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什么?”李衣锦完全没懂陶姝娜的意思。
“他俩,open relationship 啊!”陶姝娜说,“都什么时代了,只要两个人达成一致,也不碍着别人,现代人对婚姻各取所需,你情我愿,不是很正常吗。”
“你说得轻松,”李衣锦说,“那你那个男神呢?让你把他忘了找别人,你愿意吗?”
“当然不愿意。”陶姝娜立刻转移话题,“你到底有没有多余的票啊?”
“没有。卖光了。”
“你们那种剧院票也能卖光?还真有人带孩子去看木偶戏啊?”陶姝娜忍不住吐槽。
“不是木偶戏哦,是英国著名儿童剧团的巡演,衣服都穿得很漂亮的,歌也唱得很好听哦!”李衣锦指着宣传海报上的剧照,摆出虚伪的笑容向一脸懵的球球解释。
“你过年都没见到姐姐,今天姐姐请你看戏,不开心嘛?”孟以安拍了拍球球脑袋,转身看见了走过来的陶姝娜。
“你怎么也来了?”孟以安更觉奇怪了。
“……我啊,那个,晚饭一起吃啊?”陶姝娜顺口胡说,“上次吃饭不是邱老师没来嘛。”
“我就不了,一会看完戏我有点事先走,你们一起吃晚饭吧。”邱夏笑着说,“学校有点事。”
“哦。”陶姝娜话里有话,“邱老师周末学校也有事啊?我们系老师周末连实验室都不来,中文系那么忙?也有实验要做?”
李衣锦把陶姝娜拉到一边。
“你来干什么,又没有票。”李衣锦瞪她一眼,“别乱讲话。”
“我没乱讲话,”陶姝娜说,“他俩要真是那种关系,我还要说一声佩服呢。”
一家人检了票进场,李衣锦和陶姝娜买了咖啡在露台边的落地窗前坐下。平日里没有观众时,这里也是他们约了人谈事情或者仅仅留作工作空余发呆的地方。午后的阳光照得人发困,心里郁结的情绪却是丝毫没有纾解。
“你们这里环境还不错。”陶姝娜说。
“就是小孩太吵了,别的都好说。”李衣锦说。虽然大人小孩各有讨厌,但她更讨厌小孩,好在剧院虽然是服务小孩的,她打交道的还是大人。
“看球球的样子,也和以前一样活蹦乱跳的,一家人关系很好啊,”陶姝娜若有所思,“姥姥寿辰那天你没在,球球把她爸打扮成艾莎公主,她爸又唱又跳各种配合,感觉不像是感情破裂的样子。”
“感情破不破裂,在孩子面前尽到父母之责也是底线吧。”李衣锦说。
陶姝娜愣了愣,“是吧,”她说,“所以那么多父母瞒着孩子,其实感情早就破裂几十年了。”
“他俩不是球球出生那年结的婚吗?”李衣锦说,“什么几十年?”
陶姝娜摇摇头,没有再接话。
李衣锦倒也没介意她走神,自顾自地琢磨着,“我还是不相信,他俩明明感情那么好。”
邱夏的手机在观看演出的时候一直震动,他没有伸手去拿,孟以安也当没听见。球球倒是意外地安静,全神贯注地一直盯着舞台。李衣锦说的没错,还真是一个挺有名的儿童剧团,这出歌舞剧也很经典,小演员大演员们唱跳俱佳,演出卖力,阵阵叫好喝彩声不断,不仅台下的小孩们看得开心,父母们也看得津津有味,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无聊。散场的时候球球拉着孟以安的袖子,“妈妈,我下次还要来。”
“下次就不是他们跳啦,唱的歌也不一样,不过你想来的话,下次咱们就来看别的。好不好?”孟以安说。
球球点点头。
“我特意来就是要跟你们三口人一起吃饭的,”陶姝娜还想坚持,“邱老师这么不给面子啊。”
“娜娜你什么时候开始管你小姨夫叫邱老师的?”孟以安不解地打断,“他有事不是很正常吗,让他爱忙什么忙什么去,咱们姐几个吃饭。”
球球抬着头看他们几个打太极,突然脆生生冒出一句,“爸爸要去找肖瑶阿姨。”
几个人一下子都噤声了,李衣锦和陶姝娜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知道怎么圆这个场。
邱夏反倒淡定地点了点头,“我真有事,”他说,“下次我请你们,好不好?今天我就先走啦。”
“这叫什么事啊。”在饭桌上李衣锦低声跟陶姝娜说。
“不然你集齐一家三口想召唤个神龙吗。”陶姝娜说,“算了,正好邱老师不在,有什么话咱们也可以直接说。”
“球球还在呢。”李衣锦说。
“球球都管人家叫那什么阿姨了!”陶姝娜说,“你以为大人感情出问题小孩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她又不是傻子!”
说完她顿时觉得无意中自己把自己骂了,忍不住沮丧地叹了一口气。
“我还是觉得不好。”李衣锦说。
“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孟以安在对面冷不丁地问。
陶姝娜眼珠一转,“球球,”她拿出自己的手机,“还没上菜呢,姐姐给你放个动画片看吧?”
一边又掏出了自己的耳机。
“我不爱戴耳机。”球球说。
陶姝娜不由分说地给她塞上。
孟以安看着她俩欲盖弥彰毫无默契地摆弄球球,似乎隐约地猜到了她俩接下来要说的话题。
“那个,我就不兜圈子了啊。首先表明立场,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其次,”陶姝娜露出掩饰不住的八卦表情,“采访你一下呗,什么感想?你可是我身边熟人里第一个尝试开放式婚姻关系的,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你的心路历程。”
“开什么开放?”孟以安愣了两秒钟,哈哈大笑。“你俩想什么呢?”
“不是啊?”陶姝娜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行吧,你俩婚姻破裂了也别双双出轨啊,这道德污点,你俩在我心里的形象再也不高大了。”
“谁出轨了。”孟以安瞪了她俩一眼。“我跟邱夏早就离婚了。”
“早就?”李衣锦也忍不住大惊,“多早?”
“17 年。”孟以安说。
“那时候就离婚了?!”李衣锦瞪大眼睛,“那年春节回家姥姥还问你们要不要二胎呢?!那时候就离了?”
“二胎暂时是没有了,将来有没有同母异父的就不知道了。”孟以安云淡风轻地说。
正好服务员陆续来上菜,陶姝娜和李衣锦闭了嘴,半天没说话,等菜上齐了,俩人终于异口同声地问,“为什么啊?!”
球球困惑地摘下耳机,把陶姝娜的手机还给了她,然后自己伸手拿了一块她爱吃的糖醋小排,自顾自地啃了起来。
“还双双出轨。”孟以安说,“狗血剧看多了?我犯得着吗。”
“那离婚你犯得着吗?”李衣锦说,“不是说离婚不行,但那可是邱老师啊!”
“就说呢,”陶姝娜也说,“那可是邱老师啊!你结婚的时候怎么说的?你不记得我们可记得!怎么没几年就打脸呢?”
孟以安结婚的时候李衣锦和陶姝娜给她当的伴娘。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当伴娘,陶姝娜是因为刚上大学周围还没有人结婚,李衣锦是因为并没有要好到可以给对方当伴娘的朋友。孟以安懒得操持婚礼,全都是孟明玮和孟菀青帮着筹备的,光娘家摆酒就准备了不下一百个人的酒席,都是孟家这边的亲朋好友,孟以安表示过反对,老太太说,这婚礼不只是为你俩办的,你爸在天上看着呢,孟以安就不作声了。
春节去家里吃饭的时候,她怀孕的事不仅没告诉家里人,也还没告诉邱夏。回来后她照常出差,和邱夏在一起之后,她进了互联网公司做运营,几年时间熬到总监,不变的是仍然没有工作日和休假之分,满世界飞得脚不点地。但即使如此,三十五岁以上的互联网公司女员工,在职场上也宛如半截身子入了土,都要纷纷开始考虑自己的下半辈子打算。第一次去医院检查之后,孟以安盯着片子上那个模模糊糊看不出形状的东西,终于下定了决心要留下它。
倒也不是为了邱夏。给她更大触动的,是春节回家时老太太说的一句话。“你爸走的这么些年,要不是因为有你们,我也坚持不下来。”
她私下里跟邱夏说,“别人老说,爸妈对孩子有多无私,其实爸妈是最自私的,养儿不过是为了自己活着有个盼头。我以前总说自己不愿意要孩子,现在变了,不过也是因为自己想多个念想。这样一看,我根本就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无私。”
“人之常情,谁能比谁无私到哪去?”邱夏安慰她,“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想要这个孩子,我都接受,咱俩把钱倒一倒,明年换个大点的房子吧。下学期,我少开一门课,能再多点时间。”
证是领了,但被家里盯着准备了婚礼之后,孟以安又退缩了。“这不是我风格,”她跟孟明玮抱怨,“何必呢?我和邱夏都不请朋友去,去的都是我俩不认识的人。不过就是为了让咱妈收一顿红包,大家吃一顿喜酒而已,谁是新娘新郎有什么区别?我雇个替身去他们都发现不了。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你懂什么!”孟明玮说,“妈把咱们姐仨的幸福看得比什么都重,告诉亲朋好友你出嫁了成家了,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算圆满了。我知道你俩都是见过世面的人,观念新,看不上咱家这些老旧传统,就当是为了咱妈开心,行不?你看你把邱老师带回家吃饭那天咱妈多高兴?你们走后,她回去抱着咱爸遗像念叨了好久,又哭又笑的。你就孝顺她这一回好不好?”孟以安红了眼圈,没有再拒绝。
婚礼那天,她挺着七个月的肚子艰难穿进改了三次的婚纱里,坐下来喘着粗气。李衣锦和陶姝娜跑进来,扯着她的裙子左看右看,“我都没怎么见过你穿裙子,小姨,”陶姝娜说,“等你生完孩子以后,你也应该多穿穿,挺好看的。”
“怎么样,当新娘什么感受?”李衣锦问。
“饿。”孟以安翻了个白眼。为了穿进婚纱,她早上没吃饭。“我觉得我再饿下去,肚里这个都要奋起反抗了。”
李衣锦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糖。“你自己的喜糖。吃吗?”
“不吃,”孟以安推开,“难吃死了。我想吃油焖大虾。”
“等仪式结束才能吃啊,你现在怎么吃?妆会花的,裙子也不能弄脏。”李衣锦说。
孟以安沮丧地瘫在裙子里,摸了摸肚子,感觉宝宝动了一下。“朋友,你等会啊,我也饿,我想想办法。”
孟菀青风风火火地进来,看到陶姝娜和李衣锦,“你俩在这跟新娘子玩呢?赶紧出去帮忙!”一手一个把她俩拎了出去。
房间里静了下来,孟以安四仰八叉地望着天花板出神。想当初她和邱夏刚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约定只恋爱不结婚,虽然周围很多朋友无法理解,但却的的确确度过了特别愉快的几年。不存在婚姻绑架的恋爱才是生活的助力而非阻力,那段时间即使工作再忙,压力再大,每次出差回来有人接,加班回来有热腾腾的宵夜,邱夏寒暑假有空的时候还可以陪她飞国外,忙碌却丝毫不觉得辛苦。她一度觉得这样过下去,再过五年,十年,直到退休都可以。
邱夏嘴上承诺得容易,会陪她共进退,但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他原本就比她年纪小好几岁,自己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真的能跟她一起来打突然变成困难模式的这一关吗。
肚里突如其来的一脚把她拉回了现实。“你啊你,”她无奈地叹口气,“等见了面,咱俩得好好讲讲规矩了。”
婚礼仪式开始的时候,李衣锦和陶姝娜作为伴娘先站在了台侧。新郎先出场,司仪宣布了之后,全场等了好久,没人出来。
陶姝娜忍不住吐槽,“邱老师不会逃婚了吧?”
第四章 意中人(3)
“我小时候爱闹,只有我妈给我讲故事的时候才能安静下来。我妈是在海边一个小渔村长大的,我们姐妹三个,最喜欢听她讲海边的故事,讲虾兵蟹将龙王爷,讲鲛人泣珠,讲打渔郎和水鬼,特别有趣。在城市里生活久了,偶尔能来海边静一静心,即使什么都不做,都觉得小时候的那些快乐又回来了。” “这么看来,你还是有文学底蕴的嘛,怎么我一给你讲故事,你就睡过去呢?太不公平了。” “那是你讲得不好。” “哼。” 孟以安靠在邱夏肩膀上,婚纱外面披着他戴着新郎胸花的西装外套,海边的风有些急,也有些冷,衣襟总被吹开,她顺手摘下邱夏的领带,当作腰带系在衣服外面,护住肚子。 邱夏撞进房间的时候孟以安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进来了?一会不是还要堵门吗?”她莫名其妙地问。 “谁爱堵谁堵。”邱夏说,“你怎么样?没不舒服吧?” “舒服才怪呢,我又饿,裙子又勒,闷得透不过气来,这崽子还老踢我。”孟以安咬牙切齿地说。 邱夏盯着她,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分钟。孟以安不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现在最想干什么?”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如果没有婚礼,你最想干什么?” “我现在?我就想去海边吹风。然后吃油焖大虾。”孟以安说。 孟明玮和孟菀青没找到新郎,来新娘房间一看,人去屋空。 陶姝娜和李衣锦也跟进来,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我去,”陶姝娜说,“我还以为邱老师逃婚,这怎么回事,他俩一起逃婚了?这算私奔吧?” “私你个头,”孟菀青看看孟明玮,“怎么办啊?妈还在席上坐着呢,大家都等着呢!” 后来孟菀青接通了孟以安的电话,她把司仪的话筒拿过来,把手机凑过去。 “大家吃好喝好啊,这婚就这么结了!我俩祝大家幸福!没毛病!”孟以安在那头说。 倒也真是没什么毛病,亲朋好友吃得开心,红包也悉数收进了老太太的荷包。孟明玮和孟菀青怕老太太生气,一直提心吊胆地陪在身边,却看老太太红光满面胃口大开,还喝了好几杯亲朋好友敬来的酒。 “这孩子是在跟我较劲呢,”…
“我小时候爱闹,只有我妈给我讲故事的时候才能安静下来。我妈是在海边一个小渔村长大的,我们姐妹三个,最喜欢听她讲海边的故事,讲虾兵蟹将龙王爷,讲鲛人泣珠,讲打渔郎和水鬼,特别有趣。在城市里生活久了,偶尔能来海边静一静心,即使什么都不做,都觉得小时候的那些快乐又回来了。”
“这么看来,你还是有文学底蕴的嘛,怎么我一给你讲故事,你就睡过去呢?太不公平了。”
“那是你讲得不好。”
“哼。”
孟以安靠在邱夏肩膀上,婚纱外面披着他戴着新郎胸花的西装外套,海边的风有些急,也有些冷,衣襟总被吹开,她顺手摘下邱夏的领带,当作腰带系在衣服外面,护住肚子。
邱夏撞进房间的时候孟以安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进来了?一会不是还要堵门吗?”她莫名其妙地问。
“谁爱堵谁堵。”邱夏说,“你怎么样?没不舒服吧?”
“舒服才怪呢,我又饿,裙子又勒,闷得透不过气来,这崽子还老踢我。”孟以安咬牙切齿地说。
邱夏盯着她,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分钟。孟以安不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现在最想干什么?”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如果没有婚礼,你最想干什么?”
“我现在?我就想去海边吹风。然后吃油焖大虾。”孟以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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