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经点儿的小卖部和烟酒店都不会卖给未成年人,只有学校附近黑网吧的那种店里有得卖,老板要是黑心点儿,甚至会拆了散装卖给学生。
“望渡,你也来一根?”秦洋递过来。
秦洋大概也不觉得烟这东西有多好,绝大部分,就是好奇心和“成熟男性魅力”的驱使而已。
望渡随手接了,塞进校服口袋里。
“不试试?”严行问。
望渡:“刚打了篮球,手脏,再说吧。”
秦洋挑眉:“嘁,你小子,真讲究。”
……
两家大人中午都不回家,小满和望渡跟放假的时候一样,还是在一起吃饭。
把他和小满的饭盒放进微波炉里,望渡突然发现小满抓着他的衣角,正慢慢靠近。
“怎么了?”他问。
小满并没有马上回他,而是搜寻一般地,仔细在他身上嗅闻。
他蹲下身,摸了摸小满的头,与她平视:“闻我干什么?”
小满打手语:「哥哥,身上,味道。」
望渡一头雾水。
“什么味道?”
「不喜欢。」
望渡似是想到了什么,微微一顿。
“烟味儿?”
小满目光一下子清晰,瞪大眼睛点点头。
望渡自己闻了闻。
他之前就和秦洋他们站近了点儿,身上就沾上了味道。
微波炉恰好“叮”一声。
望渡把饭盒拿出来,放到餐桌上。
“你先吃,我去洗澡。”
说完,望渡回房间重新找了套带着洗衣液味道的干净衣服,进了浴室。
洗完出来时,小满已经吃完,她自己给自己泡了一杯葡萄汁,坐在沙发上抱着杯子喝。
望渡头发只随便吹了个半干,还带着点儿轻微的潮气。
他走过去,靠近小满,问“还有讨厌的味道吗?”
小满认真地检查了一遍。
摇摇头。
「喜欢」
她说。
望渡心头微微一颤。
他原本对抽烟这事儿并没有多大的感觉,但在小满打手语说不喜欢的时候,他没由来地有一种紧张感。
从这天开始,他决定做个反青少年抽烟分子。
下午到学校,望渡把一罐红牛扔给秦洋。
秦洋被收了PSP,这会儿在玩儿他学习机里骑士救公主的游戏,莫名其妙地接了红牛,问:“这是……”
“还你上午那根烟。”
“哈?”一听这话,秦洋游戏也不打了,凑过来,“抽了?什么感觉。”
望渡不耐烦地拧眉:“没抽那玩意儿。”
“不敢啊,真不够爷们儿的你。”
秦洋忍不住又说:“我可学会了,跟严行他们练了一中午,我很快就要学会吐圈圈了。”
望渡:“当自己小鲤鱼?”
“才不是,你不觉得很酷吗?”秦洋来了劲儿,“那烟一点,那种叛逆、放荡不羁、深沉的故事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那天我翻到咱前桌的那什么书,人家上头都写什么,淡淡的烟草味儿,非常迷人……”
望渡:“……”
“别做梦了你。”他抓住秦洋的手,把手指往秦洋自己鼻子上凑,“自己闻闻。”
秦洋嗅了两下,皱起眉。
“闻到了吗?没有什么淡淡的烟草味儿。”
“是烧糊了的烟灰缸成精的味儿。”
望渡松开手,秦洋不信邪地又闻了几下,还真没那么好闻。
“还有……你想想如果你是个女生,以后谈恋爱,刚要跟人接吻,”望渡停顿了下,“结果对方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黄了的牙。”
“还迷人么?”
秦洋缓了缓:“不迷人了……”
把学习机往桌箱里一塞,秦洋趁着还没上课,把剩下的那大半包烟扔回给严行。
过了一会儿,秦洋急匆匆地跑回来,下午第一节是班主任的课,班主任喜欢早两分钟来,他可不敢踩点儿进教室。
一屁股坐下之后,秦洋懒洋洋地问:“话说,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些的?”
望渡:“你管我。”
他又补了句:“因为哥才是真正的成熟。”
被一个一年级小孩儿管着。
说出去挺没面子。
反正他不往外说。
秦洋从衣服口袋抓出一把巧克力,分了一半给望渡。
“喏,老林带来的,我刚过去,就给我抓了一把。”
望渡随手拿过一颗,拆开包装放进嘴里。
味道不错,可以给小满带着。
他把剩下的一把抓走,往校服兜里装。
正往里塞,感觉手被什么东西阻挡,掏出来一看,是一个胡萝卜形状的毛绒零钱包。
小满的。
怎么会在他衣服里,他不小心顺手抓了?
他打算把巧克力直接放进零钱包旁边的两个小夹层里。
挤进去的一瞬间,一张粉粉的小纸条被顶了出来。
天地良心,不是他故意想看小学生的隐私,但纸条落地后张开,望渡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月满,我觉得你很漂亮,大大的眼睛向putao,红红的zui巴向圣女果,我很喜欢你,请问以后放学我们可以一起走吗?——张景】
望渡一下子坐直身子。
靠。
他大爷的,哪个小神经病兔崽子,一年级就给他妹妹写情书啊?
字都没写明白就写情书了。
“砰”一声。
在旁边玩儿骑士救公主的秦洋吓得一抖:“望渡,你锤桌子干嘛。”
望渡没理。
小满收情书他能理解,但这小屁孩还敢答应了?
今天周五,他们也只有两节课,和小学部的小孩儿们一起放学。
下课铃一响,望渡懒得叫醒旁边睡着的秦洋,直接抬脚从桌子上翻出去,第一个冲出教室。
他非得去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兔崽子,一年级就开始勾搭小姑娘。
……
十分钟后。
望渡看着小学部门口和小满手牵手的小姑娘。
“你,叫张景?”望渡神色复杂。
小姑娘另一只手拿着一根咬了一半的炸香蕉,迷茫地点了点头。
“月满的哥哥,你有什么事儿吗?是你要和月满一起,所以你们不能和我一起走吗?”小姑娘问。
“没。”望渡把胡萝卜零钱包塞进小满的书包里。
“走,带你俩去吃冰淇淋。”
……
他这颗亲哥的心。
谁看了谁不说一句感天动地。
第12章 焦糖爆米花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突然发生的,像酷暑天的停电,像冬夜的冰雹,像烂在路上的越野车。
周末的早晨,小满醒来的时候天阴沉沉的,她爬起来趴在窗上看,空气中有细密的小雨丝,落地后很快便融进泥土里,连雨声都听不见。
妈妈有时候会加班,于是小满按从前的习惯,先穿鞋走出房间,往客厅看一眼,再往洗手间和妈妈的卧室看一眼。
最后,她在书房看见妈妈。
妈妈正在书桌上埋头抄写着什么,嘴里很小声地请轻念。
是英文,妈妈说过的,是英文。
“妈妈。”
她小声喊了句。
意识到自己发出声音,小满一颤。
黄喜芸执笔的手一顿。
她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房间门口的小满。
“小满,你……刚刚叫我了吗?”
小满被这么一问,整个人像卡带一样。
她平时打手语的时候,心里是会默念要说的那些话的。她一时分不清楚刚刚自己是真的说了话,还是只是在心里默念。
黄喜芸的表情从犹豫转换为确信,她欢喜地放下笔,快步走到小满面前,蹲下。
“小满,你刚刚说话了对不对?”
“妈妈不会听错的,我听到你的声音了。”
黄喜芸把小满拥进怀里,手抚在她的后脑勺,下巴蹭在她肩膀,紧紧搂着她。
夏天的衣服很薄,小满的睡衣也很薄。
她感受到有温热的东西在她肩上蔓延。
是妈妈的眼泪。
“小满,可以再说一句吗?还是叫妈妈好不好。”
黄喜芸抹干净脸上的泪。
“妈、妈。”
小满再次尝试。
……
小满和妈妈跑了一上午的医院。
她们在医院的缴费大厅、走廊、接诊室来回穿梭。
从前来医院的时候,妈妈总是担忧而盼望的,只有这次,妈妈始终笑着,中途还给小满的外公外婆打了电话。
小满从没见过妈妈这样开心。
“宝宝,可以再叫一声妈妈吗?”
“不行不行,累到你怎么办。”
“我们还是看完医生后,听听医生建议吧,万一你现在不适合一直说话呢。”
小满两岁被带走时,还只会发一些类似“啊”“呀”“嘿”的短促音节。接回来时,她已经不会说话了。
这是黄喜芸人生里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女儿说话。
“小满,对不起妈妈太兴奋了。”从接诊室出来,黄喜芸拿着一叠检查单,反复试图克制自己。
得到一切正常的结果后,黄喜芸把小满抱起,转了几个圈圈。
这像是一场上天的馈赠,黄喜芸满心感激,用手机记下这个日子。
她说,这是一个纪念日,独属于她们的纪念日。
小满还不清楚纪念日的含义,暗自猜想,是不是像生日、儿童节、月饼节那样的日子。
她没顾得上思考,就被妈妈领着去了她们一直没时间去的电影院。
彼时,一部大热的暑期档动画正在热映,小满被巨大的电影院屏幕吸引,很快陷入其中。
后来,她们又去儿童城抓了毛绒玩具,去精品店给买了一块儿白色的电子手表,去文具店补充了很多需要用到的文具。
大包小包从商场出来的时候,小满提出去电影院打包一份焦糖爆米花带走。
黄喜芸亲了她一口,将她的所有要求都一并接受。
爆米花甜腻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小满却没吃,而是把爆米花保护得很仔细。
回家的公交车上,小满问:“妈妈,我、可以、……”
说话吐字间还是有些吃力,小满深呼吸一口气后继续打手语:「我可以去楼上找哥哥吗?」
还有姗姗和谷佳。
“当然可以,等周一,你还可以向你的好朋友们分享这个消息。”妈妈回答。
落日的余晖从玻璃车窗洒进来,小满看了好几次她的电子手表。
如果今天大家都要出来玩儿躲猫猫的话,她还可以告诉更多的人。
公交车晃呀晃。
小满抱着焦糖爆米花,小小声地进行着什么。
“望、望、渡。”
“望、渡。”
-
楼道里,篮球“砰”、“砰”、“砰”地响着。
望渡一边上楼,一边随意拍球。
棕红色的篮球落地又弹起,沾了他一手的灰。
但他另一只手干净着。
他在球场外面洗完手后,专程腾出来的左手就没碰过球,此刻拎着一个塑料袋子,里面是用糯米纸包装好的冰糖葫芦。
今天他和秦洋他们去的三中那边的球场,把几个过来挑衅的初三生打了个48:20。
那些人走的时候不服气,还念叨着他们是小矮子。
明明也就比他们大个一岁。
他把篮球收回手里,抱在要腰侧,忽而站直身子,虚虚贴在楼梯间的泛黄的墙壁上。
两只手都占着,望渡没办法做记号,无奈又放下篮球。
往墙上刻了个印记之后,望渡回头上下打量。
不是很高,也不是很矮。
少年眉头轻蹙。
他到底什么时候能长到一米□□,不是说初中男生就要开始长个子了吗?为什么反倒是有几个女生窜到一米七去了。
走到小满家的楼层,望渡轻轻敲了敲门。
没有人回应。
他今天早上出门时就来过,当时是想问问小满有没有想喝的果茶,他回来可以帮她带。但当时小满没在,这会儿似乎还是没回来。
望渡拎着糖葫芦继续往楼上走。
低头看着糖葫芦时,他没发现楼里日常开着门的那几户,今天都紧闭着门。
上到四层半,望渡一抬头,看见大开着的家门。
杨晓玲恰好从屋里拎着四五个垃圾袋出来,看到望渡时怔了一瞬。
她常年只到脖子的短发此刻随意地挽在脑后,有些凌乱。上衣的短袖布满褶皱和脏污,胸口的那一朵贴花,被生生扯下来一半,摇摇欲坠地悬在布料上。
望渡浑身一僵,手里的篮球坠地,“咚咚咚”落在原处。
他三两步迈上楼梯,抓住杨晓玲提着垃圾袋的手。
“那个傻逼来过了?”他问。
目光落在杨晓玲的胳膊上,上面肉眼可见的有几处青紫和血痕。
她刻意转向一边的脸上,也有一处伤在颧骨。
“人走了多久了?”
“他住锦绣小区是不是?”
“靠。”
望渡扔下糖葫芦,转身就往下走。
杨晓玲抓住他。
“望渡,站住。”
她抓着望渡不肯放,似乎又扯到伤口,疼得“嘶”一声。
望渡连忙回身去扶。
“你跑什么?你知道他住哪儿?老娘都不知道你能找着?”杨晓玲瞪了望渡一眼,“况且,老娘也没打输。”
“那混蛋玩意儿瘸着腿哭着走的。”
说完,她似是怕望渡不信,打开垃圾袋,给他看里面断裂的凳子腿。
望渡低头,看见一些乱七八糟的玻璃碎片和一节一节还带着木刺的棕色木棍子和一块儿板,是已经散架了的小木椅子。
“那畜生不晓得是不是穷疯了,非说他以前还送了我一个金项链,这会儿要拿走。我说什么狗屁金项链,他连条裤衩都他大爷的是破洞的,还金项链。”
“后来他要去翻你房间,说你这些年的压岁钱也该分他一半,本来就是他给的,既然离婚跟了我,那钱你也别想要。放屁,他有个屁的一半,那些年走亲戚那次不是我付的人情钱。”
杨晓玲想把人赶出去,望呈被推急眼了给了杨晓玲一巴掌。杨晓玲端起花架上闲置的玻璃浴缸就往望呈脸上招呼,她又被踹了一脚,抄起手边的小板凳就是一顿暴揍,中间脸上挨了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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