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是之前的日常,成了它短暂的肌肉记忆,把玩飞盘当成了遛弯后的奖励。
今天它的活动量足够多了,不应该再让它进行剧烈而兴奋的运动。看着没那么激动,就是可怜兮兮望着他的鱼丸,陈岩心里叹了口气,难得破例,拿起飞盘时抬腕看了时间,只让它玩五分钟。
陈岩再次到家时,客人们已经离开,扫地机器人在客厅工作着,没有任何食物的异味残存,还隐隐飘着消毒水的味道。
坐在沙发上喝着奶茶玩手机的陈婧看到他来,立马丢下手中的东西,人还没到厨房,就高喊着让李姨赶紧煮饺子。
她哥没帮她去买奶茶,但帮她点外卖了,自然也给她的朋友们点了。
吩咐完李姨,陈婧就狗腿子地迎上去,“哥,您赶紧去沙发上歇着,明天我遛鱼丸。”
“气消了?”
“没有!哪里敢跟你生气。”
真是喜形于色,什么情绪都放在脸上。几个月没见到她,陈岩哪里真会跟她板着脸,但他还是没忘了说她一句。
“让别人做事之前,先问人愿不愿意。”
玩得太开心的陈婧都差点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想了下才记起,边嚼着黑糖珍珠边说,“可我给钱了啊,她也没拒绝啊。”
“那你有问她愿意帮你去拿外卖吗?”
陈婧本想说,收了钱不就是愿意的意思吗。但看着她哥的一脸严肃,她觉得他莫名其妙,又不是多大的事情,至于这么认真吗?
“没有。”本不想顶嘴,但她还是补充了一句,“我以为她收下钱,就是愿意的意思。”
“你可能没有给对方反应的时间。”
陈岩忽然想起她将钱塞到他手中的匆忙而寡言,一句都不解释,“这样会……伤了对方的自尊心。”
陈婧想了下,她当时很忙,但对方也不是多重要的人,就是一场误会而已。
“知道啦,我下次一定记得先问。”陈婧作出一副可怜样,“你知不知道我准备final多辛苦。刚到这,就要被你训。”
不管她是不是真知道了,陈岩也言尽于此。
她这么大了,即使是看着她身上的一些臭毛病,他也要克制着不去说。有时提一两句当是敲打。听不进去也没关系,以后吃了亏,就自己记住了。
他笑了,“我上过大学,知道final多辛苦的。过几天带你去滑雪好不好?”
“好啊,我今年还没开板呢。”陈婧还是没想明白,又追问了句,“你是不是拿外卖时认错路了?你开车这么多年,还自诩方向感好,路都能给记不清吗?”
看到李姨将刚出锅的热乎饺子端到了餐厅,陈岩从沙发上站起身,“管好你自己。”
许嘉茗正式进入了寒假。
早在假期开始前,身边同学就已经买好了回国的机票。她也看过,涨了好多,之前回国几百刀就可往返,而现在要两千多。
她不缺机票钱,就是现在不能回家了。
爸爸的事,这段时间没有消息。是一月底过年,也许要等到开年,才会有进展。
往好处想,她可以过一个不用提心吊胆的假期。
除了一则像水花一样溅起又迅速被新的喧嚣掩盖的新闻,再也没有任何消息。有时半夜醒来,她还是觉得恍惚,不知真假。
呆在家复习时,就已将家中食物消耗殆尽。虽然家附近就有沃尔玛,但她还是坐公交去了趟大统华。
忙起来时,连着吃几天的三明治也不在意,但她到底是个中国胃。早饭能有选择时,她都想吃包子。
她采购了一大堆冷冻包子、葱油饼、速食米粉等干粮,又忍不住买了好多零食。她拎着购物袋出去时,也没想着打车,依旧是公交车回去。
东西太沉了,还买了腐乳、酒酿这种玻璃瓶装的食物,她把购物袋放在地上时都小心翼翼的。从左手换到右手,再次拎起袋子往前走时,对面的车驶过,透过挡风玻璃,她看到了认识的人。
豪车内是颇为养眼的一对男女,女人在眉飞色舞地讲话,他在笑着听。
那个叫陈岩的男人很有修养,就凭他的道歉,她都能不介意他女朋友不那么礼貌的行为,只当是个误会。
这边很多这样的情侣,双方家庭背景都很好,高中或大学就过来了。毕业后,家庭为其在这置业,只需他们幸福就好。
这个陈岩,背景更好而已。曾经的她,也是其中一员。
人要面对现实。
她从不混圈子,但群居动物之间,怎么会没有圈子与层级呢?选不选择加入圈子的前提时,要有资格加入。
当她滑落之时,就已与曾经的圈层脱轨。
可惜,她没有向上攀爬、重新回去的欲望。
等到人行道可通行时,她提着手中的重物,过了马路。
不过许嘉茗才在家窝了两天,周卓就过来找她了。理由找的正当,说是来滑雪。
也不是什么借口,周卓的确爱好滑雪,以前还撺掇她学过,说这儿的冬天这么无聊,只能不浪费这的地理环境,去滑雪找点乐子了。
那时她压根没有考虑过要去租装备,直接买了全套的。
结果学了一堂课,摔得太凄惨,她觉得自己实在不是个手脚灵活的人,果断放弃了。装备也没当二手卖出去,放在家中的储物柜里,想着精挑细选的滑雪服还挺漂亮,遇上大雪天,穿出去也行的。
她对周卓来还挺矛盾的,她很感激这个从小到大的朋友挂念着她,假期还特地过来看她一趟。但她也很想认真跟他说,我很好,我没有那么脆弱,不要有任何特殊对待。
没认真说的原因是,他来的第二天,早上五点就来接她,开车去雪场。那个雪场有点远,驱车过去要一个多小时,下午三点就关门了。要尽情滑,就要赶个大早过去。
在车里困的不行的她暗骂着,你要发善心,何必这么折磨我?
第11章
周卓是高中到了美国后,才学的滑雪。
学校热衷搞体育,他那时也被逼着学了许多运动,每个周末都是他妈开车带他去上训练课中度过的。
然而他自认没什么运动天赋,还对大多数运动都不感兴趣。游泳太无聊;足球人太多,他讨厌团队协作;打网球太晒了。
他妈倒是比他先累了,放弃了试图以体育进藤校的幻想。后来偶尔上了几节滑雪课,他倒是没厌烦,有了点兴趣。
那时他只是觉得好玩,直到后来读法学院的时候,很忙,几乎没有一个完整的周末。假期里,当踩着滑雪板急速下滑,肾上腺素急剧飙升,一切都被甩在了身后时,爽到极致,他爱上了这项运动。
他毕业后顺利进了大律所,第一年压力很大,长时间工作不算,在一切休息时间,都有可能收到上司的邮件让他立即给反馈。太过junior的结果就是,无法掌控自己的时间,完全配合着毫无节奏可预测的合伙人上司。
高压之下,滑雪的刺激是无与伦比的多巴胺。
周卓自认水平不错,热身了许久之后,就上了条较为陡峭的雪道。已是假期,雪场的人很多。但上了难度后,就能多点清净。而在这条道上,人更是少。
虽然刚刚在蓝道上练了很长时间,肌肉记忆都回来了。但在这种较为松软的雪质上,周卓不敢贸然大意。跟个初学者一样小心谨慎,稍微快一点就很容易卡不住刃,还是板尾上的压力控制做得不好。
这些问题只能强行上量来纠正,他滑了三四个来回后,内心烦躁到骂了若干次f开头的字母后,才逐渐降低重心稳住速度,渐渐得心应手。
正自我感觉非常良好时,享受着施压回弹的爽感时,周卓就看到了一人从侧前方的一条小径里滑出,那是条非常不平整的陡坡,估计是薄雪下有石块,只见他强行起跳。这种迅即的反应动作会面临落地后的巨大冲击力和速度。但那人却是无比稳定地继续向下滑。
我靠!
周卓内心骂了句,这是专业级别的玩家。
看着非常简单的起跳,但这个反应速度和技巧,懂行的人才知道,这要花多少时间训练,才能有这种水准。
周卓不由得加快了速度,一边专心自己的发力,一边分出神去观察那个人的动作。
他的腿部力量感十足,而腰腹核心的爆发力可以用强悍来形容。
在这条虽陡峭但与他刚才滑过的小径简单得多的雪路上,那人却没有任何的炫技,甚至速度都没提的那么快。几乎像是在减慢速度欣赏风景,的确,这一条雪道很美,前方是对面的山脉与低垂的云海。
这条道挺长,他也没法盯着人看,不然脚下动作都不由自主跟着人跑了,自然是跟丢了。看到技术差距如此之大,周卓心中莫名较劲,滑了好几趟,肚子饿了,体力不够用时,才坐了缆车上去。
在山顶有咖啡厅,许嘉茗在那坐着。
有着全套设备的菜鸟,空手来了雪场,来了就说她要去睡觉。见她困到眼皮都睁不开的样子,周卓也没办法。
下了缆车后,周卓正往咖啡厅的方向走去时,就看到了左手提着单板、身着蓝色滑雪服的男人。看着他的身型,错不了,就是刚刚那个人。
这个雪场很大,如果是游客,会在这住几天,如果是本地人,估计有个滑雪的小圈子,会互相切磋,毕竟滑到野雪地带,需要有同伴。
周卓是个外向的性子,直接主动跑上去用英语跟人打了招呼,“嘿,你滑的太棒了,你是专业的滑雪选手吗?”
这个雪场,陈岩以前常来,跟陈婧说好了在山顶的咖啡厅会和。她的滑雪水平很一般,他请了个教练带她。
对滑雪,他没了往年的兴趣。基本功还在,筋骨还成,却只是兴致缺缺的滑了半天。也许是这件事对他而言,不再有挑战。到了这个水准,技术提升的边际效应已经很低了。没有更高水平的追求,对更刺激的野雪道也没了征服的欲望。
下了缆车时,他还颇为无聊地想,难道是年纪大了,对刺激都无感了?
正在琢磨间,就被一个陌生人打了招呼,是个亚洲面孔,陈岩不认识,只微微致意,说了声谢谢,我不是。
看着对方的冷淡,周卓并不在意,“我刚刚看到你的跳转,落地时太稳了,太佩服你的技术了,你练习了很久吗?”
“是的。”陈岩不想与陌生人搭话,敷衍地笑了下,“多加练习,你也可以的。”
见这人跟自己走的是同一个方向,估计目的地一致,来吃点东西补充能量。
反正是陌生人,周卓也厚脸皮一把,直接问了他技术问题,“雪况较差,卡不住刃,我有降低重心,但有时还是不起效,该怎么办?”
估计是个单纯的滑雪爱好者,陈岩倒也没反感,回答了他的问题,“稳住后换刃把速度带入下一个弯,注意调整后刃。”
周卓琢磨了下他的话,好像的确,前刃很简单,他却没有有意识地去调整后刃。真是行家,一句话就能给出重点。他记下了这句话,需要在练习中加固认知。
周卓又趁机问了几个专业问题,对方还是言简意赅的回答。果然,高手都是这么话少而一语中的。
两人边说就边走到了咖啡厅前,占了人便宜的周卓主动上前拉开了门,让对方先进。
陈岩说了句谢谢,就走了进去。
比起山顶的寒风,开着暖气的咖啡店里无比温暖,飘着廉价美式与烘烤面包的香气。人不算少,还在排着队点单,陈岩扫了圈,准备找个空位坐下。
他却在角落里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那个女孩。
她穿了件灰色毛衣,披着头发在低头看书。进来时她正好在翻书,这才看到了她戴了白色的有线耳机。
她好像很喜欢听歌。
是偶遇吗?还是刻意的巧合?
这个城市不算小,已成本能的警惕心让他下意识不得不多想一下。
在他还没有得出结论的时候,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抬头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朝他笑了下,还招了手。
陈岩却莫名想到了他刚落地时,见到的那个笑容,单纯而温暖。
他朝她的方向走了过去,见到了,应该打个招呼。
许嘉茗不喜欢滑雪,不喜欢危险而刺激的运动。
好难学,屁股摔疼了,腿脚酸软不说,第一次成功滑起来时,她却不喜欢陡然无助的失控感。
失控的感受不在她的控制范围内,不学滑雪这件事却在她的控制范围内。
周卓来了句,你压根就没一项喜欢的运动。
也不是,她喜欢游泳,喜欢游好多个来回,泡在水里发呆,洗完澡后去买汉堡吃。但夏天过了后,游泳的热情都没有了。
好吧,或许她真不喜欢运动。见她这认命的样子,周卓也没办法,直接放了她来这坐着。她来滑雪场很纯粹,坐个缆车上来,再坐下去。
窝在温暖的咖啡馆里补了一觉后,她点了杯咖啡,照例配了个肉桂卷。可惜,这儿的肉桂卷做的很难吃,她吃了两口就放下。
读的是史蒂芬金的短篇故事集,看完《迷雾惊魂》时,作者的营造的氛围实在是太恐怖,她看了外头的雪山都在想,会不会突然有头怪物冲过了雪山来抓住所有人。
自己倒是被这荒诞不经的想法逗笑,翻了下一页书。
咖啡馆的人渐多,她也终于有点饿,抬头想看下到底有多少人在排队,人太多就算了。结果就看到了周卓正走了进来,他背后的门在缓缓合上。
周卓今天穿了个红色滑雪服,十分显眼,她今早还笑他说你这也太喜庆了。
许嘉茗向他招了手,示意她在这。忙碌时分,咖啡店里的空位也不多。招完手后,她看着一同走过来的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认识的。
她已经坐在了最角落里,许嘉茗不知道,他是要过来打招呼,还是坐到附近的空位上。但也没什么,打个招呼而已。
看到了许嘉茗在招手,周卓加快了脚步往角落的方向走去,还没到跟前,就说了句,“你怎么坐在这里,冷吗?”
陈岩倏然向后看去,跟她说话的,是刚才的陌生男人。
“不冷。”
陈岩与她就隔了张桌子,许嘉茗看出他是过来打招呼的。但想及刚刚自己的动作,也许是他误解了。虽然这点误会没什么,她再热情地朝他say hi就好,但还是挺尴尬的。
“吃过了吗?我去买点,你要不要薯条?”
看着陈岩停住了脚步,看着她,脸上连个向人打招呼的笑容都没有。就像是之前他一贯的冷漠神情,许嘉茗也没了热情下的念头。虽然还挺惊讶,会在这碰到他。
但出于礼貌,她看到了对方过来,都要打声招呼。许嘉茗正要站起身时,就看到周卓先跟他讲话了。
周卓还觉得奇怪,怎么进了咖啡厅,这人怎么还跟他一个方向,有这么巧吗?看了眼周围,点完餐的人将剩余的空座占了所剩无几。
可能是视线盲区,觉得角落附近还有隐藏的位置。许嘉茗坐了个四人座,两张沙发椅,中间一张木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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