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谢您,今后除去太傅大人给您的报酬,我会单独再给一份。”
吴清荷拉开车帘的一角,动作敏捷地跳下马车,李医师赶紧在她身后道:“客气客气,将军不用这么见外...对了,将军...”
她又记起什么,喊了下吴清荷,吴清荷脚步一顿,回头看她。
“我不知你们从前发生了何事,但今后您千万要记得常来看柏公子,多分他些关心呐,否则他可就真要变成朵冬日里的花,凋零枯萎掉了。”
“吁——”马车又逐渐驶出路的这一头,留下飞扬起的尘土,只留下吴清荷缓步往回走,手里带着那盏柏乘给她画的灯笼。
路上有士兵向她行礼,吴清荷虽是神色如常,可却慢了半拍才有所察觉,灯会进入了尾声,有些灯笼被寒风吹灭了,路上忽明忽暗的,吴清荷走到城墙下,听到有人在身后呼喊她。
“将军,您...和柏公子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阿羽和阿悦很有默契,一直在城墙底下,隔得远远的等着吴清荷,见她提着灯笼独自回来,心中都很忐忑。
“处理好了,阿羽,明日我可有公务,替我空出来,我明天一大早就要去医馆。”
她声音平静,可一听到是要去医馆,阿羽阿悦心中立即明白过来,都替将军松口气。
“好啊好啊,太好了,过年过节的,好歹让将军有件舒心事。”
阿悦小声感叹,但阿羽却没立即回答,迟疑片刻道:“将军,明日您没有公务在身,只不过有件私事...您可能还得处理完,才可以去医馆。”
吴清荷眉峰一扬,回忆了会问道:“是张姨和琴姐那边的吗?”
阿羽摇摇头:“不是,和宫里有点关系。”
灯会结束后的夜一片浓郁的黑,街头巷尾的烛火熄灭大半,但是吴府门口却是停了数辆自宫里来的马车,自从母亲吴相隐退离京,在外修养之后,这种情况还是头一回出现,府里的大门被敞开,一阵光亮自院里传出,映得一小半边天都是亮堂堂的。
有数位宫人们正站在院内驻足等她,吴清荷下车踏入门内,为首的一位宫人就笑起来,忙不迭过去与她行礼。
“参见吴将军,将军您主持灯会一事,实在辛苦了。”
“这是我职责所在,并不辛苦,敢问您这是...”吴清荷边说话,边歪过头看一眼,只见院子里有一大片荷花灯,就好像把灯会的某个角落割开,移到了她的院子里。
宫人顺着她的视线看一眼那些灯笼,含笑道:“这些并不是我们带来的,您忙于公务,该有所不知,就在您出现在城墙上的这短短几个时辰,好几位公子都对您动了心思,听闻百姓会带荷花灯与您看,就争相给您府里送荷花灯,这事,陛下和凤君都有所耳闻了!”
面前的宫人笑得开心,但吴清荷不觉得这算是什么喜事,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但笑意不达眼底。
“所以,您来我这,是要...”
“这事也不复杂,因为送您荷花灯的公子里,有凤君的亲弟弟,还有刘老将军家的刘公子,便引起陛下的注意了,陛下关心您,认为您家业已稳,理应谈婚事了,便命凤君替您操办,明日把这几位公子都唤来,给您议亲。”
毕竟是朝廷重臣,年轻有为还生得好看,如今自是有不少公子想和吴清荷议亲,只是吴府门前看守的士兵人高马大,想要说亲的人连靠近半步都不敢,今日有灯会,几位高官家的公子才好借着荷花灯表达一点情意,得来个议亲的机会。
此话一出,阿羽和阿悦是先尴尬的,她俩对视一眼,都替将军感到为难。
不过,吴清荷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听完便毫不犹豫地朝着笑呵呵的宫人行礼:“多谢陛下的关心,可我早已有心上人了,此生是非他不娶,议亲只会辜负陛下与凤君和几位公子的期待。”
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宫人第一次听闻吴清荷竟是有心上人的,惊得一拍脑袋瓜:“呀,竟是这样,陛下很关心您的婚事,您中意的是哪家公子呐,不妨告知陛下,她一定会赐婚,给您风风光光得办一场。”
赐婚...
柏太傅现在恐怕并不同意她与柏乘在一起,若是真有赐婚,太傅定要出面强烈反对,吴清荷并不想让柏乘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为人母父,最见不得孩子被别人伤害,吴清荷明白现在的柏家有多不待见她,所以她想等,等她把受伤的柏乘一点点修好,再去谈成亲的事。
“陛下的好意,我感激不尽,只是...如今我的心上人,他家中反对这门婚事,我不想强人所难,只能再等些时日,时机成熟时,我会去与陛下说明,请陛下赐婚。”
宫人见吴清荷态度诚恳,便也赶忙点点头:“这一切都好说...只不过,这是陛下与凤君亲自办的事,已经通知几位公子了,如今临时取消,多少有些让皇家掉面子...议亲还是得如期举行,能请您明日亲自进宫,与凤君和公子们明说此事么。”
虽然给吴清荷添了点麻烦,但确实是圣上和凤君的一片好心,她得亲自进宫谢恩,再拒绝议亲。
阿羽放才说要她明日处理的私事,竟然就是这个...
眸中闪过丝无奈,吴清荷躬身行礼:“我明白,辛苦您了,我会按照您的建议,明早就进宫,当面感谢陛下与凤君,再次回绝此事。”
如今虽是过节期间,在朝廷十八日的休沐内,但既是进宫,自然还得穿朝服,吴清荷清晨穿戴规整,出门上了马车。
昨夜的事情太多,她这一晚睡得不安稳,眼下有层淡淡的青灰,车轮骨碌碌向前转动,离入宫还得要一刻钟,吴清荷却没选择闭目养神,而是将过几日才需要她处理的公务都拿出来,坐在车上一一看过。
“吁——”
马车突然停下,吴清荷的脑袋微微朝前一倾,膝头的折子散落一地。
“怎么,是到了么。”
她平静地问了句,周围护送的士兵顿了下,旋即告诉她:“回将军的话,还没到宫门口...有辆车把我们拦住了,您稍等,我去驱赶。”
“喂!什么人在前头,将军出行,怎敢阻拦!”
士兵出声喊话,但对面好像没有回应,吴清荷抬眼看了下车帘,旋即拉开朝外望去。
“敢问对面是哪一位,我正要往前走,请您行个方便,让让路。”
她带着点疑惑问出声,周围安静了瞬,熟悉的声音自对面传来。
“那我要是不让呢,将军是不是就打算从我身上踏过去。”
语气颇冷,还带着点怒气,但吴清荷能听出来,这是柏乘的声音,她怔了下,示意周围护送的士兵不要动,自己下马车,几步走到对面。
风吹起了门帘的一角,吴清荷将车帘掀开,看见柏乘披一件裘氅,墨发披散下来,脸色并不比昨日要好,眸色幽深地盯着她的脸。
“你不该出门的,去医馆等我吧,今日我照顾你...你早起时喝药了么。”吴清荷有些担心,抬手摸了下柏乘的脸,柏乘没有避开,沉默着抓住她的手腕,随后另一只手抬起,一块手帕赫然出现在他的手心。
吴清荷没懂这是什么意思,垂头看了下,刚要发问,柏乘突然把那块手帕贴到了吴清荷的口鼻间。
“一点点让你睡觉的药,我从李医师那里拿来的,不会伤人,只会让你在我这里安心睡一小会。”
有点怪的味道让吴清荷的困意瞬间放大了无数倍,她整个人往前一倒,柏乘像抱稀世珍宝那样牢牢抱住,下一刻他的车夫就像得到过什么命令,迅速一勒缰绳。
“吁——!”
马车一下子就朝不知何处的地方走了,吴清荷觉得四肢无力,连挣脱都没法挣脱,温暖而熟悉的怀抱,淡淡的药香还有柏乘轻轻的呼吸声让她安心,但他做的事又让她费解。
“对不起,清荷...我肯定找不到能控制住你,把你绑起来的人,我只能这么干了。”
柏乘动作轻柔地摸一摸她脸颊,话语虽是道歉,但是一点歉意都没有。
“...当街绑架要进宫的朝廷重臣,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罪。”
吴清荷皱了下眉,抬眼看他。
“你错了,我可不是绑架什么朝廷重臣,我找的是逃婚三年的未婚妻。”柏乘蹙眉盯着她,带着点破罐子破摔后的愤怒。
“我和你解释完,你今天竟然还进宫去参加什么议亲,你既然敢去,我就敢抓你,如果和你成婚的人不是我,你这辈子都别想成亲。”
他是受到太多创伤,此刻一有风吹草动就反应激烈的动物,眼里带着雾气跟她说狠话,吴清荷听得心里纳闷,还没解释,柏乘就猛地俯身吻她,吻中带着咬,柔软中带着刺刺的痛,在他自己抬头呼吸的空当,皱眉小声抱怨。
“你真的好不乖啊...”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将军!将军!”
“快点追啊!那辆车里的人把将军抢走了!”
马车后一阵喧嚣, 打破了大年初一京城大街小巷的美好氛围,吴清荷很艰难地抬眼,大约柏乘是舍不得给她下太多的药, 她还能凭着意志保持清醒。
纵使身后有人在追, 柏乘也完全不在意, 他紧搂着吴清荷, 贴着她的唇给予温柔湿润的吻,他呼吸时的气息轻轻落在吴清荷的脸颊上,让她觉得心里痒痒的。
他的头发悉数垂落下来,落在吴清荷的肩上, 像某种藤蔓牢牢圈住她,原来时间带来的不止有恨和思念,还有极其深的执念,她让一个简单漂亮的瓷娃娃生出太多感情了, 她只能自食其果。
终于,一个绵长的吻结束,看她还没有完全睡着,柏乘盯着她低声和她道:“我只是生病,既没有瞎, 也没有聋,你要去议亲,我会不知道么...你是不是真当我完全不生你的气了, 吴清荷,你还想和谁议亲呢...你尽管去议, 谁若是能和你谈成, 我就杀掉谁。”
吴清荷瞥一眼他,看他好像是认真的, 有些无奈地扯了下嘴角,朝他摇头,柏乘微微蹙眉,胸膛不断起伏着,像是愈发生气。
“你不相信么,我又不是没为你杀过人,吴清荷,我已经一退再退到这个地步了,你要是还做让我很痛心的事,我就会想办法把你关起来...让你除了我,谁都见不到...”
“可我现在没有做那种事,我不是去议亲的。”
轻声叹了口气,吴清荷想要把他扶起来解释,但是柏乘却没有动,只是又贴近她,冷冷地说几个字。
“我不信。”
换作是以前,吴清荷说什么,他就一定听什么,但是现在他知道了,这些信不得的,乖乖地听话没有用,不抓住她,她就还有可能做出些让他倒吸口凉气的事情来。
话毕,他就又吻上她的唇畔,吴清荷怕他生气太过,会影响身体,因而抬手搂住他的腰,手指轻抚过他的背脊,安抚过于紧张愤怒的小鹿。
柏乘忍不住轻颤了下睫毛,对于这样的抚摸,他格外受用,所以他一点也不拦着。
突然,唇间蔓延出淡淡的血腥味,吴清荷觉得不对劲,尝到血的味道的瞬间,意识便清醒了大半,她立即使出所有力气拉开柏乘,这个吻戛然而止后,吴清荷就看见柏乘艰难地轻喘几口气,皱眉咳嗽起来,他仓促地以手捂唇,不多时,他嘴角出现丝殷红。
“柏乘,你可能只听了坊间的只字片语,没有听清全貌,我是为了当面和凤君拒绝议亲才进宫的,我不会和别人议亲的,除你之外,我不可能娶别人。”
她终于有一个机会把话说明白,但是柏乘却将信将疑地看着她,毫不顾忌自己此刻正在咳血,又闭眼侧头吻上去,可是他呼吸却愈发得重,额前也渐渐生出许多冷汗来。
这样带着血的吻让吴清荷彻底摆脱了那帕子上一点点药带来的困倦,她抱住柏乘,将他拉开,看他眸中氤氲着水汽,边盯着她边愈咳愈烈,她赶忙拿出自己袖间的手帕替他擦唇边的血。
“不闹了,你再相信我一次,我当真不是去议亲的,你先去李医师那好不好,去医馆里等我,我进宫不超过一个时辰,事情结束后很快就来找你,你现在必须回去休息,喝药。”
她捧住他的脸颊,耐心地和他说话,见他还是直勾勾望着她,什么话也不说,吴清荷只好把自己腰间佩戴着的,象征身份的令牌交给他。
“你拿着这个,就可以自由进出兵部和我家,如果一个时辰后,你没在医馆里见到我,我欢迎你再带着人上门来绑我,你带多少都行,想把我带到哪都成。”
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柏乘只好将她的令牌死死攥在手心里,带着点不确定哑声问她:“你没有撒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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