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将军。”安恒轻挑了挑眉,不紧不慢道:“可让我好等啊!”
叶知声冷笑一声,扫了一眼对方的军队,压下心中的疑惑:“大殿下,好巧啊。”
“不巧。”安恒脸上没有一丝恐惧紧张的神情,一抬手,只见身后的士兵上前来将一人的尸体扔在了地上。
叶知声轻瞥了一眼那人,情绪没有太大的起伏。
是他安排伪装自己的那个人。
“叶将军猜一猜我解决掉他们用了多久?”安恒笑弯着凤眸,轻声道。
叶知声冷哼一声:“没有多久又如何,你以为凭你这仅剩一万多人的队伍能——”
叶知声倏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僵了一瞬,声音戛然而止,顿了几秒,重新抬起眸子审视着他。
可对方仍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不出来什么。
叶知声环顾了一下周围,视线最终落在他身上,只看见安恒看着他,眸中的笑意愈加地浓,嘴角上扬的角度越来越明显。
“为什么不能?”安恒笑着继续道:“还没打呢,叶将军怎么会如此果断。”
叶知声没说话,沉默了十几秒,倏然道:“全军撤退!”
他还不熟悉这个大安的大殿下,还是谨慎一些好。
叶知声只要负责拖住他们两个人,让大安群龙无首,宴稍他们便能进展顺利。
等叶知声带领军队退出浦关行了几里,只听见有将士愤愤不平的问道:“叶将军,萧琛不在不是更好打吗,我们为什么要撤退啊?”
“你怎知他不在?”叶知声扭头冷眼看他,顿了几秒又转过身往前走,道:“再说,不在也不见得好打。”
不在更能说明那浦关里埋伏重重。
不过,如果是虚张声势呢?
叶知声想着忽然猛地拉住马停下来,扭头看向浦关的方向,停顿了十几秒,回过神冷哼一声,当即下令道。
“返回去!”
—
叶知声撤走后,萧琛不久从营地里带着援兵急匆匆赶了过来,看到安恒没事后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叶知声应当还会回来,我们要尽快做好准备。”萧琛看向褚和,道:“确定再没有其他进攻口了?”
褚和郑重的回复:“萧将军放心,再无其他进攻口!”
“如今守好这两处地方便是,浦关口处已经派人守好了,只要在这也安排人守着,叶知声攻不进来,只是……”
萧琛一脸蹙着眉,说到一半忽然停下来。
“只是如何?”安恒着急道。
“只是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萧琛顿了几秒,道:“叶知声不是肯轻易罢休之人。”
安恒沉默下来,过了十几秒,只听见有浦关口的将士来报。
“报告将军,敌军过来了。”
萧琛扭头认真道:“准备防御,一定要坚守住浦关!”
安恒随着萧琛赶到浦关口时,那边已经防御起来,士兵们有些疲惫了。
安恒蹙眉道:“萧琛,我们的将士恐怕坚持不了太久。”
“……我知道。”萧琛面色很平静,只是情绪又低落了几分,顿了几秒,忽而又认真的低声道:“殿下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宴稍,为何迟迟没有出现。”
萧琛看着安恒倏然瞳孔一缩,面色依然平静道:“若如消息所说,应当已经早就该到战场,除非——这是才是景国真正的计谋。”
安恒怔愣着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只看见萧琛俯身来抬起手,拇指指腹轻轻抚过他脸上的那道伤痕,嗓音低沉又带着微不可查的柔和。
“臣的意思是,殿下该回京了。”
—
大安皇宫。
安谦虚弱的坐在床上,手上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旁边守着的太监担忧的看着他。
“陛下,药有些烫,可以慢点喝。”太监提醒道。
“嗯。”安谦轻嗯了一声,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口:“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只是染了风寒,这天气寒凉了,陛下要护住龙体,多添些衣服。”太监恭敬道。
“安扬那边怎么样?这些天没给朕惹事吧?”安谦放不下心,扭头看他问道。
“二殿下没惹事,这些天还帮着陛下处理了一些政务。”太监笑道。
“哦?”安谦有些诧异,放下了手中的药碗,神情没有太大的变化,不紧不慢道:“他还会处理政务了?”
“是的,二殿下这次回来跟换了个人似的,懂事了许多。”旁边的人欣慰道。
安谦不由的想起来上次安扬同他说的话,沉默了一瞬,刚想说什么,只听见殿外的人慌慌张张的大喊道:“陛下!不好了!”
“陛下!”那人急匆匆的推门跑了进来,跑得太急扭到了脚没站稳一下摔倒了地上。
“什么事啊这么急急躁躁的,真是没有一点规矩!没看到陛下生病了,需要静养,静养!”太监当即就恼了,生气的瞪着他。
安谦蹙起眉,摆了摆手:“无妨,让他说。”
那人身子哆哆嗦嗦的趴在地上磕头,声音颤抖着,紧张道结巴:“陛、陛下……敌军攻破阰城了……”
安谦闻言睁大了眼睛,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定住在床上,随即胸口咳了一下,然后剧烈的捂着嘴弯腰咳了起来,思绪发散的还没缓过来。
“陛下!帕子!帕子!”一旁的太监吓得脸色惨白,连忙掏出帕子递过去给他。
安谦咳了许久停下来,捂着手的颤抖着移开,手心里是一滩鲜血,接过那个帕子擦了擦,有力无气道:“……扬儿呢?”
“回陛下的话,二殿下已经领兵前去阰城抗战了!”那人回复道。
“那就好,那就好……你退下吧。”安谦轻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捏紧了手心里的帕子,摆了摆手手。
那人听命离开了,等宫殿的门重新合上了后,安谦扭头看向旁边的和他一样老的满头华发的人,认真道:“……你也跟了我一辈子了,这次就同我说实话,我还有几天活头了?”
一旁的人闻言咚的一下跪在了地上,颤颤巍巍的行礼,道:“老奴不敢欺瞒陛下,太医说陛下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
“起来吧。”安谦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一个月,够了。”
“朕这一生做了太多错事,亲手断送了炎儿的未来,让那么多人都失去了性命,能活到现在,上天待朕不薄了……”
安谦恍惚了一阵,轻声道:“德明,备纸笔,朕要立遗嘱。”
第26章 贰拾陆
云端山寺庙佛堂里, 整个佛台上都摆满了油灯,橙黄色的火光长明,将原来阴沉天气下略显昏暗的空间映亮了。
老道长一袭黄袍跪坐在拜垫上,闭着双眼表情严肃有节奏的敲着木鱼。
庭院外狂风大作, 大树被吹得沙沙作响, 像是原来平静的湖面里被投进了一大块石头,高溅起无数水花般的激烈。
整个佛堂里安静极了, 只有清晰的敲木鱼的声音, 小和尚靠墙站在一旁,脸上的神情也十分沉重。
下一瞬狂风愈来愈烈, 直接涌入佛堂里,所有的长明灯一霎间全都熄灭, 原来明亮的空间顿时变成了阴暗冰凉之地。
老道长拿着木鱼槌的手一顿, 僵在半空中,面色平静的缓缓睁开双眼, 喃喃道:“……终究还是躲不过。”
“长老在说什么?”小和尚不解道。
老道长表情凝重还没开口,只听见寺庙外倏然响起一道无比清晰的惨叫声,打破了此刻山林中的寂静。
“啊啊啊啊——快跑啊, 景国快攻破城了!”
—
整个街道十分混乱,街边摊被四处乱窜逃难的百姓撞倒,水果滚了一地,没有一处不是凌乱的。
辜烟今日本是想下山采集的, 还没买东西,只看见老板娘忽然收拾东西急匆匆扔下铺面就跑了。
她提着竹篮从店铺中出来,看着街道上一大群急急忙忙往山上逃难的百姓怔愣一瞬, 回过神随即听到了不远处人的喊声。
“大家往山上逃,景国军队马上就要攻破阰城的城门了!!”
此话刚落, 只见不远处的城门倏然被攻开,黑色盔甲的骑兵顿时狂冲进来。
这边的百姓一霎间乱成一团蜂拥着上山,辜烟被挤在人群中,被人潮拥挤着往山上走。
人声嘈杂中,辜烟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道凄厉的哭喊声。
“呜呜……娘!”
辜烟当即扭头,只瞧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被人群撞到了,摔在地上,跪坐着哭泣着,眼泪汪汪,路过的没有一个人回头注意她。
“娘……”
辜烟起了恻隐之心,扔下竹篮,快步走到她面前,弯腰抓着她干瘦的手臂将她从地上轻轻拉起来,温声道:“慢点……你娘呢?”
小姑娘抬眸泪眼婆娑的看着她,死死地抓紧她的衣袖,生怕她跑了一般,声音哽咽乞求道:“……我没有娘,就是个乞丐,扭了脚走不动了,你能不能带我走?”
辜烟一咬牙当下就决定带她走,忽然听到一阵渐近的马蹄声,伴随着士兵的声音。
“不许动!全都蹲下!”
骑兵将不远处往山上跑的人群拦截围了起来,渐渐向他们靠过来。
小姑娘吓得躲进她怀里,辜烟见状脸色差了一些,抬手轻轻安抚性的摸了摸她的头,拉着她一同蹲下,安慰道:“没事,别怕。”
辜烟压下心中的紧张,细声细语安抚着小姑娘的情绪,随后抬头观察周围的情况,倏然撞见了什么瞳孔地震,心猛地一沉。
只见不远处军队缓缓走过来,为首的人骑着马一身甲胄,神情沉冷,黑眸冷得没有一丝温情,气度威仪。
虽说没有先前那副病怏怏虚弱的样子,但凭那张脸,辜烟仍旧一眼便能断定他便是裴续。
周围的士兵弯腰行了一礼,恭敬的齐声喊道:“宴将军!”
宴将军?!
辜烟感觉脑子一瞬间没了思考的能力,像宕机了一般,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是……宴稍?!
那人骑着一匹黑马刚巧走过来,轻嗯了一声,直视着正前方,冷淡得眼皮连都懒得掀一眼。
行完礼,忽然从士兵口中传来一道不和谐的声音:“都死到临头了还看什么看?!”
辜烟还怔怔地望着走过来的宴稍没回过神,下一秒长戟就刺到了她眼前,她瞳孔一瞬间放大,心跳吓得倏然漏了一拍。
“说你呢!耳朵是聋了听不见吗?!”那个士兵皱着眉拿着长戟,凶狠道。
辜烟低头前的那一瞬间倏然撞上一双十分陌生又深不见底的眸子。
那人凉凉的瞥了她一眼,两人相视不到一秒便各自移开了视线。
才刚低下头,紧接着就听到了一道没有一丝温度的低沉的声音。
“都带回去。”
一旁的士兵收回了戟,恭敬的回应:“是!”
宴稍骑着马行了一段路,忽然觉得身体有些不适,疼得直接吐了一口血出来,下一瞬意识一昏,从马上倒了下去。
后边跟着的骑兵顿时下了一跳,大叫一声连忙在摔到地上之前将人接住。
“宴将军!”
—
房间里,一男一女穿着甲胄在一旁的檀木桌坐着。
“哼,才走了几步啊就倒了,他这副样子跟个废人也没什么两样了。”男人拿着一个小药瓶把玩着,看着床上躺着的人,神情和嗓音里都透着愉悦。
“你就这么恨他?”沈春喝了一口茶,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以防他太得意忘形,解释道:“只是暂时的,蛊虫缠身,下蛊的副作用而已,这药也只能缓解一时的不适。”
“这将军的位置本该我坐,你说恨不恨?”那人回想到了什么,咬牙道。
沈春道:“解盛,我知道你恨他,但我劝你最好压住你那些情绪,平心而论,在那个时候,活下去才是最终的目的,任何卑劣的方法都是一条通往光明的路,他能活下来是他的本事,只要你也活下来了,那便够了。”
“你们一个个都来跟我讲什么道理,当初做错汁源都在抠抠峮寺二耳弍五9幺四七事是我吗?!我是被他利用的受害者!”解盛闻言皱眉,不耐烦道。
沈春继续淡然道:“我并不是在批评你,毕竟你还有自我情绪,没有完全臣服于王,是一个处于失控边缘,不合格的傀儡,我只是在提醒你,这次躺在这的是他,说不定下次就是你了。”
“少拿那些话来唬我,我可不怕,”解盛睨着她嘴角扬起一个嘲弄的弧度,顿了几秒,又道:“不过话说回来,他犯了什么错被王这么整?”
沈春脸色沉了一些,冷声道:“多么愚蠢的事,为了一个大安女子抗令,差点命都没了,真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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