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宁一张莹白的小脸渐渐浮上绯色,抬头偷偷觑了慕容景一眼,脸愈发得红了,含糊不清地道:“以身相许……也……也不是不可以……”
慕容景怔了一下,微微挑眉,含笑道:“统共不过见了两次面,你倒是不怕我……刚才只是跟你说笑罢了,孤救人向来不求回报。”
赵嘉宁闻言笑得眉眼弯弯:“您有什么可怕的,您心肠那么好,一言一行都让人如沐春风,我想亲近您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惧怕呢。” 她撇了撇嘴道:“您又不是薛钰……”
慕容景看了她一眼,笑意温和道:“你很怕仕钰么?”问出口后才觉是多此一问:若是不怕,还逃什么。
果然听赵嘉宁道:“当然了,他那么坏,谁不怕他,这天底下,再没有比他更坏的人了。”
慕容景“哦?”了一声,笑道:“我以为,这天底下的女子,都该喜欢他才对……从前孤的皇妹便是如此,便是连那些小宫婢,谈及他时也无不脸红。”
“那是他们肤浅。”赵嘉宁仿佛十分得嗤之以鼻:“还有啊,她们也实在是有眼无珠,没有眼光得很。”
“有眼无珠?”
“可不是么,放着身边这么好的人不去仰慕,却去喜欢那空有皮囊之人,岂不是有眼无珠之至么?”赵嘉宁仰着一张小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在我心里,您要比他好上一千倍一万倍。”
慕容景怔了一下,心尖一片柔软。
倒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
他一向是被忽视的存在,若不是有着太子的头衔,没有人会多看他一眼。
父皇偏爱赵王,从不多看他一眼,皇妹也并不敬重他这个兄长,母妃宫女出身,身份卑贱,不受父皇重视,被宫女苛待,早早离世……
他还未坐上那个位置,已经是孤家寡人了。
相反薛钰,似乎只要他站在那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无法从他身上离开。
父皇宠爱他,他的皇妹爱慕他,甚至连与他从不对付、眼高于顶的赵王,一向不把人放在眼里,待他却也格外殷勤。
可如今面前这个小姑娘,竟板正着一张小脸,十分认真地告诉他,在她眼里,他要比薛钰好上千百倍。
一双水润的桃花眼波光潋滟,看人时最是情真意切。
怎么能不让人心生欢喜呢。
慕容景弯起唇角,只道:“倒是没见过你这么会哄人的。”
小姑娘闻言歪着脑袋,笑眯眯地看向他,伸出小手轻轻扯了他的衣袖一角来回摇晃,嗓音轻软,叫了他一声:“殿下……”
“那……我哄您高兴了么?”
慕容景眼底晕开笑意:“你说呢?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孤记得,上回仕钰是叫你‘宁宁’?”
赵嘉宁一听到薛钰的名字脸就垮了下来,闷闷地“嗯”了一声:“我叫……我叫沈仪宁。”她既下决心重新开始,与过去一刀两断,就权当以前的赵嘉宁已经死了。
薛钰当初为了与她成婚,替她换了个身份,她既入了沈家的族谱,安远伯也按照辈分为她取了个新名字,如今她索性便拿来用了:“您就叫我宁宁吧——您这样叫我的话,我就不讨厌这两个字了。”
慕容景有片刻的怔仲,随即微微笑道:“好。”
“那宁宁,眼下你不如跟孤去东宫小住一段时日,等过段时间,仕钰遍寻你不得,也该收手了,到那时孤再秘密送你出城,方为稳妥。”
赵嘉宁想想也是,如今薛钰正出了城到处找她,为了稳妥起见,她最好还是避一避风头,何况……她抬头看了慕容景一眼,太子救了她两次,她一直苦于没有机会报答,眼下能与太子朝夕相处一段时间,岂不是正称了她的心意?
“好啊,”她抬头看向慕容景,眸光流转,盈盈笑道:“我都听殿下的。
第58章
薛钰得了太子的指引, 一路纵马追出城去,照理赵嘉宁一介女流,身子又一向娇弱, 是跑不远的,可他纵马追出去数里,一路搜寻, 也始终没能发现她的身影。
马背上薛钰勒紧缰绳, 举目四眺, 官道上空无一人, 道路曲折,蜿蜒没入葳蕤丛林。
薛钰重重换了一口气,下颌线收紧,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宁宁,你到底去哪儿了?
她涉世未深,又娇柔貌美,世道凶险, 她如今一个人流落在外, 一刻未被找到, 对他来说就是多一刻的煎熬。
春寒料峭,凛冽寒风刮在脸上,如刀割一般。
他迎着冷风, 岿然坐在在马背上,寒风吹起他衣袍的下摆, 绣着云纹的暗绣在日光下银光浮动。
他却始终岿然不动,宛如雕塑, 这般静坐了片刻后,忽然一转头, 对着身后部下冷声吩咐道:“找,继续给我找,丛林农舍,客栈驿道,重金悬赏,挨家挨户地去给我找——就算挖地三尺,也要将人给我找出来!”
——
摘星阁内,桌上摆满空了的酒壶,薛钰仰头执起一柄金酒注灌酒,却发现已经倒不出哪怕一滴。
又空了一个……
他苦笑一声,将酒壶胡乱搁放在桌上,伸出左手,只见左手拇指与食指之间,夹握着一枚小巧精致的珍珠耳坠,这是上好的南珠,圆润饱满、光华璀璨。
这便是他之前送给赵嘉宁的那一枚,里面装了一只蛊虫,耳坠衔接处用特殊材质打造,一旦戴上,永不可摘,而如今这枚耳坠落在他手上,可见赵嘉宁是生生将其扯下……
薛钰每每想到此处,便心痛如绞……将耳坠生生扯断,断裂处穿透皮肉,该有多疼……
赵嘉宁那样怕疼的一个人,竟能对自己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便这样不愿待在他身边么?
好,真是好得很……
这只耳坠,他命人在湖里打捞多日,如今终于被打捞起,没人知道他在见到那只耳坠的一刹那,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不过幸好,打捞上来的只是一只耳坠。
酒很多了,神志便有些混沌,他喝酒不上脸,喝得再多一张脸依旧莹白如玉,却能从他的神态中窥探出一二。
他的确醉了,可偏醉得不彻底。
若是能醉得不省人事,倒也算是一种解脱。
他从前从不酗酒,可自从赵嘉宁走后,他从滴酒不沾成了如今这副烂醉如泥、不人不鬼的样子。
他怎么会沦落到这样的境地,连他自己都料想不到。
他只是不愿意清醒。
也不愿意面对清醒之后,空空荡荡,没有赵嘉宁的房间。
更不愿意承认赵嘉宁已经离开他这个事实。
便是逃跑了,抓回来也就是了……只是为什么偏偏找不到?明明不可能跑得多远,该搜该找的地方,也全都一一翻遍了,上天入地,为什么就是找不到她!
薛钰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没人能救得了他,连他自己也不能。
只有赵嘉宁,只有她能让他活过来。
可她不会,她从来不会将他放在心上。
连一句话都没留给他,便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
她怎么会这样狠……
那以前那些都算什么?那些柔情蜜意,那些海誓山盟,她一遍遍地说喜欢他,送他一样又一样表明心迹的物件……
原来全都是假的。
是一时兴起,是随意招惹,还是时日一久后的意兴阑珊,不过尔尔?
却将他拖入了无间地狱,在暗不见底的泥沼里挣扎堕落。
真讽刺啊,她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可她的爱意就像天边随风攒动的浮云,转瞬消散,不留半点痕迹。
那颗所谓的真心,也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看似触手可及实则永远抓不住,飘渺如云烟。
却将他骗得团团转。
他从来没说过喜欢她,他也从来不愿承认,只因在他的眼里,赵嘉宁先是骄纵矜傲,后又恶毒愚蠢,他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女子。
他怎么会容许。
后来误会解除,他知道赵嘉宁虽然一身娇生惯养的臭毛病,但并不曾害了晚晴,也并非罪无可赦……可他也没有亲口对她说过他喜欢她。
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喜不喜欢她。
起初,他只是想将她掠夺到身边,报复折辱她。
她不是喜欢他么,那就该乖乖地待在他身边,又怎么可以对旁的男子笑呢。
实在太碍眼了。
后来阴差阳错,他碰了她,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他想她既然喜欢他,他也早已习惯她的陪伴,误会解释清楚后,他知道她并没有害过晚晴,为了弥补她,他允许她永远留在他身边,他会给她应有的名分,余生也会对她极尽宠爱,予取予求。
就这样陪在他身边不好么,为什么非要逃呢。
遍寻几日不获后,祖母满面愁容,前来探望他,他也不是没有说过“不过一介玩物,既不识抬举,留着也无用,跑了便跑了”诸如之类的话。
是啊,赵嘉宁不过一介玩物,既然不识抬举,留她在身边又有什么意思,这样大费周折,兴师动众,难道只为抓她回来泄愤?
其实他最清楚不过,似赵嘉宁这般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从小便被娇惯着长大,千恩万宠,不懂世道险恶,又是那样的样貌身段,独自在外,其实他不去找她,便是对她最恶毒的惩罚。
到那时她自然会无比后悔离开他身边。
这岂不是比抓她回来惩戒来得更为痛快解气,也更为有趣得多。
他该选这一种的,从前的他必定会选择这一种,可对象一旦换成是赵嘉宁,他发现他根本做不到。
只要一想到有人会碰她伤她,哪怕一根头发,他都控制不住地想要杀人。
他一向不喜欢勉强,只因他要的,从来都是唾手可得。
可这回他却是无论如何,都撂不开手。
只要一想到从此没了赵嘉宁,他的心便仿佛被剜去一块,固然鲜血淋漓,疼入脏腑,但更多的,是心空了。
也是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早已泥足深陷,彻底栽在赵嘉宁身上了。
不是她离不开他,而是他根本不能没有她。
他一向冷心冷情,在遇到赵嘉宁前从未喜欢过谁,自然不懂情爱为何物,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样才算喜欢一个人。
——可笑他居然为赵嘉宁变成了这个样子,才明白他究竟有多喜欢她。
第59章
薛钰摩挲着那只耳坠, 脑海中浮现的全是赵嘉宁戴着那只耳坠的样子,只因这耳坠一旦戴上便不能取下,因此他与赵嘉宁的点点滴滴, 画面中都缀了一抹莹润璀璨的光华。
赵嘉宁肤白娇憨,其实很适合佩戴珍珠,愈发衬得她肤如凝脂, 高贵明艳, 恰如人间富贵花。
无论是依偎在他怀里撒娇, 还是圈住他的脖颈索吻, 她都戴着它,她奇坐在他身上时,随着动作的上上下下,耳坠也会随着左右摇晃。
珍珠光华璀璨,在昏暗朦胧的光线下格外夺目。他便盯着那摇摇晃晃的耳坠,忍不住伸手触碰。
偏这时赵嘉宁身子发t,铭感得厉害, 一碰就发出猫儿叫似得一声, 软倒在了他的怀里, 身子轻掺了一阵,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怎么,这就把自己玩丢了?”薛钰抚着她的脊背, 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暧日未笑道:“宁宁, 你怎么这么没用。”
一面继续拨弄她耳垂上缀着的那枚珍珠。
赵嘉宁却偏头躲过了:“别碰……痒……”
“哦?”薛钰的嗓音喑哑,蕴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哪儿痒。”
小姑娘轻哼了一声, 没理他,过了一会儿, 才将下巴搁在他的胸膛,抬起头来看他。
却是软绵绵地瞪了他一眼,似乎颇为不满:“你怎么……你都不专心……”
薛钰略抬了眉,勾唇道:“……不是你让我别动的么。你说,你想试试自己d。”
“……什么,是你让我自己d的,你说那样会……”
“我说,那样会舒服,又没逼着宁宁做,是你自己心痒,非要试试。”
赵嘉宁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她一害羞就不肯见人:“没有,就是你引y我的……”
薛钰失笑,语气宠溺中又带着点无奈:“好,是我引诱宁宁……只不过……”他附在她耳边,压低了嗓音,透着点磁性,格外蛊人:“我们宁宁的心智,也实在太不坚定了……怎么样,自己玩儿,舒服么。”
赵嘉宁哼哼唧唧地不肯回答。
薛钰眉梢微抬,掐了下她腰上的软肉,唇边噙了一丝笑意,非要逗弄她:“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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