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湛言双腿交叠,放在窗台上,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椅子里,一手翻阅着摊开在大腿上的文件,另一手把玩着一支香烟,凑到鼻下轻轻嗅着。
他的眉峰微微的皱着,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他听到响动, 偏过头来看了门口一眼。
发现是安乔, 眉峰慢慢松开了一些,稍稍露出几分亲昵笑意,朝她伸出手:“过来。”
安乔一看他的动作就知道他想做什么。
于是她关上门,想了想, 又打了个反锁, 才朝他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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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俩在局里一向公私分明,几乎不会做任何太过私密的举动。但是随着他们相处的时间被案子大量压缩,祁湛言只能选择性地见缝插针。
“让我抱一会儿。”他维持着坐姿,直接将她搂进怀里。
他需要充个电。
因为这个案子实在太难办了。sscc
不是因为线索太少而难办, 而是因为——这案子中牵涉了太多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
安乔、陆潇,还有他们的父母。
不仅要考虑每一步对他们来说会有什么影响, 更要考虑那一步步揭露的真相会对他们造成什么伤害。
所以,他举步维艰。
“想抽烟了吗?”安乔看向他随手夹在耳朵后面的烟。
祁湛言:“没有,只是闻一闻。”
他将烟摘下来,丢到窗台上的文件夹上,双手揽住安乔的腰,说:“放心吧,不会再抽了。”
当年学会抽烟,差不多就是安乔刚出事的时候。
那段时间他和陆潇,两个原本不沾烟酒的五好青年,几乎一夜之间都学会了。
而现在她回来了。
安乔安静在他怀里靠了一会儿。
忽然想起一件事,欲言又止地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说:“哥,有件事,我想要告诉你。”
“嗯?”
安乔将自己这些天来,在赵芸晴的帮助下,逐渐恢复的记忆都告诉了他。
包括自己怎么被绑架,怎么被送到了美国,以及遇到了陆鹿的所有事。
但是之后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差错,竟然让回国的人变成了陆鹿而不是她,实在令人觉得细思恐极。
因为那个差错,令陆鹿偷走了她的身份,也令她失去了所有记忆。
才刚说完,办公室的门把忽然被转动了下。
门外小王要开门,扭了一下把手,没扭开,诧异地咕哝道:“门锁坏了?还是祁队锁门了?”
于是他扬声:“祁队?祁队?你在不在啊!”
安乔几乎是立刻从祁湛言怀里弹起来。
幸好幸好,幸亏她锁门了。
否则现在就被小王抓了个现行了。
祁湛言忍俊不禁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这下意识跳起来的反应也跟只小兔子似的。
安乔整了整衣服,结结巴巴说:“我、我去开门。”
结果才走到门边,手还没握住门把,就被祁湛言拉住了。
他拉着她的手将她按在门背后的墙面上,低声说:“你站在这里别出声。”
安乔背靠在墙上,睁着一双满是问号的小鹿眼抬头眼巴巴盯着他。
祁湛言拍拍她小脑袋。
有时候真的不知道她这颗小脑袋是聪明还是呆萌。
不跟警局里的其他人挑明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也是她自己说的。
她现在就这么去开门,就没想过他们孤男寡女两个人在办公室里还锁门,有多么令人浮想联翩?
小王又是个看八卦不嫌事大的主儿,还脑洞巨大,一丁点儿的绯闻都能让他脑补成狗血八点档。
他将她按在门后,然后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来了。”
门开了一条不大不小的缝。
祁湛言一手勾着门,另一手按在另一边的墙上,慵懒地瞥了小王一眼。
“祁队你大白天的锁门干什么呢?”小王下意识地往办公室里瞥了瞥。
祁湛言挑眉,淡然问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胡局找你呢,说是要扩大搜索范围。”小王说完,忽然疑惑地搔搔头,“办公室里真没人?刚才门口的小李说看见安乔来了,她不在?”
祁湛言摆出一脸“你问我我问谁”的表情。
没等他给出解释,小王就自问自答了:“可能是上厕所了吧。祁队你先过去?”
“知道了。”祁湛言应了一声。
打发走了小王,祁湛言偏头捏捏安乔的脸:“我走了,今晚估计不回去了。家里的客房已经叫保姆打扫好了,你的东西也已经打包放进我的卧室了。回家乖乖的,睡主卧去知道了吗?”
安乔微囧。
点点头。
办公室的门打开,又合上。
安乔闭着眼睛站在原地半晌,忽然睁开眼睛。
她好像意识到了哪里不太对劲。
非常不对劲。
这些天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挤进脑子里,令她忽略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
刚才她和祁湛言不止有过一次身体接触,甚至是肌肤接触。
但是她完全听不到他脑袋里的声音了。
读心的能力,像是忽然失了灵,从她身上完全消失了。
伴随了她十来年的秘密,一下子就那么消失了,安乔怅然若失地在原地呆了一阵,又隐隐松了口气。
没一会儿,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这回进来的是陆潇。
两人打了个照面。
她忽然鬼使神差地,伸手握住了陆潇的手。
手心贴手心。
然后下一秒,安乔瞬间就听到了陆潇脑袋里的声音。
“嗡”的一下,然后——“她怎么了?”
嗯?
安乔眨巴了下眼睛。
好像读心能力还在。
陆潇诧异地看着安乔迅速伸手握住他,又很快放开。
他可不会什么读心术,也不像她和陆鹿那样会读取什么微表情,他只能看出她脸上的复杂表情,顿时以为安乔是在紧张焦虑,所以想向他寻求一点安慰?
他是个心思比较细腻的人,思绪这么一转,更多自愿加抠抠君羊,四而儿贰五九幺伺七他觉得安乔毕竟只是个小姑娘,就算她大多时候表现得很冷静很干练,也依旧无法抹消她同样是个受害者的事实。
再一想到她当年吃过的苦,可他至今没有任何机会补偿她,陆潇的心里就像是被石头碾过一样。
他忽然慢慢问道:“等一切结束之后,回来跟我们一起住好吗?”
……
机场广播中甜美的声音温柔地播报着航班起落的信息。
安乔一个人待在接机大厅,等着养父的飞机到达。
没多久,一大批旅客鱼贯而出,安乔站在人群前面张望了几眼,很快便找到了熟悉的身影。
Arnold Anderson,年近六十,却依旧有着挺拔的身材和结实的肌肉。
养父是白种人,有着墨绿色的眼珠和深褐色的头发。
兴许是种族优势,他走在大多数是亚洲脸孔的人群里,显得格外醒目。
“Daddy!”
安乔露出笑脸,上前一把抱住养父。
一个月未见,他看起来似乎比她印象中苍老了一点点,发丝间也出现了不少银丝。
安乔打量完,有些不满意地看他:“你是不是没有照顾好自己?”
“怎么会?这段时间我可比平时更加用心照顾自己了。”
Arnold Anderson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他像安乔一样给自己起了一个中文名字,以安为姓,叫安诺德。
安诺德温和地笑,露出深深的笑纹。
可见他实在是个爱笑的老头子。
安乔挽着他的手臂往外走,闲聊着问:“Rockey呢?”
安诺德:“照常放在寄养中心了。”
安乔:“它可不太喜欢那地方。”
安诺德笑了:“是啊,走之前跟我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回去之后我可得好好补偿它。”
安乔跟祁湛言借了车,载着养父直接回了家。
一进门,安诺德看了看鞋柜上的男鞋,又看了看旁边衣架上挂着的男装外套,最后默默地看向玄关柜子上摆着的两张世纪大厦前的合照,一张的十年前的,一张是他们那天拍的。
莫名地,安乔仿佛觉得自己像是个早恋的女儿被老爸抓了个现行,小小地窘迫了一下。
有点欲盖弥彰地解释说:“那个……本来我的确是跟小雅一起住来着,但是中间发生了许多事情,我就搬到这里来了。他……他叫祁湛言,是我的男朋友。”
安诺德自诩绝不是会阻止女儿谈恋爱的老古板。
恰恰相反,从安乔高中开始,他就鼓励她多尝试恋爱关系。
他几乎是立刻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表示祝福。
他墨绿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含笑望着她:“跟我说说看,他是个怎么样的男人?”
安乔完全不打算瞒着他。sscc
想了想说:“爹地,他是我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人。”
第67章
安诺德也是个性格很独立的人。
父女俩一起吃了顿饭后, 他便提议自己一个人出发去拜访老友。
也刚好,祁湛言给安乔打来了电话,说是自己刚好忙完, 想带她去祁家见见她妈妈。
安乔犹豫了一下, 还是同意了。
挂掉电话抬起头, 正好看见养父审视自己的温和目光。
“你在这里过得很好。”安诺德微笑着说,“我看得出来, 你比在美国的时候开心多了。你找到了父母亲人,也找回了自己的过去,我真替你感到高兴。”
养父的笑容总有感染人的力量,安乔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
她将养父送到了地铁站。
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安乔问:“爹地你确定不需要我送你去吗?”
“不用不用。”安诺德摆摆手,忽然说,“其实我也不是第一次到S市来,大致上认得一些。”
原来是这样。
安乔没多想, 点点头。
马路边上传来轻轻的一声喇叭声。
祁湛言的车就停靠在马路边上等她。
安乔于是赶紧跟养父挥挥手:“爹地那我先走啦。”
安诺德拄着拐杖, 站在地铁站入口。
静静微笑看着她:“照顾好自己。”
安乔上了车,带上了车门。
“真的不需要我过去打个招呼?”驾驶座上,祁湛言脚还踩在刹车上,转头问。
祁湛言平时看着冷淡, 但是对于长辈, 该有的礼仪礼貌还是会做足。
而安诺德是安乔的养父,是将她从孤儿院中带出来给了她一个家的人,对于祁湛言来说意义更是不同。
“不用。”安乔替自己系上安全带,转头望了望已经消失在地铁站入口的身影, 说,“我养父比较随性。再说了, 我们以后也有机会。”
祁湛言便不再说了。
车子汇入主街,一路开回了祁家。
……
阔别十年,安乔再次来到了祁家。
祁家住的是独栋别墅,据说是祁家爹妈结婚的那一年新建好的,至今住了快三十年。
两层的房子不大不小,一家三口住着挺宽敞,自从祁湛言大学之后搬出去,两个老人家住着未免有些清寂。sscc
不过幸好还有乐乐这枚开心果。
前院草坪和后院花园,多的是地方随它撒欢。
车子在车库停下来。
安乔向外望了一眼。
入眼满是紫色花海。
房子的外墙上挂满了紫藤花,长势极好,一路长到了屋顶,将整个房子都装点成了一座大花房。
祁湛言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说:“还记得这个吗?这是你当年种下的紫藤。”
安乔愣了好一会儿,说:“真的养活了?”
当年她和祁湛言出去玩,从一位花农那里讨回了一株紫藤花苗。
本来就是花农不要了的花苗,说是长势不太好,估计养不活。
当时她觉得可惜,就讨回来种在他家。
她记得种下的前两年,枝叶一直稀稀拉拉,也没见开花,她还以为养不活了。
“这些年都是我妈在照顾。”祁湛言说着,下了车,与安乔站在当年种下花苗的地方,说,“你出事后的那一年,这紫藤几乎也要养不活了,枯死了大半。后来连续四五年,都只是开几朵小花。也不知道为什么,近几年忽然就茂盛起来了,爬满了整座房子。”
真的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安乔种下它的时候,完全没有预料到它会有如今这么美丽一天。
二楼的窗户被人推开了,祁母朝他们招招手:“你们来啦,快上来。”
今天安乔可不是来见公婆的。
他们是来见她妈妈凌月的。
作为陆振辉的妻子,凌月从前即便不清楚丈夫犯下的罪行,至少也隐约知道丈夫的阴暗面。
祁湛言想,如果安乔能以催眠师的身份介入,或许能发现其他重要的线索。
来之前,他就已经拜托祁母做凌月的思想工作。
这会儿她们已经在等他们了。
两人顺着楼梯拾级而上,在楼梯的左手边第一间房门口,看到了走出来的祁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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