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里有一户亲戚准备从老家过来做生意,这房子房东想要收回去给他们住。
临走的时候房东站在门口,挺热情地跟她说:“你不用急,什么时候找到房子了,给我发个消息就好。”
宋念初自己名下有房产,爸妈在她上大学的时候给她买的,就在学校旁边,进校园走两三分钟就能到。
她在那儿住了四年,毕业后觉得位置太偏,就搬出来了,房子扔那儿出租。
正巧对门住着的那户人家门开了,邻居阿姨牵着小小的泰迪犬走出来。
宋念初看过去,弯起眼跟她打了声招呼。
妇人反手把自家门关上,挺惊讶地问她:“念初要搬走吗?”
房东按了下电梯键,和对门阿姨闲聊:“这不是我妹妹他们一家准备来咱们松城开店吗,我就寻思着让他们住我这儿。”
阿姨“哎哟”一声,说:“这时候可不好租房。”
“是,这不是没预料到吗,”
房东叹了口气,边说边摇摇头,压着声音:“我本来和小宋租约都签到年底了,人家小姑娘一个人住,到处都打理得干干净净的,租给她多省心。”
宋念初在一旁笑,蹲下来摸摸小泰迪。
小狗喜欢她,往她身上蹭蹭。
她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准备一会儿和自家狗狗的美图一起发到朋友圈里。
对门阿姨是个挺热心肠的人,和宋念初关系很好。
她家也养狗,有时候晚上在门口碰到了宋念初,还会招呼着一起去公园里遛狗。
知道宋念初要找新房子,阿姨念叨着说要让儿子帮她找找靠谱的房源。
“他前阵子从外地搬回来工作,也不肯住在家里,自己去外头租房了。”
阿姨跟房东一起进了电梯,还和她说:“我回头让他帮你留意留意。”
邻里聊天时随口这么一提,宋念初没太在意,笑着应下:“好呀,谢谢阿姨。”
自己名下有房子还跑出来租别人的房子住,很多人知道了都要说一句“闲的”。
宋念初的父母其实也不太赞同。
毕业他们那会儿跟她说,要是觉得她那栋房位置太偏,就回家里住,过几年再买套市中心的。
只是宋念初在外头自由惯了,不太习惯在父母眼皮子底下生活。
这俩医生可太养生了,晚上睡得早白天起得更早,做的饭菜也都清清淡淡。
八月份宋念初要忙碌的事情挺多。
搬家vlog要拍,浴火星月杯得准备,还得去找接下来要租的新房。
所以星月平台官方找上她的时候,她是真的很茫然。
“什么换队友?”
宋念初戴着耳机,舀了一大勺冰淇淋,好疑惑地问:“渴月出什么事了吗?”
书晴在圆桌对面抬头看她。
女孩儿神色变得挺快,接电话时语气轻快,摘下耳机时嘴巴都噘起来了。
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怎么了,”书晴挑挑眉,问她:“是星月杯的事儿?”
“对啊,我队友向平台要求换队伍了,”
宋念初吃了口冰淇淋,有点郁闷:“也不知道他跟官方说了什么。”
她不在乎渴月主动换队这件事,关系尴尬成这样,他换队也挺好。
但观众粉丝都知道她和渴月会一起打星月杯,到时候看见队伍变了,也不知道会发散出什么猜想。
女孩儿眼尾轮廓本就下垂,如今又垂头丧气地耷拉着眉眼,有点像是一只耷着耳朵的小狗。
书晴看她这副模样,忍俊不禁。
“你这表情让我想起了你高二那时候,”
她随口提起,回忆一下都忍不住弯唇:“没去成那场男女混合接力,在医务室里垂着脑袋,委屈巴巴地掉眼泪。”
宋念初“啊”了一声,吐了吐舌,咕咕哝哝:“突然又提我的黑历史……”
“什么黑历史,”
书晴越想越好笑,兀自在那边笑:“这不是挺可爱的吗。”
冰淇淋的边缘慢慢开始融化了,变得又软又糯。
她拿着小木勺,铲起一口放入嘴里,没有说话。
一杯冰淇淋吃完了,宋念初又起身去买了个甜筒。
书晴还在笑,边笑边说她:“怎么吃这么多冰的,经期又得痛得死去活来。”
宋念初咬着小木勺,小小声地嘀咕:“我郁闷嘛。”
“郁闷什么,这都是些小事。”
书晴终于乐完了,正色来安慰她:“就一点儿捕风捉影的传闻,不会流传多久。渴月走了,你又能玩突破手了,这不挺好的。”
宋念初眨眨眼眸,舔了口甜筒,“还不知道新队友是玩什么位置的呢。”
这点小插曲确实让她郁闷了,但也只是郁闷了一小会儿。
回家的时候宋念初坐在出租车上,登陆了星月平台的APP,搜了一下新队友的名字。
不怎么眼熟,是个萌新主播,粉丝不过万。
看视频应该是个主玩烟位的玩家。
宋念初主动给她发了条私信,打完招呼后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确实不算什么事,宋念初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想。
她又能玩突破位了,这不挺好的嘛。
车厢里流淌着舒缓的音乐,车载香氛的味道弥漫在鼻尖。
熟悉的街道和店铺在玻璃窗里渐渐远去。
宋念初偏过头,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街景。
方才书晴随口提起的那一件事,仿佛在宋念初发呆出神的片刻时间中找到了缝隙,悄悄钻进她的脑海里。
那确实是一件宋念初不太愿意回想起来的“黑历史”。
……
高二的时候,宋念初迎来了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场运动会。
她在体育方面没有什么天赋,腿也不长,早晚都努力喝牛奶也没能长高多少。
运动会前去找体委报名的时候,人高马大的男生低着头看她,还挺惊讶。
“念初你要报什么项目啊?”
宋念初指尖勾了勾校服衣袖,说:“男女混合接力。”
体委在椅子上坐下了,低头从桌肚里抽出张纸来:“一百米还是四百米?”
他一边拿笔,一边抬头打量了宋念初一眼,紧接着问:“一百米的吧?”
宋念初愣了一下。
她不知道沈则随报的是哪一个。
体委在报名表上写下她的名字,宋念初两只手背在身后,神色自若地低头。
她那一双大眼睛里瞳仁骨碌碌一转,飞快地瞄了报名表一眼。
这家伙写的字犹如鬼画符,乍一看压根认不出是汉字。
宋念初眉头一皱,又偷瞄了好几眼,艰难地辨认出了沈则随的名字。
她清了清嗓子,严肃道:“可别小看我,我要报四百米。”
“……哦,”
体委摸了摸脑袋,在她的名字旁边写下“4X400”,还挺关心地问她:“你眼睛怎么了?”
“眼睛难受,得多转转。”
宋念初手搭在课桌边,弯腰看他写字,熟练地开始胡扯:“看书看得太久了,我可太勤奋了。”
恰好身后有同学经过,随口接了她的话:“买瓶眼药水备着。”
宋念初扭头看过去,嘴唇微微张了张。
说话的是柯廷。
她瞳仁一晃,目光第一时间往他身后瞄了瞄。
沈则随就站在柯廷身后,手插在校裤口袋里,懒懒散散的模样。
宋念初搭着桌子的手倏地收了回去,本来弯着的腰也挺直了。
他的朋友跟她说话,叫她买瓶眼药水备着。
要回答什么?
“嗯嗯好的”会不会太冷淡?
“什么牌子的眼药水”会不会太尴尬?
“最近好干燥,可能过段时间就好了”怎么样?
宋念初张了张唇,小剧场自顾自地在脑海中上演,声音却像是卡了壳。
还没有想好要说什么,桌边体委写完字抬起头来,和柯廷说:“哥几个多报几个项目吧,都没人愿意参与,愁死我了。”
“你又来这套是吧,可别了,我不听。”
柯廷“嚯”了一声,伸了根食指在纸上敲敲:“你低头看看表,我俩名字后面跟着多少个项目了都。”
体委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看了眼还留着大片空白的报名表。
“真没人想参加,个个都想在场外坐板凳上看戏,”
他随口道:“对了随哥,你接力队友齐了,念初刚报了名。”
沈则随循声看过来。
那双眼眸的轮廓形状因为没戴眼镜而显得分外清晰,浅色的瞳孔稍稍一垂,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
他弯弯唇角,说了句“不容易”。
宋念初的耳垂在急剧升温,眼眸飞快眨了一下,下意识想要躲开他的目光。
“四百米男女接力,”体委又问她:“还报其它的项目吗?”
“……”
宋念初舔了舔嘴唇,“没了吧。”
等到沈则随走远了,她宕机了的思绪才终于开始运转,无数念头迟钝了无数拍地冒了出来。
……刚才她应该说点儿什么的。
那么好的机会!
回到座位上后宋念初还在懊恼,坐下时长长叹了口气。
同桌听见她叹气,还问她是不是报名没报上。
宋念初摇摇头,欲言又止片刻,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和沈则随一起参加接力赛的期待很快就压过了其它心绪。
宋念初翻出了个小日历,在接力赛开始的日期上画了个红艳艳的圈。
每天早上起来,都会兴致满满地划掉一个数字,然后看着愈发接近的圈圈傻乐。
宋念初甚至特意抽出时间,练习了一下跑步。
这件事被爸妈知道了,还表扬她的生活方式很健康。
运动会开始之前,她是真的很期待。
就像之前期待着在新班级里见到沈则随那样。
只是现在想一想,她与沈则随之间,大概注定没有什么缘分。
到了接力赛那天,宋念初被送进了医务室。
第12章
其实那天早上的时候,宋念初就隐约感到了不妙。
四百米接力是在下午举办,她本来还抱着侥幸心态,带了宽松的运动服。
结果到中午的时候,她就已经疼到只能伏在桌上,摁着腹部直冒冷汗了。
宋念初经期时间总是不准,她自己也没想到会刚好和接力赛撞上。
体委慌慌忙忙地去找人替补,宋念初被书晴扶着去了医务室,吃止痛药的时候整个人都萎靡不振。
医务室里还有别的同学,跑步的时候脚扭了,龇牙咧嘴地按着冰袋。
宋念初看看人家身上穿着的运动服,靠在床上呆呆坐了一会儿,瞳仁渐渐漫上一层水光。
书晴吓了一跳,赶紧去抽了几张纸巾,擦擦她额头上的汗。
“是不是特别疼?再忍一忍,止痛药过一会儿就起效了。”
难过的时候越被安慰越想哭,何况宋念初泪点本来就很低。
书晴话音刚落,宋念初就忍不住抽搭了一声,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哭着哭着还懂得不好意思,知道医务室里有别人在,抬手捂住了脸。
书晴慌张了半天,去给她接热水,又手足无措地靠过来,想要抬手帮忙焐一焐她的肚子。
正手忙脚乱着,就听见宋念初特别委屈可怜地开口,小声哽咽着说:“我准备了好久……”
年少的时候好像总喜欢把一切都归给命运。
在一起了是生来相配的一对,分开后是冥冥之中注定了有缘无分。
宋念初那时候悲从中来,哭得抽抽搭搭,肩膀一耸一耸。
满脑子想的都是“上天为什么要往我面前哐哐丢拦路石”。
虽然书晴现在提起当初那事会忍不住笑,但当时的她是真的很慌乱。
她又给宋念初擦眼泪,又给宋念初擦汗,口中还得忙里忙慌地安慰人。
“你想跑接力,到时候我们体育课自己玩,叫上小婉阿琳他们,你说好不好?”
“怎么能说是努力白费了呢,平时跑跑步对身体多健康,说不准你以后的寿命还因为你跑的那几圈延长了几天呢?”
“不哭了不哭了,这就一点小事,别人都在看了……”
最后这句话宋念初听进去了,颤抖着长长地吸气,抬手指了指帘子。
书晴连忙转身,把帘子“嗖”一下拉上,试探着问她:“不哭了吧?”
宋念初揉了揉红通通的眼睛,又抽泣了几声。
这事儿之后传得挺广。
某高二学生因为参加不了高中生涯的最后一次运动会,在医务室里哭得跟个泪人似的,眼泪止都止不住。
宋念初在食堂里还听到别人聊过这件事。
一个高一的小学弟摇着头,一边扒饭一边感叹:“听说把医务室那张床的床单给哭湿了。啧啧,这个世界上真是什么奇人都有啊!”
宋念初恰好经过,听到这话肩膀一僵,缩着脑袋飞快走了过去。
还在心中愤愤地为自己辩解。
——到底是谁在夸大事实,她才没有把床单哭湿!
后来的宋念初把这件事视为自己高中生涯的黑历史。
但那时候情绪是真的上来了,也是真的难过。
那天晚一些的时候,宋念初去了操场,看了那场她没能够参加的四百米混合接力。
她一双眼哭得又红又肿,鼻尖和嘴巴也都是红红的。
坐下来的时候有同学注意到了,还关心地凑过来,问她现在好受点了没有。
宋念初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同学以为她哭是因为经期的疼痛难以忍受。
陪着她去医务室的书晴以为她哭是因为准备了好久却没能参加这场接力。
那一刻,宋念初坐在观众席上,坐在人群里。
她看着场地里正在做热身动作的学生,突然就升起了一种奇特的孤独感。
暗恋就像是一场漫无目的而孤独的旅行。
旅途中的风景只有自己知道,言语或相片都难以描述它的壮阔。
宋念初坐在人群里,情绪低落,听到旁边的女孩儿与其它人小声八卦。
“沈则随好像有肌肉哎,平时感觉他清清瘦瘦的,完全看不出来。”
“对对,我刚才在那边拍照的时候就发现了,他手臂和腿部的线条都特别好看,又不会特别突兀,超级像漫画里的那种男主角!”
“我跟你们说,听说他家里有健身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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