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要动手去抢赵嘉宁的包袱,赵嘉宁见状连忙去夺,口中解释道:“不不,不是这样的,那东西不值钱的,是薛钰做了送给我玩儿的,我就这一样东西了,你好歹让我留个念想吧……”
可听雪根本不听,仍要去抢,两人你争我夺之间,不小心打翻了床边的落地灯,火苗舔舐着垂落在地的纱幔,渐渐蔓延,两人却浑然不觉……
第112章
火势很快蔓延开来, 火顺着纱幔烧到了被褥,随后墙上也着了火。
行宫的墙体多为纯木,极易着火, 且一旦着火,不好扑灭,所以宫殿几乎每年都要走水几次。
两人几时见过这样的场面, 一时都惊慌失措, 赵嘉宁跌跌撞撞地跑去桌边, 拿了水壶, 掀开盖子,将壶里的水倒进了火里,可这无异于杯水车薪,根本无济于事。
火势越来越大。
直到她们被火光包围,连出去都不能够,这才终于意识到了失态的严重性。
她们开始大声呼救,可外面根本没人值夜, 那些太监哪把她们当回事, 早睡死过去, 任她们喊破了嗓子也没用。
门口的守卫又离她们太远,根本听不到她们的呼救。
事态已经十分危急。
如今没有人能来救她们,她们唯有自救。
她余光瞥见临床的黑漆木案几上放置了一个铜盆, 盆沿上还搭着一块汗巾,这才想起这是方才听雪为她打的洗脸水, 原本她为她铺好床褥后便要伺候她洗脸,可她临时叫住了她说要送给她东西, 她这才没有将铜盆端过来。
那也就是说,铜盆里还有水!
她眼睛一亮, 抬手用衣袖捂住口鼻,小跑到案几边,端来了那盆水。
她将汗巾丢入水里,浸湿后捞出来递给听雪,再拿出一块帕子浸水后捏在手里,举起铜盆从头浇下,大约浇了半盆,剩下半盆浇到了听雪身上,之后拉过她的手,喘息看看着她道:“听雪,你听我说,我看如今这个情形,是没人会来救我们了,我们必须自己冲出去。”
说话间,浓烟窜入口鼻,赵嘉宁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头顶上的房梁被火吞噬,桁条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若是砸在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来不及了!
她连忙用那块湿帕捂住口鼻,拉着听雪的手,想要带她冲出火场。
不料听雪却猛地甩开了她,摇头喃喃道:“不不……你送我的那个首饰匣,还在床上呢,我得把它一起带走!”
“都什么时候了,保命要紧,薛钰送给我的东西,我不是也一样都没带走吗?走了,快点,不然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
听雪却像是入了魔怔,怎么劝都不肯听,执意要回去拿那个首饰匣:“那是我的钱,那么多钱……我好不容易才有那么多钱,我一定要带走……”
说着不顾火势,转身跑回床边,寻找那个首饰匣。
首饰匣已经被火烧了一半,她像是感知不到燎人的烫意,执意把它揣在怀里。
赵嘉宁只得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犹豫是否要自己先冲出去,还是等她一起。
她犹豫的这会儿功夫,听雪已经抱着首饰匣往往她这里奔,其实不过几步路,可就在即将跑到她身边时,房梁上的桁条被火烧毁,忽然砰的一下掉落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了听雪身上!
五寸粗的横木,重达二十几斤,从三四米高的房梁上坠落下来,砸到了肉体凡胎上。
赵嘉宁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听雪发出一声极为惨烈的哀嚎。
赵嘉宁吓得面无人色,哆嗦着唇瓣,踉踉跄跄地跑到她身边,试图帮她移开身上的横木,可惜那根横木几乎被火焰吞噬,她根本无从下手。
听雪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费力地仰起头,看着赵嘉宁道:“不用……不用白费力气了……我怕是活不成了……”
她艰难地笑了一下,火光映照在她脸上,她的眼眸中有火焰跳动,似乎昭示着勃勃生机,然而眼神到底渐渐黯淡下来,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
她看着赵嘉宁,眸中似有泪光闪烁,或许是实在没力气了,笑意显得有些轻飘无力。
眼神也渐渐涣散,但还是费力地开口道:“难为你在这样的生死关头,还能想着我,也不枉我跟你一场……你……你快走吧,你眼下穿着我的衣服,待会儿往脸上抹些灰,跑到门口,跟守卫说失火了,赵选侍被困在里面出不来……”
“虽说你如今被发落到这里,那些人也未必把你当回事……但……但你好歹是个宫妃,他们也明白凡事留一线的道理,何况你若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他们也难辞其咎……”
“所以他们一定会赶来救火,听你说里面有火情,情急之下,也必然顾不上仔细察看你的容貌……你便能趁着他们赶去救火,一片混乱之际逃出去……”
说着费力地抬起手,轻轻推搡了她一下,仿佛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你……你快……”然而还还没说完,手便颓然地垂落在地。
咚的一声,并不如何响亮,却在赵嘉宁心中落下沉重的一记。
她空茫了一瞬,紧跟着大声叫着她的名字,却始终得不到任何回应。
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赵嘉宁将食指放于她的鼻端,连一丝微弱的气息也无。
听雪她……已经死了。
她强忍住悲痛,拿过她手里沾湿的汗巾,捂在脑袋上,又用湿帕捂住口鼻,趁着衣服还未干,冒死从火里闯了出去,冲出来时身上已着了火,在地上滚了几圈才终于将火弄灭,长发却几乎被烧焦了一半,一身狼狈,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疼的,好在留下了一条命。
脸上脏兮兮的一摸全是烟灰,倒是连抹灰都不必了。
她忍着一身伤痛,艰难地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向行宫正门口……
之后的一切便如听雪所预料的那般,门口的守卫听到火情连忙赶去救火,整个行宫乱成一团,她便趁机跑了出去。
正是二更时分,夜风微凉,外间空旷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赵嘉宁仰头深深地一闭眼,呼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
真舒服啊,外面似乎连空气也是甜的,她终于逃出来了,摆脱了薛钰,也摆脱了慕容景,她又自由了!
只可惜,危机并没有解除,薛钰现在恨她恨得要死,自然不会再向以前一样来找她,他倒是不妨事。
可慕容景,因为她对他尚有用处,一旦他发现里面的人不是她而是听雪,只怕不会善罢甘休,为今之计,只能先逃出京城,有多远就逃多远,再图谋以后了。
逃跑这种事情,她毕竟还是有经验的,只是这回出来得太急,没来得及将那些首饰一并带出来。
如今她身无分文,没有银子做什么事都不方便,想要逃离京城,就得办假文书和路引,这也需要使银子,这可怎么办呢,她得想个办法才行。
她逃到朱雀街的一座石板桥下,确定地方足够隐秘,不会有人再追过来后,便在桥下枯坐了一晚上。
期间她扯下衣服上的一块布条,这是听雪的衣服,她将布条埋于土里,就权当给听雪立一个衣冠冢了。
后半夜心情平复了,但也始终没能合眼。
等第二天天蒙蒙亮,她又饿又渴,实在受不了了,这才大着胆子走上街,想看看能不能弄点吃的,再找份活干,换些银子。
不过她能做什么呢,或是去大户人家当丫鬟,好歹她也认识字,还弹得一手好琴,也会画画,还能刺绣……额,如果,把鸳鸯绣成鸭子也能叫刺绣的话……现在想起来,薛钰当时看到她送给他的锦囊,丑成那个鬼样子,非但没当场扔掉,反而暗自珍藏了起来,忍耐力的确不错,要不怎么说他非常人呢。
但她当时可不这么认为,她众星捧月、高高在上惯了,只觉得本大小姐屈尊降贵,亲自动手给你绣了镜囊,你就得千恩万谢地接过,铭记本大小姐的心意,可别给脸不要脸。
她那时的喜欢的确太傲慢了些。
也难怪薛钰不喜欢她。
不过时过境迁,都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也不会再见了。
思绪回归,她想她或许也能去纺织司里做活计,她从前听说很多妇人都去那里织布贴补家用。
只是前者,她向来是被人伺候的那个,这突然间让她去伺候别人,她能行么?至于后者,她又能吃得了那个苦么。
到底做哪个好呢,实在让人犯难啊。
肚子突然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她闻着沿街包子的香气,吞了一口口水。
她从前吃饭可挑了,现在饿得头晕眼花,无论什么吃的,只要现在能给到她,她都能拼命往下咽。
只是她现在身无分文,什么吃的都买不起。
好在她遇上了一个好心的妇人,许是同样身为女子,便多了一份善意,见赵嘉宁衣服破破烂烂,脸上都是烟灰,走路脚步虚浮,许是饿晕了,可身上又没个铜板的,实在是可怜,便给了她一个包子。
赵嘉宁接过,立刻大口大口地吞咽起来。
妇人又笑着递给了她一杯茶:“慢点吃,小心噎着。”
赵嘉宁伸手接过,连忙仰头往嘴里灌,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谢谢。
忽然前方起了一阵躁动,有人肃清道路,赵嘉宁被迫挪到了路边,只见前方来了一行人马,装束长相不似魏人,就连马匹,也比她从前见到的要高大健硕许多。
她心中好奇,便向妇人打听,一边不忘继续往嘴里塞着包子。
妇人道:“是蒙古使者,前来朝贡的,早几日便来了,如今看样子是要回去了。”
蒙古使者……赵嘉宁望着那些骑在高壮马匹身上的蒙古使者,心中暗暗有了计较。
第113章
赵嘉宁一路跟着那队蒙古使者, 见他们在一座酒楼前停了下来。
她抬头望了一眼门匾,见是醉仙楼,京城最负盛名的第一大酒楼, 不少达官显贵都会在这里宴会喝酒,她也曾来过这儿,最喜欢吃他们家的那道药膳肉, 用丁香、豆蔻等中药慢慢煨煮而成, 滋味醇厚, 肉炖得软烂, 入口即化,好吃极了。
她想到这里,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
蒙古使者在酒楼前下马,侍者便上前将那些马匹牵到马厩,随带的那些红漆彩绘官皮箱也都运往后院派人看守。
赵嘉宁想那些官皮箱看形制应该出自大魏,蒙古人的马背皮箱也不长这样,估计是慕容景赏赐他们的回礼, 诸如瓷器丝绸之类, 或是一些珍宝器皿。
依照这种官皮箱的形制, 装个人也不在话下。
这醉仙楼毕竟是京城第一酒楼,她想那些蒙古使者或许是慕名而来,所以才会在临去前特地来这里设宴, 这倒是在冥冥之中给了她一个机会。
她已经想好了,如今她身无分文, 没有路引,连城门都混不出去, 可倘若继续留在这里,等赚到银子弄到假路引出城, 又未免太不稳妥,万一这期间慕容景派人来大肆搜铺她,她实在没有把握可以躲过。
刚好这时让她碰巧遇见那队蒙古使团,她思来想去,觉得不如就藏在这行蒙古使团的队伍中,跟着他们一起离开大魏,到时候山高水远,慕容景做梦也想不到她居然已出了大魏,搜铺无果,肯定也就渐渐放弃了。
等过了风头,她再回来也不迟啊。
就藏在管箱里,反正那么大的箱子,她缩起来小小的一团,要藏身其中并不困难,而且这些御赐之物,按律是不必检查的。
打定主意,她便趁众人都忙着招待使团时偷偷潜入其中,醉仙楼从前她未落魄时经常光顾,也算是熟门熟路了,很快便摸到了后院存放数车官皮箱的所在,她想偷偷钻入其中一个箱子里,可惜附近有蒙古侍卫把守,她苦于无法接近。
她只能等,等到守卫轮换,她说不定便有机会偷偷过去。
她躲在马厩后,半蹲着身子,大气都不敢出,好在她运气不错,没一会儿,那两个看守的侍卫就往前厅方向走了,估计是到了轮换的时间,其中一个边走边说道:“怎么还没人过来,莫不是光顾着吃,忘了时辰了,我们哥俩可还都饿着肚子呢!”
赵嘉宁屏住呼吸,等到那两名侍卫走远,立刻提了裙子,一路小跑至其中一车官箱前,刚打开最外面的一个箱子,就听有脚步声走近,还伴随着男子说话的声音:“看我这记性,居然把佩刀落下了,那可是吃饭的家伙,我说怎么总像是忘了什么!”
坏了!是那两名侍卫去而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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