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禹成手指点了点顾宥缦的背影,“你过去,多拍几张正脸,发给我。”
摄影师对领导的命令一头雾水,悻悻回答:“......好的,魏总。”
秘书忍下了吃惊。
这位顾小姐是他们魏总点名推荐的评审,叶文原本还疑惑这位顾小姐怎么会和魏总身边的那位说不出来的有几分相像,此刻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难道......这位才是正主?
感觉身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始终跟着她,顾宥缦不用回头都能猜到是谁,她恨不得一天之内就结束所有流程,今晚就直接返回鹿海市。
过去的“游戏规则”是他定的,他愿赌服输,现在他却钻规则的漏洞,将她骗到了他面前。和神经病讲不通道理,德莱集团总部不在鹿海,只要她回去了,就能远离魏禹成这个神经病了。
脱离团队,她一个人的脚步越来越快。其他评审恨不得在每幅作品前都站五分钟,假模假样地评论讨论一番再打出分数。按他们的速度,这一百幅拙劣的作品至少要两个下午才能看完。
她打分快,表情冷,透着一种不屑伪装的敷衍,品宣负责人发现魏总一直盯着她看,以为是对她的评审工作有什么不满,赶忙走过去,委婉提醒道:“顾老师,仔细看看再打分吧,这次比赛还是很重要的。”
打分快并不意味她的评判标准不严谨,那些人之所以走那么慢不过是为了多磨磨洋工,好似对得起这一份出场费而已。
话到了嘴边,她又咽下去,只“嗯”了一声。
她只是个出来赚钱的,没有和甲方过不去的道理。顾宥缦放下了评审表,握着手腕背在背后,走在了人群最后混了起来。
两个小时结束了,审完的作品还不到三十幅。顾宥缦对同行一本正经的摸鱼能力实在是叹为观止,这其中还不乏有业内大拿,半天下来效率奇低,面对一堆外行作品,却都还装得一副难以定夺,绞尽心力的样子,演技十分了得。
工作结束,所有评审表先暂时上交品牌方。不过四点多的时间,还安排了一顿茶歇。
展馆的天台咖啡厅,评审们和主办方们交流着今天的感想,大肆夸赞着摄影成品,违心说着现在手机摄影完全不输专业相机。
顾宥缦没有表演欲,食欲也寥寥,但她答应了周惟深会把肉涨回来,在自助区拿了两块小蛋糕和一杯奶茶,找了个有阳光的角落一个人吃。
对面位置坐下人时,她眉眼都没有抬一下,事不过三,被吓了两回,就是瞎子也有预判力了。
工作时候他的确没有来干扰她工作,只是像个红外摄像头一样一直跟着她。
因为不想看他,顾宥缦一个下午连头都没有回。
见她面无表情吃着蛋糕,魏禹成支着下颚缓缓说:“以前你不喜欢吃奶油,蛋糕都要吃原胚的,现在怎么变了?”
对面仿佛坐着空气,她将他无视了彻底。
她越无视他,他好像倒越来劲了,搭起腿,鞋尖微点,晃得桌子一摇一摇,滚烫的目光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一块蛋糕下肚,她又端起了第二块。
他放下了腿,从桌上纸盒中抽了两张纸,俯身伸手便想为她擦嘴。
她用蛋糕一挡,黏腻的奶油脏了他的手背,一而再被拒绝,他神色转为阴郁,沉沉道:“缦缦,你是想给我舔干净吗?”
胸口急促起伏了几下,她将蛋糕盘往桌上一扔,不发一言便起身径直离开。
她突兀的离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室内为之一静。
有人终于忍不住阴阳怪气,“没有公主命,偏有公主病,真那么清高就别接商业活动,站着把钱赚了还甩脸子,不知道的以为她才是老板呢。”
秘书轻咳了一声,试图打断。她原想这句话应该传不到老板耳朵里,可下一秒,那一碟子蛋糕就被扣到了对方脑袋顶上,引得所有人一片惊呼。
魏禹成看了一眼秘书,凉薄道:“走。”
从毕业入行开始就是地狱难度的职场修炼,叶文已经习惯了收拾这种烂摊子,熟稔地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对方,“非常抱歉,您联系我,我这边一定给您解释和补偿。”
她踩着小高跟仍如履平地,飞快跑到老板前方按下电梯键。
他们到楼下时,女人已经坐上一辆出租车走了。
秘书问:“魏总,要追吗?”
他没有回答,直到那辆出租车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他才扯了扯嘴角,似嘲讽又似自嘲:“不追。”
“那魏总,您晚上是去?”
“华府水榭。”
秘书收回之前对老板可能有一段爱而不得的纯洁爱情的所有唏嘘感慨,再次确信,她老板是垃圾中的战斗机,神经病院的VIP。
华府水榭宽敞豪宅中,大门紧锁。
女人腿上的跟踪器闪着点点红光。
她目光失神地看着男人的面孔,挣扎的手已经失力,放弃了抵抗,她喃喃说:“魏总,我不要钱了,放过我吧。”
男人难掩怒火,低吼道:“反抗啊,只要你赢了,你就能走了!”
记忆中的声音带着狠辣地响在他耳侧,尖锐玻璃的冷感曾抵着他的喉管,她的目光那样夺目而绚烂,她说:“魏禹成,我赢了,你说话算话。”
“下一次,我绝不留情。”
第三十三章
她摩挲着戒指, 看到后视镜中魏禹成被甩掉的身影越来越远。
曾经她觉得他是一片望不到底的深海,她失足坠入,被海藻缠住脚踝, 使出浑身解数才救自己于险境。
如今回头看, 他不过一肮脏水洼,是她过去渺小如蝼蚁, 才毫无反抗之力。
曾经选中她,无非是因为她是最好的玩偶,即便被禁锢也不会有任何麻烦, 就算彻底消失, 也无人发现,无人在意。
地下室的公寓没有困住她, 她已经走出很远,远到开始新的人生, 他却画地为牢困囿原地, 从愤怒中抽离, 她竟有几分想笑。
没有人的人生一帆风顺, 踏过坎坷, 是她成就了更勇敢的自己,她的人生也不会被“魏禹成”这三个字困住。
想通了, 头脑霎时清明。
她改了目的地, 让司机在就近的商圈停车。
微信上,周惟深发了一张照片给她, 是拍的腕表。
他买了一对可以调时区的世界时腕表,一人一只, 顾宥缦研究了一下,没研究明白就放到一边去了。
他的图片没头没尾, 顾宥缦还是明白了他的意图,他那边还不到中午十一点,而国内时间已经快到晚上了,他在幼稚地挑起话题。
隔了许久还没得到她的回复,他发了一个问号摸头的小黄表情。
这个人,在外人面前装得成熟稳重,在她这原形毕露,幼稚可爱鬼。
顾宥缦打了一段回复:国内已经天黑了,我准备回酒店……
想到什么,没发出去,她又全数删了,只用淡淡的口吻回复:在忙。
见她忙得没空搭理他,他发了一个被炸黑的小黑脸。
系统小表情透着一股直男的愚蠢感和暗戳戳的哀怨。
她现在开始怀疑,他回消息极其缓慢,经常发表情包,是不是因为不会用输入法打中文?
原以为是精英,没成想捡了个“文盲”。盯着那个衰表情,顾宥缦心里的不愉快一扫而空,忍不住笑了。
邮箱消息跳了一下,她点开,是周惟深助理发给她的行程表。
大致浏览了一下,他在瑞士待四天后会回法国,其间夹杂着部分短途出差和当天往返工作,半个月后会去雅加达。
确认他下一个行程地就在法国,顾宥缦打电话联系家里阿姨将她的护照和签证寄过来。
机票昂贵,她咬咬牙还是订了。
他为了她百忙之中尚且千里迢迢回国两次,她不忙了,也应该去看他一次的。
明明之前还觉得他国内国外来回跑太累了,可如今订起机票却又觉得不过十几个小时的航程,实在说不上困难。
她还是悲观,总觉得钱可以再赚,世上的缘分,却是见一面少一面。
在商场时她打电话问杜成霜忙完没有,来不来逛街,杜成霜支支吾吾的,和偷了什么一样,小声说还在忙,顾宥缦颤不管她了,管饱了自己肚子,又逛了一圈,买了几件夏季衣服和化妆品回酒店。
这几天杜成霜早出晚归,顾宥缦问她在忙什么,她只说过段时间告诉她,见她讳莫如深神神秘秘,顾宥缦也就不再追问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回到酒店,一走出电梯,会骤然看到两道热吻交缠的身影。
顾宥缦下意识一顿,转身就想离开,忽然意识到不对,他们站的分明是她的房间门口。
男人身形高大,遮住了女人。
有些尴尬地沉默,顾宥缦嘴角抽搐了两下,摸出房卡走过去,目不斜视道:“你们继续。”
她绕回了房间里,还带上了门。
杜成霜推开了何宓,扭开头呼吸急促地喘了几口气。
何宓伸手擦了擦她唇角溢出来的口红,低笑道:“被你朋友看见了,怎么办?”
“凉拌!”感觉到他放在她后腰上的手指暧昧辗转,她压着声音道,“何总,你自重。”
何宓拉住了她手腕,“真的不和我上去?”
“怎么,一个人不敢睡,要给你唱摇篮曲吗?”
“好啊。”
“滚蛋。”
杜成霜甩开了他的手,一抬下巴,示意他赶紧滚。
何宓低头指了指自己的唇,见他唇上沾了口红,杜成霜抬手用指腹敷衍替他擦了擦。
他却抓住了她的手腕,又低头在她唇上抿了一下。
杜成霜抬手砸了他肩膀一下,漂亮的眼睛凶悍地瞪着他。
“小花猫。”他笑着,直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杜成霜没再搭理他,转身刷卡回了房间。
顾宥缦站在门后墙边抱着手臂等着她。杜成霜一回来,她朝着门外抬了下下巴,“走了?”
“走了。”
顾宥缦斟酌片刻,犹豫道:“你们这发展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怎么也比某人参加个酒宴扭头就结婚了的慢。”杜成霜是随口回怼,她脱下了鞋,又换上了拖鞋。
顾宥缦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说:“你是为了气我吗?”
见她当真了,杜成霜抬腿轻踢了她一下,笑骂道:“想什么呢,当我学你发癫啊?我就是无聊了找个男人玩玩,情人都不算,就是朋友而已。”
顾宥缦不是很能理解这种“友谊”,费解问:“什么朋友能凑在一块亲啊?”
“不超过一个月的都叫有点感情纠纷的酒肉朋友。”她言之凿凿。
上学时候,杜成霜说她的理想就是集成十二星座的男友,顾宥缦觉得她这个理想已经将要实现了。
有钱人什么样的没见过,她还是忍不住提醒一句:“霜儿,你要小心玩火自焚。”
“焚个屁,回鹿海就桥归桥路归路了。”她将鞋踢到了一旁,问顾宥缦,“你晚上吃了吗?”
“吃了,我带了炸鸡回来,在桌上。”
杜成霜长长叹气,“你怎么又吃这玩意。”
“我的人生就剩这点碳水快乐了!”
维护了一句自己的炸鸡自由,顾宥缦进了卫生间洗漱,想起来又说了一声:“霜儿,我后天飞法国,不回鹿海了。”
“这么突然?”
不像某些人,找个男人和偷人似的,还对朋友遮遮掩掩,她没藏着掖着,直接道:“我去找周惟深。”
“真行,你们现在是如胶似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杜成霜啧啧。
顾宥缦绷着脸漱了漱口,看着镜子里自己闪闪发光的眼睛,忽地扑哧一下笑了。
听到她的笑声,杜成霜倒吸了口气,甚觉可怖,“缦缦,你真完了,你坠入爱河了。”
顾宥缦没反驳,只是含了一口水吐掉,幽幽道:“是啊,智者不入爱河,你可最好不要往河里跳。”
越是自诩清醒的人,缠绵悱恻起来越是烈火焚身。
第三天,杜成霜和何宓当着她面厮混到了一起,见她有了“新朋友”,顾宥缦不再担心她,一大早便起来收拾了行李去办退房。
昨天平静了一整天,以至于她已经要将魏禹成踢出她的世界了,可她没想到,他会在她离开的时候埋她一手。
退房时,前台拿着她身份证看了又看,道:“顾小姐是吗,您稍等一下。”
她走去一旁拍了拍同事的肩膀,不知道低声说了什么,她同事离开了前台,去了一旁打电话。
顾宥缦感觉到有点儿不对劲了,她问前台:“怎么了,退不了房吗?”
前台微笑道:“不好意思,是我们的系统有点问题,马上就处理好了。”
顾宥缦脑内警铃作响,不动声色道:“身份证可以先还给我吗?”
迟疑了一下,怕打草惊蛇,前台将身份证还给了她,又再次叮嘱:“您稍等片刻。”
只是办个退房而已,有什么难以处理的?
顾宥缦接过身份证后便将拎着的一个小袋子放在了桌上,若无其事说:“我的车来了,司机在等,我先去放行李,你帮我看一下这个,可以吗?”
见她留了一个袋子在桌上,不觉得她是要跑,前台点头道:“好的,顾小姐,您快去快回。”
顾宥缦拉着箱子走出了酒店,她打的网约车已经到了,司机帮她将行李搬上后备箱,她直接开门上了后座,道:“师傅,去机场,赶时间您快点。”
听见车发动的声音,前台一抬头,惊愕发现停在酒店外的车连人带行李都走了。
她拿起放在前台的袋子打开一看,发现袋子里只有一杯喝过的豆浆和半个面包。
她立刻打了电话走出去,急匆匆道:“叶秘书,顾小姐刚刚提前坐车走了。”
“不是让你们拦一下的吗?”
“拦了,但是……没有拦住。”
一辆黑车正好停在了门口,叶文对坐在后座的老板低声道:“老板,顾小姐走了。”
魏禹成脸色发青,“什么时候走的?”
叶文又问前台,前台回答:“没走多远,就是前面那辆白色的车。”
“跟上!”魏禹成立即怒吼道。
顾宥缦是见过魏禹成的车的,她一回头就明白自己猜测半点没错。
她对司机道:“师傅,我的航班快赶不上了,能不能再开快一点?”
“这会儿是早高峰,有点堵啊。”
司机这样说着,还是踩下了油门。
见前车陡然加速,魏禹成也命令道:“快,追上前面那辆!”
顾宥缦回头只见他的车跟得越来越紧,甚至一个甩尾,直接开到了他们前面,顾宥缦心脏猛地一跳,她对司机道:“师傅,您开慢点,让前面那辆车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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