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别的,辛易晴也知道自己很难做到了。
一是她真的听不懂,二是她心里有障碍,那才是最大的干扰因素,辛易晴清楚自己的天花板在哪里。
她以前经历的高中三年,几乎把自己泡在了书里,她很清楚那时候她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在高考考场上也没有网上流传的什么只要你脑子突然灵光一闪,你就能超常发挥,上一个好学校轻轻松松。
辛易晴的高考成绩和她平时的模拟成绩相错不多,不算优秀却也还算不错的一个成绩,是辛易晴一贯的水平。
她按照早先想好的,顺利进入了一所普通一本高校,度过了三年安稳的大学生活,和许多人一样,对未来有无限憧憬,认为自己能靠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
这一切,都在大四那一年全部被打破。
学校秋招现场,一份份简历投出去,最后全部石沉大海。她以为是自己不够优秀,结果发现她的室友和同学也一样。
再之后,她注意其他学校的消息,才知道原来大家都是这样。
春招亦是如此,甚至还要更严峻一些,竞争变得更大。
辛易晴从来不愿意承认的一个事实在这时候赤.裸裸地摆在她面前——她就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
没有什么奇迹天降,也没有什么轰轰烈烈,只有不断打破她幻想的现实。
辛易晴确定,这世上或许确实有“学习改变命运”这一说法,可那只是一小部分人,而那部分人在学习上能达到的高度,是辛易晴拼尽全力、哪怕踮脚举手也触碰不到的。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她以前的经历,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好的极致。
哪怕重来一次,也不会比那时候更好了。
这才是困住辛易晴的最大绳索。
什么学校的原因,老师的原因,害怕不能负担起自己对父母的责任的原因……的确有,也确实让辛易晴觉得失望无奈、痛苦纠结,还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可那些只是外部因素。
还有一些,是辛易晴,她也不愿意放过自己。
这是剩下的内部因素。
这两种因素将辛易晴挤在中间,压迫得她快要无法呼吸。
她一直不愿意去想,一直在逃避,只有在无人的深夜才会压抑地哭泣一场。再醒来时,便是无事发生。
武萱萱仍旧殷切地看着她,“我们可以一起试着去改变,不管别的老师怎么样,王老师很好,沈老师也很好。而且,我今天确定了,刘主任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认同我们的观点。”
可那很困难。
辛易晴没有勇气去尝试,她甚至连让自己重新上路回到曾经在高中时候的状态的勇气都没有。
但她不能把所有的这些都告诉武萱萱。
她碰不到那个高度,武萱萱却是有希望的。高中入学以来,无论是分科前还是分科后,武萱萱从来没掉下过年级前三十,更是有一次一口气冲到了年级第五。
她更是清晰地记得武萱萱的高考分数,669,全县第三。
凭借学习改变命运,武萱萱一定可以。
辛易晴不能影响她。
武萱萱的目光几乎是带上了一点小心翼翼,“不要就这么放弃,好吗?”
辛易晴对着她,一时说不出任何话。
第41章 哲理课堂
武萱萱感觉到了辛易晴的迟疑与纠结, 心里明白她其实还是不愿意。
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有一瞬间,武萱萱真的有把辛易晴打一顿或者骂一顿的冲动,让她变得清醒一点, 别在那犯浑。
可武萱萱也知道, 辛易晴现在很清醒。
而且,她就是因为太清醒了才会变成这样,她把自己对所有事情的想法全部都一点点认真剖析到极致,只不过这个极致是极端的消极。
在老师和家长眼里,她或许是自甘堕落, 是在发神经, 但武萱萱知道没那么简单。
谁规定“清醒的人”就必须是积极向上的?
看开了所有事情以后对一切事物都消极看待未尝不是另一种清醒。
作为朋友, 武萱萱想让她改变。
可同样的, 作为朋友,在已知辛易晴没问题的情况下,武萱萱做不出打着“为她好”的名义逼迫她的事。
她这时也只有16岁, 整天泡在书里学校里, 很少经历别的事情, 阅历太少,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
辛易晴清楚地看着她的眼神变化, 看着她目光一点点暗淡下去, 她心里也很难受。
她一方面说服不了自己,一方面在课堂上又真的听不懂, 哪怕听懂了也还是做不出题。
学习这件事对现在的她来说,很难。
辛易晴也为此十分为难。
她这次考砸了能说是身体不舒服,下一次呢?难道还是身体不舒服?
这么说话鬼都不信, 更不要说成天和学生斗智斗勇,早练就了你眨眨眼我就知道你在说谎这个功夫的王海和刘范林。
还有李婉柠和辛安, 辛易晴更难和他们交待。
或许是怕她难受,李婉柠因为陪读过来以后,对她一掉八百名的成绩提都没提一句。
武择天和孙航远也没有让她听到他们和孩子之间交流成绩的对话。
对于这件事,辛易晴只能想到一个解释——在三位家长见到彼此的时候,李婉柠就提前拜托了他们。
辛易晴很清楚,自己下一次不能继续停在这个一掉八百名的位置。
可让她直接考回去,除非把她头砍下来直接给所有知识倒进去。
但现实生活不是奇幻小说,她莫名其妙穿回来就已经够离谱了,头砍下来还能活着……那她绝对是被外星人抓走了。
武萱萱还在等着她的回答,看上去已经不抱希望。
辛易晴更难过了。
但她只能有所保留地说实话:“我没有放弃过。”
武萱萱撇了撇嘴,“傻子都不信。”
辛易晴被她弄得没话说,想了半天找到一个最合适的理由,“你那天说得对,我不能让我爸妈一直看我一掉八百名。”
武萱萱被说服了。为了确定,她又重新问了一遍:“你说真的?”
辛易晴点头。
武萱萱松了口气,又说:“那你下次考回来。”
“可能不太行。”辛易晴为难道:“最近学的都太难了,我学不会。”
范进追着刘利好教训了一通,这时候看她俩还在这儿站着,一边嚷嚷着“你俩干嘛呢解散了还不回教室”一边要赶过来,被因为带了一圈跑操把自己累半死原地休整的王海一下挡住,往他身上没骨头一样趴着,呼哧呼哧大喘气,絮叨着说:“下次你再让我带队这班主任你就换人吧,谁爱干谁干,反正我是不干了。”
刘范林于是停下来,绞尽脑汁地说当班主任的五百块钱补贴能买什么东西,有多重要,你还是太年轻,不知道现在这个社会没钱不行……
武萱萱趁机拉着辛易晴跑了,还说:“学不会没事儿,我就在你旁边坐着呢,你问我就行。”
早读的时候武萱萱溜出去上厕所,路过楼梯口看到王海站在那里,还正好在她到的那一刻转过了身,把武萱萱抓了一个措手不及。
武萱萱有些尴尬,硬着头皮说了声“老师好”。
王海:“好什么好,我命都快跑没了。”
武萱萱:“……”
我们跑操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你知道吗?
“和辛易晴聊的怎么样?”王海略严肃,说:“你不让我逼她,我总得知道有没有用。”
武萱萱:“她说下次考回来。”
“好。”王海说,然后就盯着她看,一句话也不说。
武萱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更尴尬了。
而且她真的很想上厕所!
片刻后,武萱萱解释:“我不是翘课,也没有早退,我就是太难受了想上厕所。”她说着从校服口袋里面拿出自己的《必背古诗词》给王海看,强调道:“我带了书的。”
王海:“……”
“我没想说这个。”王海表情看上去不太好,像是因为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而为难。须臾后,他叹了口气,问武萱萱:“人这一生,会碰到很多人,你知道吧?”
怎么突然要给我上哲理课了?
一定是接下来的话不是什么好话先做个铺垫。
武萱萱有些着急,就说:“老师你想说什么直说吧。”
“你和辛易晴是朋友不假,但你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人,如果她真的改变不了了……”王海停顿下来,有些难忍道:“那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管她比较好。自己最重要,你不能让她影响你。”
武萱萱愣住了。
王海以为她被自己的话吓到,又改口说:“我不是要限制你们交友,也不是说辛易晴不好。只是想说,如果以后她还这样,你们一个年级前十,一个年级后十,等到高考过去,你们毕业,就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既然这样的话,我个人建议你还是不管她更好。”
“我知道您是好意。”听他说完,武萱萱回过神来,很认真地说:“可您也说了那是以后……至少现在,我们还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和辛易晴是朋友,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武萱萱顿了顿,说:“您可能理解不了我们这个年纪的想法,但我不可能放弃这个朋友。”
王海叹了口气,说:“你们还是太年轻,很多事情想得都太简单了。我也是那个年纪过来的,怎么会理解不了?”
“不一样的。”武萱萱想了想,打比方道:“我和辛易晴,是那种如果有一个人意外去世了,另一个人要是有机会穿越的话,不管怎么样都会把对方救回来的人。”
这次愣住的人换成了王海。
不仅如此,他还有些凌乱。
恍惚间,他觉得武萱萱说得挺对,他可能确实理解不了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也觉得走廊安的玻璃确实应该安,不然哪天这群学生一个没睡好脑子不清醒想来个穿越之旅真跳下去了怎么办!
他闭了闭眼,心神安定下来以后说:“你听我说啊,穿越这种事情呢,咱们谁也说不好到底有没有。但是哪怕有,也一定是很危险的。你看那些穿越剧里面的人,要么是被车撞死,要么是意外去世,再不然就是进了别人墓里出不去,没有一个是正常情况的,所以你可千万别想着穿越啊!”
武萱萱被他说得脸色都变了,“真的没有正常情况吗?”
王海以为自己的话有了效果,义正言辞道:“对!”
“你上厕所去吧。”被她的话吓得心里发毛,王海有点想回去泡枸杞水压压惊,“下次上厕所别带书了,不差那一会儿,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说完他就回了办公室。
在外面磨叽了这么久,武萱萱感觉也没了,到厕所洗了洗脸就回教室去了。
上午第三节 课快结束时,阴沉许久的天又黑了许多。不属于秋天这个季节的倾盆大雨瓢泼而下,被风吹弯轨迹,在走廊的玻璃上拍出烦人的响声。
幸运的是,这场雨在中午吃饭前适时停止,没有让人不得不冒雨往餐厅跑。
下午,又一场雨落下,和风细雨,一直到晚自习结束也没有停,比起上午那场更像是秋天的雨。
第二天一早,雨势变得很小很小,地面潮湿有积水。
学生们一个个都很开心,因为这样的天气意味着他们今天不用跑操。
早上刚睁开眼睛,辛易晴就感觉到了周围的变化。
气温像是骤然降了十度一样,冷得厉害。
她换上了毛衣,又把自己夏天时候的被子和另外一件校服外套找了袋子装起来,也和武萱萱说了让她这么做。
两人拎着袋子出去的时候,宿舍大门已经快要关闭,阿姨在门口不停催促,看见她们的时候还笑着说:“怎么又是你们?下次记得快点,不然把你们锁进去了就得开违纪单。”
两人笑着道谢,跑着回了教室。
刚到教室,两人赶紧把外套拿出来给了自己家长,又把装着被子的袋子也递给她们——她们过来的时候没想到要住在这里一个星期,衣服都不算厚,夜里又只有一个薄被子,肯定会冷。
孙不言姗姗来迟,他也多带了一件外套,只是没拿被子,一拍脑门说自己真是没脑子。
不过被子还可以晚上睡觉之前送去,倒也没有太大干系。
上午小自习,教学楼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一直响了有十分钟,声音听着有些远,含含糊糊的,听上去像是在一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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