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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小姝要过得很幸福……”奶奶的眼神变得涣散，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轻：“奶奶想你爷爷了……”
那双手不论叶允姝再怎么用力也无法抓住。
这一个月就像是她偷来的时光，让她珍惜每一分每一秒相处的时刻。
奶奶的手总是很温热，牵着她走过很多路，可她今天的手很凉，叶允姝怎么捂也捂不热。
一夜之间，院子里的兰花全开了。
有很长时间叶允姝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有时候忽然会忘记自己要做什么事。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她会很迷茫。
手中沉甸甸的盒子让她的思绪瞬间回神。叶允姝紧紧抱着，眼泪落在黑色盒子上，晕染一片。
奶奶那么厉害，怎么就变成小盒子了。
她那么喜欢热闹，一个人会孤单吗？
老太太不厚道，说好了要一直陪我。
不想理她了。
算了，她会想我的。
你看你，说话不算话，现在想我只能在梦里见了吧。
叶允姝把墓碑擦的很干净，奶奶的那张照片显露不出她往日里的十分之一，可她还是看了好久。
在所有事情结束之后，叶承轩结束年假，去邻省工作。
她站在院子里，总觉得寂静的过分。有家人的房子才叫家，如今这栋房子里只剩下她自己。
2020年10月
叶允姝没有家了。
第64章 回信
院子里的兰花随风摇曳, 叶允姝坐在凉亭下无心观赏，她以前从未觉得院子可以冷清到如此地步。
“吱呀——”
大门被推开，叶允姝闻声望去。
唐祎琛穿着黑色大衣, 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安安静静地坐在她身边。
叶允姝的心突然揪了下, 她刚刚害怕唐祎琛开口安慰。这些天她听了很多遍‘节哀’, 人人都要来拍她的肩膀。
她知道他们都是关心她, 怕她想不开。可他们每说一句就让叶允姝再次陷入离别的情绪，提醒她奶奶真的已经不在了。
“陪我出去走走？”
唐祎琛忽然开口, 叶允姝看向他，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话。
陪我出去走走, 而不是陪你。
叶允姝被他下意识的话语感动到，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心情，问道：“去哪？”
“你想去哪？”唐祎琛反问。
这话问得叶允姝一愣，她垂下眼眸说道：“陪我看电影吧。”
唐祎琛点头, “好。”
他以为叶允姝说的看电影是去电影院看，谁知她站起身朝客厅走去。唐祎琛虽然疑惑还是跟上。
叶允姝拿出投影仪, 没有思考要看什么电影, 直接点击搜索。
这是一部非常老的片子, 上映的时间比他们的年纪都大。叶允姝第一次看是和爷爷奶奶一起。
年代久远, 画质模糊, 上边显示着片名：《天堂回信》
这是叶允姝第二次看这部电影, 这也是唯一一部从开始哭到结尾的电影。哪怕是第二次看，结局已经知道了，可她依然哭到喘不过气。
电影节奏很慢, 话语声像是在讲故事。唐祎琛的注意力全然被吸引，极力强忍着眼泪。
到尾音时, 叶允姝忽然开口：“我爷爷走那年，我也学着电影里的模样给爷爷写信。”
“电影最后晨晨没有收到爷爷的回信，可我收到了。”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呢。唐祎琛疑惑地看向叶允姝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后来我长大一点了才看出来，那封信的字迹是我奶奶的。她学着爷爷的口吻给我回信，让我不要伤心。”
她用很平静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唐祎琛只觉得更难受。
连骗她有天堂回信的人都不在了。
他坐起身将叶允姝拉过，面向他。女生刚哭过，眼眶鼻子通红，眼泪挂在眼角要落不落。唐祎琛伸出大拇指轻轻帮她擦掉，“给奶奶写信吧，她那么舍不得你，肯定会看到。”
叶允姝呆滞的望向他，随后点点头。
她站起身去书房拿纸和笔，趴在桌子上写。她想说很多话，想把那些没来的及告诉奶奶的都写给她。
唐祎琛站在一旁，没有偷看，也没有催促。他的眼睛落在叶允姝身上，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煦。
唐祎琛这个人本来就对人温和，更别说现在面前的人是他喜欢的人。心里有多少喜欢，眼睛就会流露多少。
叶允姝站起身，他笑着问：“写完了？”
“嗯嗯。”叶允姝点点头。
“走，放风筝去。”
唐祎琛站在门口的阳光下，影子倒映在墙上。
没有人会选择这个季节来放风筝，更何况今日有风。
两人没管那么多，叶允姝将信封绑在风筝上，唐祎琛拉着线往前跑。
少年逆风而行，背影高挺飘逸。叶允姝的目光向上看，风筝高高飘起，吹动着的风筝线像是要挣脱束缚离她远去。
唐祎琛紧握着风筝线走到她面前，把口袋中的小剪子递给她：“要寄信了。”
叶允姝接过。咔嚓一声，风筝没有了束缚，带着那封信向天堂飘去。
飘走的那刻，叶允姝一瞬间卸去了所有力气。
只不过这次她没有流眼泪，她知道这次她和电影里的晨晨一样收不到那封天堂回信了。
**
期末考试前，叶允姝突然收到了高中毕业那年去西北时领队的消息，问她愿不愿意作为翻译跟随部队一起前往无人区。
这条消息像是将她在困顿中拯救。这个春节她已经想到有多么的寂静，所以一直在想要怎么逃避。
与其在一个没有家人的房子里，还不如出去让自己忙碌一些。
放假的第一天，叶允姝就收拾东西前往机场。出发前，唐祎琛问她具体的位置，她也说不上来只能说出一个大概的区间。
上次在西北每天的地方都不一样，每天都在往前走。她也不敢保证会在什么地方，更何况这次还在无人区。
唐祎琛知道她要去无人区后，没说什么，只是在晚上给她发了很长一段注意事项。叶允姝知道他在担心她，一个女孩子前往无人区，不管人多人少都很危险。
她不知道怎么回，只能干巴巴的说了声感谢。
过了很长时间，叶允姝都已经洗漱完躺在了床上，忽然收到唐祎琛的微信。
【Tang：到了西北可以给我开一个定位吗？】
叶允姝本来就因为那一长串注意事项而愧疚，现在他说什么她都同意。她下载了一个手机定位系统，同唐祎琛绑定。发过去的时候还开了句玩笑：【要是我出事了，琛哥你可要凭借这个找人救我啊。】
【Tang：临走前别说这种话。】
叶允姝抿了下嘴轻笑：“好的。”
她也没想到一语成谶。叶允姝从跨入无人区的那一刻就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偶尔有个信号，所有人激动地举着手机发消息打电话。
无人区蕴藏着巨大的秘密，这里边的所有生物都很危险，也最具收集意义。这次的团队中有很多生物学家，国内外的都有。他们凑在一起感叹世界的奇妙，叶允姝跟着翻译。
除了团队中的人十余人，他们进入无人区后再也没见过其他人。这里了无人烟，十天半个月都没有外界的消息。
手机在叶允姝手里即将成为一件摆设，她跟着那些教授学习，笔记本上记录着这一路的所见所闻，久而久之她也学会了观察那些动物的生长轨迹。
在这里手机没有信号，他们只能用对讲机联系。
在进入无人区的第十五天，队伍中的一人不小心失足将小腿摔骨折，一行人只能停止深入，领队带人送伤者去医院，他们剩下的人在无人区边缘原地等待。
叶允姝和同行人一起找了家宾馆洗了洗澡。手中的手机嗡嗡嗡地响起，无数条消息差点将叶允姝的手机卡顿。
等了很长时间，手机终于停下。叶允姝打开微信简短的和家里人报了声平安，然后在信息中看到了一条快递员发来的。
叶允姝不记得自己买快递了，现在她人不在家也没办法领快递。她思考一瞬，在他们的群里问谁有时间。
陈釉大概正在医院实习，没有回消息。沈盈发了条定位显示禾木，顾屿也说自己还没有回去。
只剩下唐祎琛。好在他和平时一样给力，说自己还在学校，数学小组的事情正在收尾。
叶允姝打过去电话，电话对面简短一声‘喂’，竟让她觉得怀念。
在无人区的日子似乎过的很慢，明明才半个月，她竟觉得过去了好久。而电话对面的人是她许久不见，快要遗忘的人。
只是这样想着，叶允姝就开始紧张起来。她的声音忐忑，像是开口叫一个很陌生的名字：“琛哥。”
电话对面很轻的笑了下：“嗯，怎么了？”
叶允姝这才想起找他是要做什么。她说道：“我有一个快递但不知道是什么，快递员一直在等我电话，我一会儿给他打个电话让他送到我们学校，你能帮我领一下吗？”
“好说。”唐祎琛开口。
他说完就没有了声音，叶允姝也没有说话，从手机里传出的呼吸声似在耳边。
“西北今天是晴天。”
唐祎琛突然开口，叶允姝下意识抬头看向太阳，短短的几个字让她不知道如何反应。
唐祎琛不会无缘无故说这句话，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关注另一个地方的天气。
叶允姝的睫毛轻眨，攥着手机的手无意识的用力，她咽了咽喉咙，“江州呢？江州今天是晴天吗？”
“不是。”唐祎琛走到窗户旁，寒假期间的江州大学寂静一片，他站在高处穿过层层高楼和无数的雪花望向远方：“窗外在下雪。”
叶允姝点了点头，刚反应过来这是在打电话他看不到，就听到身后的人叫她名字说要回去了。她匆忙道别挂断电话。
上车前她还记得给快递员打电话，让他把快递送到江州大学打唐祎琛的电话。
回到无人区边缘，信号又变回了似有似无，叶允姝把手机关系放进行李箱。
另一边，唐祎琛那到快递后，拍了张照片给叶允姝告诉她是从西藏寄过来的信件，可对面没有回复。
他把东西带回宿舍，放在了桌子上。
宿舍只剩下他和白榆椋，两个人每天整合数据，桌子上全是A4纸。
白榆椋回来的时候，唉声叹气把纸张放在他桌子上：“这个数据错了，明天再核对一下吧。”
“行。”唐祎琛点点头，问道：“最后一份了？”
“嗯。”白榆椋说：“这个提交完就结束了。”
唐祎琛下午的时候喝了杯咖啡，这会儿睡不着，干脆打开电脑重新核算数据，把一切都搞完时，他打着哈欠伸手拿水杯。
“啪——”
水刚接的时候冒着热气，本来想等它凉就没有盖盖子，这会儿把桌子上的东西全搞湿了。
唐祎琛眼疾手快地把电脑，还有那一沓纸拿起来。这才看到叶允姝的信件也湿透了。
他给叶允姝发了条消息，小心拆开那到桌子上晾晒。
唐祎琛本不想看里面的内容，打开的那一刻却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第65章 西北
【寄给月亮：
见字如面。
这是我在西藏的最后一天, 也是我西北之行的最后一站。
本来想把这封信寄给永恒，可发现世间似乎没有永恒。
那寄给月亮呢？能否算作寄给你。
身边人总是感叹江州盛夏带来的燥热，可我只知道盛夏季节是和你的初见。
我太懦弱了, 第一次想为你考进一班，可偏偏未能如愿。
我该庆幸是你的馈赠还是许愿星听到了我的期许,
当我回教室看到你,
无人知晓我的欢愉。
我隔着无数人看你五彩斑斓的世界,
嘈杂慌乱总是与你相悖，
我也是。
我看过无数次落日黄昏, 转过头总是压抑不住的心动。
不知是黄昏太温柔，还是看到了你。
少女怀春的情愫里, 一点相遇便足矣驱赶阴霾。
我怀揣着忐忑不安，一次次抬头看你。
又或者是即将下课的钟表，光明正大的看时间流逝。
那么你呢？
那个回头望的少年，会在某一刻注意到我吗？
有时候拥有的太多就会害怕失去, 我终究还是软弱，连喜欢二字都不敢同你说。
我想我能鼓起的最大勇气便是高考结束对你说的那句: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我算出来了。
但有什么用呢, 那时你疑惑的神情, 让我明白你早已经不记得这句话的意思。
不过还是要谢谢的你的出现, 让我有了面对暴风雨的勇气。
如今我早已经不祈愿月光有一天能照在我身上, 可我还是希望不管多远的你都能继续像十七岁那般肆意张扬, 希望你像这盛夏, 光彩夺目。
但愿你迟钝，不知暗恋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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