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花想,自己现在一定很糟糕。因为要做早餐,所以只是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头发百分之百是乱糟糟的,衣服是单薄简陋的寝衣,几乎要把困倦直接写在脸上的糟糕模样。
但是。万分糟糕狼狈的少女无意识地、软软地笑了起来:但是,为什么又会这么高兴呢?
“那么,就请尽快回到我身边,”鸣花握住青年点在眉心的手指,微微起身,小猫咪般粘人地磨蹭炼狱的额头,“——我会一边思念阿杏、一边努力工作的。”
炼狱:“……”
炼狱:“…………”
炼狱:“鸣花,结婚吧。”
等等?这、这是什么过激发言?!鸣花懵逼:“哎?哎??”
“我马上寄信给父亲,”猫头鹰先生口吻笃定,“鸣花什么时候有空闲定做白无垢?”
“不,话题、话题是怎么回事?”鸣花懵逼二连,“我说了不好的话吗?”
炼狱正气凌然:“没有。是我,我已经迫不及待要迎娶鸣花过门了!”
但是你四点的火车啊!不不不,哪怕不说火车的问题,这种关乎今后人生的事难道不该坐下来谈吗?!我承认‘路边捡未婚夫’的行为很轻率,但阿杏你这个求婚比我还轻率!
我还躺着呢!好歹学会为自己负责啊笨蛋阿杏!我、我这次绝对要拒绝你!
义正言辞地拒绝你!然后再语重心长地教育你,用更认真的态度对待人生——
鸣花磕磕巴巴:“……至、至少在拜访炼狱先生的父亲后!”
“唔姆!”炼狱满意,“那就这么说定了!”
姑且不论凌晨三点来自奇妙未婚夫的奇妙求婚,送走神采奕奕的猫头鹰先生后,鸣花正常且顺利地赶上了咖啡馆的早班——喂!怎么可能不论啊!这可是人生大事!
人!生!大!事!
“羽二重!”有着毛躁红发的少女打开鸣花伸向烤箱的爪子,凶巴巴威胁,“我警告你!要是再这样走神下去,我不仅不会再管你!还会让老板开除你!”
徒手拿烤盘?是不要命了、还是想讹诈医药费?
兼职少女吓了一跳,赶紧收手道歉:“对不起,不会再有下次了——司康饼快烤好了做好了,露西能帮忙准备果酱和炼乳吗?在那边的柜子里。”她得把蛋糕赶出来。
“真是的,”露西不满咕哝,“使唤人倒是很熟练……”
的确,露西的主要职责是招待客人。鸣花把烤盘放下,边摘手套边道歉:“对不起,请稍等,水果羹和司康饼马上就好。”
少女穿着耐脏的暗青色和服,手脚利索地拿出盘子和搭配的酱料,还能兼顾搅拌锅里融化的黄油;一套操作流畅无比,还没等露西反应过来,订单上的甜点就整齐地放进了托盘。
“好,”鸣花把装着蛋糕胚的烤盘塞进烤箱,冲异国样貌的小姑娘笑,“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因为是短期打工,还是后厨类的工作,鸣花没有正式的女性侍者服,而是选择了方便的常服。纤纤弱弱的日本少女围着纯白荷叶边围裙,正温温柔柔、没有脾气地看着露西——
露西却更来气了。
什么嘛!搞得她欺负新人一样!她又不是不愿意帮忙!多说句拜托能累死你吗!
说什么都‘是、好、对不起、麻烦了’!奇怪的日本人!不!日本人里她也最奇怪啦!
“不要叫我名字!好像和你很亲近一样!”德国少女气不打一处来地瞪她,端着托盘忿忿离开。
“……?”鸣花眨眨眼睛。
极少与人类接触+自闭式看门,让鸣花对人类的情绪了解甚少;饶是后来开始接触人类,遇到的也是性格外放、有话直说的类型——此处点名无敌的炼狱杏寿郎。
尽管如此,身为坚强苟到离职的传奇女鬼,鸣花能准确分辨善意与恶意……问题也正在于此。
有着毛躁红发的露西·莫德·蒙哥马利,样貌甜美到臭着脸色也不会让人讨厌,待人也无恶意;鸣花对这位同在咖啡店打工的异国女孩有极好的印象,对方却在言辞间向她展示出明白的厌恶?
——很显然,我们鸣花小秘书对‘口是心非’这种属性一无所知。
是不是讨厌我呢?鸣花把培根放进锅里,在滋滋声中思考:真不想被这么可爱的孩子讨厌啊。
……好奇怪。这句话我是不是在哪里听过类似的?
“羽二重,”老板打开后厨的门,“辛苦了,早餐供应告一段落。要不要出来喝杯咖啡?”
“好,”鸣花擦掉手上的酥皮碎屑,“烤点饼干怎么样?老板和露西喜欢什么口味?”
“我一把年纪,没什么挑剔的,”老板笑,“露西喜欢黄油曲奇。”
喜欢甜甜脆脆的曲奇呀。和服少女莞尔:“好,请稍等。”
结束后厨里的简单谈话,老板给坐在吧台生闷气的帮工小姑娘端了杯温水。
上年纪的中年男人慈爱地看着她,像看自己年幼的子女:“露西不喜欢羽二重吗?”
“我当然不——”不喜欢她!我讨厌她!讨厌她笑眯眯的样子!讨厌她怎么也不会生气!
异国少女卡了卡,自觉太过无理取闹,扁扁嘴,“……当然不讨厌她。”
老板摸摸小姑娘的头发:“要是能成为朋友就好了。”
“谁要和她成为朋友!”露西恼羞成怒,“一个自以为是的临时工!哼!说不定过几天就会辞职跑路,刚认识别人就傻兮兮地一直笑——咳咳咳!”
女孩猛地收住话头,脸颊涨红地看向‘自以为是的临时工’。
“对不起。”就算知道对方毫无恶意,听到这种话也难免难过。鸣花把三明治放在吧台上,谨慎道,“饼干还在烤,请先尝尝这个吧。”可能露西真的很讨厌她吧。唉。
“我、我……”露西手足无措。她、她该解释什么呢?她其实很少在背后说人坏话,一般想说的坏话都当面说了;事实上,她也很少说别人坏话,讨厌别人都会高傲地拿那个人当空气。
“羽二重小姐,请不要介意。”老板拍拍露西的肩膀,好气又好笑,“这孩子不擅长表达自己。”
“我没有!”露西恼怒,转头对上鸣花迷惑的目光,又说不出话来,只能气冲冲跑开。
“她想亲近你,又不知道怎么亲近你。”老板慢悠悠解释,“露西是孤儿,机缘巧合下来到日本,又不幸在横滨落脚……露西不是有坏心的孩子。”
横滨怎么了?不是挺好吗?鸣花:“叫我鸣花就好。我明白了。”
大概是像小梅那种,表达好意的方式异于常人的孩子?
两人一来一往闲谈的功夫,咖啡馆的门被客人推开,摇铃发出清脆的欢呼声——此时刚过早餐高峰,还没到午餐,这段时间店里一般都比较空闲,老板才喊两个小姑娘出来休息。
小露西不知跑到哪个角落生闷气,鸣花会意地向老板点点头,解开围裙、临时充当侍者招待客人:“您好,欢迎光临。”
——然后就被吓蒙了。
“森……咳。”这、这不是您对家的地盘吗!横滨人民如此热爱给人惊喜?
鸣花把嘴边的‘森先生’咽回去,维持笑容,“您好,这边坐。”
“日安,”相较鸣花的失态,森鸥外从容不迫、悠闲自得,完全就是普通客人的样子,“请给我一杯咖啡和一杯牛奶。咖啡选贵店的招牌,牛奶请加热,加两颗糖。”
人偶般完美的女童从男人身后冒出头,宝石般的蓝色眼眸扑簌扑簌闪着光。
您是来视察工作进度吗?可我才上班两三天啊!连对方的员工都怎么没接触到!
不能慌,优秀的秘书不能慌。鸣花硬着头皮:“……请稍等。”
作者有话要说:森先生:哈哈哈,什么旧情人?我一点都不在乎。
身为横滨优秀企业家的我,只是来视察工作,哈哈哈。
#恕我直言#我喜欢的就是您这败犬气质#
第30章 糖衣
平心而论,抛开港口黑手党首领的身份不谈,森鸥外本身就是一位英俊优雅的男性。
斯文讲究的纯黑西装搭配同色系风衣外套,随意散开的暗红色围巾恰到好处地中和了板正和严肃;包裹在白色手套里的指型格外修长,黑发被整齐严谨地挽起,后脑乱糟糟的一小揪发尾又带着文人的雅趣。
气质迷人的不速之客正淡定地享受着闲暇咖啡,看向爱丽丝的目光怜爱且温和——完全是‘休假期间带着最宠爱的小女儿出门享受亲子时光’的女儿控·老父亲模样。
别担心,说不定首领先生只是闲着没事干、出来溜达呢?无惨大人不也常用拟态在全国各地混吃混喝吗?鸣花放下温度适中的牛奶,给自己寻找镇定的理由:当老板很辛苦的,放松一下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个磨磨头啊。
公馆离港黑总部距离不远,没错;公馆离咖啡馆距离不远,也没错。炼乳
但这两个地方是完·全·相·反的方向,中间还隔了一条汽车无法行驶的商店街。
横滨优秀企业·港黑靠近繁华的市中心、各色咖啡馆琳琅满目不谈,正常人会徒步四十分钟、或绕道坐车一个半小时,辛辛苦苦来居民区边缘的一家不算有名的咖啡馆享受人生吗?
这哪是享受人生。纯属是没事闲得。
“您好,这个、是本店附赠的甜品,”鸣花小心翼翼地介绍,“原味黄油饼干,口味偏甜。店内还提供巧克力酱和炼乳,需要的话我可以帮您取……祝您享用愉快。”
“爱丽丝想要巧克力酱!”金发碧眼的小女孩高高举手。
“不可以哦,爱丽丝。”森鸥外一本正经地驳回她的要求,“早上你已经吃下了一整块蛋糕,再吃甜点的话就会长蛀牙,蛀牙很疼而且很丑——所以,绝对、绝对不行。”
“林太郎是大笨蛋!”爱丽丝生气地挥手,“我才不会长蛀牙!就要吃!喂!你快去给我拿!”
森鸥外宛如溺爱过度的老父亲:“爱丽丝酱,多少也要听听我的话嘛……”
“如果不介意,”两人交谈的气氛相当轻松,鸣花稍微放下警惕,掏出密封袋包装的琥珀核桃,“可以尝尝这个。它的糖衣很薄,坚果对牙齿和身体都有好处。”
“哇——”爱丽丝撑着桌子凑过来,“闪闪发亮!”
炒熟的核桃被仔细掰成小块,外层裹着琥珀色的糖衣。鸣花的手向来很稳,糖衣裹缠得格外均匀;再加上有意控制糖衣的厚度,晶莹剔透的糖浆紧紧贴在核桃仁表面,在阳光下漂亮得像琉璃艺术品。
小孩子天生对闪闪发亮的东西感兴趣,审美水平相当高的爱丽丝酱也不例外。小姑娘立刻把甜度超标的曲奇和巧克力酱忘在脑后,稀奇地捧着新玩具左看右看。
“谢谢,请一起算在订单里,”森鸥外微笑着看向和服少女,“帮了一个大忙。”
“这个其实是我们最近准备推出的新品,”鸣花边收走装曲奇的碟子,边小声解释,“是新品试吃,所以不必算在订单里,您不嫌弃就好。”
难怪包装这么简单。森鸥外笑容深了深:“看来鸣花小姐已经适应了这边的工作。”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不是普通客人吗?怎么一秒变身上司?
鸣花在混乱中寻找从容冷静,“托您的福。很惭愧,之前交给我的任务——”
“啊,这个无所谓。”森鸥外挥挥手,悠闲自得宛如搭讪可爱的咖啡馆女侍者,“一开始也没有把全部的赌注压在鸣花小姐身上,你做好本职工作就没问题。”
不愧是掌控横滨黑夜的男人。把‘别紧张,你没什么用’说得如此平易近人。
鸣花想了想手里的四份工资,温柔回应:“是,我会努力工作的。”
“鸣——花——酱——”轻快愉悦到欠揍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伴随着叮铃铃的响声,精神百倍的太宰治和无精打采的江户川乱步先后走进店内。
“啊啦,这不是隔壁森先生吗?”永远一身浅褐色和服的青年熟稔落座,甚至试图摸爱丽丝金灿灿的脑袋,然后在对方不满的瞪视中向森鸥外打招呼,“森先生日安。好巧啊,竟然在这里遇到你。”
森鸥外笑容不变:“只是陪爱丽丝出来闲逛。”
“两位认识?”鸣花随口寒暄,兢兢业业担任侍者,“太宰先生喝点什么?”
“这就说来话长了,”太宰治单手拖着下颌,慢条斯理,“森先生算是我的老师,也是我曾经的老板。”
森鸥外:“太宰君言重了,老师不敢当。”
看你高高瘦瘦、眉清目秀的,原来年少轻狂还干过黑手党吗?
鸣花很有求生欲地闪避话题:“好巧啊。所以太宰先生喝点什么?”
“说起来我还没和鸣花自我介绍,”白皙俊秀的青年自顾自继续道,“太宰治,现就职于楼上的武装侦探社,目前还是单身哦。”
震惊!黑.帮首领关门弟子跳槽对家为哪般!是人性缺失,还是道德沦丧!
鸣花心惊胆战:“单身、单身挺好的……照常是冰美式吗?江户川先生呢?”
不同于欢欢乐乐来搞事的同事,江户川从进门开始就保持着罕见的低气压和沉默。此时正坐在三人旁边,命案现场般把自己平瘫在桌面上,闻声慢吞吞抬眼。
江户川乱步:“那个小鬼手里拿着的,是我的琥珀核桃吧?”
正美滋滋吃糖的爱丽丝愣了愣,瞬间炸毛:“这个是爱丽丝的!”
江户川乱步:“本名侦探好心提议,它才有幸进入菜单——试吃也该我优先。”
和小孩子吵起来的你凭什么自称名侦探。
幼稚园老师·鸣花居中调和:“其实厨房还有。”
“林太郎!”爱丽丝噌地站起身,踩在椅子上扬起下巴,“我们全部买下来!明天换多少套洋装都行!”
“你这种行为是恶意购买,”江户川乱步认真反驳,“会造成买卖市场混乱。”
……完了,开始较真了。鸣花:“我把剩下的分成两份,一人一份可以吗?”
爱丽丝想,自己提前收到一份,也就比笨蛋侦探多一份,顿时满意地点点头。
“行吧。”江户川乱步也很满意——琥珀核桃虽然健齿护牙,但到底裹了一层糖衣,咖啡馆老板早就收到了社长的拜托,任何甜点都只卖给他半份——鸣花能做主的试吃品已经是难能可贵的加餐了。
较真的小朋友们跟着鸣花跑进后厨,留下太宰治和森鸥外两人对坐。
“鸣花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啊。”太宰治唇边的笑容淡去,语气漫不经心,“热心,善良,温柔娴雅,普通也美丽无比,森先生认为呢?”
森鸥外:“我一直这么认为。”
“根据社长的反应,可以排除是对方子女,”青年有条不紊敲击着桌面,“在侦探社成立前结下恩情,十二年前,森先生曾发动整个横滨寻找名叫‘鸣花’的年轻女性,您夹在书里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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