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姬十分肯定地点头回应,事情就这样决定下来。
在奔赴下一个任务的路上,炼狱杏寿郎抓紧空闲的时间先给雪姬更加详细地介绍炎之呼吸。
两个人面对面盘腿坐在榻榻米上,
“作为五大基础呼吸之一的炎之呼吸是炼狱家族代代相传的呼吸法,熟练掌握之后就能通过斩击来产生灼热的火焰,将恶鬼燃烧殆尽,就像雪姬看到过的那样。”
雪姬回想起炼狱杏寿郎战斗时的模样,再把杏寿郎的模样换成自己,想象她一挥刀就带起一大片火焰的样子……
这是什么魔幻现实主义的画面啊,
明明放在杏寿郎的身上就一股“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感觉的战斗场景,一旦把人换成了她,就莫名透露出违和感,
雪姬眼角控制不住地轻微抽搐两下,面无表情地压下心中奇怪的念头,摆正心态,以谦虚好学的态度面对炼狱杏寿郎认真的教导。
“学习炎之呼吸时,首先要保持平稳且有力的呼吸,集中精神,用力扩张肺部,让更多的空气在血液中流通,点燃身体里的火焰,带来更多的力量,”炼狱杏寿郎一边解说,一边拿自己做示范。
他的呼吸变得平稳且悠长,炽热的气息随着每一次的吐息而呼出,在空气中燃起一簇金红的火苗,“之后,只需要抓住那种感觉,勤加练习,就可以初步掌握炎之呼吸了。”
雪姬:“…………”
她闭上了眼睛,清空心中所有的杂念,按照炼狱杏寿郎说的那样,集中注意,深呼吸,火焰,燃烧,力量……
过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发生,
嘈杂的思绪逐渐远离,雪姬只感觉到心中一片放松和宁静,
没有灼热的呼吸,没有燃烧的火焰。
保持深呼吸她能听懂,吸入更多的空气她也能理解,后面的“点燃火焰”她一点感觉都没有,更别说抓住感觉勤加练习。
炼狱杏寿郎回想了一下自己学会炎之呼吸的过程,安慰道:“学习呼吸法需要一步一步慢慢推进,雪姬不需要着急,多练习几次,等身体找准感觉,自然而然就能够学会了。”
已经有一个成功的案例摆在眼前,雪姬觉得刚刚没成功很有可能是因为用的方法不太对。
沉心静气,保持呼吸,然后是火焰,
火焰、
火焰……
雪姬努力搜寻能够让她联想到火焰的东西。
如果从有意识的时候算起,她存在的时间不长,脑海中除了大片的空白,就只有短到填不满一个月时间的记忆。
她的出现伴随着入冬后的第一场雪,纯白,冰冷,寂静,
她的身边环绕的是吹过空旷的荒野、游荡在纯白大地上的凛冽寒风,冷到刺骨,
那些在黑夜里守着恶鬼到天明的回忆,无论怎么看都和“火焰”这种带着炽热温度的词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关联。
少女在记忆的画面中挑挑拣拣,很快就被一片灰白种的一点红色吸引了注意。
啊,是那天晚上的事,
她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披着火焰羽织的少年踩着明亮的火光一路火花带闪电冲到了她的面前,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比夜里的灯火还要暖、比天边的残星还要亮的光。
炼狱杏寿郎的出现就像是一道分水岭,在那之后,她回忆中的画面越来越多被鲜艳的金红色填充。
雪姬翻拣着记忆,一开始还能记得要寻找和“火焰”有关的场景,但渐渐的,有其他东西拉扯着她的注意,
有谁能在金红色猫头鹰全心全意的注视还有时不时扑扇着华丽的翅膀吸引眼球的强大攻势下还对猫头鹰视而不见吗?
没有人!
她干脆利落一点都不挣扎地选择了躺平。
而当少女终于从一群毛茸茸中艰难地拔出自己的意识,休息时间已经过去,他们该继续赶路了。
雪姬:“…………”
又来了,这种让人怀疑人生的时间流逝。
她明明记得自己只是稍微和猫头鹰贴贴了一小会儿,怎么就过去一晚上?
她的时间都去哪儿了??
再怎么想也没办法改变事实,雪姬纠结了一会儿,熟练地把满脑子的怀疑和“炼狱杏寿郎有什么神奇的魔法”的猜想扔到脑后,然后在炼狱杏寿郎询问炎之呼吸的进展时再一次陷入了自闭。
“不要气馁啊雪姬!”看出了少女情绪不高,炼狱杏寿郎用力地给她打气,“每个人学会呼吸法的契机都不一样,坚持下去,一定会有效果的!”
雪姬点了点头。
昨天一晚的打坐其实不是没有成果。
虽然对于炼狱杏寿郎说的“点燃身体里的火焰”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但是下一个步骤“感受呼吸带来的身体里的力量”进行的很顺利。
在她的身体里确实流淌着某种力量,无处不在,和她本身完美的融为一体,不分彼此。调动这股力量是她的本能,就好像呼吸一样自然,以至于她先前忽视了它的存在。
一旦注意到了,她就能够以自身的意志将它完全驾驭。
雪姬握了握拳,五根指头收紧又松开,
或许下次遇到恶鬼后她该测试一下自己的能力,说不准能一巴掌把它扇成天边一颗流星呢。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地方有点不对劲。
按照炼狱杏寿郎的教导,呼吸法最重要的是呼吸,也就是以肺部为力量循环再生的中心,而她……可能是在肚子?肚脐?胃?
不管怎么说,肯定不是肺部。
雪姬悄悄瞥一眼身边的炼狱杏寿郎,没想到被少年发现,然后得到了一张好看的笑脸。
“……”
某人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她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好像刚刚偷看的人不是她。
“我们这次的任务是在长野,有人在晚上被蛇一样的怪物袭击后消失踪了,几天后人们在小巷里找到了失踪的人身上穿的衣服。根据情报,长野很有可能有鬼在狩猎。”
赶路途中,炼狱杏寿郎将鎹鸦带来的消息说给雪姬听。
雪姬一边将任务情报记在心里,一边不忘尝试着练习炎之呼吸,
至于练习了一路的结果嘛……
不知怎的她心里冒出一个不太好的预感,什么炎之呼吸,什么一刀砍出大片的火焰,这些不太科学的东西可能、也许、大概、统统都和她没有关系了。
“嘎嘎嘎——”
天空中传来乌鸦的叫声。
为了塑造可靠的形象,工作时间炼狱杏寿郎的鎹鸦“要”一直都表现得很稳重,不会发出不必要的叫声。
两人抬头往天上望去,看到了另一只黑色的乌鸦以非常快的速度从远处飞了过来,
雪姬猜那也是一只传讯的鎹鸦。
新来的鎹鸦围着要飞了一圈,两只鸦并排飞了一会儿,紧接着要降下高度飞在炼狱杏寿郎面前,急切地大声喊:“嘎——支援,支援,请求支援,附近有剑士重伤,请求支援——”
第8章 逝去
炼狱杏寿郎脚下来了个急刹车,在地上拖出两道脚印。
“带路!”
他一甩披风,一秒钟都不耽搁地奔向另一个方向。
不属于他的鎹鸦在天空盘旋一圈,“嘎嘎”叫了两声,用最快的速度飞在前面。
雪姬跟在炼狱杏寿郎身边,听要转达新来的鎹鸦带来的消息。
鬼杀队丁级队员在执行任务的途中突然遇到了鬼的袭击,力战不敌,如今生死不明。
现在是下午,太阳高高挂在他们的头顶,拼命释放着光和热,却被层层叠叠的阴云遮挡,没有办法驱走一丁点寒意。
冬天的夜很长,鬼只能在晚上出没,也就意味着那名队员和鬼的交战至少已经过去六七个小时。
雪姬已经知道,鬼杀队按照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将普通队员划分为十个等级,在这之上的是柱,以及鬼杀队唯一的主公大人。丁级,说明求援的那名剑士实力还算可以,对付普通的恶鬼没有问题。居然能把这样的剑士打到重伤,鬼的实力一定不弱。
独自面对那样的鬼,这么长时间没有得到支援,那名剑士很有可能撑不到他们到达的时候。
她转了转眼睛,在赶路的空余中将目光的焦点凝在火焰的披风上。
但是炼狱杏寿郎完全没有在意这一点,
只要还有一点点存活的可能性,就足够他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千里奔波跑过去,
哪怕那名剑士真的已经死了,至少,要把害死他的鬼送下地狱,才不会让鬼杀队的队员白白死掉。
在炎之呼吸的加持下,炼狱杏寿郎的速度很快,几乎能和飞奔的快马相媲美,就算是这样,等他们真正抵达发生过战斗的地方,太阳也已经贴着地平线要掉不掉。
实在是太远了,
他们横穿过了一座占地不小的树林,还在没有人烟的荒地里跑了一会儿,才逐渐发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地上的雪和泥东一块西一块杂乱的混搅在一起,像一个没有耐心的画家随手在白色的幕布上画出的乱七八糟的画作。
“有人在这里战斗过,”炼狱杏寿郎拍掉手上沾染的泥土,低头看着脚边风之呼吸刮过地面后留下的凹痕。
这样的痕迹在这里随处可见,雪地上杂乱的脚印向某个方向无限延伸。
雪姬放开感官,尝试着捕捉这里残余的鬼的气息。
淡淡的黑色线条出现在她的面前,指明了下一步该前往的地方,
几乎同时,炼狱杏寿郎将脑袋转向和她相同的方向。
他注意到了雪姬的动作,向银发的少女轻轻点了点头:“唔姆!看起来我们都抓住了恶鬼留下来的尾巴。”
雪姬注意到,杏寿郎的眼角轻微的紧绷下压,让一向开朗的人脸上显示出不一样的紧绷和压抑,就好像明亮的太阳蒙上了阴云,燃烧的火焰不再跳动。
她不喜欢杏寿郎现在的样子……
她可以帮忙。
沿着那条黑色的线,一定能够找到那名丁级队员,找到鬼。
雪地上的脚印中断在了突兀出现的小河边,黑色的虚线在河面上洒成了一片浅淡的薄雾,没有办法进一步精准的定位。
“是顺着河流被冲走了嘛……”炼狱杏寿郎抬起胳膊,让鎹鸦要稳稳地站在他的手心里,“接下来就拜托了。”
要侧着脑袋,眨了眨黑豆的眼睛,振翅飞向高空,和另一只鎹鸦在空中盘旋,希望能借助更广阔的视野发现一些线索。
炼狱杏寿郎也没闲着,沿着河岸的方向快速搜寻。
湍急的水流砸在河底的石板上,溅起一蓬水雾,在穿入山林之后流速减缓。
雪姬耳朵一动,拉住炼狱杏寿郎的披风,将人引向岸边有三人环抱那么粗的大树。
现在正是冬天,树上的叶子早就掉得精光,只剩下干枯的树枝笔直地指向天空,斜斜的枝干上隐隐约约能看到灰雀筑成的巢,但这么冷的天气,没有鸟儿会站在那里喝西北风。
在这片寂静的林子里,树后微弱的喘息被放大,在雪姬和炼狱杏寿郎靠近时忽然被压到最低。
不愧是丁级,那名剑士发现他们了,
炼狱杏寿郎和雪姬对视一眼。
雪姬往后退了退,让杏寿郎走在前面,黑色的制服和金红的日轮刀能够让树后的人放下警惕。
求援的鎹鸦从雪姬的身边擦过,像黑色的子弹一样扑到大树后面。
“……阿……吉……”
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有气无力虚弱得像是风里的蜡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炼狱杏寿郎踩过“吱吱呀呀”的雪,来到那名队员的面前。
雪姬安静地站在他的身边。
丁级剑士看起来比杏寿郎年长很多,大概二十出头,穿着和杏寿郎一样的制服,没有羽织。
那件耐脏耐磨甚至能够抵挡住恶鬼撕咬的衣服被割了好几个口子,破破烂烂穿在剑士的身上,最严重的腹部缺了一大块布料,血肉模糊的伤口正止不住得往外渗着血。
他靠坐在树上,脸上的血污将黑色的短发粘成一缕一缕的模样,呼吸急促又轻浅,一只手沾了血,正捂在肚子上,另一只手没什么力气的耷拉下来,手里握着一节断刀。
白雪被他的体温融化成水,和着源源不断流出的血,将身下压着的枯叶浸泡成一片猩红。
黑色的鎹鸦站在血泊里,仰起头看着他的主人,靠着树的青年却连抬手摸摸鎹鸦脑袋的力气都不剩下了。
“……是你……”剑士看了看炼狱杏寿郎的火焰披风,又看了看他金红色的半长头发,然后是腰间那把赤红的日轮刀,“……炎柱的……孩子……”
雪姬瞟了眼炼狱杏寿郎。
少年半蹲在地上,扶着剑士的肩膀支撑起他的身体:“炎柱是我的父亲,我叫炼狱杏寿郎。”
剑士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居然推开炼狱杏寿郎自己坐了起来,“我知道你,第一次出任务就杀了一只差点成为下弦的鬼……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是你的话,一定可以……”
他反手紧紧抓住炼狱杏寿郎的胳膊,“听我说,那只鬼有血鬼术,召唤的雾有问题,水有可能削弱他的力量,天黑之后他一定会来找我……帮我,杀了他!”
“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做到!”
剑士死死盯着炼狱杏寿郎,眼睛亮得像是夜空的星。
炼狱杏寿郎用力地点头,坚定地说:“唔姆!请放心地交给我吧!”
他说得那么肯定,只要看到那双金红的眼睛,就会让人相信,答应了的事,他一定会做到。
“谢谢……谢谢……”
短短的几句话耗尽了剑士全部的生命,他的瞳孔失去焦距,困倦地垂下眼帘,身体向后滑落,靠在树上,脑袋没有力气地倚着倚着树干。
炼狱杏寿郎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名剑士正在走向死亡。
他受的伤太重了,腹部那道伤口是贯穿伤,伤到了重要的脏器,按理,他早在受伤后不久就该死了,没有得到及时救治,还在水里折腾了半天伤上加伤,能够支撑到他们的到来还能够保有意识已经是一个奇迹,刚刚恢复精神只不过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炼狱杏寿郎定定地看着逐渐死去的剑士——
这不是他第一次目送同伴永远地离开。
“如果你有话想对重要的人说,我可以帮你转达。”
但无论多少次,他永远都不可能习惯。
“……重要的人……”
青年费力地分辨这句话的意思,失焦的眼睛空洞地看着交错向天的干枯树枝,想了好一会儿,
“……已经……没有了……”
“……我杀了鬼……我为他们报了仇……”
“……我该去找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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