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贺满意殿内的干净整洁,清理一番无用之人让他的心情变得舒畅了些,于是继续和韦明商讨事情。
“国师既没能递来岑裕府里的情况,我们也不好贸然进去营救,让外围的人先尝试着打探打探,若实在不成,便传信给国师,让她自行离府,我们在外接应。”
韦明抹掉掌心的汗渍,面露忧虑:“可国师被岑裕严加看管,怕是不那么容易出得来。”
明黄衣袍的皇帝坐于上首:“国师身怀武艺,又兼有常人难及的仙家手段,区区一个督公府自然是困不住她的。但若是实在不幸……”轩辕贺叹了口气,眼底泛出冷酷的光:“那就只好去信一封,让青云山尽快择选新的国师来。”
不过青云山的女弟子就陆槿梨一个,能以皇后之位捆绑国师的机会仅此一次。
不论如何,轩辕贺还是十分重视她的。
轩辕贺沉吟半晌。
“宣李滔,让他秘密进宫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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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和东厂督公之间的交手悄无声息,但京城中还是有嗅觉灵敏的人察觉到了其中的波谲云诡。
一时间宫内宫外的气氛都变得凝重了许多。
这时宫内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格外挑动人的神经。
常德走进书房:“干爹,刚得到宫里的信儿,说是李滔昨晚秘密面见了皇帝。”
岑裕随手拨了拨桌上的摆饰:“李滔呢?”
“他在外头候着呢,说要见干爹您。”
岑裕点头:“李滔可有对你主动提起昨晚的情况?”
常德嘿嘿一笑:“他没说,不过孩儿脸皮厚,主动问了。李滔只答说是皇帝一时兴起,怜惜贵妃娘娘想家,特命他派人下一趟江南,去取些娘娘爱吃的家乡美食。”
岑裕将笔扔下,不带感情的笑了一笑:“怜惜贵妃是真的,但要营救未来皇后也是真的,咱们这个陛下啊,可真是个多情人。”
常德小心翼翼问:“那您还要见李滔吗?”
这个岑裕一手提拔上来的西厂提督,岑裕最是了解他的性子,也猜到区区知遇之恩,在他心里或许什么也算不上。
只是没想到他摇摆的这么快。
岑裕闭眼往后一靠:“不见。”
“一颗墙头草罢了,他既已下定主意要两边下注,我又为何要给他打探的机会?”
说起墙头草,岑裕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脸,这家伙明显要比李滔更没下限的多,骂她是墙头草,她居然还能振振有词的反驳自己只是势利。
那飞扬的小表情,坦然得竟有些莫名的可爱。
岑裕唇角不自觉的勾起一点,下一秒意识到不对,又迅速将笑意抹得一干二净,恢复原本冷淡的模样,甚至比平时更冷。
常德余光不小心瞅到岑裕的表情,被吓得浑身一颤,忙把脑袋压低,心中将李滔骂了个八百遍,正骂着呢,却听见头顶传来一道略带些咬牙切齿的声音。
“去把陆槿梨房间里的炭盆都收了,被子也收了,所有能御寒的东西都不要留下!”
常德懵逼抬头:“啊?”
像是猫猫的爪间终于勾到了感兴趣的玩具,岑裕那双漂亮的凤眼微微眯起,眸底全是幸灾乐祸的光:“传我的话过去,国师天纵英才,怎能如此懈怠,每日只知懒睡,还是应当刻苦修炼,勤勉修行才是!”
第52章 被囚国师×阴鸷毒舌督公(十二)
夜半, 陆槿梨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床铺,和刚刚修好破洞又被拆开木板重新开始漏风的窗户,满脸麻木。
她不懂岑裕是不是有什么间歇性犯病的毛病, 但她知道自己是忍耐不下去了。
不在沉默中爆发, 就在沉默中变态。
精神力释放出来,陆槿梨肆无忌惮的当着众人的面推开房门走出去, 而他们却一副全然看不见她的模样。
这是精神力异能的一种独特用法,可以在他人的脑中构建出自己想要的画面, 来掩盖现实中的真实情况。
陆槿梨正是在侍卫们的脑海中构建出了一副平静如常的假象,才会让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出逃。
陆槿梨上下抛了抛手中剩余的最后一颗金桔, 塞进嘴里, 思索片刻,决定先去将督公大人的库房打劫一遍。
**
主院,浴池内。
褪下外袍的青年只着一身清透的里衣, 浑身浸泡在温暖的热水中, 氤氲的热气蒸腾, 如薄雾般朦胧的笼罩着他的脸。
隔着层层水汽,隐约能窥见那张艳色无双的美人脸上被热气蒸出的淡淡红晕, 如梦似幻。
平静的浴池中忽然传来一点响动。
有人走了进来。
常德来到浴池边, 俯身递上药碗:“干爹,您的药。”
岑裕伸手接过, 一饮而尽。
常德:“干爹,您这回为了皇帝那边的行动提前喝药压制,除了内力短时间内散去这个副作用外,可能还会感到一些痛苦。”
岑裕垂眸, 白净的指腹随手擦去唇边药渍,不以为意道:“知道了, 不过一点疼痛罢了,算不得什么。”
常德:“是,干爹,那我先下去了。我会替您守好门口,不让任何人进来。”
常德离开后,浴池内重新恢复平静。
岑裕静下心,感受着自己经脉中充盈到肿胀的内力正在一点点消散。
以往这个过程总是十分流畅顺利,这回却由于他提前压制的缘故,全身各处的部位仿佛在集体抗议一般,传来了阵阵痛楚,又被浴池水中另一种舒缓的药力压下。
但这种压制只是杯水车薪。
好在这样的痛苦还在岑裕的承受范围内。
浴池内寂静无比,除了偶尔传来一声压抑痛苦的闷哼,就只有清浅的水流声。
半个时辰后,内力散尽,岑裕的痛苦终于结束,青年原本红润的面色重新变得惨白,甚至要胜过敷粉后的白,额头上浸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他喘了口气,抬手掬起一捧水草草洗了脸,身子无力的往后靠在池壁上,乌发如海藻般在水中蔓延散开。
还要再等一个时辰,他的内力才能完全恢复。
岑裕扒着池边,踩着台阶往上走,脱离了温水的包裹,肌肤甫一接触到冰冷的空气,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没有内力护体的自己实在太弱了。
这时候随便来个人都能将他杀了。
岑裕正准备呼唤常德的时候,耳朵却捕捉到一些莫名的声响,很轻,像是脚步声。
常德不是习武之人,他的脚步很重。
岑裕面色骤变,反应极快的倒退返回,整个人闭气没入水池中,一双眼睛透过清澈水面死死盯着入口的方向。
事实证明即使丧失了内力,岑裕依旧耳力惊人。
入口处很快出现了一个身影,那身影隔得远远的看不太清,只看见对面穿着一套夜行衣,脚步却轻快又张扬,半点没有收敛的意思。
紧身衣勾勒出她优越的身材,让人一眼看去便知道是个女性,走得近了,才发现她脸上带着一个精雕细琢的面具,通体由黄金打造,勾勒出孔雀的样式,只露出一只小巧的下巴。
若这面具只是造价昂贵,倒也不会引起财大气粗的东厂督公的注意,但问题是它看着实在太眼熟了,眼熟到岑裕仿佛前几天才见过它一样。
水下,岑裕暗自握紧拳头。
哪儿来的小贼这么嚣张,偷东西竟偷到他这里来了!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却不是宝库,这人究竟是如何进来的?
今日岑裕散去内力,常德特意抽调了不少善战的护卫把守门口,按理不该让人如此轻易的闯进来,更何况他从头至尾甚至没听到一点打斗的响动。
岑裕心底蓦地一沉。
京城何时出了这样的人物他竟不知道。
她究竟有何意图?
就在岑裕暗自揣摩时,却见那小贼最后在浴池旁边——他的正对面停下了脚步。
她的话打破了岑裕的最后一丝侥幸。
“咦?这水里怎么还藏着一个人?你是要自己出来,还是我请你出来?”
甜美的少女音,但却很陌生,岑裕记忆力过人,见过一面的人都不会忘,看来她不是自己曾经见过的人。
不清楚来意,不清楚目的,连身上这套夜行衣都是岑裕家的,丝毫判断不出她的身份。
这局面对岑裕来说实在太被动了。
岑裕的额角不知不觉渗出一丝冷汗。
就在他思索破局时,对方又有了新动作。
她似是低头从地上捡了两颗鹅软石,放在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抛着,石子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这声音给了岑裕巨大的心理压力。
噗通。
岑裕最终还是选择破水而出。
内力的事情除了岑裕和几个心腹之外无人知晓,连李滔也被瞒在鼓里,他料定面前这人不清楚这件事,因而依旧摆出往日做派,泰然自若的倚靠在池边,抬眼看去时冷若冰霜:“你是何人,竟敢擅闯督公府?”
“这里是督公府吗?”少女嗓音带着讶异,“我只是随便找了个看着富丽堂皇的府邸进来而已,没想到竟是督公府。”
“看来我运气不错。”
“运气不错?”岑裕掀起眼皮,冷笑一声,“你可知我东厂在外究竟是什么名声,竟让你觉得运气不错?”
岑裕慢条斯理道:“等我抓了你,将你剥皮抽筋、严刑拷打的时候,也不知你会不会后悔有今日的运气?”
少女笑了笑:“自是不会的。”
“早听闻东厂督公手段狠辣,杀人不眨眼,但却生得国色天姿,艳若桃李,尤其一双丹凤眼,最是勾魂摄魄。”
她拱了拱手:“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岑裕最恨旁人如此轻浮的盛赞他容貌,心下大怒,指甲不由得掐入掌心,刺痛感唤回他一些理智,才能皮笑肉不笑的一边后退拉开距离,一边继续应对:“是吗?”
“那你胆子还真是大。”
“既知我手段狠辣,为何还不速速离去?”
对方的回答令岑裕的心一沉再沉。
“因为刚刚和你对话时我发现了一件事,此时一走了之实在太亏。”
少女笑眯眯问:“督公大人,你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啊?”
“譬如……内力全失?”
岑裕悚然一惊。
他行动的速度已然很快,但对方却比他更快,鹅软石飞击池面,溅起三尺高的水花,阻碍了他的视野和去路。
水花四散,那人身形如鬼魅一般掠至他身边,出手如电点在他穴位上,岑裕便一动不能再动。
岑裕抿唇。
事情棘手了。
水花溅起发出的声音不算小,可常德他们竟无一人察觉,前来支援,这不对劲。
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心腹生死不知,岑裕心中焦急,眼底不免泛起阴戾杀气。
但他深知不可被情感左右。
岑裕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所有情绪褪得干干净净,平静道:“阁下武功高强,洞若观火,岑裕佩服。但是否要在这里动手,还请阁下再思虑一二。”
“纵然阁下武功盖世,督公府却也不是泥捏的,倘若今日我死在这里,明日你必然会遭到我东厂铺天盖地的报复。天罗地网的围捕追杀,即便是天下第一也难保证全身而退,但若你选择放过我,我必会捧上宝库里的所有金银珠宝,以报阁下不杀之恩。”
面具下的少女似是勾了勾唇:“说得挺好。”
就在岑裕稍微松了一口气时,又听那少女话锋一转:“可我既不想要你宝库里的财宝,也不想杀你。”
“督公大人既知我是个贼,那不如猜猜看,我是个什么贼?”
不知岑裕是猜到了什么,他的面色骤然阴沉,眉宇被寒雾笼罩,冷得像是要掉冰渣。
少女噗嗤一乐:“嗯,督公大人果然如传闻般聪慧,看来你是猜到了。”
“我是个采花贼。”
岑裕神色不明,沉默半晌。
水流掩盖了青年胸膛的剧烈起伏,也掩住他心底攀升至顶峰的杀意:“我不过是一个腌臜之人,这样的身子可满足不了阁下的欲望。”
少女凑近,俯首意味不明的低笑:“谁说要满足我了?先满足你,也不是不可以。”
“什……?”
岑裕猝不及防中被人打横抱起,身体悬至半空时眸底还染着茫然错愕之色,回过神后他满腔杀意再也按捺不住,朝着面前人汹涌扑去。
“你这是在找死。”他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中逼出来的。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轻浮笑音流转在耳边,一直没有放弃冲击穴位的人终于在此刻发现经脉稍微松动了些,怒火如燎原般点燃他的眼睛,将他的理智烧得一干二净。
纵然力量悬殊,他也要奋力一试。
青年像是一只困于囹圄的小兽,一朝得见天光,红着眼凶猛咬向对面人的脖颈。
第53章 被囚国师×阴鸷毒舌督公(十三)
好险, 差点就翻车了。
陆槿梨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
岑裕那一咬快准狠,就是冲着命门去的,若不是有原主体内时刻自动运转的护体内力, 这会儿激起自我保护系统自动反弹出去的就是她的精神力了。
危机时刻精神力的释放没有轻重, 她可不想把老婆变成傻子,那样她的幸福就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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