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忍受着众人扫来的目光,如芒在背不敢吭声,她就低着头,小心翼翼跟在商濯旁边,听着旁边的朝官向商濯回禀查到刘家贪污案的诸多线索和内情。
说是从窑楼带回来的姑娘已经关押起来了,刑部的人正在审问。
阿滢忍不住在心里想,刘家犯的事情,为什么要把窑楼的人给抓起来?
很快她就听明白了,原来是要为首的老鸨和窑楼最受宠的窑娘说出与刘家结党营私的官员名字。
刑部处处放着骇人的刑具,即便是燃了油灯依旧阴森森的,让人遍体生寒,各处有断断续续的□□声,以及酸臭的腐肉味。
阿滢不受控制朝前加快步调,躲在商濯的身后,生怕哪里窜出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譬如原先在拐二家种的蛇虫蜈蚣,咬她一口。
思及此,她就忍不住遍体生寒。
察觉到身后人的靠近,商濯侧了点眸子。
忽而想起她害怕蛇虫蜈蚣,原本盛有怒气的男人此时此刻耐着性子牵住了她的小手,将她牢牢扣住,带着往里走。
阿滢原以为商濯会弃她于不顾,径直离开,亦或是将她丢在这里,不曾想商濯竟然将她拉着她。
男人的大掌温热,阿滢垂眼瞧了,又抬头将目光挪到他冷淡的俊脸上。
“.......”
一旁的朝官见此动作越发将眼睛给挪开,到了密室的门口,商濯松开了她的手,倾身低头跟她道,“我让昭潭送你去一旁等。”
阿滢有些许紧张,想问怎么又不叫她跟着了,难不成商濯又想到了什么法子来折磨她?
“你要跟着我,一会该害怕了。”他道。
阿滢听得一头雾水,昭潭上前解释,“殿下带人审讯,场面不大好看,姑娘胆小,还是不要去了。”
阿滢,“......”
既然知道她胆小,为什么还要带着她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戳她的短处,真的很好吗?
“哦。”不过她也就是在心中腹诽,不敢真的说话。
商濯见她的样子,岂非不知道她在心中想什么,“昭潭跟在你身边保护,不会有事。”
“我一会就过来,嗯?”他的声音放得温柔了些。
在场的官员无一不面面相觑,跟着二殿下共事有段时日了,只见他冷面,哪里想得他还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低着声音哄姑娘呢,这还是二殿下么?
今儿还真是头一遭,竟然得见二殿下风月事,说出去恐怕都没有人信罢?
众朝臣心领神会,默默等着,谁都没有张口。
阿滢咬唇,总觉得场面不对,她两只手捏着裙摆,缓慢点了点头。
商濯深瞧了她一眼,“好了。”给她顺了顺发鬓,捋到耳后去,视线扫到昭潭。
“姑娘请。”
阿滢便跟着昭潭走了。
她处处留神,真的很害怕碰到什么脏东西,好在都没碰到什么。
出了关押人的地方,很快转到了刑部的会客正厅,阿滢在里面等着,有人给她送了茶水小食,昭潭就在旁边抱剑守着她。
阿滢起先不吃,后面忍不住,还是尝了尝,汴安就是好啊,处处膳食都精致可口。
她吃饱了,着实无趣,便寻昭潭说话。
“今日殿下怎么会忽然过去?”
昭潭如实道,“下人来报,公主和姑娘碰面,殿下担心姑娘在公主手上吃亏,便过去了。”
“啊?”还真的是这样啊。
昭潭仔细瞧着面前少女的脸色,她听罢,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看来,若是之前有关殿下的一星半点,她都会欣喜不已,眼下...
想到两人之间的争执,昭潭不光在商濯面前多了些嘴,此刻又在少女面前多了些嘴。
“迟姑娘,您离开的那段时日殿下十分生气。”
“生气?”阿滢知道他生气,“是因为我欺骗了他吗?”
“不单是如此。”
“那又是因为什么?”阿滢问道。
男女之间的弯弯绕绕,旁观者纵然看得清楚,也不一定能够理得明白。
昭潭直言道,“二殿下喜爱姑娘,姑娘出走,他既担忧又生气。”
当时得知迟滢消失的消息,商濯的第一反应是她在皇后殿中遇到了事情,随后才知道迟滢是自己跑了,当时生气归生气,商濯还是松了一口气的,不过很不明显,昭潭跟在他身边多年,看得很透。
殿下生气归生气,第一紧要还是先关心迟姑娘的安危。
眼下听着迟姑娘的口风,对殿下听过既过,毫无情意一般。
“他的喜爱是什么喜爱,是对小猫小狗还是玩意物件的喜爱?”阿滢反问。
“姑娘误会了,殿下对您并非如此。”若只是小猫小狗玩意物件何须上心,分明是看重的喜爱。
他为迟滢开了很多先例,抓到她回来后首先耐着性子哄她了,其次怕她闷坏了,在朝堂不稳当如此紧要的关头带着她进宫参宴去散心。
迟姑娘不安分,被殿下撞见和三殿下牵扯不清要不是殿下隐忍,凭着她三言两语,如何能轻易哄好?放别人的身上,一而再的背叛,早死千百回了。
倘若不是看重的上心,猫猫狗狗何需多费主人的心思,迟姑娘给殿下添的不是欢愉,多是郁气。
真要是玩意宠眷,养了给自己添堵,又是为何养?
“你别和我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和殿下身份不匹,我再也不会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到头来,受伤的只有自己。
“姑娘要避子汤喝,那药很是伤身,殿下便询了太医,可有其余的避子方法。”
阿滢一瞬间反应过来,所以商濯到了紧要关头撤出来,是因为...避子?
“殿下将来必是储君,他容许姑娘生下孩子,并非是因为想要一个孩子,而是因为想要姑娘。”
阿滢听得一愣一愣,“......”
好一会她总算是反应过来,低头整理裙摆,“...那又如何。”
“我与他注定没有结果。”
“我知道他身份尊贵,将来更是九五之尊,上赶着要与他一处好的女子多了去,但那又如何?”
“姑娘不是爱财么?”昭潭不解。
阿滢,“我是爱财,但是更爱我自己。”
“若是为了财富权势,要在汴安的皇城提心吊胆一辈子,与人争风吃醋,共侍一夫,我宁愿回去,日子或许清贫些,却很自在。”
“你不需要劝我,不如..你去劝劝殿下罢?让他放了我回去。”
昭潭,“......”迟姑娘不过是朝他靠近了一些,殿下便勃然大怒,倘若他真的开口让殿下放了姑娘回去,他的性命恐怕不保。
“姑娘若是想要殿下厌弃,不如顺从殿下一段时日,殿下恐怕就会腻了,或许就放了姑娘回去。”
“顺从?”要如何顺从,商濯让她生孩子,她也要给生孩子么。
“如何顺从,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眼下不正是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见到昭潭吃瘪,阿滢也不与他一道说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
单是想着来劝她,怎么不去劝劝商濯让他放过她,不要再来找她。
她不明白商濯到底是为什么非要跟她过不去。不放她走。
相顾无言一会,商濯依旧没有回来。
阿滢想着藏起来的信笺,昭潭在,她又不好拿出来看,即便是将昭潭就支走,这里还是有伺候的人。
她想起一事,试探昭潭的口风,“二殿下和三殿下不是一母所出的亲兄弟么,为何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
“事关朝廷密事,属下不便告知姑娘,您若是想知道,尽可以去问殿下,或许殿下会告知姑娘。”
分明是拿她的话来堵她,她敢去问商濯么?真要是问了商濯,指不定会怎么惩罚她呢。
话接不上来,便也沉默了。
昭潭想到一事,这当口便告知了迟滢,“上次皇后娘娘给姑娘下药,欲将您送给陛下,殿下为了支开陛下,给陛下放了刘家偷缴倒卖器械库的事情,随后将您救出,又与皇后娘娘翻了脸面。”
“四殿下那时候尚且松懈,殿下此举无异于贸然,于大计无益处。”正因为提前将消息放了出去让四殿下得知,给了刘家一些可乘之机,这才拖了许久没有处理干净。
原本在等些时日就可以连根拔起。
“你说他是为了我?”阿滢转了转眼珠子,咬唇很是不信。
昭潭没有再与她纠结事,而是与她说起另外的一件事,“殿下许久不曾进椒房殿了。”
“自从姑娘被下药开始。”
阿滢啊,“......”
商濯居然真的与皇后闹翻了脸面,这件事情是真的?
昭潭都如此说了,倘若她再问昭潭此事是否当真,他必然会说当真。
外间忽而传来声响,阿滢循声望去,原是商濯领着人回来了。
在一群人中,他居首位,无论是身量亦或是面皮,无比出众,不自觉吸引人的目光。
纵然阿滢厌恶他,也时常会被他的皮相吸引。
平心而论,即便是来了汴安,进了一趟宫,参加过宴会,阿滢也没有见到比商濯气质相貌更出众的人,更别提他有手腕,沈家的婚姻一退,引得各家竞相攀附,想要将女儿嫁给他。
跟在商濯身边的朝臣没有进正厅,禀完了事宜,人在正厅门口便分散了。
商濯迈步走进来,他腰间的玉佩挂穗随着他的步伐而微微晃动,好不矜贵风流。
“等久了?”商濯行至她身边问。
阿滢晃了片刻的神,“没有,殿下事务繁忙,我都明白。”所以,下次就不要带着她出来了罢。
男人的目光扫过桌上的糕点,见她吃了大半,阿滢解释说方才有些饿了。
在府上用膳那会子,因为商珠坐在她的对面,有她盯着,她就没吃多少。
商濯带着阿滢去掌刑部的公文房,昭潭帮着商濯查找卷宗,阿滢在旁边研墨,实际上,商濯偶尔批注而已,不经常动笔,她就在旁边慢吞吞研着,看着商濯批注那些繁复的公文。
站得有些许累了,阿滢微微倾身捶腿,她还没有碰到腿,一旁的男人给她踢过来圆凳。
给她的么?
正巧,昭潭抱着刑部积年整理出来的文案,他左边还拿了一个软垫,放在了商濯踢的圆凳上,“姑娘请坐。”
阿滢先是看了一眼商濯,执笔忙碌的男人并未抬头。
她站着也累,索性就坐下了。
昭潭帮着商濯整理刑部的公文,刑部伺候的人上了茶水。
阿滢没有想到她居然也有,方才糕点吃多了,而今口腻味,是收集起来的春水露煎的茶水,喝了很解腻。
男人分了一点神过去,只见旁边的少女捧着茶盏小口小口啜着,她纤长浓密的睫毛微颤,遮住了漂亮的清浅瞳仁。
昭潭整理出来的公文不知道放在何处,刚要询问商濯,谁知,见到自家主子神思分到一旁的姑娘上。
昭潭不好打搅,没有吭声,“......”
日暮西垂,灯火已经点了起来,本以为今夜要在这里陪着商濯熬,没想到他合了公文,让昭潭收起来,嘱咐了话。
便看向阿滢,“走了。”
她吃饱喝足便有些困倦强撑着不至于脑袋瓜点了书案面闹出笑话。
阿滢连忙站起来跟在商濯的后面出去,马车晃晃悠悠,阿滢的瞌睡跑了大半,她不敢往商濯那边看,前头瞧着没意思,眼神往左,通过撩开的车帘见到外头繁茂的景。
这好像不是回商濯府邸的路罢?
“殿下,我们要去哪?”
猜不明白,索性就问了。
男人手执书卷在看,视线不曾从书页上,倒是应了她的话茬,“阿滢担心我会带你去何处?”
她怎么知道商濯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没等到旁边人说话,商濯侧眼瞧过来,“你想去哪?”
“啊?”阿滢不放他这样问。
“不想去哪。”
“待这桩事情玩,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商濯忽而道。
阿滢愣住了,散心?
商濯要带她出去?没听错罢。
“汴安事情繁忙,殿下如何能够离开?”不是有刘家的事情么,还有四殿下那边虎视眈眈。
商濯思忖片刻,实话告诉她,“刘家贪污盐税,几个州皆有牵连,需得出去一趟,正巧带你去散散心。”
“......”原来如此啊。
阿滢脑子里转着主意,“殿下既然是为了忙碌汴安的事,想必没有心思游玩,我怕跟在殿下身边给殿下添乱,不如还是在汴安等着殿下回来。”
“不可以。”男人淡声漫漫,直接风轻云淡拒绝了她。
阿滢,“......”
分明就是忙朝廷的事情,说什么散心。
男人明明已经收回了目光,却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为何,“盐税一事,本来早就人选,怕你太闷,带你出去。”出去一圈,或许她就能意识到汴安的好了。
这算是解释?
阿滢有些不大习惯,商濯好不对劲。
再看他的神色,又觉得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就是那副冷冷的样子。
话说到这份上,阿滢索性就沉默了。
话又说回来,离开了汴安,说不定她能在路上跑呢?那不必汴安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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