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副将。”
小姑娘的心顿时一颤。
因为那声音她简直太过熟悉,正是陆执。
颜汐倒抽一口冷气,凝神朝外听去。
只听陆执道:“好巧,程副将也恰巡到此。”
程北冥恭道:“陆世子...”
陆执:“可有疑似?”
程北冥一丝不苟:“尚未发现,但末将已经吩咐下去,严查出城车辆,尤其女子,身高体量瘦弱的男子也要详查,更要防范,有无易容者!”
陆执:“程副将心思缜密,军纪严明,辛苦了。”
程北冥:“应当的,陆世子亦然,天这般晚了还来巡视。”
陆执叹息一声,声音压低:“不瞒程副将,自妹妹失踪,我茶饭不思,已失眠数日,惦念的很...”
程北冥也叹息了一声:“陆世子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兄长!”
好一个有情有义的好兄长!
颜汐听到此不觉间拳头都硬了。
但她不信他只是来同他说话,程北冥不走,这一车的女子,必然会被他叫下来挨个详查。
然程北冥忠于陆伯陵,陆伯陵的话于他而言犹如圣旨。
其一丝不苟,尤其如此巡查时刻,也不可能被陆执唤走。
颜汐心口狂跳,自然迫不及待被他截下,这般思着,外边没了声音。
小姑娘骤急,也好奇,当即小手便掀开那车帘朝外张望了去。
然,一下子被女杀手截住。
但即便如此,短短须臾她也看得清清楚楚。
外头:
陆执微微低头在程北冥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
程北冥顷刻间脸色大变,浑身颤抖,虎目睁圆。
八尺男儿,一个铁铮铮的汉子竟是眸中闪过清泉,猩红了眼睛:“当真?”
而后,颜汐便见陆执轻拉着他,去了一旁。
也恰在这时,她所在的马车行到门口...
颜汐身子很明显地向前一动,小心口狂跳的不行,被女杀手一把压下。
“颜汐小姐要干什么?”
她要干什么?
她想知道陆执和程北冥说了什么?
到了眼前的希望,就这么破灭了?
第31章 回忆
“颜汐小姐三思, 只要颜汐小姐现在想明白,适才行为奴等不会禀报主人。”
小姑娘喘息颇急。
她挣开了身旁两个女子束着她的手,安静了下去, 没动。
大势已去...
短顺的希望,短顺破灭。
那厮带走了程北冥,旁人听得这是陆执的车根本就不会搜查。
果不其然。
很快便轮上了她所乘的马车步入搜查。
负责查看的统领命马夫下车开门。
马夫未动,随从先他一步下来,抬手出示了陆执的令牌。
那主统领微一点头,立马放行了人。
不过须臾的功夫,马车便驶过长安城门, 飞驰而起。
远处,陆执余光瞧见,微微眯眼,低笑了声。
*******
宁国公府, 陆伯陵寝居。
男人刚沐浴出来, 一身白色里衣,独坐在暖阁的矮榻之上,自酌自饮。
他面色冷然, 甚沉, 脸上明显带有愁意,独自一人一连喝了几杯。
少倾, 方氏换了衣裳过来, 拿开了他触手刚要再够的酒壶。
“好了...”
陆伯陵抬眸看向妻子:“事情很蹊跷,如若她真的便很不想呆在陆家,一心想离开, 我可以成全她,但人现在生不见人, 死不见尸,消失的彻底,这很不正常!”
方氏知道。
六日来,到了现在,从气愤到不解,不解到担忧。
她为何离开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得安全。
方氏没有接口,只是轻抚丈夫的背脊,柔声安慰。
“好了。”
陆伯陵闭了眼睛:“我觉得对不起沈兄...”
方氏立在榻旁,慢慢抱住丈夫的头,贴向自己,语声哽咽,但仍尽量笑笑,柔声安哄:
“你尽力了...”
******
陆执到底对程北冥说了什么?
北风呼啸,转眼入了夜,马车一路奔驰,驶出二十里地后方才渐渐减缓速度。
车中女子为颜汐披上了披风,拿出了藏起的汤婆子给她抱着。
青莲桃红和旁人换了位置,一个坐在了小姐的旁边,一个坐在了小姐的对面。
为小姐戴上了衣帽,给她暖着手。
夜晚外边不知何时飘起了雪,不比白日,甚寒。
终是跑了两个多时辰,方才进了最近的一个县。
马车直奔某一处,到后,只见那房中灯火已经点燃,银霜炭也已烧上,卧房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被褥亦都是新的,一看便是提前就备好了。
颜汐被引了进去。
她前脚刚入,后脚便听到了阿泰的声音。
“小姐!”
颜汐三人皆心有波动,一起回头,回头就看到了那少年。
少年红着眼睛,眼中含泪,朝她奔过,到了跟前,“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小姐,阿泰有罪!阿泰该死!”
就是前头不知,现在阿泰也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大概。
自己没帮上小姐什么,倒是成了累赘,成了小姐的软肋。
这般无名无分的,小姐算是他陆执的什么?
阿泰抬手就抽起了自己的脸。
“要是知道事情是这样,我就是一头撞死,咬舌自尽,也不会当小姐受制于人的工具。”
颜汐上前一步,赶紧拦下阿泰,扶人起身。
“莫要如此,也不要那般想,你哪里有罪,你受苦了,我与青莲桃红心疼惦记你还来之不及。人活在这个世上是人,不是木头。人是有心,有感情的,只要这些不灭,就会有把柄,也就会受制于人。就算没有你,也会有别人。所以,根本就不是你的错。”
阿泰“呜呜”痛哭,鼻涕眼泪一起往外涌,到底也不过方才十八岁。
他哭,青莲与桃红就也跟着哭。
一向软的像只小猫似的颜汐到成了最坚强的那个。
“好了,都别哭了...我们又在一起了...”
安抚了好半天,三人方才都止住了泪。
房门早已关闭,屋中只有她主仆四人。
四人围着方桌叙旧,桌上茶水食物应有尽有,但没人有心情吃。
桃红道:“说到底还是欺我们孤苦伶仃,要是老爷或是晟王还在,看谁敢欺负咱们小姐?好想乾津世子...我真的,好想乾津世子...”
人心娇,语无伦次,这般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青莲给她擦擦眼泪,安抚道:“好了...”
阿泰亦愤然:“对,乾津世子若是还在,也不会让小姐受这欺负!”
颜汐听俩人你一句我一句,有的没的,多遥远缥缈的人都想起来了,没接口,也没打断,随了他们的愿,让他们尽情发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她泪汪汪地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倒是四人中唯一一个没哭的。
不过婢女和小厮的言语,让她又想起了黄昏之时出城那会。
陆执到底和程北冥说了什么?
程北冥这个人,颜汐若没记错,今年也就三十出头。
往昔沈家还在的时候,他爹爹和叔父笑谈过他。
说他打仗是个奇才,骁勇的很,但人就一根筋,死板固执,不懂变通,不懂人情世故,心中非黑即白,对错分明,认准的事八头牛都别想拽回来,但,除了一人。
那人,就是晟王。
父亲曾说,晟王让他午时死,他都不会午时一刻死。
他如此效忠晟王,除了晟王仁慈,受万民爱戴,救民于水火,战功无数,曾半生守护大雍子民,是个白玉无瑕的君子之外,于程北冥而言,还要更近一步。
据说,程北冥是晟王在战场上捡回来的孩子,命都是晟王给的。
陆伯陵和颜汐的爹爹是挚友。
颜汐的爹爹,往昔的沈家同晟王一家有着极其深厚的渊源。
晟王死后,程北冥第一效忠的是她爹爹沈勋。
沈家出事后,他便顺次到了陆伯陵门下。
所以陆执到底和他说了什么,能把他叫走?
要知道,这是陆伯陵下达给他的命令,还是关乎她的事。
他竟然...被陆执勾走了?
颜汐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自然也便姑且不想了。
这夜,四人聊到了子时方才歇息。
翌日是腊月二十六,距离岁尾独剩五日。
瞧着那护送之人的意思也是停下姑且不走了。
心肝乱颤,颜汐猜想,陆执那厮的安排没准便是让她在此等到正月初六。
虽是陌生之地,但有青莲三人陪伴,于颜汐而言倒是在哪守岁都成。
何况陆执有的是钱,这停住的房屋虽在乡下,但烧的极暖,吃喝也甚好,住上几日其实也都是小事。
大事唯独一件。
便是她,早晚要再见那男人。
同婢女小厮一起时,她虽然没哭,还一直安慰着别人,但实际,当然没有人比她更想哭。
她,真的不想见陆执。
第32章 得逞
护送颜汐前行的人九女两男, 共十一人,都是陆执的杀手,包括那个马夫。
如颜汐所料, 陆执确是让她在此过年之意。
剩下五日皆并未赶路。
此处虽为乡村,但岁尾来到,挨家挨户也都挂起了红灯,贴上了窗花,放起了鞭炮,喜气洋洋,热热闹闹, 瞧着听着,人心里暖洋洋的。
颜汐四人出行受限,但过年需要的东西倒是一样未少。
也算短暂的休息,解了解乏。
转眼五日过去。
原颜汐以为自己定是要在此等到初六和陆执汇合, 一起前往扬州, 事实并未。
初一下午,她便被告知明日启程。
几日来颜汐四人同那十一人没甚说话。
得来这消息,即便出乎意料, 颜汐也没多言多问。
但细细想想大概也便了然。
眼下尚未出京畿, 此处距离长安太近。
陆执那厮城府极深,谋无遗策, 事已至此, 离着得逞只差最后一步,必然会确保万无一失。
是以,正月初二, 颜汐便跟着几人起了程。
马车早便换了,新车只更宽大舒适。
那九个女杀手也换了乘马, 车内只有颜汐主仆三人。
马车日出而行,日落停歇,转眼便是半个月,到了正月十六,已行出了一半的路程。
日子越过,无疑,颜汐越紧迫。
陆执初六离京,为今已经十日,可谓随时都有可能追上她们。
她实在是害怕,不想见他,也不知将与他如何相处?
然事与愿违,该来的总会到来,她不想也会来。
终是在正月十七的下午,她几人前脚刚到达徐州,后脚便听到了飞驰的马蹄声。
那急促又大肆的动静好似地动山摇了似的,颜汐在车中,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脸色有了变化,声音亦然,紧迫地朝着婢女吩咐:“瞧,快瞧瞧!”
青莲马上掀开了车帘向外张望。
只见后方尘土飞扬,百十来人,越来越近,看不甚清,但那为首的一人肤色很白,相貌俊美的很刺眼,多半就是陆执了。
没得一会儿,也不必看清了。
她几人所乘马车被勒住缰绳,渐渐靠边停去。
小姑娘在车中,姿态柔怯,半分笑模样没有,别说是一句话都没说,便是连动都没动一下。
这般恍若转眼,后方的人马便追了上来,听声已然是差不多将她们围了住。
接着那几个杀手的声音传了过来。
“主人。”
事情到此,早已没了悬念。
来人是谁,确是陆执。
他带着心腹人马正月初六准时从长安出发,起先行的不快,不过是平常速度。
但三日后出了京畿,便一路狂奔。
颜汐等人半个月的路途,他七日就到了。
陆执下了马,随手将马鞭扔给手下,眸子过来就盯住了那小姑娘所在的马车。
此时抬步而来,自是直直地朝其而去。
邻近,大手一推,一把便掀开了那车帘。
一股子热气与她身上的香气扑鼻而来,那双强势凌厉又晦暗的眸子直接便盯在了其内小姑娘的身上。
只见:她穿着一身粉嫩的衣裙,外披一件浅色披风,袖口下露出一截雪白的腕子,小脸粉雕玉琢,杏眸潋滟生波,唇瓣鲜嫩,娇美的不可方物,如若周身上下都带着仙气一般,乖的像只小猫,在他掀帘的瞬间,怯生生地朝后瑟缩一步。
而后两人就对上了视线,直直地对了上。
一个胆怯娇柔;一个似笑非笑,眸中明显可见欲-色。
颜汐下意识紧紧地攥住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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