仅此而已。
“你来替她。”
就算刻意抹去,也不会全部消弭,温子良利眸浅眯。
十分钟后。
哪怕声调无起无伏,温子良还是能听出藏于每个字音深处的冷感。
“比一次?”纪云庭咽下狠意,声调沉冽,纪家人觉得纪云庭越来越疯狂,半吐半吞试图阻拦,却被纪云庭的晦暗眸色生生逼退。
最后还是宁璃想起旁边有个人,这才让梁家旻松下一口气。
“我只要你一句话。”纪云庭如同魔怔,追着宁璃要一句答案,极其莽撞。
甚至是......狼狈。
被风狂追的男人,似要碾压万物。
他赌对了,不是么?
“你不在,我没有心思。”男人回得认真,声腔沙哑,不含半分逾越,更加不见倨傲,只剩沉迷与低微,话至尾端几乎用气音发声,不过十几分钟时间,一副好嗓子竟能哑成这幅模样。
先斩后奏,后面结局如何都无所谓。
这意味着宁璃对他确有几分纵容。
冲动死死压着所有理智,如果不放手搏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忍耐多久。
......
“我在。”
不然他没有立场,也没资格。
纪云庭清晰记得......
半晌,宁璃脑海中乍然回放着今早男人的话语---
两人安静相视,明明没有一句话,可宁璃周身温意却飞速凝成霜雾,罩住温子良心头沸腾的热血,男人眼底攀上慌张,笃定气息几秒内消失殆尽。
话落,温子良抓住缰绳的手加了点力道。
风度、修养。
撞进男人深沉幽暗的双眼,宁璃眉眼间杂糅几分玩味,吊人胃口,温子良情绪变得极致浓稠。
“温子良。”宁璃发声有些困难,她叫着男人名字。
“纪总......”纪家人硬着头皮说话,纪云庭明显是要就这么算了,纪家和温氏向来针锋相对,纪家掌舵者被温子良压着打,这事传出去老爷子怕是要气疯!
空中暖意消失得无影无踪,整片马场变得阴凉至极,纪云庭突然抬手松松领口,呼吸的节奏感明显乱掉,面向温子良的那瞬眼底狂澜惊起,杀伐狠辣,不含一抹温润气息。
......
沙哑男音裹着无限深意直逼纪云庭的血性,纪云庭听得懂这句话的背后意思,纪家人一样能听懂。
北区跑马场。
他冒着风险追到北区,不只是为压制纪云庭,他想要全港的人都知道,宁璃背后的人是他。
那句我要她,让温子良心底戾意疯狂涌起,男人握住缰绳的那只手用尽力气,指骨周边已然失去血色,青白异常,纪云庭故作没有觉察温子良的失态,沉着嗓音继续:
好似这样才能抓住什么。
“梁少。”宁璃像是记起梁家旻的存在,梁家旻努力微笑。
因为他的确是抱着踩死纪云庭的目的。
这句话......当初宁璃在TK晚宴上也说过。
落地后,宁璃扶住马身望着还在马上的温子良,声色浅柔。
很多年前,他在马术比赛上见过温子良。
经典款式装束穿在男人身上道不尽的雅痞野性。
怎料,惹得宁璃温柔呛声。
一旦他接下温子良的挑衅,等待他的只会是铺天盖地质疑与暗讽。
宁璃在护温子良,从今天梁家旻张口开始就是。
上一次被温子良压着给宁璃灌酒的场面仍记忆犹新,梁家旻哪里有胆量在宁璃面前耍狠?
听了这话,宁璃动作变缓,耐着性子等待乱局结束。
70年代与纪家长子也就是纪云庭父亲的婚礼震惊全港,但纪云庭父亲已于八年前离世,胡翠仪本就无心利益竞争,在纪家越发不愿意说话,如今钟意极限运动,在Life Is Infinite Club担任技术顾问,常年奔波于全球各地。
“今天有比赛,人很多。”宁璃提醒,没有给男人回答的机会。
他一板一眼地活了三十多年。
闻声,温子良渐渐找回理智。
一句话如同击穿平静海面的巨石,迅速坠海荡起骇浪惊涛,温子良呼吸微窒,情绪直奔大脑撕裂控制神经,被压制许久的燥意如热油灼烧着最后一道心理防线,温子良狠握缰绳。
男声混着朦胧空气困住听觉,宁璃心脏随着抽动一下,下意识反应让她原本冷却的眸色慢慢回温,只是温子良没有察觉到。
要的是前面足够酣畅淋漓。
闻言,梁家旻差点哭了,这两个人究竟怎么回事,温子良瞒着宁璃搞纪云庭,宁璃反过来又要他把嘴巴闭死,明显是不准他给温子良通风报信。
......
圈内人戏称纪云庭是被放养长大的。
“所以你就追来?”宁璃淡声反问,笃定语气听不出询问意味,温子良心中慌乱,面上血色一点一点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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