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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群里展开了对江枫渔的“讨伐”。
——我正拉屎呢，她只配给我舔屁股。
——那你小心得痔疮。
——太恶心了，你口味这么重，这么丑的女人，整个脸就是科技与狠活，看她一眼我眼睛都疼。
——希望她好好给我老公抬轿，回头要死贴着老公炒 CP，我骂不死她。
——一个靠睡男人上位的已婚女人，又丑又老又贱，还想吃林哥那口小鲜肉，做梦。
——她就配用劣质假 Jb 插，上下都给她插了。
——对了，说正事。那部电影男二的粉丝，不服气被林林压一头，说之后要在应援上挣回排面，我们人虽然少，也得想想办法呀！
群里说的消息，王丽当然知道。林潮首部担任男主的电影即将定档，他的资历和咖位比几位主演都低。坊间有传，林潮的角色原本属于片中男二，却被他一个糊咖靠不正当手段截胡。人气低、咖位低、没代表作，番位却压了对方一头，男二的某些粉丝咽不下这口气，要在之后的应援上下足功夫，为自家偶像挣回牌面。
按照“潮水”以往集资的金额，就算这次大家每个人多出一点钱，但对方的粉丝数量在那里摆着，硬拼排面肯定拼不过。
王丽有一个用沈渊名字开户的银行账号，是他俩关系还不错的时候，沈渊委托她开的，当时参与的一个项目付款必须指定某个银行。开了户头，钱打进来又转出去，卡就没什么用了，沈渊也忘了。
为林潮应援需要一个账户，大家信任王丽，于是她背着沈渊，用他的身份证办了张手机卡，绑定了那张银行卡，账户也就成了应援的公户。林潮并不火，粉丝不多，应援的方式也简单，无非是买花和一些礼物，偶尔会以林潮的名义，请剧组所有人喝奶茶或是咖啡。
因为工作跟圈里沾边，每次应援活动，王丽都不会出现在前线，但她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公开的账目清晰明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贴了不少钱进去，所以对她更加信任。
“一朵云”打来的两千块钱进了公户，她随时可以取，但暂时不打算动。沈渊偶尔会查她的银行余额，钱放在公户反而安全。况且给自己花钱，她能省就省，但给林潮花钱，心甘情愿，说不定到时候应援能派上用场。
怎么能想办法多搞点钱呢？王丽放下手机，抬眸，目光移到反锁的房间门上，咳嗽了两声，手指习惯性地摸了摸眉骨的疤痕。
床边的半扇窗户开了条缝隙，一些光透进来，不算太亮。王丽双腿跪在小床上，费力将胳膊从窗口的缝隙伸出去，抓了两条冰溜子，放到脸上滚。冰溜子碰到皮肤，开始融化，冰水渗进皮肤，很舒服。
沈渊打她的当晚，她身上的肌肤大块地发青发紫，脸肿得离谱。现在身上还是青紫的，动一动，很疼，但脸上的肿消了很多。
冰水渗进肌肤，缓解了疼，她又想起那个女人。对方给钱的爽快劲，与曾经的“一朵云”很像，大概率是一个人。王丽想，她的经历真得惨，比被家暴、被人打一顿更惨。
那么苦，所以大脑受损，记忆断片，并非不可能。
都是些不好的回忆，忘了，说不定是上天的怜悯，偏非要再次进入痛苦里，自作自受。如果可以，她倒希望大脑受损的那个人是自己。不愿回想的都忘记，如果连不想见的人一起擦拭掉，就更好了。
两颗眼泪滑落，被小了一半的冰溜子挡了挡，王丽觉得不可思议，她竟然哭了。沈渊那么用力地打她，她都没有哭出来。
她将冰放在眼睛周围，泪和融化的冰水混在一起，便分不清了。
一些冰水滴落在床上，她手再次挤出窗外，把小半截冰溜子丢了出去，将湿漉漉的手在被子上抹了抹。
再次拿起手机，目光又移回手机屏幕上，点进 QQ，“潮起潮不落”群里的未读数字一直在增加，王丽没了聊天的兴致。“一朵云”的头像还是灰色的。她有些后悔，当时应该狠狠宰她一刀，搞个屁的细水长流，八成流到沟里去了。
退出 QQ，点进林潮的微博，并没有新内容，只是多了公司认证，和江枫渔同一家公司，她骂了句脏话，一只手熟练地翻手机，一只手慢慢地撕掉唇上干掉的皮。
翻了会手机，看到“A 星光无限”发了条朋友圈。对，还有这个人，差点儿忘了。
“A 星光无限”算是她的网友。当时王丽做粉丝还是生手，不懂如何应援，不懂饭圈用语，所以会关注其他艺人粉丝的活动，杂七杂八的网站看了很多，刷到过几次小额贷款的广告，都没在意，直到看到一款名为“星光贷”的信贷广告。
广告语只有一句话：愿被星光照亮的角落，没有遗憾。
页面上有电子邮箱，她发了咨询申请，对方回复了一份调查问卷，让她按照要求填写。那是一份针对饭圈粉丝的问卷，其中一项需要提供日常追星所用的社交软件账号。
王丽按照要求做了，过了几天，一位叫“A 星光无限”的人加了她。
对方介绍，“星光贷”是一款针对饭圈粉丝的信贷产品。明星，会给普通人正向的情绪价值，粉丝在追逐星光的过程中，会愉悦，会产生无与伦比的幸福感，这种满足，超脱物质之外，是精神的丰富。
——我在大学时期，有一段非常低落的阶段，差点儿活不下去，是因为喜欢的她，她的努力，她的坚持，她的耀眼，支撑着我走过最黑暗的时光。但是那时我没什么tຊ钱，连她的专辑、周边都买不起。
几乎是瞬间，王丽的眼睛开始发酸，她点燃了一支烟，烟雾蒸腾，熏湿了眼眶，泪流满面。如果灰暗的人生里，没有了林潮那束光，似乎一点点活着的意义或是念头都没有了吧。她问自己。
——可我当时很穷，连专辑都买不起，更别提看她的演出了，那是我一辈子的遗憾。这款产品，就是为了帮助当年像我一样想追星、追梦却在当下无能为力的人。喜欢的人一定要趁早见，对他的爱也一定要趁早表达。
她一口一口吐着白烟，呼吸很轻，看着不断出现出现在手机屏幕上的字，无比认同。
——我们的贷款虽然有最低额度，但还款时间灵活，所以压力不大。很多大学生靠勤工俭学就能还清。
当时，王丽就对“星光贷”这款信贷产品心动了，但最低额度于她而言，数字还是有些大。她问对方，如果她能拉来几个人一起贷款，分摊还款，可以吗？“A 星光无限”知道她暂住京城，约她面谈。
但之前王丽工作忙，跟的组不都在京城，所以见面的时间一拖再拖。眼下没了工作，时间多了，贷款确实能解燃眉之急。于是，王丽主动跟“A 星光无限”提出见面的想法。对方说，那就今天，王丽同意了。
“你一定会越来越好的，要争气啊，老公。”她点开手机相册里一张林潮的照片，将唇放在照片上，亲了又亲。
去卫生间洗了个脸，再次回到房间，对着小桌上的镜子开始化妆。她大多时候是素颜，买的化妆品都很廉价，为了遮盖红肿，擦了厚厚的粉底。看了又看才拿包出门。
沈渊正在客厅的小沙发上吃外卖，听到王丽的卧室门有动静，抬头。
特意收拾了一下的王丽，看着比往日顺眼。他阴阴地笑着问：“哎呦，干嘛去啊？”
王丽连个眼神也没给他：“面试，总得找个工作。”
“以为又去给男人发骚，骚就骚吧，但不能让人白上了，记得收钱。”
什么话也没说，王丽出了门。原本想先吃个早餐，但没胃口，倒来了烟瘾。对着破败院子里那棵树点燃了烟。活着，先活着吧，活着总有希望，说不定真有机会跟林潮同床共枕，那这辈子就太值了。
在一支烟快要燃尽的时候，她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以为是推销或者诈骗电话，王丽没接。用惯了微信，偶尔接到电话，会紧张。但她打电话给林潮，只是听到对方的声音，就会快乐。
林潮，林潮，满脑子都是林潮，她控制不了，也不想控制。毕竟，这个名字，那个人，是现实生活里，她为数不多的快乐。
手机停止了震动，片刻，又开始震，抽完了烟，踩灭烟头，掏出手机，看到刚那个手机号发来了一条短信，没点开，只能看到一行字。
王丽嘴唇发青，在冷风里冻成冰雕。
——你是董小花吧。
小花，董小花，她幼时的名字，连沈渊和她养父母都不知道的名字。巨大的惊恐，让王丽几乎站不住。虽然，她的网名是“小花”，但不会有人知道她曾经姓董。
“董小花”的痕迹，应该留在曾经破败的村落里，被燃起的巨火烧毁，成为黑色的粉末被岁月吹散。除了虎子，没有人知道她这个名字，可是虎子已经死了。
那一夜的记忆再次被唤起，难道虎子没有死？但虎子知道她住的地方，她没搬过家，如果虎子找她会很容易。总不能是鬼吧。王丽用冻僵的手指，点开短信。
——你是董小花吧。请回电，有事跟你说，很重要的事，大虎的事。
虎子和她是老乡，他们那个村子大多数人都姓董。王丽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哈出白气的频率，越来越快。那个骗子，一定把她的事告诉了别人，骗子，他明明说过，那件事烂在了他肚子里。
惊恐步步逼近。不知被谁扔掉的破旧塑料袋，被寒风吹起，飞在空中，黑色的，像一只没有翅膀的，古怪的鸟。王丽的目光随着塑料袋飞，她觉得自己与那肆意乱飞的黑色物体并无二致。无人在意，不知前方路。
她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如果对方也是要钱，那就推出沈渊，他们打一架好了，看谁能弄死谁。大不了把她弄死，但死之前，她一定要和林潮……
想到林潮，惊恐的心缓了缓，王丽拨了电话过去，对方接了，她“喂”了一声。
女人的声音，听着年纪不大：“董小花，你是董小花吧。”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野湖残骨的新闻你知道吧，那骨头八成是大虎的，他死了，被人害死的。我好心提醒你，警察已经找到大虎生前工作的富丽花会所了。”
“跟我没关系。”
“这么说，你知道他死了。”
对方很敏锐，王丽觉得自己有些乱了阵脚，她说：“不知道，也不知道你给我打这个电话什么意思。我们就是认识，很久没联系了，你到底是谁，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行，你说不知道就不知道吧，糊弄我可以，如果警察找到你，他们可不好糊弄。”
“找到我又怎么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最好是。”
对方挂了电话。王丽盯着手机发蒙，野湖里的残骨竟然真是虎子。可三年了，尸体都成了骨头，警察到底怎么发现他身份的。富丽花会所她知道，有钱人消费的场子，花活多，去的人非富即贵，虎子竟然在那里上班？
冬日的风，继续吹，黑色的塑料袋已经不知所踪，王丽的身子微微颤着，她想再抽一支烟，却打不着火。
是个游戏吗？她想，所有人都是操控者，只有她被操控着。
上了一辆公交车，车在冬日的街道行驶，明明有目的地，王丽却片刻恍然，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是哪儿。
第18章 【LI】17解放天性
如果是威胁、敲诈，会明说或至少约她见一面吧，但那个来电的女人没有。王丽像被困在铁轨上无法动弹，火车驶来，轰隆作响，以为自己会被碾压成肉泥，轰隆声突然停了，火车不动了，危险依旧近在咫尺。
胡思乱想，没个结果。
她记下了“富丽花”这个名字，告诉自己不能乱了阵脚，认识虎子，并不是她杀人的证据。与其吓自己，不如等那个神秘女人的下一步动作。
走一步，算一步，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去见“A 星光无限”，想办法筹钱为林潮应援。他等了那么多年，才等来这样一个机会，与他的荣耀相比，她的困境又算得了什么。
想通了，王丽整理好心情。“A 星光无限”给她发的地址在一幢有些年头的公寓楼里，进了旧电梯，到达十二楼，出电梯往左走，最里面，门口挂了个牌子，正阳金融。
一位自称小陈的姑娘引着王丽往办公室里面走，她扫了一眼，这里装修陈旧，人也不多。
“别看我们地方简陋，但做这一行有年头了，很靠谱。”
小陈推开屋子里面的一扇小门，将王丽请进去。屋里坐着个男人，四十多岁，微微发福，一身休闲装，算有气质，人看着比较和善。
“这位是我们的总经理，詹总，也是您的网友 A 先生。”小陈说，“詹总平时很少来公司，今天特意为你来了一趟。”
“什么总不总的，我叫詹泽，叫我泽哥就行。小陈，倒杯水。”詹泽放下手中的茶杯，冲王丽抬了抬下巴，算是打了个招呼。
小陈指引王丽在詹泽对面落座，倒了杯水给她，俯身小声说了句放松，泽哥人很好。她离开办公室的时候，顺手将门关上。
公司的总经理竟然跟她在网上聊了那么久，还亲自见她这样的小人物，王丽诧异。
“你好啊，终于见面了。”詹泽的目光落在王丽脸上。
她化了妆，粉底很厚，但若仔细看，能看出脸上青紫的痕迹。
王丽躲开打量的目光，下意识说：“前两天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摔了。”
“摔了？我怎么觉得像被人打的？”
陌生男人的直接带着不见外的冒犯，王丽双眸微瞪，一只手隔着一次性杯子薄薄的质地，感受里面传来的温度，手指局促且慌乱地抖动着，弹出无声且无序的节奏。
果然，窥探隐私，是人类的劣根性。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要不要回答，于是沉默。
詹泽再次开了口：“别误会，我们公司有专门针对女性遭遇家暴的援助产品。”
“哦，没事。我想问问‘星光贷’的事，就是之前说的，贷款金额能不能几个人平摊，如果可以，我想，我能说动一些人一起贷这个款。”
“你喜欢的演员叫林潮，马上有部电影要上映了，合作的演员是江枫渔，对吧。”
“对。”
“其实，让准申请人填写问卷，最tຊ主要的原因是我们要做一个筛选，这个筛选是针对艺人的。负面多、口碑不好或者没有上升空间的艺人，我们并不主张他们的粉丝贷这个款。”
王丽解释：“林潮不是特别火的演员，不过有潜力，演技很好，人也不错。”说完，视线有些乱地落在杯沿上。
詹泽笑了：“怎么，不好意思。”
王丽点头：“又不是小女孩了，三十多岁追星还得贷款。”
詹泽无比真诚地说：“我之所以约你，是因为刚好有朋友跟那位演员有合作，我打听了，他人品不错，是个好演员。”
江枫渔从不跟詹泽说起工作的事，但他会主动关注，林潮的名字，他特意百度过。詹泽神色真诚地对王丽说，追星不是年轻人才有的特权，四十岁，五十岁……都有追求喜欢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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