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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锅——消波块【完结】

时间:2024-02-23 23:16:25  作者:消波块【完结】
  南门和后街都是纸箱厂效益好的那几年修起来的,目的是方便厂里职工上下班。当年纸箱厂职工住南边的占大头,那时厂子还没有南门,南墙外是片荒地。
  家住南边的职工要进厂里上班,得先绕到厂子北门外的大路上,中途要经过一截铁路桥洞。过桥洞须先骑着自行车俯冲到桥洞底,趁着车速飞快,赶紧在桥洞底下那一小段平地上猛蹬几脚,之后便是艰难的爬坡。
  腿上没力的,蹬几下就得下车推着往上爬;有的男同志腿劲儿大,可自行车链子受不住,隔三差五就有人崩断链条。桥洞北边修自行车的瘸子因此生意兴隆。
  起初厂里职工抱怨,有人建议在南边开个小门,方便上下班。但领导一合计,开个南门倒是不费什么事,无非砸开砖墙,竖起两扇铁皮大门罢了。但有门就得有路,修路就得花钱,一提到花钱,这事儿也就搁置了,厂里一直以政府报批为由拖着。
  毕竟断几根车链子算不得大麻烦,花几毛钱就能找修自行车的瘸子解决,况且那几年瘸子熟能生巧,接链子的手艺日渐出神入化,登峰造极,接一根链子不消一分钟工夫,修好后蹬上就走,不耽误上班。
  终究还是因为出了人命,开南门的事才正式落实。当年不少职工为了图省事,在桥洞底下逆行,有位钳工师傅运气不好,被迎面俯冲下来的小货车撞了,人没抢救回来,头七那天,厂里正式砸开南墙,开南门,修后街。
  从此纸箱厂后面多了一条专供职工上下班的小街道,横躺在纸箱厂南墙外。不久街对面就盖起一排简易小商店,卖烟的,卖饭的,卖瓜子、冰棍、糖精汽水的,果真变成一条正儿八经,有名有姓的街道,着实热闹了几年。
  那时南琴还没出生,等到南琴出生的时候,纸箱厂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
  早在纸箱厂职工大量下岗之前,后街的商铺先跑了一半,当时职工们虽然都还正常上班,可工资发不下来,一个个兜里比脸干净,已经丧失消费能力。
  等到职工陆陆续续下岗的时候,后街上只余下一位耳背的大爷守着一爿卖烟小摊,每日早晨推着木架子小车过来,把三四种香烟在小车上码放整齐,一坐一整天,日落时再推着小车回家。
  有纸箱厂,才有那么多职工。有职工,才有的这条后街。如今纸箱厂倒了,职工散了,后街也就成为历史,清清静静地躺在纸箱厂南墙外,无人问津。沿街那排简易商铺倒的倒,歪的歪,断壁残垣,一入夜,北风吹进墙窟窿里,风声如泣如诉,宛如闹鬼。
  王健惦记上纸箱厂后街这块生铁井盖,就是看中了这条街冷静。
  但他依然担心出岔子,所以晚自习放学后,王健没回家,先跑来黑漆漆的纸箱厂后街采点儿。
  白天积雪融化以后,这条路相当泥泞,夜里稀泥冻硬了,王健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响。当晚月亮藏在云里,伸手不见五指,他凭记忆寻到窨井的大致位置,弯腰从路旁摸了一根树枝拿在手上,像盲人一样往地上敲敲打打,直到听见闷闷的铁声。
  王健蹲在地上用打火机照出方寸火光,看见厚实的生铁井盖严丝合缝嵌在井口里,他用石子儿往井盖上敲了敲,听声音得有一百斤上下。
  王健欠着游戏厅老板四十二块五毛钱,以这块井盖的分量,还完债兴许还能有点富余。
  井盖边缘处开着一枚小孔,是插撬棍用的,王健用指头在小孔上稍微一比划,该准备多粗的撬棍,他心里大概有了数。
  王健熄灭打火机,左右望望,百余米长的后街上,果然一个活人也没有。
  王记砂锅店到了关门的点儿,王喜正举着铁钩子拽卷闸门,看见王健晃晃悠悠跑回来,他喊了一声,“阿健!”
  王健本想直接溜进胡同里回后院,听见王喜喊他,不情不愿地走过去。
  “爸。”王健走过来,假模假式地接过铁钩子,帮王喜拉卷闸门。
  “咋回来这么晚?”王喜问。
  “给同学讲题呢。”王健把卷闸门往下拉到膝盖处,弯腰将铁钩子扔进店里。
  “你给人家讲,还是人家给你讲?”
  “我给他讲的,脑子死性不转圈儿,给他讲半天。”
  王健说着,抬脚踩上卷闸门把手,往下一踹,关严实了,挂上锁头锁好,把钥匙还给王喜。
  父子俩并排往黑洞洞的胡同里走,王喜问,“听说昨晚上你们学校有人跳楼了?”
  “嗯。”王健回道。
  “昨个咋没听你说?”
  “老师不让外传。”
  “平常咋没见你这么听老师话?”王喜斜了一眼王健,又问,“因为啥事儿跳楼?”
  “我也不知道,老师不让讨论。”
  “听说是个小妮儿?”
  “嗯。”
  “不是你们班的吧?”
  “不是。”
  “你认识吗?”
  王健想都没想,说,“不认识。”
  两人走到后院门口,王喜掏钥匙开门,感叹道,“哎,现在这小孩儿,说跳楼就跳楼,爹妈辛辛苦苦养活这么大,白养活了。”
  “爸,”王健跟在王喜身后说,“老师催我交借读费,四百五。”
  “跟你老师说,我正给你迁户口呢。”王喜推开院门走进去,“一个学期都快上完了,咋还记着这茬呢?”
  王健跟着走进院子,没再说别的。等王喜进屋后,王健悄悄来到院角,院角搭着个木板棚子,家里乱七八糟的工具都在里头扔着,王健趁着屋内的亮光,打算翻出一根合适的撬棍。
  他在一堆破铜烂铁里寻摸,相中了一根长短合适的螺纹钢筋,他用指头比了一下粗细,有点拿不准,万一粗了,插不进井盖上的小孔。但太细的钢条又撬不动上百斤的井盖,他琢磨了一会儿,打算明天先带着这根螺纹钢筋去试试,不合适再说。
  第二天中午下课,王健无精打采地混在人群里往食堂走,距离南琴的死已经快两天了,王健始终觉得南琴没死,说不定晚上放学回东郊的路上还能再次遇见。
  他越这么想,心里越难受。
  又想起昨天尚娜娜跟林白露互扇巴掌,被门卫拖着扔出学校大门,他一点儿忙都没帮上,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自己窝囊。还当大侠?当个鸡巴!王健在心里咒骂自己。
  正垂头丧气走着,站在食堂门口值班的老秦看见王健,喊了他一声,“王健!”
  王健抬头,看见老秦朝他招手,他心里烦得骂娘,但也只能乖乖走过去。
  “老师。”王健歪着脑袋站在老秦面前。
  老秦挺着大肚子,问道,“借读费带了吗?”
  “我爸说正给我迁户口呢。”
  老秦一听又是迁户口,差点气笑了,说,“让你爸歇歇吧,都半年了,别费劲了,有给你跑关系迁户口那钱,三年的借读费都交完了。”
  “要不你跟我爸说说?”
  “我用不着费那个劲,你跟你爸说,这学期结束之前不交借读费,下学期你也别来报到了,学籍能不能保住再说。你家是开饭馆儿的,这我知道,不差那几百块钱。”
  “行,我回去再跟他说说,那我先去吃饭了。”
  王健瞅着老秦,等他放自己走,但老秦伸手拦了王健一下,说,“等会儿,吃饭数你最积极。”
  “饿了。”王健咽了口唾沫。
  “借读费这事儿,我帮你拖了快一个学期了,不是老师催你,学校财务那边儿催我,我一个当班主任的,天天因为你这四百五十块钱让财务念叨,我也不帮你拖了,你自己去财务那儿说明一下情况,她要是准你拖着,你爱啥时候交啥时候交,我也不管你了,行吗?”
  “行,我吃完饭就过去。”ʟᴇxɪ
  “现在就去,等你吃完饭人家也午休了,去,赶紧的。”
  老秦挡在王健面前,王健闻见食堂里飘出蒸肉蟒子的香味,食堂难得蒸一回肉蟒子,王健就好这口,他心说一会儿回来肉蟒子肯定卖完了,于是在心里盘算着先佯装撤退,等老秦放松警惕,再低调地绕开他,从另一扇门进入食堂。
  王健假装不情不愿地往回走,听见老秦在身后喊,“我瞅着你呢,别跟我打游击。”
  “老奸巨猾。”王健嘟哝了一句,心说肉蟒子今天是吃不成了。
  学校办公楼没什么人,都吃饭去了,王健走在办公楼楼梯上骂老秦故意消遣自己,想起鲁智深故意消遣镇关西,王健觉得自己要是也有醋钵儿大小的拳头,哪还会落得被老秦欺负。
  王健找到财务室,门关着,心说果然被老秦玩儿了。王健没指望屋里有人,但还是敲了敲门,却听见里面有人喊了声,进。
  王健轻轻推开门,他第一次来财务室,没想到里面还挺大,松松散散地摆着四张大办公桌。王健进屋后,看见屋里只有一个人。
  江秋颖独自坐在最深处的办公桌后头,她抬头远远看着王健,眼睛红红的,面色忧伤地问,“你找谁啊?”
第41章 阿健41.
  王健站在财务室门内,听见身后嗙一声——门板带拉簧,自己关回去了。
  他停在门口没往里走,远远地对江秋颖说,“老师好,我找财务。”
  “什么事?”江秋颖问。
  江秋颖坐在办公室最深处的角落,而王健远远站在门口,二人占了房间两个大对角,说话声音不自觉地就抬高了。
  王健在学校没怎么见过江秋颖,不知道她是谁,但听江秋颖声音很温婉,王健心说应该不是个刁钻刻薄的老师。
  王健杵在门口说,“我借读费还没交,我爸说正给我迁户口呢……”
  王健话音未落,听见江秋颖手里响起急促的手机铃声。
  “你先等一会儿哈。”
  江秋颖说完,忙侧过身子接听手机。
  王健乖乖站在门口,听见江秋颖对着手机说,“喂,张道长。没呢,没呢,还哪有心思吃饭呐,这不是一直等您电话呢吗。”
  江秋颖听起来焦虑不安,好像手机另一头是根救命稻草一样,她急迫地想要通过手机抓住那根稻草,恨不得钻进手机里。
  王健听她语气焦急,但对手机另一头那个人十分尊敬,王健猜她就是为了等这通重要的电话,才一个人留在办公室,连午饭都不敢去吃。
  王健看江秋颖默默听了会儿手机,她突然用湿答答的哭腔说,“我跟他说了,他不听我的,你说这怎么办呀?他不听啊……”
  王健站在门口,本来还觉得百无聊赖,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响,但忽然很好奇面前这个女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他饶有兴致地听,感觉身上暖乎乎的,王健四下打量这间办公室,看见墙边坐着一尊硕大的煤炉,心说怪不得暖和呢。王健把外衣扣子解开,敞着怀,露出里面的毛衣,依然燥热。
  他注意到江秋颖只穿着一件枣红色毛衣,薄薄的,贴着身子,挺瘦。办公桌上整整齐齐,书本归书本,账本归账本,报纸归报纸,钢笔归钢笔,归纳得井然有序,干干净净。
  江秋颖身边有块青黑色的大石头吸引了王健的注意,石头摆在她办公桌外侧地面上,与桌子同高,像座圆润的小山一样,高高瘦瘦,稳稳镶在木质底座上。
  王健没见过这种物件儿,但也觉得这块石头挺好看,比公园里的假山圆滑,花纹也别致,表面光溜溜的,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把。
  江秋颖听了一会儿手机,突然说,“您说,您说。”
  只见江秋颖忽然转向办公桌旁边那块大石头,对手机讲道,“有,有,是有一个。”
  刚才江秋颖始终侧身背对着王健,王健没看清她的样子,现在江秋颖转了过来,王健这才远远打量,忖她大约三十多岁,头发不松不紧地盘在脑后,两缕鬓发轻轻垂下,一副忧心忡忡,心神不宁的样子。
  江秋颖贴着手机说,“是吗?好,好,我明白了,放门口是吗?好,好,刚才您交代那个事儿我下午回去再跟他说说,我让他去您那儿一趟。谢谢张道长,谢谢,谢谢,这个事您一定得帮帮忙,太感谢了,好,那您休息,再见。”
  江秋颖挂断手机,骤然起身,走到办公桌外面,直勾勾地盯着那块大石头,似乎忘记王健还在门口站着。
  王健看她双手叉腰,腰肢纤细,穿着时髦的牛仔裤和皮靴,低头凝视石头。
  王健轻轻喊了句,“老师。”
  江秋颖一惊,从凌乱的思绪里转过神来,回头看见王健还没走,她强作镇定,说,“不好意思,你刚才说到哪了?”
  “我那个,我借读费没交,班主任让我来说一声。”
  江秋颖听完沉默片刻,似乎思绪又飞走了,而后忽然说,“哦,你是初一一班那个吧?”
  “是。”
  王健望着眼前这个惶恐不安的女人,不晓得她在害怕什么,但王健相信她一定遭了极大的难处,大到足以令这个看上去颇为优雅的女人紧张得像个受惊的猫。
  王健发现她的眼睛像猫。
  “我记得你借读费一直没交上来,是什么原因呀?”
  江秋颖很温柔地问王健,王健反倒莫名其妙拘束起来,他把手背到身后说,“是我爸,我爸正在给我迁户口。”
  “要迁到市区是吧?”
  “嗯。”王健点点头。
  “哦,户口落下来也要等到下学期了。”江秋颖左手横在胸前,右手轻轻摸着下巴,“这学期的借读费还是要交的。”
  “嗯,我回去跟我爸说一声。”
  王健一边说,一边急切地转身去开门,像个不胜酒力的小青年逃离老酒鬼们的酒局一样。他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位管财务的女老师会无缘无故地紧张,以至于头脑晕晕乎乎的。
  他刚拉开门,听见江秋颖喊他,“同学,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啊?”王健慌张回头。
  江秋颖摸着办公桌旁那块大石头说,“能不能帮我把它挪个地方?”
  “好。”
  王健顾不上思考,直接就答应了,他走到石头旁问,“挪哪?”
  王健低头看石头,不敢抬头看江秋颖,当江秋颖走动时,王健闻到淡淡的花露水香气。
  “能不能帮我挪到门口?”
  “好。”
  王健愣头愣脑地弯腰去抱石头,江秋颖急忙拍拍他肩膀说,“小心小心,这个可沉了,可别闪着腰。”
  “没事儿。”
  王健蹲下,紧紧环抱着石头,可是这石头上细下粗,还光溜溜的,根本使不上力,王健蹲在那儿强努了半天劲儿,石头纹丝不动。
  这块像座小山一样的泰山玉,是江秋颖听从风水先生的指点,特意买来放在办公桌旁的。风水先生说这样能防小人。石头也意味着山,摆在身边,象征着背后常有靠山。
  南琴死后,林文斌惶惶不可终日,他把元旦那天在文化馆被刑慧英撞见的事向江秋颖一五一十地坦白了出来,江秋颖听完五雷轰顶,七窍生烟,但冷静下来以后,还是不希望丈夫出事,于是求救于张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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