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陆鹿一看到它们,总会拔腿就跑。
陆鹿怕狗,怕得不行。
似乎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在被福利院收养之前,就不止一次地被野狗袭击过。
有些白人孩子得知她怕狗,常常故意将野狗放进来。
陆鹿一面害怕得不行,一面逞能用棍子驱赶它们,总是召来它们更疯狂的攻击。
每当这个时候,安乔总会跑过去保护她。
回忆到了这里,便戛然而止。
安乔睁开眼睛,面前的赵芸晴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悄然泪流满面。
安乔摸摸自己的脸颊,同样满脸湿润。
但她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哭,因为眼泪早就在祁湛言怀里流完了,催眠中途,她也并没有太想哭。
一扭头,就对上了沙发上傻白甜狗子的眼睛,和它湿哒哒的舌头。
于是安乔默默地抹了一把脸,起身去洗脸。
赵芸晴还在哭。
她是在一个极其单纯简单的家庭环境里长大的女孩子,从没有接触过太多复杂的人事物。
在遇到安乔之前,她甚至还悄悄觉得,心理学课上某些极端的案例都活在八点档肥皂剧里。
乐乐似懂非懂地看她擦眼泪,伸舌头舔了舔她的手背。
不太明白她为什么哭,于是伸出后腿挠了挠肚皮,转身继续晒太阳去了。
洗完脸回来,安乔给她递了一条热毛巾。
“没事的。”她反而出声安慰赵芸晴,“都过去了。”
安乔依然冷静。
就算得知了陆鹿的过去和另一面,就算她是她的亲姐姐,也依然无法抹消她伤害她和抢走她身份的事实。
这种时候,安乔坚强冷静得不可思议,她想起祁湛言对她说过的话,便也对赵芸晴说:“那些真相在过去没能打倒我,现在也不会。”
……
当晚,纠缠了安乔多日的噩梦再次光临。
这一次梦境里的一切无比清晰。
四周黑红交错,是黑人的黑皮肤,是猩红的血。
她和陆鹿,被包围了。sscc
陆鹿毫不犹豫地挡在她身前,耀眼的蓝头发刺得安乔几乎睁不开眼睛。
只见陆鹿重重推了她一把,用生涩的汉语朝她尖叫道:“跑!往前跑!别回头!!”
已经称不上是噩梦了。
睡梦中,安乔轻叹了一口气,醒了过来。
身上依旧有点沉重,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安乔偏头一看,果不其然,又看到祁湛言一手抱着她的腰,睡在被子上面,将她抱在怀里。
这次祁湛言睡得不沉,安乔刚一动,他就醒了。
有些睡眼朦胧地睁开眼,被床头灯的光线一招,又闭上了眼睛。身体往床头挪了挪,有点孩子气地将脑袋埋进安乔一侧的头发里,深深吸气。
安乔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两点。sscc
他似乎刚回来不久,连睡衣都没换就在她床上睡着了,看来也是累极了。
安乔有点心疼,转过身看他。
“几点了?”祁湛言鼻音浓重。
闭着眼睛也能察觉到安乔转过身面朝他,于是直接埋头往她怀里钻。
安乔细细瘦瘦的,不过该有的都有,又香又软。
出于女孩子的矜持,平常在他出现这个动作之前,安乔都会直接推开他。
然而今晚大约是需要一点亲密接触带给她的力量,她不吭声地抱住了他。
“才两点,继续睡吧。”
祁湛言“唔”了一声,敏锐地察觉到安乔似乎没了睡意,于是跟她聊天:“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不困吗?”
安乔可知道,祁湛言这人很聪明,学什么玩什么都能很快上手,因此也难有长久的,因为没什么挑战。
要从祁少爷那少得可怜的兴趣爱好挑挑拣拣,估计也就只剩下睡觉这么一项爱好了。
但他不是那种喜欢整天睡懒觉的人,而是喜欢有质量的睡眠。至少睡觉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
安乔记得,在他当警察之前,连睡觉手机都是关机的。
“困啊。”祁大少咕哝着,脑袋依然不肯离开她胸口,“但是你比较重要。”
安乔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口糖。
嗓子眼里都是甜。
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拂过他的发丝。
想了半天,终于问:“我妈她……还在警局吗?”
“暂时被我妈接回家里去住了。她那种情况,总不好再回陆家去住。”
安乔点头,随即想到他看不到,于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对了。”祁湛言忽然说,“我妈知道你的事了,说让你要不今后就去家里住。我没替你答应,你呢?怎么想?”
问完,他睁开眼睛看她,在等她的回答。
安乔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祁妈妈的意思。
一来,是她妈妈现在住在祁家,她住过去的话,她们母女俩也能有机会多相处。
二来,是安乔和祁湛言的关系摆在那,迟早是祁家的儿媳妇,早点住进来也没坏处,顺带着没准儿子也能常回家住。
安乔能看穿祁妈妈那点小算盘,祁湛言何尝不懂。
可他舍不得。
祁家太远了,上下班实在不方便。眼下又是这种时期,一个电话他就要赶到局里去,实在没有精力在交通上浪费太多时间。
而安乔万一要是住过去的话,他势必得舍近求远了。
一想到得在安乔和牺牲本就不多睡眠时间上抉择,祁湛言觉得心好痛。
可他也知道,安乔是想跟妈妈在一起住的吧。
他只得退让,颇委屈地表现给她看:“你要搬过去也行,顶多我每天少睡一两个小时就是了。”
安乔哭笑不得地看他一个大男人居然撒娇给她看。
不过,她也有自己的打算。
摇摇头说:“还是不要了。我妈妈有阿姨陪着我很放心。再说……”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面前的祁湛言睁开眼,目光像是被点亮了,笑眯眯地看着她。
他接过她的话茬,自信地宣布道:“再说,你舍不得。”
安乔无奈地看着他:“胡说八道什么呢?”
其实她想说的是,再说她怕妈妈看到她,会勾起伤心事,想等妈妈过几天平静下来再说。
“是胡说八道吗?”祁湛言这下瞌睡虫全跑光了,笑意盈盈地翻身起来,将她压在身下。
低头轻轻啄了啄她的唇,他低声问:“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安乔整个人被他压得动弹不得,注意力全在他的身上,只得分神地跟着问道:“……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时候拆掉这间客房?”
拆掉客房干什么?
因为拆掉了,这里就只剩一间卧室了啊。
第64章
两人絮絮地聊了会儿天, 然后相拥着睡去了。
这一回安乔睡得格外安稳,连噩梦都不作了,她想, 大约是因为汲取到了足够多的温暖和安全感。
她甚至忍不住觉得, 足够了, 她千辛万苦回来仿佛就是为了找到这样的平凡安宁的生活。
就算再去查真相,继续去撕开那些伤口, 就这么在祁湛言怀里岁月静好也很好。
……
拆房显然是说说而已。
然而说者无心……但老天爷听到了。
隔天一早,安乔照例与祁湛言一起吃早餐,随手检查自己邮箱的时候,发现自己收到了一封来自美国的信。
是养父发来的。
他说,学校那边请到了足够长的假期,想要到S市来拜访老友。
安乔的确记得他说过他在S市有老朋友,胡培良就是一个。
于是顺口问了一句:“非常欢迎,需要我帮您安排住宿吗?”
其实她原意是想让养父住到酒店去, 结果很快养父就非常高兴地回复道:“好的, 期待能够拜访你的新家。”
安乔呆住了,默默将电脑屏幕转向祁湛言。
祁湛言看完,显然比她淡定多了。
“那就住呗,客房让给他住。”
祁湛言算盘打得多精明。
安乔总不可能继续住客房, 势必得搬到他那间主卧去。
睡都睡到一张床上了, 到时候他一口一口吃掉这只小白兔,那还不是迟早的事?
这事先放在一边,毕竟安乔养父明天才到。
他们还没吃完,就有人登门拜访了。
安乔和祁湛言今早似乎注定和爸爸们有缘。
一开门, 祁湛言眉峰一挑,看向门外与自己长相有七八分相似的中年男人:“爸?你怎么来了?”
祁老爹有多久没踏进过这里了?
貌似除了祁湛言搬进来的那天, 像个领导视察般地在这里巡视过一圈,就再也没来过了。
倒不是说父子俩关系不好,而是他们父子有特定的相处模式。
只要祁湛言能照顾好自己,祁老爹基本不会干涉他的生活。
反倒是祁妈妈时不时过来一趟,顺带着带些能久存的食物填满他的冰箱。
“我过来看看。”祁老爹清了清嗓子,背着手走进来。
一偏头,看到了坐在餐桌前略显局促的安乔。
安乔赶紧打招呼:“伯父您好。”
祁老爹整个人都是严肃的,倒不是针对安乔,而是由内而外地透着一股严肃。
他仿佛严肃正经了一辈子,不知道怎么才叫和蔼可亲。
他努力将平整的唇角向上勾了勾,带出几分微笑来,朝安乔点头:“你好。”
他这一笑,使得严肃的眉眼柔和了不少,竟也有几分祁湛言平时痞痞淡笑的感觉。
安乔看着这笑,莫名就生出了亲切感。
祁湛言揉揉脖子,走到安乔身边,看着老爹一副闲庭散步的样子,慢慢从门口经过餐厅,再绕过打开的客房,最后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来。
他与安乔对视一眼,同样搞不懂自家老爹这是在唱哪出。
于是低声说:“宝贝儿去倒杯茶?”
安乔点点头,转身去找茶叶。
祁湛言慢悠悠地,走到祁老爹对面坐下。
祁家父子身高相仿,连身材也是相似的。
可见祁老爹人到中年,依然保养得很好,体魄健壮,颇有军人般的硬汉气质。
就连在沙发坐着,也是一副端端正正的坐姿。
“说吧,爸,怎么突然过来了?有事?”
祁老爹看了安乔的背影一眼,咳了咳,说:“还不是你陆伯父的事情。”
祁湛言顿时奇了。
祁老爹是检察院长,而这案子还在侦破阶段,按理来说还没有提起公诉,他那边有什么好烦心的?
而且,他工作三十几年,再棘手的案子也处理过不知凡几,还从未见过他爹有什么烦心事。
难道是因为祁陆两家关系好?所以他担心陆振辉真的涉案?
不至于呀,他爹一直公私分明,连亲戚违法都会当面指出来,更何况是陆振辉那么大的刑事罪。
祁湛言转念一想,一般来说能让他老爹这么烦心的,只有一个人一件事。
那就是和他家老妈冷战了、吵架了。
可是,好好的怎么可能吵架?明明安乔的妈妈还住在他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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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中瞬间闪过许多念头,祁湛言看着自家老爹:“所以?”
“所以……”祁老爹正要说,眼角余光正好看到安乔端着两杯茶过来,于是立马闭上了嘴。
一人一杯放下之后,安乔向祁爸爸致歉说自己要去学校上课了。
祁老爹点点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眼前这个女孩子。
当年他们几个孩子还小的时候,他就挺中意陆家的小女儿,过了这么些年,她出落得越发水灵,善良有礼。
如果儿媳妇是她,祁老爹自然是一百个满意。
只不过,为父的威严使然,他就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表现出来。
在这一点上,祁湛言的脾性估计是随了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憋着。
他直接伸手拉住安乔手腕,抬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低声嘱咐:“路上小心点,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安乔满脸通红。
这可是当着人家爸爸的面啊!
再说,这叮嘱小孩子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祁湛言一松开手,她立刻背起包落荒而逃。
等到大门关上,祁老爹这才不太满意地哼了哼:“在你爸面前秀什么呢?”
祁湛言老神在在地笑道:“还能秀什么?秀恩爱啊!”
他们父子俩总拌嘴,用叶茵茵话说,即便是丝毫没什么营养的话题,他们也能拌得津津有味。
不过祁老爹为人太正经了些,总是吵着吵着便落了下风,只有叶茵茵也加入战局,偏帮丈夫的时候,夫妻俩才有机会与儿子战成平手。
祁湛言朝他挑挑眉,接上上次的话题:“所以什么?”
“所以想问问你什么时候破案。”祁老爹板着脸说,“整天优哉游哉的是不是光想着追安乔了?忘了你还是个警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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