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再婚了, 你还天天管着我干什么？”
当下，厉枝的情绪略微有些失控, 主要是这个事实实在是太突然了, 而且，真正让她觉得无法接受的是, 他们竟然一直瞒着她。
人在情绪失去控制的时候，总是会口不择言，尤其是各种因素例如林薇予对各种敦促和管教, 经过长时间堆积，此时似乎都找到了一个爆发的口子。
“你是我的女儿，我怀胎10月把你生下来的, 我不管你我管谁？！” 林薇予也多了几分火气。
后面，母女俩又说了一会儿，在最初的情绪失控之后, 厉枝也冷静了下来。
到这时, 厉枝才知道原来在她高二刚开学不久那会儿，他俩就领了证，认识的时间则比这还更早一些。
通话到最后, 厉枝表示自己不会介意，刚刚生气也只是因为被隐瞒。
每个人都是单独的个体, 每个人都有作出自己选择的权利，不管是母亲还是父亲，离婚还是结婚，她都不会去阻挠，只会坦然接受。
父母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把她生养长大，她现在也已经高三了，快18岁了，早就已经懂得了这些道理，才不会像小孩子一样撒泼打滚的无理取闹，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就不停。
她尊重，并祝福。
据母亲说，那个周叔叔是学医的，是南城中心医院的主任医师，他俩是不同级的高中校友，也是通过朋友撮合才认识的，周叔叔还有一个儿子，也是学医的，这会儿还在读大学，快毕业了。
所以……是因为这个缘故，母亲才觉得学医好，才想让她去学医吗？
所以之前升高三开始，母亲就开始变得严格起来的态度，也是因为有这个原因吗？
厉枝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但又好像没完全把这些事情放在一起。还有些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她问了父亲，可是父亲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她别胡思乱想，专心学习。
——
——
时间的流逝总是马不停蹄的，春去秋来，秋去春来，年复一年。
竟然转眼间已经到了倒计时100天，迎来了每一届高三都会有的百日誓师。
所谓百日誓师，就是在高考倒计时100天的时候，把全体高三的同学都在室外的操场或者室内的大礼堂集合起来，每一年都会让同学们尽量带上自己的家长，因为百日誓师这天，同时也是学校给所有高三学生们办的成人礼。
虽然大家的生日不尽相同，有许多人在百日誓这一天已经成年了，又或者有的还没有成年，但是在这一天大家共聚一堂，体验一波长大成人的感觉。
此外，还有上台去喊出自己理想大学、理想目标的环节，只要愿意，每个人都可以去讲台上拿起话筒呐喊出来。
在仪式的最开始，仍旧是有一个学生代表发言的环节，这次的发言人是陆之野。
隔着重重的人群，看着台上的陆之野，厉枝觉得自己已经记不清这到底是第多少次类似的情形了，他好像总是那样，在人群中闪闪发光。
不过………
他的光芒或许像月光一样，无差别地铺洒大地，但是他的目光………
有那么好几瞬间，厉枝和陆之野对上了视线。
他们的视线在这人群之中是隐秘的，因为台下大部分人都在看着台上，她也只是其中之一，而台上的人自然也是看着台下的，在随意的扫视之间，特定的停留一下，也并不会太引人注目。
这是属于他们的秘密。
……
这次百日誓师暨成人礼，林薇予也特地从南城飞过来参加了。
不过那个周叔叔倒是没有来，大概就是顾及到她的情绪吧。
看到父亲和母亲分别一左一右朝她走来的时候，那一瞬间，厉枝几乎有种想落泪的感觉。就好像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在她很小的时候，父母来一起接他放学回家的时候的样子。
只是现在她长大了，成人了，父母也老了，他们的家也早已不再是以前的家。
在有同学陆陆续续上去喊自己的梦想大学梦想专业的时候，厉枝看着，也觉得有几分热血澎湃，不过，她终归是没有上去。
“怎么不上去？”林薇予问道，语气显然是想要鼓励她上去的意思。
厉枝莫名觉得，今天的母亲似乎格外的温柔，好像自从那次她考砸之后、她知道再婚的事情之后，开始有所改变。
这么长一段时间没见，好像………母亲比以前瘦了不少，头发好像比以前还更多更长一些。
等等………
厉枝忽然眼尖的注意到，林薇予的鬓角有一丝不太贴合的地方。
不太贴合………
这种难道不是一般会出现在那种带头套或者假发的情况吗？难道这是假发？
在这假发之下，能看到一丝头皮，是被剃得很短很短几乎是铲平的寸头，可是……母亲向来爱护她那一头秀发，怎么会全剃掉？
脑海中似乎有些东西在这一瞬间串联起来，之前有好几次母亲打了电话，虽然她对于电话里的问东问西有些不耐烦，但隐约好像有注意到背景音是医院，有听到过类似叫号或者一些其他的声音。
不过那个时候她也并没有太在意，后面知道母亲再婚的对象是个医生之后更是没有在意了。
但是，厉枝又联想起来了父亲的态度，之前有几次跟父亲抱怨母亲催得太紧管的太严的时候，想让他帮忙说说的时候，父亲的态度就有些推诿，后面他也只当是父亲不愿意和母亲打交道。
难道…………
“妈，你怎么把头发剃了？”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厉枝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抖，越走近看，越能看出母亲的妆容有多浓，而她以前化妆也向来只是化淡妆，这么浓是为了掩盖什么吗？
闻言，林薇予显然惊了一下，然后赶紧抬手整理自己的头发，检查不知道哪里出现的错漏，才会让人给看了出来，动作很是熟练。
厉枝就这么在旁边默默看着，心里的不安越发浓郁起来。
“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厉诚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异样，走了两步过来，左看看右看看，看着这母女俩，原本还与这周围环境一般的算得上欢快的神情，此时也瞬间暗淡了下来。
“枝枝啊，你妈她………”
“别说。”林薇予开口打断了厉诚的话。
“说！”厉枝喊道，“你们知道的，我最讨厌被隐瞒的感觉，不管是之前周叔叔的事，还是现在这件事，都别瞒着我啊。”
一家三口远离了百日誓师的活动现场，找了一处没什么人的地方。
“枝枝啊，妈妈………前几个月开始有些头疼，就去检查了一下，前段时间确诊脑部有一个肿瘤，应该是良性的。”
肿瘤……脑部………
这些字眼几乎是砸在了厉枝耳中，这是从未有过的不可置信，简直是像晴天霹雳一样。
“然后呢………”厉枝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干涩的像是生锈卡壳的自行车链条。
“经过检查之后，本来是应该尽快做手术，免得肿瘤继续生长，压迫神经，但是………手术有风险，因为这个肿瘤就长在神经的旁边，有一定概率，在手术之后……我不再是现在的我。”
“所以我想，等着你高考完再手术，那个时候再告诉你，但没想到，被你给看出来了，果然我就不该过来这边。”
厉枝沉默了很久，她在消化，消化母亲看看这些话。
腿似乎有些失力，厉枝在原地蹲了下去，抱着自己的腿。
“枝枝………”林薇予也蹲下来，满脸关心地看着她，继续说道，“也只是有一定风险，做完手术之后，一切如常的概率也是有的，一半一半吧，所以也不用很担心，现在状态也还算稳定，也不着急现在就做手术。”
厉枝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张开嘴巴又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喉咙有种非常难受的感觉，让她不得不哽咽住。
所有的一切都串起来了…………
可是怎么………又瞒着她？生病了的这种大事情，怎么能也瞒着她呢？
她又不是小孩了，这些事情，就算是知道了，她也能够消化。只是，可能需要花些时间，可能消化有些艰难………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将她整个包裹住。
厉枝也忽然明白，后来在说起将来学习的专业和从事的职业时，母亲越来越坚定学医这个选项，原来，母亲让自己学医似乎并不是因为那个周叔叔是医生，至少不完全是，或许一开始是因为接触到这个职业觉得不错，所以认为是一个可能的选择，但后面逐渐的坚定，或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
“现在真的没事吗？真的能拖吗？”虽然母亲说着的模样一脸轻松，但是厉枝总归是不放心。
“都说了目前还算稳定，到时候看情况吧，反正我目前手头也还有些工作没忙完。”
“到底是工作重要还是命重要？你都这样了，还忙什么工作？”
眼泪哗啦掉在自己手背上的时候，厉枝才意识到自己哭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哭的。
没过很久，百日誓师结束了，林薇予便离开了学校，说要回南城了，厉诚开车送她去机场。
但是，厉枝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他们想瞒着她，那她就假装自己被瞒住了吧。
只是，母亲偶尔忍着头疼时的模样，真的很难让人忽视啊，所以怎么可能是目前没事。
而且，母亲显然是前几天就已经到了海城，F大附属医院的肿瘤科是全国前列的，好像之前说的周叔叔的儿子也是在F大读，周叔叔本人也是F大毕业的。
如果没猜错的话，母亲就是在那住院，这会儿也并非回南城，而是回医院去。
主要是………母亲衣服上沾染的那种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虽然不明显，但她还是闻到了啊。
第64章
——
活动结束之后, 学生依旧要继续上晚自习，活动也只是半个下午的时间。
不过没有花完整个下午，现在活动结束, 这会儿也不过才4点多。
厉枝回到了教室。
教室里并没有很多人, 大概家离得近的同学都跟着父母回家去了，不想回家了就继续在学校里呆着, 等着上晚自习, 和平常没什么不同。
厉枝的脑子还乱乱的，面前明明铺开着一本数学错题本, 但是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原本以为上一次一模考试会考到年级50名开外, 只是一次偶然，但是, 前几天的二模，她也还是在那个位置。
似乎就不是偶然了。
自从上了高三之后，厉枝就感觉到了自己在课程上的吃力, 总觉得有些跟不上这快节奏，心理压力也越来越大，再加上今天知道了母亲的身体情况, 母亲瞒着她，是怕影响到她的学习，这般为她着想, 让她觉得压力更大…………
厉枝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就像是驮着一堆稻草的骆驼, 现在只要再来上一根，她可能就垮了。
陆之野哪里去了？
厉枝四处看了下，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百日誓师那会儿，似乎是看到他和他的母亲在一块儿, 后面就不知道哪去了。
从抽屉里拿出手机，厉枝在想要不要给他发个消息。
她现在真的好想见到陆之野，想要找个人倾诉。
正当这时，对面却发来了一条消息。
【操场3号门旁边，能过来一下吗？】
3号门旁边是有一小片绿植的，那里可以说是一个不太显眼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是学校里的小情侣圣地，被抓过好几对。
看到了这条消息，若是平常的话，厉枝或许会有些疑惑，毕竟陆之野从来没有这样过，但是此时此刻，她根本没法去多想，在看到这条消息之后，便从座位上起身离开了教室，往目的地走去。
——
——
不过三分钟，厉枝便来到了那处。
放眼看去，并没有看到那个高挑的人影，不过也许是被树影给挡住了。
厉枝又往前走了一小段，然后看到了………陆之野的母亲。
这她自然是不会认错的，陆之野的母亲还穿着下午的时候的那套灰色女士西装，此时也看到了她，或者应该说，终于等到了她。
显然，那个消息不是陆之野发的，而是陆之野的母亲，通过某种原因和渠道，用陆之野的号给她发的消息。
“你就是厉枝吧，阿野的同桌？”
厉枝轻轻地点了点头，说了句“阿姨好”，算是打过招呼。
她觉得自己已经能够猜到之后的走向会是什么，可是心里竟然也生发不了太多的波澜。
她只觉得身心俱疲。
“原本你们小孩子的事，我是没工夫关心的，但是，明明阿野拿到了藤校的offer，但是却想要放弃，这就让我不得不多了些疑惑，自然是免不了关心了一下我儿子的状况。”
陆母手里拿着手机晃了一下，上面显示的聊天界面分明就是陆之野的账号和她的。
其实他们在网上也并没有经常聊天，毕竟在学校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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