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才听厌辞卿讽道:“所以,你就把自己的披风给了方循舟,还打算将他带回本座的府邸?”
闻映雪觉得厌辞卿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他被人打了,我好心帮忙,只是不知道被打的人就是方循舟,凑巧而已,现在既然找到了方循舟,不如先把他带回府上?”闻映雪试探性地出声。
厌辞卿直视着她看了许久,才松口:“人给本座。”
“啊?”闻映雪一时发愣,等她回神时,才发现厌辞卿弯身直接把方循舟给抗在了肩头。
闻映雪急忙出声:“欸!等我!”
***
雅室内烛火映墙,熏香环绕,四下幽阒,却被一声轻嗤给打破。
“小骗子,你平常骗骗本君也就算了,怎么?还把外人也骗回了府上?”厌了痕斜靠在床柱前,扫了眼榻上的方循舟。
闻映雪捻好了被角,才抬头应声:“这是方循舟。”
厌了痕“啊?”了一声,双眸圆睁,却又很快恢复素日里的冷隽:“这居然是方循舟?他不是玄夜国的主君吗?怎么历个劫还给自己找个这么惨的身份?”
闻映雪白了厌了痕一眼:“你说为什么不叫‘享福’,而是叫‘历劫’?”
厌了痕静默半晌,兀自退到了一侧,不再言语。
适时,厌辞卿推门而入,离飞羽也跟在厌辞卿身后缓步入内。
离飞羽先是瞥了眼脸色苍白的方循舟后,轻“啧”了一声:“竟然被打得这么惨,方循舟对自个儿倒还真是狠绝,虽说是渡劫,也不至于挑个这么凄苦的身世背景吧?”
闻映雪没有应答离飞羽的话,只转身朝厌辞卿开口:“药带来了吗?我先给他用药。”
厌辞卿从入室以来便一直未有开口,他静立在一旁,看着闻映雪为方循舟盖好了被角,又给人递上了一盏清水,从始至终没有发出半点儿响动。
只见少年神情如常,取出了一只白玉瓶,但他并未将白玉瓶递给闻映雪,而是自己迈步向前走到了方循舟的榻沿。
“厌辞卿,你......”闻映雪刚开口,就见厌辞卿弯腰将方循舟搂了起来,扶着人靠在了蚕丝枕前,随后漠然对她道:“愣着做什么?拿水。”
“噢......”闻映雪蹙着眉,将一盏温水递给了厌辞卿。
厌辞卿接过茶盏,将白玉瓶里的药倒了出来后,直接用指尖撬开了方循舟的唇,将丹药送进了他嘴里。
方循舟本就皲裂的唇瓣被厌辞卿这么一顿用力揉搓后,血丝沿着碎皮溢了出来,顺着他的唇角滑落。
“厌辞卿,你还是稍微轻点儿,毕竟要是方循舟现在死了,我也得困在青州了。”闻映雪小声开口,不知为何,她总觉着今夜的厌辞卿似乎心情不大好。
厌辞卿仍旧没有回答闻映雪,直到闻映雪拿着锦帕去擦拭方循舟唇角的血渍时,他才抬手拦住了闻映雪。
闻映雪瞪着眼睛看向厌辞卿:“怎么了?”
厌辞卿眸色沉冷,话不多说地从闻映雪手里拿过了锦帕,粗鲁地擦去了方循舟嘴角的血渍后,将锦帕丢在了木桌上。
气氛瞬时沉凝了下来。
闻映雪难得没有开口说话,她觉得今日她不宜多言,偏生又不知道是何处出了问题。
至于厌了痕呢,则吊儿郎当地坐在木椅上,吃着盘中的葵花籽,作壁上观。
“咳咳。”离飞羽倏然开口:“怎么突然都不说话了?起先在马车内,不都吵得人耳朵疼?”
离飞羽走到厌辞卿和闻映雪中间,将人隔开,柔声道:“我已让我在蜀山的师弟看过了,方循舟故意损毁了月老树,估计是猜到了我们也会来青州,但同样,月老树上的红线交错相绕,一时被毁,便代表此前结下的姻缘不一定成真,因此,或许我们能找个人直接和方循舟成亲,这也算是渡了情劫。”
厌辞卿和闻映雪都没开口,只有一旁的厌了痕无所谓道:“也行,反正都是成亲,随便找个人不也是成亲?”
闻言,闻映雪思考了半晌后才道:“不如......让我去?眼下我救了方循舟,要想顺理成章地与他成亲,应当不是......”
少女唇边的话还未说完,却被三道不同的声线打断。
“不行!师妹你不能和方循舟成亲!”
“小骗子还想骗人呐?算了吧。”
“你想得倒美。”
闻映雪:“......”
“可是......”闻映雪还想开口,却见厌辞卿倏然抬眼扫了过来,他“嘭”的一声将白玉瓶放在了小几上,凝视着闻映雪:“你想都别想。”
闻映雪也不知厌辞卿今日是吃错了什么药,对她如此冷淡,反倒是激得她呛声:“方循舟是什么人?你以为随便找个人就能应付的了?要接近方循舟,一定要熟悉他的人才行,且此人还必须与我们相识,这儿除了我还有谁能去?”
“让我师兄男扮女装吗?”闻映雪边说边扯过来了离飞羽。
离飞羽先是一愣,后又立刻弯了弯膝盖,故作娇羞道:“人家也不是不行啦。”
闻映雪回头瞪了他一眼,离飞羽即刻恢复常态,他轻咳两声后对厌辞卿道:“小师妹说的不错,不如就让她试试?反正我们都在青州,方循舟想来也伤不了她。”
离飞羽说完后,室内再次陷入了沉寂,直到烛火将息时,才见厌辞卿拂袖起身,从闻映雪身前擦过:“你每一次和方循舟接触,都必须在本座的眼前。”
***
自从闻映雪说了要自己和方循舟成亲后,离飞羽便为她找来了不少的人间话本,里边儿讲的尽是才子佳人的故事。
不仅如此,离飞羽还专门请了教坊司的姑娘来教闻映雪学绿腰舞。
闻映雪舞剑还行,舞腰就跟上身和下身被人从中砍了一刀一样。
她曾问过离飞羽为何要学绿腰舞,离飞羽只挠头轻笑:“我看话本子里是这样写的,你想啊,等你假意和方循舟定情时,佳人月下起舞,岂不是一道好景?”
闻映雪揣摩片刻,倒也觉得有理,便跟着教坊司的姑娘们学了好几日的绿腰舞。
非但如此,教坊司的姑娘们还教给闻映雪些新奇的东西,说是能引诱男子的,她原也觉着这些法子应当用不上,但在离飞羽的劝说下,还是跟着学了起来。
只是她学舞这几日,厌辞卿的脸色是越来越差。
碍于她的灵力还未恢复,在人间也需要和厌辞卿共宿,两人躺在同一张榻上,谁也不说话。
是日,闻映雪实在是忍不了了。
当夜月色清明,洗漱完毕的闻映雪早早便坐在了房里,等着厌辞卿回来,打算同人将话说清楚。
谁知等得她都睡着了,厌辞卿才“吱呀”推门入内。
寒意立刻窜入室中,闻映雪揉了揉眼睛,睨着门前立着的身影:“你回来了?”
厌辞卿扫了眼睡眼惺忪的闻映雪,极轻地应了一声:“嗯。”
闻映雪:“你为什么这几日都不理我?”
厌辞卿边往里走边卸下墨色大氅:“忙。”
就在厌辞卿挂好了大氅的刹那,闻映雪攥住了他的衣角。
少年垂眸看向闻映雪,眸色清冷:“做什么?不是困了?还不去睡?”
闻映雪盯着厌辞卿看了许久后才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没良心?觉得我明明是你的妹妹,还要去和与你有仇的方循舟成亲?”
盈盈烛火的光影落在闻映雪的脸上,给少女的鹅蛋脸渡了层清浅的光圈,由于才睡醒,她的眼皮微微耷拉着,莫名有些委屈的神色。
厌辞卿唇线平直,顿了半晌后才道:“本座没有觉得你没良心。”
闻映雪挑眉:“那你为什么不理我?对我冷着一张脸?”
厌辞卿哼声笑道:“本座哪日不是冷着一张脸?”
闻映雪思考了片刻,觉得好像此言不假。
她正想开口,却被人拍了拍头,厌辞卿的话音随之传来:“听闻你最近为了方循舟还学了绿腰舞?不如跳给本座看看?”
厌辞卿话音刚落,便已然在榻沿边上坐好。
闻映雪凝眉,难得有些羞赧道:“我跳得不好......”
厌辞卿轻抿了抿温水,朗声道:“本座不嫌弃。”
“这话可是你说的,你不准笑我。”闻映雪低声道。
厌辞卿唇角微不可察地轻扬:“不笑。”
闻映雪这才学着教坊司的诸位姐姐们所教的那样,轻踮起脚尖,腰身微弯,旋即双臂展开,翩跹起舞。
少女的纤影在地上流转,挥出的白袖划出一道弧度,搅碎了向上盘旋而升的青烟。
随着闻映雪的转身,乌发也垂落在肩,幽幽的腊梅花香四散,缓缓沁入了人的鼻尖。
只不过,闻映雪还未转几圈,脚上便开始打结,跳到最后直接瘫坐在地。
“不行了......我真不会跳舞......”闻映雪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然而抬头时对上的却是厌辞卿那双清若山泉的眸子。
少年的目光穿透暖黄的烛光,直落在她身上。
闻映雪倏然计上心头,她起身走到了厌辞卿身前,想起了教坊司的姑娘们教她的法子。
少女笨拙地用手捧起了厌辞卿的脸,细润的手指扣在他的下颌处,温热从指尖蔓延。
此刻,窗外的风雪渐消,室内静到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由于厌辞卿是坐在榻沿上,因此闻映雪缓缓朝少年俯身,一边用手轻抬起他的脸。
少女猝然凑近,浅香在厌辞卿的鼻尖流窜,他鸦羽似的睫毛轻向下一颤,略避开了闻映雪的目光。
但闻映雪却直接扳回了厌辞卿的脸,使得他和自己目光相对。
闻映雪垂首正对着厌辞卿,少年疏朗的眉眼犹如工笔细描,眼尾的小痣泛着红光,上扬的桃花眼流开清波,唇线抿直。
须臾,只听闻映雪小声道:“我听教坊司的姐姐们说,这样捧着对方的脸,和那人对视十秒,那人便会被我引诱的......”
“你说......方循舟会被我引诱吗?怎么感觉不太对啊?我是不是没学到精髓?”
厌辞卿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少女,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随后他抬手轻环住了闻映雪的脖颈,哑声道:“够了。”
闻映雪:“什么够了?”
厌辞卿别开了视线,淡声开口:“勾引本座......这些已经够了。”
第2章 玄夜国(一)第1章 玄夜国(二)第1章 玄夜国(三)第1章 玄夜国(四)第1章 玄夜国(五)第1章 玄夜国(六)第1章 玄夜国(七)第1章 玄夜国(八)第1章 浮玉(一)第1章 浮玉(二)第1章 浮玉(三)第1章 浮玉(四)第1章 浮玉(五)第1章 浮玉(六)第1章 心魂魇(一)第1章 心魂魇(二)第1章 心魂魇(三)第1章 心魂魇(四)第1章 心魂魇(五)第1章 心魂魇(破)第1章 般若楼(一)第1章 般若楼(二)第1章 般若楼(三)第1章 般若楼(四)第1章 般若楼(五)第1章 般若楼(六)第1章 般若楼(七)第1章 般若楼(八)第1章 蝴蝶印(一)第1章 蝴蝶印(二)第1章 蝴蝶印(三)第1章 蝴蝶印(四)第1章 蝴蝶印(五)第1章 青州(一)第1章 青州(二)第1章 青州(三)第1章 青州(四)第1章 青州(五)第1章 青州(六)第1章 青州(七)第1章 终虚化(一)第1章 终虚化(二)第1章 终虚化(三)第1章 大结局(一)第1章 大结局(二)第1章 正文完
闻映雪的视线和厌辞卿的相互缠绕, 朦胧烛影散开的微光在两人的缝隙间流窜。
她盯着少年的桃花眼看了许久后,才不自在地开口:“噢......”
“那你还挺经不住引诱的。”闻映雪嘟囔出声:“换个厉害点儿的,估摸着你连五个数都撑不了。”
“换成别人就不行了。”厌辞卿唇角漾笑, 轻嗤出声。
闻映雪不解:“为什么别人不行?教坊司的姐姐们都是个顶个的好看。”
厌辞卿抬手摁在闻映雪的额前,叹声道:“不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是人的问题。”
少年掌上使力, 想把闻映雪从自己跟前推开, 然而当他别开头时,闻映雪却再次抬手捧住了厌辞卿的下颌。
“你怎么不看我啊?你还没回答我呢。”闻映雪像是被贴了符箓定在了原地, 无法上前, 只能伸直双手钳制住厌辞卿的下颌,将人的脸往自己这侧掰回。
厌辞卿却连眼皮也没掀一下, 只道:“本座现在不想回答你。”
随即,他翻然起身拽住了闻映雪的衣领将人抬上了榻。
闻映雪依旧不依不挠道:“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厌辞卿被闻映雪吵得头疼, 他抬手摁了摁太阳穴,淡声道:“闻映雪,要怎样你才能闭嘴?”
闻映雪刚想说“自己是不会闭嘴”时, 却倏然一顿,嘴角微弯,梨涡下陷,道:“你给我摸摸狼耳朵吧。”
闻言, 厌辞卿放下了摁在太阳穴处的手, 轻撩起眼皮回望向闻映雪,他并未立即应答,而是慢条斯理地卸衣上榻。
等他平躺在了榻上后, 才阖眼道:“不行,狼尾可以, 但耳朵你摸不了。”
闻映雪疑声道:“为什么?狼尾都摸得了,耳朵就不行了?”
厌辞卿双眸轻闭,只嘴唇翕动道:“你在心魂魇里已经摸过了,现在不准摸。”
“心魂魇?”闻映雪凝思片刻后,忽道:“你果然记得心魂魇里的事,那你还骗我说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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