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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锅——消波块【完结】

时间:2024-02-23 23:16:25  作者:消波块【完结】
  南琴重新关上屋门,她慢慢插上插销,这次没有发出声音。
  门外传来南志安和刑慧英的争吵声,南琴没兴趣听,她用指头堵着耳朵,巴不得自己是个聋子,但她还是隐约听见两人在为南志安买断工龄的事争吵。
  南琴把装着象棋子的小布兜塞进床下的纸箱里,里面装着南琴夏天的衣服和鞋子,她把象棋子塞进纸箱最深处。
  南琴坐在书桌前,轻轻摁开大录音机,把音量调到最小。大录音机里装的是王健借给她听的那盘磁带,这盘周杰伦的专辑《Jay》,南琴已经听了无数次。
  南琴把一只耳朵贴在大录音机喇叭上,用手指堵住另一只耳朵,这样就听不到门外父母的吵架声。她听完一遍《星晴》,重新倒带,又听一遍。听完之后,倒带,又听一遍。
  南琴趴在书桌上,眼泪止不住往外掉,她用袖子擦擦眼泪,听到窗外响起烟花声。
  这是 2001 年最后一个晚上,离零点还有两小时,已经有人按耐不住跨年的心情,提前放烟花庆祝了。
  南琴望着玻璃窗外,看不到烟花,只看见对面楼上的玻璃一闪一闪,倒映着红色的花火。
  第二天就是新一年了,南琴脱下外衣和裤子,穿着秋衣秋裤钻进被窝,她在睡着之前许了个愿——她希望自己明天一早醒来变成一只蛾子,在这间狭小却空荡的屋子里随便扑扇扑扇翅膀,待到精疲力竭,找个角落停下,收起双翅,静静等待死亡,于是便过完了短暂的一生,无人打扰,无人知晓。
第31章 南琴31.
  2002 年第一天,南琴没有变成蛾子。
  早上五点二十分,电子闹钟响了,南琴睁开眼,发现新的一年没什么不同,除了家里更冷了。她关上闹钟,从暖和的被窝里钻出来,趁身上的热气儿还在,赶紧穿好衣服,洗漱出门。
  这几个月来,刑慧英赶集摆摊赚了点钱,还新添了一辆二手三轮车。虽说卖的都是袜子、内裤、秋衣秋裤之类的小东西,几毛几块的利钱,但积少成多,再加上省吃俭用,到年尾手里也存下了千把块。
  南琴入学时,南志安找南琴的大姑借了一千五百块钱,当时说好了,手头有了就还。大姑没催过,但刑慧英一直惦记着,她不喜欢欠钱,外边有债,刑慧英睡不踏实。
  元旦这天上午,刑慧英包好一千五百块钱,拉着南志安去大姑家还钱。
  这天冷得出奇,天阴沉沉的,上午十点都还跟天黑一样,大街上没什么人,连绿化带里的冬青都冻得发黑,叶片上沉着厚厚一层灰。只有一场雪才能把冬青上的积灰化开。
  刑慧英从家属院出来,看看天说,“今天得下雪。”
  “下吧。”南志安缩着脖子回道。
  两人走路去公交站,路过副食店,门口立着张纸壳,上写“新榨花生油”。一排灌满花生油的塑料油桶摆在店门前,花生油被冻得乳白,看上去跟猪油一样。
  “稍一桶。”
  刑慧英说着走进副食店,看见店老板正用 2002 年的新挂历换下旧的。
  在开市,元旦不算个节日,顶多有些单位放一天假,没人正经当节日过,春节才是真正的岁末。中原小城,难免闭塞传统,平安夜、圣诞节就更没人当回事,谁要喊着过圣诞节,免不了被家里上岁数的人骂崇洋媚外,扣上数典忘祖的帽子。
  刑慧英和南志安坐九路公交车来到大姑家,两人一路无话。到大姑家后,刑慧英把乳白粘稠的花生油放在进门鞋柜旁,坐在客厅聊天的时候,刑慧英眼睁睁看着一桶上冻的花生油慢慢化开,变回金黄透明的样子。屋子里暖和。
  大姑家虽然没暖气,但烧着两个煤炉,煤球一上午添了四块。刑慧英看着都心疼,心说这哪是烧煤,这是烧钱。
  大姑问起南琴,南志安和刑慧英直叹气,大姑问,“咋了?”
  “没啥,青春期。”南志安说。
  刑慧英从南琴发高烧开始讲,把南琴如何性情大变,如何逃课,如何不学好,如何没小时候懂事听话,如何心野了,从头到尾痛痛快快地讲了一通。
  大姑皱着眉头听完,还没说话,又听到刑慧英说道,“等春节我们带南琴过来,你帮我们教育教育她,要是这么下去,别说大学,市一高都够呛能考上。”
  大姑虽然跟南琴接触不多,但毕竟是看着她长大的,南琴是个什么性格的孩子,大姑心里有数。人长大了都会变,但万变不离其宗,本性难移,大姑不相信南琴像刑慧英说的那样,要真如刑慧英讲的那样,南琴就不是那个南琴了。
  “跟她谈过吗?”大姑问。
  “咋没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现在都懒得跟我俩说话,一回家就进她屋。”
  刑慧英愁容满面地控诉着,又补充道,“现在还喜欢插插销了,一进她那屋就插上插销,这小妮儿一大,跟爹妈都不亲了。”
  南志安不说话,一直托着玻璃杯喝热茶,喝完一杯,自己提着煤炉上坐的开水再续上。
  大姑回想着南琴的样子,怯生生一个小姑娘,不爱说话,但心地纯良。大姑见过那么多孩子,还真没比南琴更仁义懂事的。
  “问过她老师吗?”大姑又问。
  “他去过。”刑慧英瞅着南志安说,“跟班主任聊了。”
  南志安放下滚烫的玻璃杯,说,“班主任说了,就是青春期正常现象。”
  “她那个班主任是个年轻人,大学生。”刑慧英抢过来说,“北京名牌大学毕业的,我觉着他们年轻人肯定比咱更懂年轻人,是吧?她班主任说了,没发现早恋,班里也没人欺负南琴,就是青春期了。”
  南志安叹了口气,说,“青春期就青春期吧,就怕影响学习,也不知道这次期末考试能考成啥样。”
  “咋说呢,年轻老师有年轻的好处,”大姑缓缓说道,“可就怕年轻人没经验,一个班几十个学生,他顾不过来。我有个同学,当老师也快二十多年了,按他的话说,他现在就跟警犬一样,往学校里一站,来来往往的学生,他看一眼就知道是个什么小孩儿,看他留什么头发,穿啥衣服,看他眼神儿,走路、说话的模样,一眼就能瞧出来他学习咋样,捣不捣蛋,谈没谈朋友,打不打架,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大姑喝了口热水,继续说,“小琴那个班主任我也没见过,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咋说呢,年轻,好多事儿吧,他看不到。依我看,你们还是得跟小琴好好聊聊,别吵,也别骂,心平气和地聊聊。青春期叛逆归叛逆,但不是你刚才说的那个样,反正我光听你们说,我是觉得小琴不像青春期,应该还是在学校出啥事了。”
  “能出啥事呢?”刑慧英说,“她那个班还是尖子班,班上都是好学生。”
  大姑打断说,“学校里事儿多着呢,现在学校里的小孩儿,拉帮结派的可多了,几个人凑个小团伙,你不合群,就欺负你,老师根本就不知道。”
  刑慧英听得紧张,直搓手,ʟᴇxɪ发愁说,“难道南琴让欺负了?”她看向南志安,埋怨道,“上次你去学校也不好好问问。”
  “咋没好好问?”南志安不满地说,“老师都说了,没发现早恋,也没发现让谁欺负。”
  “刚才大姐说那么多都白跟你说了,”刑慧英有点烦躁,但她也不敢当着南琴大姑的面呛南志安,压着脾气说,“南琴课下里挨没挨欺负,她老师能知道吗?她老师说个啥你就信个啥。”
  “那下次你去,你去学校问。”南志安闷着头抱怨道。
  大姑急忙劝说,“别吵吵,好好说。”
  大姑起身拎起水壶,给刑慧英和南志安的茶杯添了点开水,随后坐下对刑慧英说,“慧英啊,下次你带小琴去澡堂洗澡的时候,留意看看她身上有没有淤青,小孩儿在外面挨欺负了,好多都不跟大人说,你留意留意。”
  “行,晚上回去我就看看。”刑慧英在沙发上坐直,好像迫不及待要找南琴验证。
  “别!”大姑急忙打断,严肃道,“让你趁洗澡的时候偷偷看一眼,小孩儿都有自尊心,可别莽撞。”
  “行,过两天放假了带她去洗澡。”刑慧英说完,又想起件事,忙说,“上个星期洗澡,她不跟我一块儿去,家里买的有二十张澡票,她自己撕了一张去洗了,都没跟我说。”
  “长大了,不想跟你一块儿去,也正常。”南志安闷闷地说,“我觉得应该不是在学校里受欺负了,她学校管得挺严的,应该不会。”
  “会不会是……”大姑说了一半,忽然又不说了。
  大姑欲言又止,喝了口热水,似有难言之隐。刑慧英看着她,也不好催促。
  大姑支支吾吾了一会儿,缓缓问道,“会不会是让大人欺负了?”
  “那更不会,天天在学校里,老师都看着呢。”刑慧英不假思索地说。
  “我的意思是……“大姑欲言又止,眼神躲开了刑慧英,看着正低头喝水的南志安说,“我说的欺负,不是那个欺负。”
  大姑虽然没明说,但刑慧英和南志安还是马上明白了大姑的意思,两人从没往这方面想过,也不敢想。
  刑慧英立刻否认道,“不可能,没有,南琴天天就在我们眼皮底下,不是在家就是在学校,咋可能出那事?不可能。”
  刑慧英有点不高兴,大姑猜到刑慧英会有这种反应,所以刚才才支支吾吾不知该不该说。
  大姑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看到刑慧英已经把不高兴挂在了脸上。
  刑慧英确实不高兴,她不能让外人对南琴产生那种印象,哪怕自家亲戚也不行。
  刑慧英担心的是,一旦有了这个猜想,不论真假虚实,早晚会被传成真的,那样的话,南琴后半辈子就毁了,不仅嫁不出去,全家人都跟着抬不起头。刑慧英决不允许南琴身上有这种传言,打死也不行。
  话聊僵了,大姑有点过意不去,急忙转移话题,留刑慧英和南志安在家吃午饭。刑慧英说什么也不肯留下,拽着南志安告辞了。
  从大姑家一出来,跟掉进冰窟窿一样,刑慧英和南志安的毛裤一下就被冻透了。虽说是正午,但天光就跟东郊昏昏沉沉的路灯一样,本来就不亮,还蒙着一层油腻腻的灰尘。
  两人并排走在路边,不自觉地往对方身上靠,多少能互相挡点寒风。
  南志安和刑慧英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紧贴着同行过,更别说牵手走路。平常他俩一起走在街上,彼此之间的距离恨不得比陌生人还远。倒不是夫妻之间没感情,两人都默契地认为,老夫老妻如果表现得太亲密,不仅矫情尴尬,而且丢人现眼。
  “今天肯定得下雪。”刑慧英紧紧捂着耳朵说。
  “下吧,瑞雪兆丰年。”南志安说着,把脸躲进衣领,两人哆哆嗦嗦地往公交车站走。
  刑慧英虽然极力否定了大姑的猜想,但她心里比谁都害怕,她一边走,一边琢磨,南琴每个周末都去文化馆看书,可是不是真的去了文化馆,她一无所知。刑慧英长这么大,一次文化馆都没去过,她甚至不知道文化馆阅览室是需要办证才能出入的。
  刑慧英越想越糟心,她突然停住脚步,对南志安说,“你先回吧,我去趟学校。”
  还没等南志安回答,刑慧英已经转头往另一条街上的公交站走去,她得亲自到实验中学看看,看看南琴在学校究竟是个什么样。
第32章 南琴32.
  刑慧英坐上去实验中学的公交车,玻璃窗上全是水汽,外面实在冻得够呛。
  她在车窗边坐下后,用手在布满水汽的玻璃上擦出个圆圈,这样能看见外面。没过一会儿,透明的圆圈又被水汽糊上,刑慧英懒得再弄湿手套。
  看不见外面就看不见吧,刑慧英心说,反正售票员会报站。
  这会儿正是午饭点儿,刑慧英没心情吃饭,她也不饿,脑子里琢磨着一会儿见了南琴班主任该怎么问,怎么说。
  实验中学上午的课一上完,学生们跟疯了一样,因为下午不上课,各班都在准备元旦晚会。
  林白露连午饭都没吃,指挥班上男生把一半课桌清到走廊里,在教室中间腾出一片表演区,剩下的课桌围成一圈,当作观众席。
  南琴自己去食堂吃了个烧饼夹菜,喝了碗鸡蛋汤。回教室时,看见个子高的同学站在桌子上,往天花板上挂彩带和彩球。林白露正带着她的三个小姐妹往黑板上画“2002 元旦快乐”。
  南琴在走廊上找到自己的课桌,从桌斗里掏出手套和耳暖戴好,拿上自行车钥匙。
  她没忘记昨晚陈芸的话,如果今天不去文化馆见林文斌,林文斌就会闯进她家。那是她最后的角落,唯一一个还能令南琴觉得安全的地方。
  元旦这天下午,学校门卫也不像平时那么严了,各班的班干部需要出学校去采买元旦晚会的材料,瓜子、奶糖、橘子、彩带,这些是必不可少的。有的班还借来了 DVD,班干部得出去找音像店租卡拉 OK 光碟。
  南琴混在这些进进出出的学生中间,骑车离开了实验中学。
  就在实验中学门前这条街上,南琴与刑慧英搭乘的公交车擦肩而过。刑慧英就坐在车窗边,但玻璃上的雾气使两人无知无觉地错过了。
  刑慧英不知道今天晚上实验中学各班组织元旦晚会,她一进校门,看见校园里乱糟糟的,学生三五成群在校园各处大呼小叫,一个个也不知道冷,唱歌的唱歌,排小品的排小品,还有站着说相声的。
  刑慧英以为进了曲艺学校,心里纳闷,她记得实验中学管理挺严的。
  走到二班门口,刑慧英看见课桌堆满走廊,黑板上画着花花绿绿的“2002 元旦快乐”,她这才知道晚上有活动。
  站在教室门口望了一会儿,刑慧英没看见南琴,她拉住一个女生打听,“同学,你看见南琴了吗?”
  “没有。”女生匆匆回了一句就走了。
  刑慧英又找人打听到宋小峰办公室的位置,她寻过去。在办公室找到宋小峰时,宋小峰正翘着二郎腿看小说,快餐杯和筷子在办公桌上扔着,看着像刚吃完不久,还没洗。
  刑慧英进门之后客客气气的,她向宋小峰打听南琴的情况,宋小峰还是老一套,说南琴青春期,让刑慧英放宽心,要信任学校,信任老师,最后又夸了南琴几句,说南琴踏实,努力,就是有点内向。
  宋小峰三言两语把刑慧英打发了,刑慧英一看宋小峰这么有信心,也没好意思再问别的。
  刑慧英在校园里又转了几圈,没找到南琴,她到车棚扫了一眼,几百辆自行车里没发现南琴的车。
  车不在,人肯定不在。
  刑慧英心里打鼓,从南琴大姑家出来之后,她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说不上来的滋味。再加上中午没吃饭,血糖下降,多少有点心慌。
  刑慧英想起上次南琴逃学是去的杂技团,她没犹豫,马上从车棚里出来,往学校大门口走。正走着,天上飘雪了。
  刑慧英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雪花不大,但下得挺密,随后便听到校园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和欢呼声,刑慧英看着学生们从教学楼跑出来看雪,新年第一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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