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手掌滑动,刀子封喉。
宋镰瞳孔放大,当即睁圆眼睛,一道血流从嘴角流出。
“陆...执...我...爹...不会...放过你...”
言罢,人断了气。
暗夜之下,风起云涌,乌云密布而来。
陆执徐徐站起了身,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拿出帕子,甩开,擦拭那被血染红的刀子。
忽而一道闪电自他身后劈打下来,暗夜被照得瞬时一亮,又很快归于黑暗,人立在黑暗之中,背着光亮,看不清脸面...
转而大雨落下,雷声短暂地压灭了院中那十几个打手的哀嚎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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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暴雨如注,倾盆洒下,偶尔雷声四起,闪电穿梭。
房中陈设奢华,烛火通亮。
颜汐躺在床榻之上,双眸微闭,周围轻纱泻下。
卧房之内,除了青莲、桃红外,还照顾着四名婢女。
大夫走了约摸半个时辰,人服了压惊药,但还未苏醒过来。
桃红有些许的着急:“不是说并无大碍,怎地还没苏醒?”
青莲也颇担忧,恨不得小姐马上就醒来,但安慰着桃红:“应该就快了...”
她话音刚落,便见小姐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婢女二人尽数看见,俱大喜,更靠近一步。
“小姐...”
耳边声音空灵,意识依旧混沌模糊,渐渐地,适才之事慢慢浮现脑海,那“五公子”靠近过来的声音与身影再度浮现在耳边,眼前。
颜汐一声惊呼,猛然睁开眼睛,满头是汗地坐起。
“小姐!”
“小姐不怕,没事了,没事了...”
颜汐思绪错乱,看了青莲,又看了桃红,仿若半晌方才回过神来一些。
但刚刚思绪清晰,便发觉了自己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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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执房中。
东福听得汀兰阁的婢女来报小夫人醒了,马上禀给世子。
过来之时,陆执房中正立着几名杀手。
几人皆为男子。
他座下养了三十几个杀手,男女皆有。
女子多只是办事,不派遣杀人的任务。
然男子一出现,便多半是杀人之事。
东福姑且没进来,自然也没去耍耳音,细听,相反走的颇远。
直到那几名杀手出来,东福方才回来,躬身进了去。
“世子,小夫人醒了...”
陆执背身而立,面前是一盆开得正盛的紫罗兰。
剪刀在手,他本正修剪着盆景的枝叶,听得后停了手,并未转身,开口问道:
“什么反应?”
东福回着:“过来的婢女说,起先反应颇大,但很快又安静了下去,她的那两个贴身婢女大抵是道了原委。”
陆执微微眯了下眼睛,接着又问:“有无提及错药之事?”
东福道:“婢女没言。”
陆执动了两下手指,让人退了。
他立在原地,垂眸瞧着那盆花,不时继续修剪了去,姑且没去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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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汐听婢女你一句我一句地言着,娇柔的身子微微发颤,小脸冷白,有些被吓到。
她亦是这时方才知晓那五公子的身份,也是这时,知晓了陆执杀了他。
虽然看出了那宋镰像是个恶霸,非什么善类,这种事儿也显然不是第一次做,确实该死,但也知陆执其实不该杀他。
杀他怕是会惹上麻烦。
因为宋家的背后,是长安的淮阴侯,长公主驸马——宋钰。
关起了门来,主仆三人小声说着话。
青莲道:“人杀的很决绝,没有半分犹豫,但听了那宋镰把话说完,很是从容不迫,也不像是冲动之下所为...”
桃红连连点头,声音小之又小:“不知道为什么会那般坚决...”
颜汐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素手微微攥着被衾,怯生生的没有说话。
杀人这种事,她本就害怕,缓了一缓,想了想自己眼下这处境,或许就是天意。
她非但没有走成,又回了来,因着这事端,倒也不可能再走。
三人对视一眼,青莲会意了小姐心中所想,安抚道:“那便等两个月后吧...”
颜汐慢慢地点了下头,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
思及此,她又回忆起适才突现的三名女杀手。
颜汐后怕至极,好在她够仔细,这二十几日来,没怎么与青莲桃红俩人说那“第二封信”之事,即便提起,三人也都心照不宣,说的模棱两可,也未因得了自由就急着去见那花农询问事情。
现在想来,但凡她稍微疏忽一点,都有可能被那几个女杀手探去讯息...
如今最长两个月。
如若谢伯伯刚到了长安便送了信,陆伯伯见了信便派了人来,最短可能她只需再等待半个月...
事刚想完,青莲突然插口,将话题又引回了那厮杀了宋镰之事。
“不是冲动,也没犹豫,虽然人最大恶疾,事实却也只是吓到了小姐,就因为他吓到了小姐...”
“...若是旁的小人物,诸如宋嬷嬷的儿子,那个福禄,也便罢了,但这个宋镰,据说是宋二爷最宠爱的一个儿子,会善罢甘休么?世子可能要惹上麻烦...”
桃红接口:“我也一直在想此事,倒也没看出来他平日里怎么在意小姐!若说吓小姐,谁有他陆执吓得多...做的事绝!他...”
婢女还要待继续说下去,被颜汐打断。
小姑娘将食指竖于唇边,没让桃红继续。
这话题也便被她打住。
她只略略想了一下,也便罢了,不愿深想,也不想深想。
第一,无论是什么麻烦,他都解决的了。
第二,也是最关键的,她现在心中脑中,只有那封信...
第61章 和解
大雨持续一夜。
翌日, 扬州宋家,宋二爷卧房。
一大清早便有下人候在外头等待宋二爷醒来。
大致到了辰时,宋二爷所宿小妾房中终于传来了动静。
那一直等候的小厮马上让人通报入了内。
到来之时, 宋二爷正被一位年轻貌美的小妾服侍着穿衣洗漱。
小厮立在门口,急着相禀:“爷,五公子昨夜一夜未归...带出去的十几个打手也尽数没了消息...小人一早派了人去了五公子可能会去的地儿寻人,走了四五处,都没结果...人,失踪不见了...”
宋二爷尚且还闭着眼睛,一副没甚睡醒的模样。
他生的满面横肉, 不高,体量略胖,四五十岁的模样,穿着一身名贵华服。
听得小厮说完话毫没在意, 眼睛都未睁开。
“去哪鬼混了罢, 大惊小怪作甚,也值得你大清早地来扰我?”
小厮连忙:“不是,爷恕罪, 爷恕罪, 五公子不是,昨夜并非是去哪鬼混...而是...”
他越说越紧迫, 汗水顺着额头流下, 毕竟,宋镰昨夜要做之事非什么光彩之事。
宋二爷听他吞吞吐吐,一面发烦, 一面也引得了些许重视,睁开了眸子, 瞥向了人,让人从头说起。
小厮这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细细地说了一遍。
“...一看就一个姑娘独住,入夜后,公子便带着那十几个人去了那姑娘的住处,命小的提前收拾了个别院等着...可小的等到了后半夜公子也没回来,继而一直到天明也没任何动静。小的有些担心就去了趟那姑娘的住处,到后一见:里边姑娘与丫头不见了不说,原本还住着一对姐弟也,也没了踪影...打听之后,周围邻里有说昨夜半夜听到了马匹之声,疑似是军队的人。小的本琢磨着军队的人和咱们公子也扯不上关系,并未太在意,但接着再寻那十几个打手,去了四五家,竟是也尽说人根本就没回来,再一想什么军队的人,就,就...”
那宋二爷听懂了他之意,这会子人也清醒了。
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昨夜这是去强抢民女了!
既是有军队的人,怕不是正好被官府抓了个正着?
眼下,人这是被扣押在衙门了?
宋二爷背过手去,眼睛转了转,若有所思。
若是原来那节度使,知州那里,他也好说话,现在不然,知州做事办事很是小心翼翼,要看着那陆执的脸色。
陆执是何等显贵的家世。
他们断然惹不起。
但眼下之事,如若自己那心肝儿子真的被扣押在了官府,他也不得不亲自去见一见知州大人。
思及此,宋二爷唤来了自己的贴身小厮,问道:“外边可有甚动静,晨时到现在有无人找我?”
小厮回口:“爷,没有。”
宋二爷有些奇怪,衙门之中有他用银子养着的人,这么大的事,按道理来说,就算知州不派人来告知他此事,那个人也该给他传个消息才是。
宋二爷越想越觉得不对,不仅如此,心中突然莫名其妙地有了种不甚好的预感。
人没再多等,马上去了衙门。
知州见了他。
因着自己那在京都做驸马的弟弟的关系,知州一直以来对他都甚是客气。
宋二爷也没拐弯抹角,堆笑着提及了自己那儿子。
然,结果让他脸上的笑一下子便憋了回去。
“没有的事。”
从衙门出来,宋二爷的脸色明显白了几分,神情肃然,想着是不是那小厮废物,搞错了事。
是以,回了府,他便叫来了人重新盘问,非但如此,更是派出了人去寻人。
可三日未果。
自己那儿子,竟是真的消失了。
待得第四日,宋二爷已经急躁的草木皆兵。
可就在这日,宋镰被找到了。
只可惜,是在乱坟岗上找到的。
见到尸体的瞬时,宋二爷当即便目眦欲裂,急火攻心,几近昏了过去,哀嚎的同时,满目血丝,誓要将凶手碎尸万段,给他儿报仇,也就在这同日,派出的人查到了那小宅中居住的姑娘为何人。
前来禀报的手下很是小心地道出了其身份:“爷,是节度使的女人。”
宋二爷当即瞳孔缩放,睁圆了眼睛,半晌一动未动,惧怕与愤恨各占一半。
慢慢地恨意侵蚀惧怕,人狠狠地捏住了手。
早该想到的,除了知州衙门能调出几十个官兵,还有谁能?
这淮南十四州的兵权在谁的手中?
“陆执,你杀我儿子,我跟你不共戴天!”
宋二爷浑身颤动,面目狰狞,狠狠地咬着牙,余音震动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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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度使府。
颜汐养了两日,身子骨渐渐复原。
到了第三日,人终于能下床了。
两日来,她未见陆执。
那男人回府了,夜夜都在,但没来她房。
颜汐倒也不想见他。
但这第三日,出乎她的意料,那厮大驾光临。
颜汐正在桌前喝着补汤。
听闻动静,转眼余光也见到了人,小姑娘慢慢地放下了汤碗,也喝不下去了。
陆执慢悠悠地进来,亦如往日,似笑非笑,脸面上无波无澜,不红不白,从容不迫,瞧上去既不怕那宋二爷的报复,也不脸红于他做的坏事已经给她知晓,参透,找到了铁证,彻底败露。
颜汐看都没看他。
屋中颇静,旁的婢女尽数识趣地退下,唯青莲桃红尚在。
气氛冷凝,终是那男人开的口。
“呵...”
他轻笑了一声,垂眸瞧着她的眼神,依然如故,带着股子欲-色,又带着股子寒冷。
“最近别出门,你那么聪明,不用我教吧...”
颜汐没忍住:“想不到,你也有害怕之事...”
那男人听罢挑眉,很是不屑,也很是猖狂,悠悠而言:“我会怕他?”
颜汐知道他不会怕他,他那般不可一世,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鬼神都不惧,如何会惧人。
只是,除了宋二爷,他必然是要得罪淮阴侯宋钰了。
宋钰近年来权势大,亦是李胤身边的红人。
得罪了他当然没好处。
原,他可不必非要人命不可。
颜汐道:“为何非要如此?”
陆执慢慢地抬步过来,近到她跟前,垂眼,挑了下眉头:“短期内,你就不敢跑了...”
颜汐本是与他相对着目光,仰着小脸,颇为认真地听他作答,没成想人竟是唇角含笑地道了这么一句。
转而,陆执便笑了出来,笑出了声。
颜汐第一次觉得,他有些病态。
小姑娘当即别开了视线。
这会子听他轻描淡写,把玩着拇指上的扳指,仿是有一搭无一搭地重新道了话。
“别人不能碰你,不能伤害你,不能吓到你,一点都不可以...”
颜汐慢慢地攥紧了手,很自然地又回想起了她出逃后在船上被他捉到,他所言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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