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湛言突然发现,一谈到美食,她连嗓音都能甜糯好几分。
很快点的五六道海鲜就上了桌。
安乔吃得欢快,特别是两道凉拌江蟹和醉虾。
她的吃相看着秀秀气气的,可是消灭虾蟹的速度可完全不慢。
祁湛言看了看她,忍住笑意,好奇问道:“你从前吃过这两道菜?”
安乔小嘴鼓鼓囊囊的,摇了摇头,嘴里东西吞下去之后她才开口:“从小到大我连中国菜都吃得少。不过海鲜是真的喜欢吃。以前能吃的机会不多,再说美国人对饮食也不像中国人那么讲究。平时能吃到一道煎鱼排就算美味了。”
说着,安乔似乎想起什么,皱了皱小鼻子说:“虽说是什么海鲜都喜欢啦,不过鲱鱼罐头真的不能忍,实在是敬谢不敏。”
祁湛言失笑。
这一餐吃得身心愉悦。
果然只有本地人才能找到最正宗的本邦菜馆。
要是安乔自己找,绝对想不到这偏僻江边竟然还有这么一家物美价廉的小餐馆。
算账时看到一桌海鲜还不到三百的时候,她心中就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常来。
吃完饭,终于要去干点正事。
车子开到了拘留所,安乔便在祁湛言的带领下走到了拘留所的大厅里。
他去办探视的手续,她就乖乖坐大厅里等着。
很快,一个身上戴着手铐的男人在警员的押解下,从门口走了进来。警员朝拘留所的同志说了一句:“武达龙,刑警队今早刚抓到的。你们找间房单独关押。”
一听这个名字,安乔顿时反应过来。
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
说实在的,拘留所这样的地方,像她这样打扮得干干净净的小美女会出现在这里,着实是件罕见的事。
别说进来的警员第一眼就注意到她了,连武达龙也不例外。
他傲慢的目光扫过她之后,放肆地又打量了两眼。
这种直勾勾的视线令安乔非常不适,皱紧了眉头撇开眼。
然而武达龙看着看着,突然“咦”了一声。
隔着一个大厅的距离,他忽然朝安乔阴森森地大声说了一句:“我见过你!你居然还活着!”
祁湛言骤然回头。
而同时听清了这一句的安乔身体一震。
她不敢置信地盯住了武达龙:“你说什么?”
武达龙露出张狂可怕的表情来:“你不是早该死了吗?”
这还是安乔第一次面对这样的质问。
她抓紧了自己发颤的手指,想要强自镇定下来。
这时候,一道身影不发一言地直接站到了她的面前,替她挡去了令她几乎无法招架的视线。
祁湛言面无表情地冷冷看着武达龙,朝他身后的警员皱眉:“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带走?”
“噢噢……”警员回过神来,连忙使了力气,将武达龙往牢房押。
等到武达龙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里,祁湛言才终于回过头,看向脸色发白的安乔。
武达龙从来没有离开过国境,甚至连S市都没离开过几次。
他怎么会认识从小在美国长大的安乔?
他低声问:“你真的是第一次到中国吗?”
闻言,安乔露出苦笑。
“……我也不知道。”
第10章
武达龙突如其来的两句话,砸得安乔脑袋发懵。
在原地呆站了好一阵子。
清澈的眼睛里透着深深的迷茫。
“先回去吗?”
祁湛言的声音适时地在耳边响起,终于令安乔回过神。
她低头犹豫了两秒。
“不用。”
再抬头的时候,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澈和坚定,她像是并没有将武达龙的话放在心上似的,镇定地说:“今天是为了帮赵德文做心理疏导才来的,先做完这件事吧。”
说完,她就在专人带领下,进入了探视的房间。
祁湛言落后了两步,并没有进入房间,而是半靠在门口回想着刚才武达龙的话,和安乔的反应。
先不论武达龙的话究竟具不具有真实性,安乔听完后震惊和慌张的反应,也挺耐人寻味的。
他抬手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地喃喃:“……奇怪的小姑娘。”
……
探视室。
安乔走进来的时候,赵德文也刚被带进来。
他在安乔的对面坐下来,脸上有种无所适从的茫然感。
其实也不难理解,任何人在几天之内经历儿子被绑架、被迫犯罪,以及警方的高压审讯,期间还要顾虑儿子的安危,相信都不可能太轻松。
看到安乔的时候,赵德文略显呆滞的双眸终于聚焦了一瞬。
他定定地望着她,语气有点虚浮地说:“你……是你。我认识你。”
在认出她的瞬间,他说:“你是告诉我东东已经死了的女警察!”
然而他很快又否决了这个念头,有点自我怀疑地说:“不对……你是机场那个……那个我打不过的女人……”
安乔没有在意他的话,而是坐在他对面微微一笑。
笑容淡淡的柔柔的。
她说:“你好,我不是警察,我是一名心理治疗师。”
“心理治疗师?那是什么?”赵德文疑惑地望着她。
她说:“帮助你克服这次事件带来的影响,将它对你和你儿子的心理伤害降到最低。”
虽然从法律的角度来说,赵德文虽然是被迫实行犯罪,在量刑方面会考虑到他是被迫的,是胁从犯,即使有从轻量刑的可能,牢狱之灾也是难以避免的。
其实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说,他们何尝不是受害者?
飞来横祸罢了。
他们父子何尝不无辜。
赵德文盯着安乔:“你为什么要帮我?”
安乔垂下眼,看着自己交握的手心,说:“或许是因为,我小时候也被绑架甚至拐卖过吧。”
其实安乔关于小时候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
她只是隐约记得自己曾经被人贩子拐走,然后被警察解救出来。由于无法联系到她的家人,因此只能被送进孤儿院。
后来她被人领养之后,才终于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在孤儿院之前的记忆她从没跟任何人说过,连养父都不知道她过去的事情。
所以,她会同情赵德文与赵东东的遭遇,并且想办法找机会替他们做心理辅导。
所以,刚才武达龙那两句根本无法确定真实性的话,便在瞬间唤醒了她对幼年时期被绑架经历的恐惧和害怕心理。
……
半个小时后,安乔推开拘留所的大门,而祁湛言的车已经等候在外面了。
刚一上车,他就随口问了一句:“如何了?”
安乔说:“赵德文吗?心理治疗很难有一蹴而就的,幸好这次事情发生的时间比较短,治疗起来也比一些时日长久的病情要简单一些。我可能还需要去一次。”
祁湛言“嗯”了一声,并没有往下接,而是侧头看她一眼:“我是说你。”
安乔下意识地撇开了眼。
她闷闷地点点头:“我没事。”
她自己就是一名心理专家,当然知道该如何排解和疏导自己的心理。
但是……
就像是医生治病讲究对症下药,她知道自己的症结所在,可是依然无从下手。
她比谁都清楚,想要打开自己的心结,只能去追寻当年自己被绑架的蛛丝马迹,或者是寻找自己的家人。
然而人海茫茫,实在不知道从何查起。
她不肯说,祁湛言也就不打算继续追问下去。
车子启动起来,他说:“我送你回家吧?”
“嗯好。谢谢。”她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稍稍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中午高峰期已经过去了,路上车子不多。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落在安乔半边身子上,温暖的气息烘得她有些睡意朦胧。
这时候,祁湛言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的手机是最简单的铃声,一下子就拉回了安乔飘飞的意识。
祁湛言正在开车,腾不出手接电话,再加上蓝牙耳机似乎也没有带,原本打算不接算了,或者将车子停在路边再接。
然而他想了想,忽然朝安乔说:“安乔。”
“嗯?”安乔扭过头。
他朝放在两人中间的手机做了个手势:“帮我看看是谁打来的。”
“哦好。”她乖乖伸手提起手机看了一眼。
“熊乐。”
“接。”他淡定说了一句。
安乔愣了一下。
她接吗?
还是说让她帮他接起来?
各种问号在她脑子里转了一秒钟,安乔飞快地作出了决定。
她接起了电话,然后举着手机放在他耳边附近的位置。
在她想来,熊乐是他警局的同事,他打来的电话肯定是警局的要紧事,她不方便听,最好还是由祁湛言本人来听最好,所以连免提都没有开,乖乖地举到他耳边。
这动作让祁湛言都愣了一下。
他原本只是想要逗逗她,想看看她招不招架得住不着调的熊乐,没想到她居然直接拿着手机贴他耳朵上来了。
这动作有点亲密。
他面上不动声色,清了清嗓子对着手机说:“什么事?”
熊乐的声音传过来:“祁队!人呢!?”
“外面呢。”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其实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脸颊上。
小姑娘似乎没有注意到,她举着手机贴在他耳畔,她的指尖和指甲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脸颊。
指尖略带凉意的温度透过一层薄薄的皮肤一直透进来,顺利拉走了他的注意力。
“外面?老大,我们一帮人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你再不来,你亲爱的队员们可都要因饿殉职了啊。”熊乐夸张地说道。
电话里,似乎在传来小王模糊的嘟囔声:“安教授不在,真的可惜了。我回头去上她的课的时候,一定要问到她的手机号。”
祁湛言眼中眸光一闪,口中平静地说:“知道了,很快就回去了。”
“挂了吧。”他朝安乔说了一句。
“喔好。”
她将手缩回来。
微凉的指尖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隐隐有些烫意,紧跟着离开了他的耳畔。
“先别锁屏。”他说了一句。
安乔不解:“嗯?”
他目视前方,说:“把你的手机号码存进去。”
安乔一愣,还没想明白他什么突然这么说,就听到祁湛言状似随意地解释道:“你不是说还要为赵德文做一个心理治疗?下次直接联系我,我带你过来。”
噢对喔。
安乔明白过来,白玉似的手指在他手机上轻轻输入一串数字,然后工工整整地打上安乔、Joe Anderson两个名字,才锁了屏交还给他。
将手机放回原处,安乔转头看向窗外的景色,忽然想:也就是说,下一次为赵德文做心理治疗,就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她跟祁警官的交集本来就只是这件案子而已。
就算两人比邻而居,归根结底,也只是房东和房客的关系而已。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开始私心地期盼着,下一次治疗的日子,能再晚一点来。
很快,祁湛言便将她送到了楼下。
望着她走进大楼的背影,他低头看了一眼她刚输入的手机号。
“安乔,Joe……”他轻轻呢喃了一遍她的名字,不自觉地露出几分笑意来。
忽然间,手机上又打进了一个电话。
静音的手机在他掌心里无声地震动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名字:陆鹿。
唇畔的笑意一收,祁湛言暖意未褪的双眸中露出复杂难辨的神色来。
两秒之后,他将手机往副驾驶的位置上一丢,完全不理会它还在震动,重新启动了车子向警局开去。
到警队的时候,等着蹭吃蹭喝的一干人等早已经坐好了。
祁湛言走进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就算一个个都是一副正在忙碌的样子,可是他们一脸期盼的小模样怎么逃得过祁湛言的眼睛。
他勾唇笑了笑,扬声说:“大家准备准备,望月楼,我请客!”
大家早就等着这一句了,欢呼一声。
“祁队!你的钱包可要大出血了今天!”
所有人飞快地跳了起来。
办公桌就在祁湛言身边的熊乐忽然靠过去小声说:“祁队,那个……陆鹿妹子给你送了便当过来。前脚刚走。”
闻言,祁湛言没什么反应。
他瞥了熊乐一眼。
这种情况他不可能不知道怎么做。
全警队都知道,以前陆鹿送过来特地给祁队的便当,其实都是进了他们警队人的肚子。
谁饿祁湛言就给谁吃,反正他自己从来没吃过。
这种事情么,大家其实也是心知肚明。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
只不过嘛,今天大家都等着祁队长请吃大餐,谁还苦哈哈地吃便当呢?
祁湛言看了他一眼,明白熊乐那点小心思,说:“那就给楼上陆潇送过去。”
第11章
安乔打算三四天之后再去探视赵德文。
突如其来的小插曲终于过去了一大半,安乔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忘开始准备起接下来一个学年的课程。
按照合同,她是客座教授,只需要带临床心理学的选修课。
学校会有教案,但是具体该怎么发挥,还得看她自己。
幸好只是小班教学,压力不是很大。
备好了前三周的课程之后,看了看时间,刚过下午五点,正是夕阳西沉的时分。
安乔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打算开始准备煮饭。
桌面上的手机忽然一震,清脆的铃声中,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谢主任。
之前报到的那天,她特意存下来的号码。
谢主任当时说,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在学校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他解决。
但她还没遇到什么问题呢,他怎么就找上来了?
她接起了电话:“您好,我是安乔。”
“你好你好,我是谢主任啊。”手机中,传来谢主任一贯的中气十足的和蔼声音。
安乔感觉透过他的声音,似乎能瞬间想象出他说话时满脸堆满的笑。
她轻声说:“嗯,我知道。谢主任您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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