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聂里齐格点点头,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我知道,额娘是太久不见我了才对我这么好,要是我天天去烦她,她又该变成以前的样子了。”
永璜一时无言,最后只好点点头,表示自己就是这个意思。
回书房的路上,永璜想着自己看过的不少志怪小说,还有这一类的戏本子,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猜测,这个假冒他额娘之人,没准就是戏本子里写的精怪。
这一瞬间,他很想冲进去告诉阿玛和嫡额娘,额娘被一个精怪给掳走了,可是接下来要怎么办?
他不知道。
如果这个假冒之人被识破了,宁聂里齐格是不是要被嫡额娘送给高侧福晋?
阿玛会不会觉得额娘是不祥之人,连带着他和宁聂里齐格都会被赶出去,甚至是处死。
宫里对这些东西一向讳莫如深,不会再追究下去的。
他真正的额娘到底去了哪里,他也永远不可能知道了。
想来想去,他只能想到一个办法,就是以后经常回去盯着她,让她有所顾忌,不敢对宁聂里齐格做些什么,然后再旁敲侧击地打听她到底把额娘关到了哪里。
察觉到永璜对自己极度的不信任,时舒也在和系统沟通,得到的结果是,原身曾经眼睁睁看这样永璜去世,母子之间有所感应,所以现在他才能察觉到不对。
如今也只能让原身向永璜托梦,但梦境的内容他醒来之后就会忘记,只会留下模糊的印象。
时舒是获得了原身同意的任务者,为了替原身完成心愿,弥补遗憾而来,而永璜能从梦境中得到的信息,也只会是她不会伤害他和宁聂里齐格。
这之外的事情,就需要时舒自己的努力了。
也就是说这一次的任务又提高了些许难度,她需要从零,甚至负数开始,和永璜培养信任和亲情,才能保证之后的任务能够顺利完成。
梦境漫长而混沌,永璜能感觉到自己面前似乎是一个极为熟悉的人,他不知道这人是谁,只觉得自己在梦里睁开了眼睛,然后就不受控制地流下泪,抽泣,紧接着嚎啕大哭。
这个人很快就要走了,他想到这一点,拼了命地往前追去,却总是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就差一点,永远都差了那一点。
终于,他筋疲力尽地倒在了原地,一点一点向前挪动,手脚并用地爬行着,他能感觉到自己心中满是绝望,他知道,这次分别,他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这个人究竟是谁?
他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脑袋,终于灵光一闪,他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声。
“额娘——”
门外守夜的太监精神一振,忙躬着身子上前轻唤:“阿哥爷?你怎么了?”
永璜在话出口的那一瞬间就睁开了眼睛,他刚刚仿佛是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他分明想起来了,可是一睁开眼睛就又忘记了。
听到外面太监的话,他连忙问道:“我刚才怎么了?”
太监恭敬道:“您方才在梦里唤了富察主子。”
永璜不由得一怔,他刚才梦到的难道是额娘吗?
额娘好像对他说了好多好多话,可是他只能记得额娘离开时说了许多次“相信她”。
相信谁?
永璜第一时间想到的,就只有那个假的额娘。
相信那个假的额娘?
永璜双拳紧握,他死咬着牙不敢出声,心里更不敢往更深的地方想下去,但他已经有了答案。
这是托梦,什么样的人才会托梦?
额娘是不是已经……
第三十一章
第二天是要先去给福晋请安谢恩的, 时舒就早早哄着宁聂里齐格睡了,明天好精精神神地去。
她回了卧房躺下不到片刻,就听见外面有什么声响, 忙问:“可是大格格那儿有什么事?”
外面过了片刻, 才是皎皎的声音:“大格格起夜了,那边嬷嬷正哄着。”
记忆中似乎没有这样的事情, 时舒想着,立刻披衣起身, 一边往出走一边问:“大格格怎么样了?”
皎皎片刻没有说话, 时舒走出去以后, 才发现外面只有皎皎和另一个叫福儿的丫头守着, 没有大格格那边的人。
她顿时就明白过来, 大格格身边的人压根就没想着要来告诉她,应该是皎皎先听到了那边的动静。
进了次间, 里面只亮了一支小小的蜡烛, 就放在床榻跟前,大格格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旁边嬷嬷看着她。
听到动静, 大格格的眼睛唰一下睁开, 又惊又喜地叫道:“额娘!”
然后她的眼神就游移不定了, 不知道是害怕她罚嬷嬷,还是训斥她。
看得时舒心里一叹, 这么小的孩子在自己屋子里起夜都被吓成这样, 可想而知她平日里是什么样了。
时舒朝大格格笑了笑,上前掖掖她的被角, 一副这很正常的样子:“屋里换了不少东西,是不是睡不习惯?”
对于她这样温和的反应, 大格格倒没有意外,只是整个人的状态也随之一松,她顺势点头:“是有些睡不惯,额娘怎么过来了,您冷不冷?”
时舒心里也有了数,大格格现在是下意识把自己向原身口中夸奖的样子转变,但她本身对这个并没有明确的感觉,只是出于想让额娘高兴的目的,而非把自己塑造成那个样子得到夸奖。
所以她看到时舒的态度是这很正常时,她就松懈了,明白额娘不会因为这个不高兴。
如果她对时舒的态度感觉到意外,那才是她已经为自己设想好了做什么事情可以得到夸奖,什么会被训斥,所以当她做出会被训斥的事情而没有被训斥时,她感到意外。
如果是前者,只需要时舒改变对大格格的态度,大格格的性格就能被顺利引导着改变,如果是后者,引导起来就难了,因为这个孩子已经自己形成了一套做事的原则。
当着大格格的面,时舒暂时不会追究嬷嬷们的责任,她要把大格格的性子扭转过来,就必须先让她明白,她是主子,而且还是孩子,她可以在府里最大限度地为所欲为,很多事情她都可以做,而不必小心翼翼,时刻担心。
有人在身边,大格格很快就开始困了,看着她慢慢闭上眼睛,时舒轻轻一动,就发现她的眼皮还是掀了一下,只是没睁开眼睛。
时舒想引导着她主动说出自己的需求,于是硬着心把手抽出来,她看见大格格的睫毛颤了两下,明显是还醒着,但是不敢睁开眼。
时舒把动作放慢,就是为了让宁聂里齐格有个犹豫挣扎的时间,而宁聂里齐格此时确实也在挣扎。
要不要趁着额娘好说话的时候让她留下来呢?
万一额娘的好说话是有次数限制的,她今天多用一次,明天就少一次了,没准这还是最后一次。
明天哥哥来了,就没得用了,他最近总是不太高兴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求额娘呢?
宁聂里齐格陷入了到底是让哥哥用这次机会,还是自己用的难题里面。
想着想着,她就听到额娘衣料摩擦的声音,额娘要走了!
心里对于自己睡觉的恐慌终于还是占了上风,她睁眼的同时,紧紧抓住了时舒的袖子,“额娘……”
她在心里对哥哥说了声对不住,他要是有事情告诉额娘,她一定会帮忙的!
时舒看着宁聂里齐格纠结的可怜模样,心知这样差不多就够了,没等她开口提要求的时候,就主动说:“想让额娘留下来陪你?可以呀,额娘很想很想你,也想留下来陪你。”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当额娘真的答应下来的时候,宁聂里齐格心里还是小小高兴了一下,然后心满意足地搂上额娘的胳膊,迅速闭上眼睛,试图驱散心里满满的负罪感。
一夜无梦。
第二天起来,宁聂里齐格睁眼就看到了额娘在屏风后头换衣裳,立刻就打起了精神。
她晚上一般都要醒一回,早上睁开眼就老觉得睡不够,昨晚却睡得出奇的好,真希望额娘以后也能来陪她睡觉啊。
时舒换好衣裳出来,宁聂里齐格正被服侍着擦脸穿衣,她看着宫女捧上来的一件米黄绸绣兰纹的夹衣皱眉:“我不要穿这个,要穿那一件雪灰的!我昨儿带回来,说好早上要和二妹妹一起穿的!”
服侍她的宫女自以为隐蔽地看了时舒一眼,劝道:“那一件没来得及烘热……”
时舒不由好笑,这个宫女究竟是揣摩着她不想看到大格格穿福晋那带回来的衣服,还是觉得在穿衣这点子小事上大格格得让着二格格?
皎皎看她面色便明白了,上前轻斥道:“还不快下去拿着烘了,送过来给大格格穿?”
正准备说“那就穿这件好了”的宁聂里齐格明显有点不解,不过看到想穿的衣服以后又高高兴兴去换了。
到了正院里,大格格跟着嬷嬷去找二格格玩了,时舒则被引着进了福晋待客的稍间。
里面已经坐了有四五个人,苏格格和金格格在福晋左右,另外海格格,另一位陈格格还有黄格格另外坐在圆凳上。
时舒过去行了礼,又和她们一一见了礼,福晋说了让她坐,苏格格就立刻起身要让座,笑着道:“富察姐姐可来了。”
府中除了福晋和另外两位侧福晋之外,格格里面也是分了高低的,以往这个时候无论是苏氏还是金氏让座,原身都是推拒了的,自愿往下头坐。
因而这时候苏氏看着也并非真心要让,人还稳稳当当站在原地,就等着她一推拒,自己再坐下去。
随着她起身的金氏依然如此。
“多谢苏妹妹。”
时舒冲她一笑,径直走过去后,苏格格才慢了半拍似的反应过来,去了金格格原先的位置。
金格格站在一旁,瞧着有些尴尬,她在府里也是有几分宠爱的,总不能去跟海氏和陈氏她们一块儿坐吧。
福晋已经示意人再去搬个椅子了,只不过自己附近已经没了空儿,金格格虽然看着是坐在福晋身边,但其实离海氏她们更近些。
高侧福晋身子弱,每逢换季便要病一场,因此今日也就是她们几人坐在一起说了说话。
请安出来,苏格格和金格格结伴回了三进院,路上,金格格悄悄说:“今儿一见,富察姐姐可像是转了性儿了。”
苏格格示意她小心些,嘴上说:“病了一场,没准有什么了悟呢。”
手上却比了个“二”,暗示的是府里那位今天也没来的那拉侧福晋。
金格格惊愕地看着她,“她有这个本事?不是福晋?”
苏格格一笑,却并不打算把自己猜测的东西真的说出来,福晋既然今天没有交代,说明是件丑事,她自己猜一猜也就算了,要是说给金氏听,再让她露出些什么来,倒也不好。
因此,苏格格只是提醒道:“日后可不能和以前那样了。”
她指的是金格格以前动不动就把大格格叫过去哄着玩,逗猫似的,以前她只是觉得不妥,现在自己生了个小阿哥,就觉得如果金氏敢这么对她的孩子,她非得让她吃一回教训才是。
金格格有些心虚地应了,但其实也没太放在心上。
她不光是喜欢和大格格玩,也是希望大格格经常去她那边,可以给她也带来一个孩子。
而且那么漂亮的一个小格格,她见了就觉得喜欢,又看不得富察格格把好好的一个女孩儿关在屋里不让出来透气,所以才经常把她请过来,让她撒开了玩儿,不光这样,她也常常让人给大格格做漂亮的衣裳,或者用自己的簪钗首饰打扮她。
她是真心的喜欢大格格,可不是把她当宠物逗着玩。
苏格格和金格格共住一个配殿,苏格格回去便抱着三阿哥在明间晒太阳,金格格瞧见就眼馋,摸摸自己的小腹,厚着脸皮凑上去道:“三阿哥生得这么好看,姐姐也叫我抱一抱,沾一沾福气呀。”
苏格格无奈,就叫她抱了。
金格格抱上就不撒手,苏格格忍耐了片刻,她自个儿的孩子自己都没抱够,于是找了个由头把三阿哥抱回来,然后回屋去了。
留在原地的金格格好一阵失落,最后还是叫了人,让她去请大格格过来。
金格格那边的人来时,时舒正在和宁聂里齐格一起踢毽子。
听到是金格格那边请她过去,宁聂里齐格眼神亮了一瞬,但是紧跟着又有些犹豫。
记忆里,宁聂里齐格也经常被金格格请过去玩,去的时候都是兴致勃勃的,但回来时有时心情不错,有时却仿佛不大高兴似的。
原身也问过宁聂里齐格,要是不想去就别去了,然而宁聂里齐格还是说自己想去,至于回来时为什么不高兴,却不肯说,久而久之,原身没了法子,又因为永璜在外读书,每日都要花更多心思去关心他,就把宁聂里齐格的事情给搁置了。
原身记忆里,金氏对宁聂里齐格也是不错的,原身过世后,金氏也争取着想把她养在身边,奈何当时的高侧福晋也很想要一个孩子,无论是位份还是宠爱,金格格都输给了高侧福晋。
宁聂里齐格在高侧福晋那夭折之后,金格格当面顶撞过一次高侧福晋,后来两人几乎就没什么来往了。
时舒知道,金氏对宁聂里齐格是有些感情在的,而看宁聂里齐格的样子,也并不厌恶金氏。
“大格格方才玩了一阵子,且叫她歇一歇,换身衣裳再过去。”
时舒先把金氏的宫人打发回去,然后抱着大格格回了内室,一边给她擦身子换衣裳,一边问道:“额娘瞧着你金额娘很喜欢你,你去了那边都做些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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