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常年有三名军爷把守着,他们三个的主要任务就是统计自杀的人数,并报上京城去,其中一人还会医术,平日里免费帮人们看病,如果有人死了,他还要去判断那人是正常死亡还是非正常死亡。
可以说,是彻底断绝了人们自杀的心思。
商铺里卖些简单的生活用品,茶米油盐酱醋自然少不了,另一侧还有布匹针线等物品,最里面还有木桶木盆等,都是生活的必需品。
顾希悦凑近看了看,还问了一些东西的价格,盐的价格有点吓到她了,一斤盐要五十文钱,一斤大米才武文钱。
梅香小声在她耳边说,京城的盐,一斤也就三四文钱。
看商铺的军爷姓语气活络的跟顾希悦介绍着,见她衣着不俗,头发上还别着两根簪子,看着就值不少钱,南荒这些人都穷的叮当响,一年半载的才会过来买一次油盐酱醋,其他时间很少有人过来。
“顾小娘子,看在你愿意好好活下去的份上,你买两斤盐,我收你九十五文,怎么样?”
那口气,给顾希悦少了五文钱简直就是很大的恩惠。
顾希悦没想到的是,她自杀的事情他竟然知道!
她失笑,摇摇头道:“谢谢军爷的好意,等屋里的盐吃完了我再来买。”
军爷有点失望的点点头,顿时失去了介绍的热情,但是看到她对着一盆黑乎乎的液体好奇时,又来了兴趣。
“顾小娘子,我看你样貌过人,脸上要是被蚊子叮了,最好买点这个黑水,抹一抹,保证你不留疤,还能防蚊,这个是王军医专门熬制的。”
那盆黑水黑黝黝的,凑近去闻,还有一股怪味,顾希悦一想到把这个东西往脸上抹,就十足排斥,因为好奇还是问了黑水的价格。
一小瓶黑水要二十文,顾希悦看着摆在旁边装黑水的小瓷瓶,实在小,装一瓶估计用个十来次就没了,还是太贵。
毕竟一斤米也就四文钱。
顾希悦觉得这里的一文钱相当于自己那个时代的一块钱,换成这样来看,一斤盐五十块钱,一小瓶驱蚊水二十文钱,实在是不合理。
想到这里更愁了,南荒的人饭都吃不饱,谁能买得起这些东西,但是这些东西还偏偏是人们需要的,这些军爷简直是想着办法榨干人们的血汗。
让他们饿不死,吃不饱,还要受各种自然折磨。
而且她知道,来的时候,原身身上是带着银子的,萧珩以前毕竟是太子,皇上废黜他,并下令流放,让他活在着生不如死的地方已经是最大的折辱了,所以并没有完全没收他的财物,但是留给他的也不多。
两人的钱加起来也就三百多两而已。
不能乱花。
正在这时,有个老婆婆颤颤巍巍走进来,顾希悦一眼就认出来,是自己门口问自己为什么不死的老婆婆。
军爷一见到她就关心问话:“刘婆婆,你咋来了,是不是身子骨不舒服,要不要我叫老王给你瞧瞧?”
刘婆婆摆摆手,在袖口里摸索着,摸索了半天,从里面掏出一个用青灰色布帕包着的疙瘩,放在桌子上。
“许军爷,你数数看,有没有五十文,这是老身攒了一年的钱,不瞒你说,老身已经一个月没有盐吃了。”
顾希悦暗暗乍舌。
许军爷小心翼翼数着布帕里的钱,数到最后皱起眉头道:“刘婆婆,这只有四十六文,还差四文钱,要不等你攒够了再来。”
刘婆婆的表情木木的,她转头看了看里面柜台上的白生生的盐,最后咂摸咂摸嘴,叹了口气。
“罢了……”
“等一下!”
刘婆婆的话还没有落地,顾希悦出声上前,“许军爷,刚才你说九十五文钱买给我两斤盐,我打算现在就买。”
说完让梅香掏钱。
顾希悦记得原身都是让丫环管着钱袋子的。
说完后,梅香小声提醒她,“小姐,来的路上,贤王给你分了钱后,你就自己保管了,你一路花了不少,现在估计也没剩多少了。”
顾希悦面上一囧,装作平静的在袖口里摸,里面没有,又在胸口里摸,最后摸出来一个荷包,打开后看到里面有几颗零星的碎银子。
咬咬牙,摸出里面最大的一块放在柜台上。
“给我分两包装。”
许军爷笑眯眯的把那快碎银子拿起来,放在眼前好好看了看,又去称了称,笑呵呵转身就包了两斤盐,过来递给顾希悦,又从身后的匣子里数出一把铜钱放到柜台上。
“顾小娘子,盐你拿好,这是找给你的三百一十文铜板,你拿好了!”
顾希悦把铜板一股脑装进荷包里,拿起一包盐,转身拉住刘婆婆,往她手里一塞。
“刘婆婆,这斤盐我给你买,不管怎么样,都要保重好身体。”
说完让梅香把刘婆婆的钱包好一并赛到刘婆婆手里。
刘婆婆怔怔的看着顾希悦,嘴唇颤抖着忘记了感谢,之前她每次见到军爷,他们都态度和蔼让她保重身体,但是没有一次像顾希悦这样让她感动。
她之前活着是生不如死,现在是有一个人真的让她保重身体。
她哽咽着说:“谢谢小娘子!小娘子不要在乎老身之前的话,这里的日子实在是太苦了,要是能早点死,也是一种解脱!”
顾希悦只能拍拍她以示安慰。
刘婆婆抹掉眼泪,露出一丝微笑,样子有点和蔼,“我先回去了,回去把这个盐给李娘子还有柳娘子分点,他们两家也有一个月没吃盐了,大人还好,关键是他们的孩子受不了。”
顾希悦心里无限震动,听着刘婆婆的话,她转头看了一眼许军爷,见他脸色虽然有点动容,但是眼里的态度依然坚毅。
明明很同情刘婆婆,却不肯让利一分。
顾希悦心里忽然就来了气。
第3章 这草能驱蚊
顾希悦气呼呼的看着许军爷,嘴里也没忍住。
“许军爷,我们虽然被流放到这里,但是同为大羽子民,你把盐价定的这么高,是不是太过分了!”
据顾希悦了解,以及原身的记忆,流放到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是因为政治原因,要么是他们跟朝中的观念不同,要么是他们的家人站错了队,他们大部分都有家人在京城为官,朝中一方面让他们过的苦不堪言警示别人,另一方面是对他们在京城的家人形成掣肘。
如果他们自杀身亡,京城的家人也会受牵连,反过来,如果京城为官的家人跟朝中唱反调,他们在南荒也会生不如死。
刘婆婆就是例子,她儿子是大孝子,当初在朝堂上说错了话,母亲被流放南荒,为了母亲在南荒安安稳稳活着,他过得小心翼翼,生怕说错话做错事。
刘婆婆为了儿女在京城不受牵连,多少次想自杀都生生忍了下来。
顾希悦说完,许军爷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叹口气道:“顾小娘子,你错怪在下了,这里的价格是上面规定的,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
奉谁的命?
顾希悦转眼一想就明白了。
“刘婆婆如果饿死了会怎么样?”
许军爷看了一眼刘婆婆,忍了忍道:“还是努力活着吧,主动饿死自己也算是自尽……”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顾希悦拳头都握起来了。
不是想打许军爷,是气的!
刘婆婆拉住顾希悦,一脸动容,“小娘子,你别为老身操心了,你也好好活着啊。”
说完她对顾希悦千恩万谢,抱着那包盐颤颤巍巍走了。
顾希悦想了想,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有人能自己弄到盐,你们会阻止他吗?”
许军爷一脸不可置信,摇摇头道:“不管,想要自己弄到盐,简直是痴人做梦。”
顾希悦点点头,没有再说话,拿着自己那包盐跟梅香去打水。
顾希悦出生在经商世家,从小到大,家族生意发生过三次危机,每一次都很严重,她亲眼看着父亲想尽各种办法力挽狂澜,父亲曾经告诉她,任何时候,任何境遇,都不要轻易放弃,只要坚持找解决问题的方法,总有起来那一天。
父亲的话让她印象深刻。
既然许军爷说不管南荒人自己弄盐的事,那别的东西自然也不会管。
她心里有了数。
只是南荒的环境让她忧愁,自己又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一切都是未知,只能且走且看。
打好了一桶水,顾希悦感觉一个提着太重了,这木桶提手太粗了,两人一人一侧提着也吃力,顾希悦左看右看,最后在军爷外院墙边找到一个一米多长的木棍,问过许军爷知道后便拿走了,穿过桶提手跟梅香抬着,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往回走的时候,阳光灼热,不过海风吹在身上阵阵凉爽,一路上梅香在背后说个不停,顾希悦时不时嗯一下,一边走,一边看着右边茂盛的野草荒滩,走着走着,她发现野草里两种草最多。
一种草叶子细长像柳叶,只有一个主茎,柳叶状的叶子四周分布均匀从根部到顶部,还有一种野草她小时候在乡下外婆家的路边见过。
这种野草主茎上分叉几个副茎,每根茎上的叶子大大舒展,由一个个霜花式的形状组成,仔细看,还挺好看。
顾希悦记得有一次她手背不知道被什么虫子咬了,肿了一个包,外婆顺手就掐了它的叶子,用石头在石板上捣成糊状敷在她的小伤口上,那种感觉冰冰凉凉,很是舒服。
每到夏天,外婆就拿出一截晒干的草辫子,说是驱蚊的,她割回来的草顾希悦见过,好像就是这个草,而另一个柳叶条野草,似乎也是。
顾希悦眼前一亮,停了下来,招手让梅香一起把水桶放下。
“小姐,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让奴婢一个人提着吧。”
在梅香眼里,小姐自从上吊未遂从凳子上摔下来后,性情就有了微妙的变化。
以前敏感娇气,总爱把本小姐挂在嘴上,现在脾气稳定,不仅对她更好了,还会一起干活。
这些变化让梅香心里十分难受,要不是小姐受了太多罪,她也不会有这些变化。
她是国公府的大小姐啊,虽然是庶出,那也不能抹杀她是大小姐的事实。
京城的小姐谁不娇气!
她的小姐虽然娇气,但是对她一直都很好,现在更好了。
见小姐并没有回答她,而是一转身在路边开始扯野草。
“小姐,你扯那些野草干什么,小心脏了你的手。”
梅香着急跟过去,想要阻止她。
说话间,顾希悦已经将两种野菜各扯了一大把,见梅香过来塞给她一把。
“走,回去!”
梅香抓着小姐塞过来的野草,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见小姐并没有扔掉,她也抓紧了野草,就这样跟她一起抬水到房子。
到家后,顾希悦从梅香手里拿过野草,摊在院子边的青石板上,摊好后,她抬头手搭门帘看看天空。
骄阳似火,海风不停,照这个样子,到晚上肯定能晒焉。
梅香不明白小姐到底要这些野草干什么,她去屋里搬盆子,屋里进门处左手边一个放杂物的架子,右手边一个瘸腿桌子,里面靠左侧是一张木板床,右侧是一个缺一个门的衣柜。
地面上坑洼不平,唯一好处是通风透气,因为后面有一扇窗户。
在门口倒水让小姐洗手的时候,梅香往东边的小厨房看了一眼,那是军爷搭建的简易厨房,里侧靠着东屋墙,外侧立了两根柱子,三面封起来,一面敞开。
里面有一口大铁锅和一口小铁锅。
“小姐!”梅香压低声音,“锅闲着。”
当初顾希悦跟萧珩约好了,各做各的饭。
现在锅闲着,梅香心里暗喜,还悄悄看了一眼东屋的门,发现依然紧闭着。
梅香赶紧再洗一遍锅,给里面到了水,又抓进去一把米,给里面滴一滴油,又放了一点盐进去,便开始点火烧饭。
为了省油,梅香做的是菜粥,火点着后,她去屋里拿了几根青菜洗干净,切成短短的小截放在陶碗里备用。
做完这些,梅香发现小姐还站在院边发呆。
“小姐,你快进屋待着吧,太阳太晒了。”
顾希悦往东边看去,一溜的茅草顶土坯房,这个时候冒炊烟的人家并不多。
正看着,只见路上有几个人慢慢朝这边走来,顾希悦见人越来越近了,便低头装作翻晒野草,暗自留意看他们要去哪里。
结果几个人直奔她而来,刘婆婆也在里面。
一共有八个人,有三个小孩,刘婆婆也在其中,几人一进院子就冲着顾希悦跪了下来,一下子把她惊着了,连忙过去扶人,人太多顾希悦扶不过来,连忙叫梅香过来一起扶,她率先过去把刘婆婆扶起来。
“刘婆婆,你这么大岁数了,给我下跪真是折煞了我,万万使不得啊!”
“你快让他们都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这样我真的受不起!”
梅香冲过来,跟她一起把其他几个人扶起来,三个孩子躲在大人身后,怯怯的打量顾希悦。
刘婆婆笑着开口,“老身这把贱骨头,跪一跪无妨,小娘子你人美心善,受得起!这两位是李娘子和柳娘子,那是她们的男人和孩子。”
李娘子年纪大一些,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躲在她和一个男人身后,另一个年轻些的是柳娘子,她跟她男人有一个女儿。
三个孩子差不多五六七岁的样子,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是面黄肌瘦,一看都营养不良。
“顾娘子,谢谢你给的盐巴,今天用膳,孩子终于能咽下去了……”
说话的是李娘子,还没说完就开始抹眼泪。
几个人说着感激话,顾希悦免不了又要安抚一番,附近的人家听到动静,全家出动围过来看,人群中有人突然说:“石板上晒的那个草是什么?能吃吗?”
他一张口,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石板上的野草上。
梅香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锅里,也想听听小姐说什么,还往跟前凑了凑。
顾希悦见人群围过来,有个小孩子甚至舔着嘴唇伸手去扯野草,连忙过去拿开他的手,大声说:“这东西不能吃,是驱蚊的。”
“啥?”
人群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梅香也愣住了。
院子口围着的人群,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大都被蚊子叮的斑斑点点,有的看上去触目惊心。
“这野草到处都是,要是能驱蚊,我们怎么就不知道,顾小娘子该不会是胡说吧?”
“顾小娘子是不是太想家了,现在不打算自杀了,便开始乱折腾了。”
“这东西我尝过,苦的要死,顾小娘子小心点,这野草要是有毒,可就惨了!”
“……”
顾希悦硬着头皮站在那里,这东西她确实没有百分百把握能驱蚊,现在被人这样说,她心里也有点疑惑,只是事已至此,只能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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