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苏将邀请函收好,凑到祁言身边,说道:“祁言,等你生日的时候也要记得邀请我噢。”
祁言问她:“你知道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十月二十嘛。”别苏早就偷偷看过祁言的证件号了。
春节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对祁言的了解实在有所欠缺,几乎是恶补了一通,而且祁言也从来不在她面前隐藏什么,连手机都能解了锁给她用。
只要有心,想要知道这些信息太轻易了。
她去年九月份转学过来,当时和祁言还不算太熟悉,但现在两人关系越来越好,肯定是要一起庆祝生日的!
虽然现在才五月,她也是很认真对待这件事的,知道日期的时候她特意去翻了日历,看到是周末还高兴了一会。
成功把祁言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别苏保证道:“等今年你过生日,我一定会好好为你挑选一件礼物的。”
她说得信心十足,显然是胸有成竹,对要送的礼物有主意了。
祁言没有追问,让她保持着神秘。
他的眸中带笑,轻声道:“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
周日。
盘旋的山路上,豪车如流水一般绵延不绝,载着尊贵的客人停在了顾家宅邸之前。
别苏坐在车内,看着盛装打扮的男女步入门内。等了一会,她才拿上生日宴会的请柬与亲自准备的礼物,走下了车。
这是她第一次来顾勰家。
平时在学校中,她便听说过顾勰家境不菲,但今日见了,才知道并非虚言。
眼前的住宅如同庄园一般,散发着经年累月积淀下的庄严气息,古朴肃穆,被高大茂盛的植物笼罩着,如同身披铠甲的守卫,伫立在雕着青松花纹的铂金色大门之外。
今天是由家里的司机送她来的。
既然是要出席这样正式的场合,她当然不至于太过随意对待,特意联系了管家,回家了一趟,试过各种新定做的西装礼服才出门。
这一趟耽误了些时间,她在进门前又避开了人流高峰的时刻,到的便不算早。
她穿着一套深蓝色的西装,不是很正式的款式,是既不失礼,又符合她的年龄的类型。量身的剪裁将细瘦的腰与修长的腿展露得淋漓尽致,袖口处闪着微微的橙色光芒,溶在如大海一般的蓝里,亮眼又不突兀。
在门童的引领下,她坐上了顾家专用于接待客人的轿车。
穿过偌大的园林,别苏终于看到用于举办宴会的场所。
金碧辉煌、灯火通明,在太阳已然落山的时刻,映出一片明亮之景。天上半颗星星也看不见,只有一轮如钩的弯月悬在天际,若隐若现,几乎失去光亮。
踏进宴会大厅的时候,里面已经有许多人。形形色色的宾客零落站着,三五成群,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不像是一名高中生的生日宴会,倒像是上流社会的交际会。
难怪顾勰将请柬给她的时候那么犹豫,想来是早有预料了。
别苏走进大厅时并没有发出声音,在侍者的引领下,安安静静,只准备朝角落走去,如果能遇到顾勰,就将礼物送给他,说上一句“生日快乐”;如果没能见到,就等待宴会的开始,等待主人家的出场。
她的想法很简单,动作也很低调,但她出现在哪里,便注定是目光的中心。
当她站在聚光灯下的那一刻,谈论着股市与高尔夫的成年人便不由自主地停下了之前的话题,全部的注意力都来到了她的身上。
“那是哪家的孩子?”
“身边没有人领着,是自己来的吧。”
“今天是顾家少爷的生日,大概是他的哪位同学。”
“从没在宴会上见过呢,这样的一副样貌,应该早就传出名气了才对。”
“不是圈子里的吧,估计就是个普通学生。”
“是祁家那个二少爷?”
“不是,我见过祁家的,比这男生看起来冷一些。”
“而且祁家的那位少爷已经到了,半小时前已经被议论过一阵了,你们来晚了。”
“真的假的?我还没见过那位呢,听说好看得过目难忘,真想去见识一下。”
“和眼前这位比起来,倒是难分伯仲。”
“不是都与祁家断绝关系了,你们还一口一个少爷,啧。”
“他人与祁家断绝关系,手里的股份可不少,轮得到你在这里多嘴?”
“所以,现在来的是谁?”
议论声被这句话终结,但没人能给出回答。
“你好。”有名男士理了理领带,端着一杯香槟,走到了别苏面前,“在下秦枳。”
秦枳的黑发被发胶梳起,言辞有礼,但满身都是浸在金钱之中的铜臭味,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都遮不住那双眼中的觊觎意味。
举杯之际,他的手腕转动,将泛着金光的手表露出半截,显得十分刻意。
“你好。”
别苏应了一声,不适地皱了下眉,微微后退一步,想要避开这种令她反感的目光。
即便保持了一米的距离,但这人身上的烟酒味遮也遮不住,还喷了很重的古龙水,对她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秦枳丝毫未觉她的抗拒,甚至向前迈了一步。
他的嘴角带着一抹笑,如同成功人士一般,说话的口气也饱含指导之意:“年轻人可能不太清楚,但报上自己的名字,是宴会中最基本的礼节。”
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别苏的脸色冷下来:“是吗,少和不怀好意的人说话,也是我家的家教。”
毕竟是在顾勰家的宴会上,她不想和顾家的客人闹得太过难看,只低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别苏转身,准备离开,避免可能发生的争执。
但对方显然不想就这样算了。
“你是哪家的家教?”秦枳被扫了面子,装出来的那副斯文面孔也随之消失,说话不再客气,“小朋友,你我都是顾家的客人,但也是有所不同的。”
他看别苏长得好看,才对她有几分让步,想要好好说话,先交个朋友。可现在既然不给他这个机会,那也别怪他翻脸。
长得好看的人,他不是没见过,也不是没得到过。这么多年来,他也只在一个人身上失手,今天定然不可能出现第二个人。
况且――
秦枳扫了眼别苏腕上的袖扣。
这袖扣他也见过,不过几万块的东西,孩子家家的玩意罢了。连袖扣都只用得起这个价位的,家境又能好到哪去?
秦枳的眼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光亮,捏着高脚杯的手指也用了几分力。
他逼近一步,正欲再度施压,却听到别苏反问:“有什么不同?”
“我是顾家家主邀请来的贵客,而你――”男人的语调微讽,“不过是顾家少爷喊来玩闹的同学罢了。”
这句话实在失礼,连身为主人的顾勰也被他嘲讽了进去。
别苏不再退让,她的姿态不卑不亢,言辞也随之变得有些锋利:“如果所谓的贵客都是你这样的,那你我的确是不同。”
平时穿着圣兰斯帝的制服,哪怕不笑的时候,她给人的感觉也是柔软的、但此刻深蓝色的西装将她包裹,衬得肌肤更加白皙,脸色也更冷,竟然令人有些不敢靠近。
穿着皮鞋,她与秦枳差不多高,是平视的姿态,但秦枳却莫名从她的双眸之中看出了鄙夷之色。
宴会厅很大,离得远的地方没有受到影响,客人们仍然在专注这自己的的事。但在别苏站立的这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的身上,两人的对话与神态一点不落地被看在众人眼里。
秦枳的脸色发黑,显然忍受不了被一个未成年高中生一而再再而三地下面子,但对上别苏的那张脸,看着她的眼睛,秦枳又实在说不出威胁的话。
甚至在对视几秒之后,他隐约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刚才不应该将话说得那么死,也许态度可以再好些。
“这样吧,把你的名字告诉我,我就不和你计较之前的事了。”他递了个台阶,试图与别苏冰释前嫌。
别苏却不在乎他此刻的态度,况且她没有任何理由原谅这人的无礼与轻慢。
就算真的把事情闹大,她也是不怕的,之前只是碍于顾勰才退让了几分。
她不愿再和这人多说,但刚刚转身,又被他拦在跟前,追问她的名字。
别苏的最后一点耐心也彻底失去:“如果我的名字从你的口中说出,那实在是一种玷污。”
听她这样说,秦枳的脸色难看至极,快要忍不下去。
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一句句传入他的耳中,都化作刺人的小刀,让他感到颜面尽失。
“这次秦枳可是踢到铁板了。”
“哈哈,不知道这会他会不会还用那些手段,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啧,当初那位祁家少爷也是因为他才脱离家族吧。”
“这小男生也不知道有没有靠山,可别真被秦枳骗了去。”
“我估计不会。那男生连好脸色都不给秦枳一个,估计明天财经小报都要编排秦枳今晚有多丢人了,传出去他集团股票估计都要跳水喽!”
“秦枳眼拙,那男孩身上的西装一看就是Airl大师手工制作的,根本不是秦家能随便动的。估计秦枳以为是什么Money boy,有好戏看了。”
“Airl大师?那我更好奇了,到底是哪家的少爷?”
……
听到最后,秦枳眼神一凝,盯着别苏身上的西装,几乎想要将之看出个窟窿来。
不同大师的手工制西装,都会有不同的标识,有的是暗纹,有的是某处独到的裁剪,更有些什么也没有,只在衣服内部留个签名。
不熟悉的人的确是无法发现的。
秦枳知道Airl大师的名号,但他没有到那个门槛,别说手工定制,就连成衣都没机会买到。可眼前这个人,戴着一对才几万块的袖扣,穿着千金难求的西装,这是什么惊天玩笑?
他的脸色变了又变,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那些人的话,也不想就这样灰溜溜地放弃。
但有人替他做出了决定。
“秦先生,您是找我的同学有什么事吗?”顾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他穿着一身纯白的西服,以主人家的姿态步入两人之间,站在了别苏的身边。
见了来人,秦枳就像找到了帮手一样,刚才不安的心也定了定,阴阳怪气道:“顾少,你的同学可真是有些不知礼数啊。”
肯定是那些人看错了,如果这男生有什么背景,肯定早就亮出来了,怎么会还要等到作为同学的顾勰来解围。
这么一想,他的底气又足了起来,以长辈的身份教育道:“现在你长大了,连一声秦叔都不叫了吗?”
“秦叔?”顾勰声音淡淡,扫了他一眼,“依我看来,是您更失礼了些。”
他态度尊敬,却在下一秒抬手找来了保安:“请秦先生离场吧,我的生日会并不欢迎他的到来。”
“你――!”秦枳气得浑身发抖,“你竟然敢这样对我?你父亲知道吗?!”
“秦先生,今日是我的生日宴,由我做主;这里是顾家,同样由我做主。希望您从今往后能够学会尊重我的客人。”
顾勰向前一步,将他手中的酒杯抽出,放在身边一名服务生的托盘上,继续道:“当然,今后您与顾氏应当不会再有往来,您也不配再见到我的客人。”
说完,他不再给对方一个眼神,将在身后不断辱骂的秦枳交给保安。
在这种宴会上被顾家赶出去,秦枳几乎能想到明天他将要面对的那铺天盖地的嘲笑与跳水一般的股价。
他已然顾不上体面,口中不断咒骂,要求见顾勰的父亲。
但没有人理会他,甚至还有些客人掏出手机,将这一幕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准备发给亲朋好友们一起笑一笑。
人被拖了出去,顾勰从别苏身侧的餐桌上拿起杯红酒,虚虚敬向周围的客人,镇定道:“各位,一场闹剧,还请各位不要被小事坏了兴致。”
众宾客将他方才的果决收入眼中,对这位顾家少爷也有了更新的认知,当即应声,卖他面子。
“自然自然。”
“顾少年纪轻轻,已有顾家主的气势了啊。”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
将事情解决,顾勰才看向别苏,抱歉道:“我来迟了,你没事吧?”
“当然没有。”别苏的眼睛弯弯,“我还担心破坏了你的生日宴呢。”
“借个名头罢了,除了你,没人是真心来祝福我的。”
顾勰的黑发用了发胶,比平时的一丝不苟,多了点说不出的恣意。
他将别苏领去了一侧角落的沙发,又为她端来几块蛋糕。
“顾勰,不用管我的。”别苏拦住他,“你可是寿星G,先去忙你的事情吧。而且,真心祝福你的不止我一个,祁言也来了的,你没有见到他吗?”
顾勰:“已经见过了,他去后面花园了,要我带你去找他吗?”
“不用不用。”别苏扬了扬手机。
顾勰身为今晚的主角,怎么能一直待在角落里,等会他应该还要开场致词。
这样想着,别苏又说了一遍:“我给他发消息就好,宴会也快正式开始了吧,你去忙吧。”
“嗯。”顾勰点头,“这里僻静,不会有人来打扰。那我先过去了,你自便就好。”
见他要走,别苏赶紧将手中的礼盒递给他,说道:“顾勰,生日快乐。”
她语气真诚,与这宴会之中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就连这份礼物,也是送给作为顾勰的他,而不是送给顾家的少爷。
顾勰眼睑垂下,将礼物接过:“谢谢。”
有侍应生走到他的身边,想要接过那份礼物,与之前的礼物收在一起。顾勰摆了摆手,自己拿着那个有些分量的礼盒,朝二楼走去。
临走前,顾勰对别苏说道:“你今天能来,我很高兴。”
他说得很郑重,别苏眨了眨眼,又朝他扬起一个笑。
-
宴会厅内的音乐停下,灯光聚集在会场中央。
顾勰与他的父亲站在台上,不像是在庆生,倒像是在举行一场权力的交接。
――或许就是权力的交接。
从顾勰父亲的言辞之中,别苏听到了股权的分割与集团的传递。
她忽然意识到,这是顾勰的十八岁生日。在他成年的日子,举办这样一场仪式,请来这么多商界名流,自然是有更深的意义的。
这样想着的时候,身边的沙发突然往下陷了些,祁言坐在了她的身边。
“我以为你会去后院找我。”祁言的声音很轻,窃窃私语一般,传入她的耳中。
别苏解释道:“本来是要去的,遇上点意外。”
她没有详细说的意思,但祁言不肯被她轻易糊弄,一定要知道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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