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烟闻言心一沉,慢慢低头看自己的衣裙,发现确实是领口被人扯开了很是凌乱,默不作声的又小心翼翼的拉回来,沉默了良久才慢慢开口问道:“……这是哪啊?”
对方像是思考了几秒,又认真道:“你若是问我这是哪,我也不清楚,我们只是一路流浪过来的难民,只知道这里离阰城不远。”
辜烟轻嗯了一声:“……娘子怎么称呼?”
“叫我兰娘就好。”对方亲切的笑了笑。
辜烟轻声道:“兰娘……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会儿。”
“好。”对方说完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辜烟背靠着树看着草地发呆,她以前看见裴续割腕时十分不能理解,如今倒是理解了许多。
她果然是很倒霉,看个病都能被人扔出来。
无依无靠,身无分文,能陪在她身边的人最后都走了。
—
阰城内街道上的百姓都蜂拥围挤着看刚刚发下来的通告。
“陛下驾崩,二皇子回桐京了,阰城内一切事暂由陆承陆大人处理。”
“呸呸呸,昨日桐京刚举行了登基仪式,什么二殿下应该唤陛下了!”一旁的人连忙拍了一下那人,纠正道。
“不过这个陆大人什么来历?怎么从来没听过?”另外一人问道。
“不知道啊,不过是陛下钦定的,定是十分靠谱的……”
话还没说完,不知谁忽然叫了一大声。
“陆承大人来了!”
所有人纷纷看过去,只见不远处身形高大,一袭玄服扎着高扎发,带着镂空面具的人骑马缓缓从他们面前走过去,后面跟了一大群将士。
直到那道人影越来越远,百姓才继续小声议论道:“……这陆大人怎如此奇怪,为何还带着面具?”
“兴许是脸上有疤,不想公然暴露出来?”
听着身后的嘈杂声越来越远,一旁的将士忽然道:“陆大人,陛下说敌军已经从浦关进入大安境内,大殿下正在赶回来的路上,可能会受到敌军夹击,要做好应战增援的准备。”
“知道了。”陆承轻应一声,微微偏头瞥了一眼云端山,迟疑了好几秒才回过头,又蹙眉沉声道:“……她过得好吗?”
安扬承诺过他会派人暗中照顾好辜烟,而他只需要处理好军务,其余的事无需插手。
他本想着叛逃之后,便回景国去,他原先便没有多少活着欲望,要杀要剐折磨到死也无所谓。
只是那天夜里,老和尚忽然叫住了他,同他说若是活下去,日后便能离她更近一些。
这话无疑动摇了他,最后还是被内心的贪念打败,才选择同安扬合作。
但其实他活不活着,活得好不好都无所谓,甚至最后是否能真的离她更近一些,他也无所谓。
只要她能过得同往常一样每日都充满了生命力便够了。
“……好,辜烟姑娘同往常一样。”一旁的将士脸色僵了一瞬,随后笑着回复道。
陆承睨了他一瞬,随后道:“最好是如此。”
等回到了领地,看见陆承下了马离开了之后,那个将士才慌慌张张的同另一个人悄悄说道:“辜烟姑娘今日被人看丢了,现在整个阰城都找不到人,这可怎么办,日后该怎么向陆大人交代啊!”
一旁的人还未说话,只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沉冷极力压住怒意的嗓音,咬字极重。
“看、丢、了?”
第35章 叁拾伍
那两人一回头看见身后的人神情阴沉得可怖, 吓得一个激灵跪在了地上求饶。
“是属下们的失职,求陆大人饶命啊!”
陆承垂眸冷漠盯着地上哆嗦的两人,眸中闪过一丝狠意:“若我今夜见不到人,你们应当知道该是什么下场。”
“多谢陆大人开恩!”两人吓得连忙磕头回应道。
陆承没多说便转身离开了, 两人等了好一会儿才从地上站起来, 心脏还吓得狂跳不止。
—
林间的雨好不容易停了,辜烟缓了一会儿, 额头仍是在发烫, 只觉得意识清醒了不少。
雨下了那么久,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不少, 寒气入体很容易病情加重,更何况还是在冬日里。
辜烟揉了揉头, 只见兰娘拿着两个馒头朝她走过来, 笑着递给她:“姑娘饿了吧?吃点东西填饱肚子,生着病就更不能怠慢了。”
辜烟怔愣一瞬, 随后摇摇头:“多谢兰娘的好意了,还是留给孩子吃吧,别饿了他们。”
“他们都吃过了, 姑娘拿着吧。”兰娘拿着那两个馒头便要塞到她手上,辜烟下了一跳,最后只拿了一个馒头。
“多谢了。”她靠在树旁咬一口馒头,想着, 生病了是没有饥饿感的,不过多少还是得吃点不然会恢复得很慢。
兰娘坐在她一旁又问道:“对了,忘了问姑娘姓名了, 原是阰城里的人吗?”
辜烟嚼了嚼口中的馒头,咽下去刚准备开口只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两人的视线都齐齐看过去。
是十几个从阰城里出来的将士正在难民堆中排查着什么,难民群聚在一块,人数十分多,应当还要排查许久。
兰娘看了那场景顿时紧张起来:“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有人犯了事跑了正在派人抓?”
“不清楚。”辜烟撇了一眼,轻应一声,继续靠着树吃着馒头。
“听那边的人说,好像是是阰城的陆大人吩咐他们在找一个女子。”一旁的妇人倏然道。
“……什么女子?”兰娘一听又开口问道。
“没听说是在找一个犯了大事的人,那定是私事,私事的话除了感情还能是什么?听说这陆大人跟陛下关系还极好,说不定这一去便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那妇人继续道。
“哦……”兰娘认真的想了想,被这翻话点醒了一些。
辜烟听到两人的交谈吃完了馒头,知道不是什么大事便松懈下来,靠着树刚准备闭眼再休息一会儿便听见不远处传来士兵的声音。
“辜烟姑娘找到了!大伙可以回去复命了!”
怎会在叫她的名字?
辜烟下意识的皱紧眉头看过去,只见不远处那十几个将士将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扶上了马,一行人又骑着马离开了。
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辜烟摇摇头,打消了疑虑。
她也不认识什么陆大人,应当是听错了吧。
一旁的兰娘忽然想起什么似得看向她:“对了姑娘你唤什么,还没告诉我呢!”
“……”
—
白日里下了雨,夜间没有月亮,整个世界都是黑沉沉的。
沈春因这几日一败再败的战事难得地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便索性换了衣服走出军帐散心。
军营旁有一个湖,她走过去坐在湖旁的大石块上,弯腰捡了几个小石块,抬手投进湖中,只听见湖中传来“扑通”一声。
扔了许久,终于觉得乏味了,便停下了手,出神的想着。
她究竟何时才能灭了大安?
大安在这世上一日,她便一日都不能安心。
“大晚上不睡觉坐在这干什么呢?”忽然一道悠闲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这声音一听就是解盛,不过沈春现在心情很烦,一想到他那张脸就烦躁了,面色平静的盯着湖面没有回头,语气没有什么温度,反问道:“你大晚上不睡干什么?”
“我啊——”那人懒洋洋的拖着长音,走在她一旁坐下,不紧不慢道:“我每天夜里都会出来逛逛,还是第一次到沈将军。”
“……”
“我说你一个女子都当上将军了,整日里想着打打杀杀就算了,睡觉还要想到失眠?”解盛见她不说话,继续道。
“……那是自然,不然要当你这种窝囊废吗?”沈春听着烦心,皱眉道。
“啧,你这人说话真难听,我又没恶意,”解盛闻言撇了撇嘴,又挑眉道:“我来之前调查过你,你母亲是景国人,父亲是大安人,你从小是在大安长大的,会说大安方言,因而伪装的如此顺利。”
“你和叶知声一样都是在先前的两国战争中失去双亲,一心想要报仇,叶知声还好理解,不过你的话,我确实有一点不理解,两国大战,你是怎么决定要站在景国这边的,还对大安如此深恶痛觉?”
“不理解便别理解了,还是多想想王会如何惩治我们吧。”沈春拍了拍手心的灰,神色冷漠的看了旁边平静的人一眼:“你不怕死吗?”
“我们这几个里有谁是怕死的吗?”解盛顿了一下,随后从身上拿出来一个药瓶子,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道:“看,这是我这个月的解药。”
沈春怔愣一瞬:“……王早就给你下毒了?”
解盛得意地嗯哼一声,道:“不然你以为王怎么会让我这么一个不守规矩的人来帮你们。”
“你们三个都太压抑了,都在抑制自己该有的情绪,就算是傀儡如何,就算这一辈子都搭在这上面又如何,开心一些嘛。”解盛又将拿药收回口袋里,继续道:“其实回过头想,宴稍虽然叛逃丢了性命,但总归做了一回自己,也未尝不可。”
解盛又想起了什么。忽然又道:“我记得你心悦宴稍是吧?以前日日待在他身边,应当更率性一些的,若我是你,就会直接过去一把抓住人的衣领子扯过来猛亲上去!”
“……”
解盛说着只见沈春沉默着倏然站起来,走到了自己面前,本想问她做什么,还没开口,下一秒却猛地被人一脚踹进了湖里。
只听见扑通一声,沈春凉凉的瞥了一眼湖里挣扎的人,随后转身便走。
她同宴稍的考验不是在同一轮,那次考验也是被抓过去的,彼时宴稍已经是少将军的人选了,见她一个女孩混在一群男孩堆里起了怜悯心,教她戒娇嗔和许多存活的招术,还派了同期的叶知声保护她,以至于她最后能够胜出。
兴许是从那时起,她便情愫暗生,只不过宴稍之后便一直同她保持距离。
如今得知他在大安受刑的消息,她突然发现,她的难过好像并不是想象的那样,倏然一时间有些分不清对他的感情,是感恩之情或是其他。
—
烛光忽闪,陆承正在屋内批着公文,却忽然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屋外的将士道:“陆大人,人已经找到了。”
陆承手中的笔一顿,随后放下笔,戴上了桌上的面具,刚想起身却又听到对方道:“陛下方才派人来说,陆大人不能同她见面以免暴露了身份。”
陆承闻言攥紧了拳头,良久又松开了,沉声道:“……她没事吧?你们在哪里找到的?”
那将士还未回复,下一秒只见那门一瞬便打开了。
“陆大人。”对方连忙弯腰行礼道。
“不见面,我去看她几眼总可以。”陆承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他实在是放不下心。
“……是。”那将士知道这并没有违抗圣命,不好拒绝便只好答应下来:“我给陆大人带路……”
她住哪,住哪间房,他心里清清楚楚,怎会需要旁人带路。
陆承出了门刚准备往云端山的方向走,下一秒却发现那人同他预想的方向相反。
那将士走了几步,忽然发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转过身见他一副不解地神情,解释道:“今夜太晚,属下先让辜烟姑娘在客栈住下了。”
陆承闻言皱了一下眉头,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不是那种会平白受人恩惠的人,怎会愿意在客栈住下。
“陆大人?”那将士见他迟迟不走,便提醒的叫了他一声。
陆承回过神,打消了那份顾虑,兴许是有其他的缘由,眸色一沉:“……走吧。”
对方领着他走到了一个客栈里,那掌柜见陆承忽然来了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事,吓得脸色都白了,几步走过去,喊道:“陆大人,草民做得都是良心买卖,从未做过任何坏——”
还未说完,只见陆承原先抬头望着二楼盯得视线忽然扭头落到了他身上,漆黑的眸子带着凉意,抬起白皙骨感的食指压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二楼的房间里的灯全都熄灭了,许是已经睡下了。
对方一瞬就明白了,连忙闭了嘴。
陆承没有留一个多余的眼神给他,随后轻轻的上了楼,走到那间客房外,停下了脚步。
一旁的人轻声道:“陆大人,辜烟姑娘已经睡下了,我们要不还是明日再来吧?”
陆承没说话,想着只有等她睡了,他才能更加肆无忌惮的看她。
顿了好一会儿,陆承扭头轻声道:“你去一旁等着。”
“是。”那人听命便离开了。
陆承抬手轻轻推门走进去,里面一片漆黑,还未走几步忽然被人抱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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