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孩子按捺不住,当即拿着筷子开动。
望渡给大家盛鸡汤,黄喜芸看到望渡左手有一道红痕,皱眉问:“小渡,你手怎么了?”
“哦,阿姨我跟你说,他昨天出……”秦洋说到这里,被望渡打断。
“昨天接热水的时候不小心烫到的。”
“唉哟,这么红,肯定很疼吧,用药了吗?”黄喜芸关切地问。
“昨天用凉水冲了一会儿,不怎么严重,今天已经好多了。”望渡轻声道。
聊了一会儿之后,话题转到上周的月考上。
小满和姗姗没什么压力,初一的内容还难不倒她们,很骄傲地说着自己的各科排名。
黄喜芸惦记着两个大孩子,问他们复习得如何。
店家的菌汤牛肉火锅已经端上桌,秦洋盯着锅里的牛肉片,轻松地答:“放心,黄阿姨,学习这种事儿,我和望渡稳稳的,985肯定没问题。不过望渡比我难些,他每天早上还得去操场跑圈训练体力呢。”
黄喜芸点头:“也是,首都公大的话,对身体素质的要求也会很高的吧,还好我们小渡个子够高。”
小满用胳膊悄悄怼怼望渡:“哥哥,那你每天什么时候起来跑步?”
望渡:“五点半。”
小满一噎,刚想说出的“我也想早点儿起来背书”就此打住。
饭后,小满和黄喜芸一起去了趟洗手间。
黄喜芸看到小满还算是生龙活虎,悬着的一颗心放下。
回包间的时候,小满看了看门口,说:“妈妈,你先回去吧,我出去买点儿东西。”
饭店旁边不远处有一个诊所,是刚刚小满帮妈妈看停车位的时候发现的。
她小跑过去。
诊所不算大,两边的药柜中间夹着一个玻璃展示台,同时也兼任前台的作用。
再往里走,就是几个窄窄的床铺,给病人挂水时休息用的。
戴眼镜的短发女医生看到小满进来,问:“小姑娘,你要看病还是买药。”
“买药。”
小满从校服裤子的兜里拿出零钱包:“阿姨,我要买治烫伤的药。”
第25章 岁岁又年年
为了不耽误大家午休, 吃完午饭后黄喜芸没有带着几个孩子过多停留,早早把人送回了学校。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大家看起来都颇为遗憾的样子。
到了校门口, 几个孩子刚打完招呼要走就被黄喜芸喊住。
车子后备箱前, 黄喜芸把几个不同的袋子分给大家,都是她帮其他几个妈妈带过来的东西。
秦洋妈妈带的是昨晚连夜做的酱牛肉和猪□□骨,杨晓玲给望渡收拾了些补充体力和脑力的营养品。
姗姗站在旁边,也分到了一个袋子。
她有些意外:“阿姨,我也有吗?”
姗姗还以为她妈妈等着她国庆回家骂她呢。
“当然啦,傻孩子, 昨天我跟大家说我今天要来一趟,最先收拾着东西来的就是你妈妈了。”
闻言,姗姗眼眶发红,拎起那个沉甸甸的袋子,宝贝一样抱在怀里。
小满的是一个小包, 里面装着几件毛衣、一袋暖宝宝和她心心念念的狐狸帽子。
黄喜芸摸摸她的头:“小满,如果肚子不舒服, 就隔着衣服用暖宝宝热敷小腹和腰背的地方,那样会好受很多,但是要注意别被烫到。”
“好的妈妈。”小满踮起脚,抱了黄喜芸一下,和大家一起回学校。
她一步三回头,和黄喜芸又打了几次招呼, 直到黄喜芸调转车头离开, 她才开始专心走路。
在宿舍楼前和望渡他们告别, 小满和姗姗一起回到初中部宿舍。
这会儿学生们早已用完午餐,学校里寂静一片, 宿舍楼里也落针可闻。只有一些中午不打算睡觉的女生在阳台上洗衣服,空气里因此飘散着洗衣液的味道。
小满回宿舍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开始午休了。
她很小声地进去,把袋子放在书桌上,打算下午回来整理,避免打扰到舍友。
下午去教学楼的时候,小满发现姗姗眼睛红红的,还有些肿,哭过一样。
她小心翼翼地问,姗姗又落下几滴眼泪来。
那会儿姗姗回宿舍后,在阳台打开了袋子。
里面是她一直想要的那个牌子的洗发水。
姗姗是一个很少跟爸妈提出要求的女孩儿,因为每每她提出要求,挨骂的时候总比被同意的时候多。
小学二年级,姗姗说她想要一个带书架的书桌,妈妈说她现在那个简易书桌就很好,只有不用心学习的孩子才会整天想着用什么款式的书桌。
小学五年级,姗姗和小满参加学校的体验活动,捡了一天的水瓶子,最后卖了十几块钱。姗姗拿着钱,给妈妈的新手机买了一个手机挂坠,因为那时候快到妈妈的生日。
她和小满牵着手,带着期待的心情一路回家。
当晚趁妈妈在厨房洗菜的时候,她敛不住笑意,过去送那个手机挂坠。
妈妈只是随便看了眼,然后问她为什么要买这样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不是零花钱太多了。为什么她的脑袋瓜子里就是不装着学习。
那天晚上,姗姗哭到半夜,决定再也不要跟妈妈说话了。
虽然这个决定最终并没有完成,但姗姗一直觉得她是不爱爸爸妈妈的,爸爸妈妈也是不爱她的。
可她拆开里三层外三层包好的那个袋子后,看到了她每次去超市都会多看两眼的橘子味洗发水,看到了两套已经被清洗过,带着香气的秋季长袖睡衣,看到几包卫生棉。
还有一张纸条:注意身体,好好吃饭,加油。
姗姗坐在阳台,任由眼泪把那张纸条打湿。
原来,觉得自己并不爱爸爸妈妈的她,也会在这一刻很想家,很想妈妈。
她想到有一年秋天,她穿着新买的一件白色小兔子纽扣的毛衣出去玩儿,回来的时候才发现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一颗。
她攥着拳头在夜里找了两个小时,一边找一边哭。
也是那天晚上,妈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颗小白熊扣子,坐在台灯边,一针一针给她缝上去。
“小满,你说,是不是我有时候太任性、太不懂事了呀?”姗姗揉了揉眼睛说。
察觉到姗姗情绪不对,小满安慰般地说:“没有哦,姗姗。”
“我最喜欢你的性格啦。乐观,活泼,又很会交朋友。”
几年前的那个夏天,小满刚来筒子楼的时候会觉得自己仍然像在永清巷时那样,是一个默默坐在旁边,期待着、等待着别人邀请她的孩子。
她只是从抱着荷花碗,变成骑着小黄车。
那时候,第一个、唯一一个朝她伸出手的人,叫王姗姗。
“我很羡慕你这样好的性格的,不像我就太安静无趣了。我最喜欢你了,姗姗。”
小满认真地说。
姗姗红着眼睛笑,而后一本正经地按住小满的肩膀:“小满你才没有安静无趣,不许这么说自己。”
她摇晃小满的肩。
“知道啦知道啦,再也不说啦!”
小满求饶。
……
望渡回宿舍后,把那堆营养品的瓶瓶罐罐放好,心里盘算着,杨晓玲这次又被诓了多少钱走。
脱下外套放在桌子上时,他听到很钝的一声细响。
他伸手从校服衣兜里摸出一个长条方形的包装盒。
上面印着几个大字:烫伤膏。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哪个小家伙放的。
-
小满连续喝了几天红枣水,人生中的第一个经期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
国庆假期前的最后一个下午,华附的学生们几乎都已经无心学习,有些人甚至已经早早把行李箱拎到教室里,只等着放学铃一打响就冲出校门。
小满班上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她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往操场走。
从小到大,因为身体原因,小满从不需要过多参与体育课。但于此相对地,她需要总是吃药,只能在能力范围内小跑几步。
大多数时候,她只能借助自行车来体验在风里穿行的感觉。
体育课大家跑步运动的时候,小满就坐在旁边帮大家看东西。
但今天她没有,她悄悄挪到器材室不远处的一个身高测量机那里,打算上去看看自己长高了没有。
挪着挪着,身后一道身影罩下来。
她撞上一个柔软温热的身体。
回头一看,小满猝不及防便对上望渡那双浅褐色的眼睛。
他挽着袖子,拿着一颗篮球,手指骨节分明,好看得格外惹眼。望渡似乎是才洗过手,关节处因为冷水刺激,有轻微的泛红。
“小满,你怎么鬼鬼祟祟的?”望渡打趣她。
被抓了个正着的小满脸颊瞬间泛红,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调转方向,假装自己完全没有想要去身高测量机那里。
“哥哥,我、随便走走。”
她突然想起来,望渡他们的体育课没有和她们撞上才是:“咦,你们不上课吗?”
“英语老师急着坐车回家,和体育老师换了课。”他随口解释。
“那你要去打篮球吗?”小满四处张望,“秦洋哥哥怎么没有和你一起?”
“他去叫人了,我们要在那边操场打球。”
望渡手里拿着校服外套,却没穿,只套着件宽大简单,印着淡蓝色涂鸦的白T,干净而清爽。
有人远远叫了声望渡,他伸手揉揉小满的头发算作是告别,应声往球场走。
恰好班上学生跑完圈,被老师放走自由活动。姗姗气喘吁吁地走过来,说自己刚刚跑圈的时候在球场看见了秦洋。
周围还有几个同学,反正也是无聊,小姑娘们提出干脆一起去球场边看高三生打篮球。
望渡就这样远远地拖着一队小尾巴过来。
有人开玩笑说:“望渡,你这……哪儿搞来的幼儿园啦啦队。”
他这才回头,看到一群还没开始长个子的初一小屁孩儿,为首的两个,不出意料地是月满和王珊珊。两个小姑娘露出和善的微笑。
“哥哥,我们想看你们打篮球。”小满说。
望渡回刚刚说话的那个男生:“管我。”
他目光落在墨绿色铁栏网前面的那一排木质长椅上,找人要了几张纸巾,弯腰下去擦座椅。
这边总有些不讲究的男生会用脚踩座椅,望渡细细地擦干净后,看着小满,跟这群小屁孩儿说:“坐这儿看。”
他自然地把校服外套递给小满:“帮哥哥拿一下。”
小满点点头,目光追随着望渡,看他进入场内。
几个小女生开心地坐下,窃窃私语说:“小满,你哥哥好好哦!”
……
小姑娘们看得不太懂,只是在进球的时候跟着欢呼两声。
看到一半的时候,场边有些女生红着脸给场上的男生送水,然后一堆人开始起哄。
秦洋看了眼这些上梁不正的,又看了眼小满和姗姗,摇头开玩笑说:“你们这些不要脸的男男女女,祖国的小花朵们在这里,也不知道收着点儿。”
姗姗回他:“秦洋哥哥,你是羡慕人家有人送水吧!”
“……王珊珊你又懂了是吧,”秦洋,“我和望渡那是习惯了打完再去买水,你个破小孩儿懂个屁,运动的时候喝水不好的你知不知道。”
姗姗:“略略略。”
他们说起这个,小满才发现,望渡没有带水。
九月底的梧城气温开始转凉,此刻也并没有太阳。
望渡的脚步踏在水泥地面上,发出闷闷的沉重响声,小满看到他额间起了些薄薄的汗意。
她戳戳姗姗:“我去给哥哥买水吧,你在这里等我。”
姗姗正看得起劲儿,又有些担心小满一个人去,问:“你自己拿得了吗?”
“放心好啦,我就买三瓶。”
望渡和秦洋,还有帮她们搬过行李的简从,一人一瓶。
小满站起来,往球场外走。
走到铁门前,正要迈步跨过去时,身后传来声音:“月小满,哥哥打篮球那么无聊啊,这就要走。”
小满手扶在墨绿色的铁门杆儿上,一下子呆愣住。
望渡过来的时候,她匆忙解释:“不是的哥哥!我要去给你买水。”
“逗你的,一起。”望渡扬起下巴,笑得明朗。
两个人一起往室内体育场那边走,室内体育场的入口处就有一个小商店。
一阵凉飕飕的风吹来,小满打了个哆嗦。
手里一空,小满帮望渡拿着的校服被他抽走,他一声不吭地把那件被小满抱得有些温热的外套披到她身上。
小满抬头看了眼。
望渡说:“穿好,我打完球身上热,你继续帮我拿。”
“哦,好。”
虽然初中部校服外面套高中部校服有些奇怪,但小满还是穿好。
继续跟望渡走着的时候,她想起在西林一小的那个秋天。
似乎也是这样的时节,望渡从初中部那边翻墙过来,把校服套在她身上。
小满低下头,看外套的下摆。
上次,到她小腿。
这次,到她膝盖以上。
她和望渡,都在长大。
想到这里,小满抬头,看着他俊朗的侧脸。
他身后是阴沉沉的云,有风继续吹,拂动他的一部分头发。
小满真希望,她可以和望渡就这样岁岁又年年。
“哥,首都公大离梧城很远吗?”
“嗯,有点儿。”望渡垂下头,与小满对视,“怎么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我以后也打算去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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